深夜,一個小小的身影俐落地用鐵絲撬開柴房門上的大鎖,俐落地潛進去。
又餓又冷的容喜璐窩在一堆木柴裡面,縮抱成一團在睡覺。
「小鹿、小鹿,醒醒!」令狐羽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嗯……羽哥哥?」容喜璐慢慢地睜開眼睛,就著月光看清楚眼前的人兒,不禁大喜過望,想要撲入他的懷中卻又中途停住,擔憂地看向門外。
「來,我背你出去,咱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令狐羽蹲在地上,指了指自己的後背。
「咦?」容喜璐有些猶豫。「不行,被爹知道會生氣的。」
「不要管他了,他只會欺負你。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讓你永遠快快樂樂,吃飽穿暖,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令狐羽忿忿不平的說著。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樣的地方存在,但是即使沒有,他也要為小鹿建造一個。
「真的嗎?」容喜璐有些心動了。「在那個地方,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了,小笨蛋!」令狐羽不耐煩了,「快點,如果被別人發現就糟糕,快點上來。」
「好。」容喜璐心怦怦跳地趴到令狐羽的背上,感覺他的背也暖暖的,不由得開心地閉起眼,雙手緊摟住他的頸頃。
「要走了喔。」令狐羽雖然年僅十一歲,但是自幼習武,身體比其他男孩子要強壯一些;可是背著一個與他相差無幾的女娃,還是感到有些吃力。
他們偷偷從後花園的小門跑出去,小門發出的聲響驚動了看門的老頭。他提著油燈晃了出來,發現是兩個小孩子時,不由得大驚,立即敲鑼叫醒所有人。
令狐羽背著容喜璐沒有走出多遠,就被騎馬追來的容德凱和家丁給追上。
「死丫頭!」容德凱甩出鞭子,恨不得一鞭抽死這個女兒。
容喜璐從令狐羽的背上滑下來,推開他,「羽哥哥你快跑吧,不要管我了!」
「不要!」令狐羽擋在她的面前,替她接下那一鞭,鞭子落在他胸前,火辣辣的灼痛,可是他卻挺直了背脊,昂然無懼地怒視容德凱。
「你根本不配做小鹿的父親,我要帶她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你們!」
「混帳!」隨之趕來的令狐修頓覺顏面無光,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如此不爭氣,小小年紀就沉迷女色,日後還了得?
他欺身想把令狐羽給囚制住,沒想到令狐羽年紀雖小,武功卻已經很了得,令狐修費了些力氣還是抓不住他,氣得勃然大怒,轉而抓住容喜璐威脅他:「你若是不乖乖過來,我就不饒過這個女娃娃。」
令狐羽像只受傷的小獸瞪著父親,只好乖乖地走過去;令狐修把容喜璐放下,伸手要抓兒子時,沒想到他的反應比小野獸還機伶,敏捷地抓了容喜璐轉身就跑。
「小鹿,跟我一起走。」令狐羽對容喜璐說。
「嗯。」
令狐修和容德凱無奈地對視一眼,命令武功高強的手下把那兩個小孩捉回來。
令狐羽把容喜璐藏在身後,單獨和三個大男人周旋;然而無論他天資有多高,畢竟年紀還小,而且後面還有容喜璐這個顧忌,十幾個回合下來他已經露出疲態。
當其中一人向容喜璐襲擊時,令狐羽飛身擋過去,那男人猛然揮手把他撥到一邊,他的力氣已經快要耗盡,來不及躲閃,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摔在地上;好死不死的,他的頭撞到地上的一塊石頭稜角上,額頭因此撞出了血。
見他受了重傷,那些手下也被嚇住,不敢再繼續對他們出手。
容喜璐撲到令狐羽身邊,小手抱著他的頭不停地哭泣。
令狐修和容德凱見狀趕過來。
容德凱對容喜璐怒喝:「死丫頭,給我滾過來,你再這樣任性下去,這小子會沒命的。」
容喜璐恍若未聞,只是緊緊的抱著令狐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過去,就算死也不要過去,大人最壞了,專門騙人!」令狐羽虛弱的抓著她說。
「嗚……嗚嗚……」容喜璐看令狐羽額頭上的血越流越多,嚇得小臉蒼白,她回頭對容德凱說:「我回去,你們不要再欺負羽哥哥了,都是我的錯,跟他沒有關係!」
容喜璐依依不捨地看著令狐羽,把他交給令狐修,自己轉身朝父親跑去。
令狐羽感到頭疼,他大叫:「小鹿,你走了就是叛徒!你是個叛徒!」
只要再堅持一下,他們一定會勝利的,他不相信兩個父親會真狠心地對自己的兒女不利,可這個小女娃卻這麼輕易認輸了。
叛徒……
她根本就是個懦弱的叛徒!
容喜璐的哭泣聲漸漸遠去,令狐羽勉強睜著眼,只看到大人醜陋兇惡的面容,心中一陣氣悶,就這樣昏厥過去。
三日後,令狐羽從高燒昏迷中醒來。
他詫異地看看四周,卻只見父親坐在床前擔憂地看著自己。
他忍不住地問:「爹,這是哪裡?」
「夏後國的客棧。」見他醒來,令狐修大喜,急忙握住他的小手,「羽兒,頭還疼不疼?」
「頭?」令狐羽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竟然有布巾層層包著。「咦?我受傷了?」
「呃……」令狐修畢竟是商場上的老狐狸,自然善於察言觀色,他看兒子似是失去了那晚的記憶,便笑著謊稱:「你非要鬧著騎馬和爹比賽,結果從馬上摔下來,頭受了傷,你不記得了?」
「從馬上摔下來?」令狐羽試圖回想,但是只要一用力去想,頭就疼痛不已,他搖搖頭,「不記得了。」
「那……你還記得咱們家的事嗎?」
「爹,我只是不記得自己摔下來受傷而已啦。」令狐羽白了父親一眼,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大驚小怪。
「好,這就好!只要你沒事就好。」令狐修狡黠一笑,兒子忘記了那件事也好,這樣就可以一了百了。
容德凱認為自家女兒不爭氣,所以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令狐修自然樂得答應,而且還乘機從容家的生意中大大獲利一筆,便興高采烈地帶著兒子回到伏羲國。
因為是醜事,令狐修完全把這件事隱瞞起來,回家之後自然也沒對夫人提起。
從此,容家和令狐家幾乎斷了往來,直到現在。
從那日之後,容喜璐就被關在後花園,過著真正足不出戶的閉塞日子。
宇文拓風馳雷掣地趕到令狐家時,令狐羽正站在大門口焦急地等待他,看到他來,忍不住脫口抱怨:「你喝醉了?這麼一段路也要走這麼久!」
「老兄,我是拼了命趕過來,就恨不得給馬兒插上一對翅膀了。」宇文拓受不了的白他一眼。
天還未亮,四周景物都還看不太清楚,宇文拓就接到令狐羽的飛鴿傳書,說容喜璐命在旦夕,要他飛速趕過來。
兩人一進到內室,令狐羽不發一語,可是焦急與擔憂溢於言表。
早知此時,何必當初呢?
宇文拓不由得暗自搖頭,當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容喜璐時,驀然大吃一驚。
眼前的女子臉色宛如一張白紙,蒼白的顏色猶如一個空心人,所有的血肉與活力都被抽乾了。
宇文拓輕觸她的手切脈時,不禁訝異那手的冰冷還有微弱的脈搏,不仔細感受幾乎要以為她的心已經停止跳動了。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宇文拓忍不住厲聲問令狐羽。
令狐羽自責地垂下頭,覺得自個兒被一股邪氣控制著,把容喜璐當作發洩慾望的玩具,一而再、再而三的褻玩著;等他發覺她滾燙的體溫逐漸下降,幾乎變為冰冷時,他才駭然驚醒,意識到情況不妙,然而容喜璐已是氣若游絲了。
「拓,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救活她!」令狐羽的雙手死命地抓住宇文拓,力道之掹讓宇文拓痛得齜牙咧嘴。
看到容喜璐頸子上的紫痕,宇文拓大概明白發生什麼事,揶揄地譏笑道:「我說令狐大少爺,你是不是真的變成淫獸了?連容姑娘這種病人,你也要求歡不可?她沒有被你玩死還真是命大。」
兩人是朋友,說起話來都是直來直往,平日已經以互相眨損為樂,現在宇文拓捉住他的把柄,自然不會輕易饒過他。
怪的是,這次令狐羽居然沒有反駁他,只是低垂著頭,緊緊抓住他,「別廢話了,快點救她,如果救不活她,我不會饒了你!」
「還對我威脅呢?嘖嘖……」宇文拓邊搖頭,邊揪起他的領子把他扔到門外,然後關上內室的門,「她的病太重了,藥物已經無效,我要為她推宮過穴,然後再進行針灸治療,最少要三個時辰。你在外面守著,不許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好!」令狐羽答應,隨後又想起什麼,「你可不能偷看她的身子,否則我立刻把你變成瞎子。」
宇文拓大笑,「我偏要看,還要從頭看到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能耐讓你如此反常失控?」
「宇、文、拓!」令狐羽的聲音充滿火藥味。
宇文拓微笑著搖搖頭,拿這個完全不像平常的友人沒有辦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房裡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太陽出來了,大地又是一片光明,回想起昨夜的瘋狂,令狐羽懷疑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失去控制……這太不像他,太不像他了!
他怎麼會變得這樣?
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該答應娶親這件事,他早就說女人都是麻煩的東西,這下他可惹了大麻煩。
他被稱為小狐狸,是六個人之中最狡詐多端的,不管對什麼事情,他都不會鑽牛角尖;因為他是小狐狸,因為他有層出不窮的辦法,可為什麼對容喜璐就如此的無法自拔呢?
小鹿……
小鹿,小鹿……
想起她那雙烏黑濡濕的大眼睛,他的胸中一陣陣刺痛,隱約中覺得有什麼疑團解不開似的;好像一叫小鹿這個名字,他的心就會刺痛。
到底是為什麼?
「令狐羽!把容小姐交還給我!」正當令狐羽出神時,一聲暴喝把他驚醒。
他閃身擋在房間門口,看著已經換上乾淨衣服、器宇軒昂的嚴御風,冷笑道:「你還有臉來這裡?要來送命嗎?」
嚴御風怒氣沖沖地咆哮:「我看到宇文公子的留言,容小姐病危了!你這個混帳,到底怎麼欺負她的?她雖然身體不甚強健,但是從來沒生過大病,就算淋了雨受了風寒,從夏後國千里迢迢到這裡,她也支撐過來了;可是自從嫁給你之後三天兩頭便出事,這次說什麼我也要把她帶走!」
「你憑什麼?她是我的女人,是死是活是我家的事,你算老幾?」令狐羽真是受不了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居然跑到他家裡當面跟他要女人?
「在你手裡,她活不了!」嚴御風不再跟他廢話,閃身就要硬闖。
令狐羽出手阻攔,兩人立即打成一團。
嚴御風雖然出身皇族,卻也不是個養尊處優的無能之輩,他的功夫底子相當深厚,雖然未必是令狐羽的對手,也足夠支撐一陣子了。
令狐羽打得心煩,最後使出了狠招,袖刀陡然甩出,寒光一閃,便欺身用手肘壓在嚴御風的脖子上,「別動,否則馬上讓你去見閻王!」
「你們別鬧了。」
就在這時,內室的門開了,宇文拓從裡面走出來。
令狐羽和嚴御風爭著跑進去,結果在門口相撞,令狐羽拿起刀子又要宰割對方,裡面卻傳來微弱的聲音:「相公……不要……」
「她在叫我,你滾出去!」令狐羽瞪著嚴御風,接著忙不迭去看容喜璐。
「嚴……大哥……」已經清醒過來的容喜璐掙扎地坐了起來,依舊不停喘著氣。「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沒事了。以後,還是請你不要來這裡了,我會很好的。」
嚴御風硬是跟著令狐羽來到容喜璐的床前,「你看看你,手都快被廢了,又病得跟閻王打一仗,還說過得好?跟我走吧,雖然我現在顛沛流離,但是很快我就會擁有自己的江山,到時我要娶你,讓你成為皇后!」
「你找死!」令狐羽真的被氣瘋了,拿刀子就要捅嚴御風,卻被宇文拓制止住。
「嚴兄,你還是先離開吧。」宇文拓吃力的箝制著令狐羽,對嚴御風勸說。
嚴御風憤恨不平地瞪著令狐羽;令狐羽更是恨不得把他宰割成一塊塊。
「嚴大哥……謝謝你……咳……」容喜璐的臉上閃過哀傷的神色,卻還是執意抓住令狐羽的手,「我嫁了相公,生是令狐家的人,死是令狐家的鬼,這輩子是不會改變的了,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
嚴御風不解地望著她,「令狐羽到底有什麼好?除了會在女人堆裡鬼混,就是游手好閒,還這樣欺負你,即使是女人也不能這麼沒骨氣吧?」
容喜璐笑著搖頭,「嚴大哥,相公很好,他的好你是不會瞭解的。即使他有千百個缺點,可他……」她的頭低下去,握著令狐羽的手顫抖得厲害。
然而,她的話就像刀子一樣刺進令狐羽的心中,讓他無法克制悸痛。
「可他什麼?你這樣縱容他,他只會更加欺負你。」
容喜璐眼睛一紅,熱淚滾落下來,顫抖著說:「即使他有千百個缺點,他依然是我的那個人。」
他依然是我的那個人……
一整天,令狐羽的腦海就反覆湧現這句話,幾乎要把他給逼瘋,心一陣陣的疼,腦袋也一陣陣的疼。
宇文拓留下藥方後,就把嚴御風強行拉走了。
在走之前,宇文拓把令狐羽拉到一旁,悄聲對他說:「你愛上容喜璐了吧?小狐狸,你是最機伶的,快點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再糊塗下去了。」
「誰愛上她了?」令狐羽立即反駁,「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女人的。」
「嘖嘖!真不知道你在逞強什麼?」宇文拓搖搖頭,語重心長地按著他的肩膀說:「你可要聽仔細了,如果容喜璐再被折騰下去,她可就沒救,就算神仙來也沒救了。」
令狐羽立刻凶狠地回瞪他;宇文拓笑著搖搖頭,拉著嚴御風走了。
嚴御風還不忘憤恨不平地回頭警告他:「令狐羽,你給我記著!如果你依然對她不好,等我登基那一天,就是我奪回容喜璐的時候。到時我不管她是不是喜歡你,她後半輩子都是我的了!」
「你做白日夢吧,白癡!」令狐羽送他一個白眼,順勢把他關在大門外。
該死!
那個臭女人到底哪裡好?竟讓嚴御風對她如此死心場地?
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容喜璐服了湯藥之後昏沉沉地睡著了。
令狐羽看著她蒼白憔悴的小臉,心中百味雜陳。
「羽……不要、不要……抓他……」容喜璐在昏睡之中,偶爾會像這樣大聲地叫喊,好像做著什麼噩夢似的,渾身痙攣、雙眉緊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令狐羽原本想抓住她的手,在快要觸到她的那一瞬間又縮回來。
哼,不要以為你這樣賣弄可憐,我就會心疼你!
宇文拓幫你說話,還有嚴御風做你的倚靠……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對你俯首稱臣了嗎?別作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