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你說的天下最大幫派,是不是望斷天涯?」
「對啊、對啊。」
「他們為什麼發出這樣的格殺令?」
老闆娘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羅。」
老闆娘離開之後,柳絮絮再也坐不住了,總覺得這件事情似乎和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可是……懲治那些採花淫賊的確是一件好事,像宇文拓那種大混蛋會做這種事嗎?
柳絮絮推開窗子,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正思索著下一步是不是該前往高陽國的京城,然後再和家人取得聯繫時,突然聽見客棧裡傳來一陣嚎啕哭聲。
柳絮絮一驚,看到外面好多人都跑進了客棧裡,因為是女子的哭聲,所以她也好奇地走出房間一探究竟。
「柳姑娘,您還是別過去的好。」老闆娘正好朝樓上走,看到她打開門出來,急忙阻止她。
「發生什麼事了?」柳絮絮好奇地問。
老闆娘一臉的晦氣,「真是倒楣喲,我哪裡會想到店裡也住進來一個採花賊,看他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還帶著妻子住這裡,沒想到他……昨夜被人給殺了。這下出了人命,我這生意還怎麼做啊?真是晦氣!」
「被人殺了?」柳絮絮嚇得嘴巴張得好大。
雖然她會武功,也曾三番兩次打算把宇文拓殺掉,可是除了小時候親眼見到娘親死去,她還沒有遇過這麼殘酷的事。
一顆心霎時發涼,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直竄入心底,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剛才還在和老闆娘談論淫賊的事,沒想到現在就有一個人遭到報應。
雖然覺得那些侮辱女人的混帳東西死不足惜,可是自己親耳聽到還是感覺很震驚、很恐懼……
不一會兒,官府的人趕來,過了幾盞茶工夫後,仵作神色詭異地從房間裡走出來,一個蒙著白布的擔架被人抬了出來,然後被裝上馬車帶走。
那個一直不停啼哭的女子大概是死者的妻子,已經昏厥過去了,暫時沒有帶走,宮府正請大夫為她治療。
老闆娘很想把這個看起來清秀可人的麻煩女子趕出客棧。
「等等。」柳絮絮阻止了老闆娘,「她現在無依無靠的,你不能把她攆走,她的房錢就用我那剩餘的錢來支付吧,我來照料她。」
老闆娘巴不得甩掉這個麻煩,又勸說了柳絮絮兩句,然後就迅速離開。
不久之後,女子醒來,看著柳絮絮,明亮的大眼睛頓時淚如泉湧。
她那默默哭泣的樣子讓柳絮絮覺得可憐,她溫柔地對女子說:「別擔心,我來照顧你。」
女子還是不語,默默流淚。
柳絮絮感到困擾,最後突然想到一個妙計,抽出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玉笛,放到嘴邊吹奏著,心裡想著靜謐的山林、美麗的綠茵和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她的笛聲宛如天籟一般,具有神奇的安撫效果。
而這時候的柳絮絮,眼神溫柔極了。
柳絮絮原本就是個溫柔的女子。
因為曾經目睹母親的悲劇,所以格外同情柔弱的女子,對她們有一種特別的關切。
雖然眼前的清秀女子有個淫賊丈夫,但她卻是值得同情的?
「小婦人名叫翠玉,夫家姓劉。」清秀女子的心情慢慢平復,卻依然淌著淚。
柳絮絮放下笛子看著她。
「我的夫君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翠玉忽然激動起來,滿腔的悲憤,「夫君他飽讀詩書,是個知書達禮的有志之士,怎麼會做出什麼姦淫下賤之事?他是被人冤枉的!」
「哦?」柳絮絮有些吃驚。
「有一個富家千金看中了夫君,非要嫁他不可;但是夫君以糟糠之妻不下堂為由拒絕了她,那位千金便懷恨在心,在老家的時候時常派人迫害我,打算害死我讓夫君再娶。夫君家原本也是頗有財勢,但終究不是那人的對手,只好帶著我逃出來,打算到京城參加科考,從此在這邊討生活。他是連我這樣的貧賤之妻都珍愛尊重的正人君子,怎會是淫賊呢?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一定是有人誣告他是淫賊,才會被人誤殺的。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哪!」
翠玉再次痛哭失聲,半天回不過氣來,足見她這些話都是發自肺腑,與丈夫也確實是鸛鰈情深。
柳絮絮登時驚呆住。她原本還想望斷天涯頒發了淫賊格殺令是一件好事,哪裡想到會因此害無辜的人喪生?
正當柳絮絮感到無措之際,老闆娘又敲門進來,「柳姑娘?」
「什麼事?」
老闆娘把一封信交給她,「您的信。」
「信?謝謝。」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人給她寫信?
柳絮絮接了過來,詫異地打開信函,是宇文拓的親筆書信。信中說淫賊格殺令乃為了她而頒布,希望以此為她的娘親雪冤報仇,也希望以此討她歡心。
拿天下蒼生的性命來討她歡心?
混蛋,宇文拓果然還是個邪惡的大混蛋!
信末說希望她看到信後能夠回家,否則格殺令會永遠進行下去,會有更多人死於此事……這其中,甚至包括她的親爹柳文彬。
柳文彬雖然曾經寵愛聶雲嵐,但是聶雲嵐死後,他又故態復萌沉迷女色,甚至硬搶良家的閨女納為己妾。
爹爹!柳絮絮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全身開始打哆嗦。
混蛋、混蛋……他居然如此威脅她?
他居然讓她背負一個害死天下蒼生的天大罪名,他居然拿她爹爹的性命要挾她?他怎麼會無恥到如此地步?簡直混帳到極點!
柳絮絮看著依然在嗚咽哭泣的小婦人,心裡一陣愧疚與悲哀,小婦人的丈夫會死也是因為她啊!
「我叫柳絮絮,今年十八歲。想你應該比我大上幾歲,以後咱們以姐妹相稱如何?我就先冒昧地叫你一聲姐姐。」柳絮絮對翠玉說。
「這怎麼敢當?」翠玉沒想到在異地還會遇到這麼善心的人,尤其在她剛剛亡夫的不幸時候。
「姐姐,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翠玉搖了搖頭,「我腹中已經懷孕數月,即使想追隨夫君而去也不行,我必須為劉家留下香火。」
「你恐怕也不能返回老家了吧?」柳絮絮擔心那惡女人會對付她。
「我娘家早已沒人了,我是在夫君家長大的童養媳。公公婆婆前些年也被那惡女氣死,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說著說著,翠玉又開始抹眼淚。
「姐姐,若你不嫌棄,就先跟我走吧!」柳絮絮雖然也沒有好的去處,但她相信自己多少可以照顧這個可憐無辜的婦人。
「這……怎麼好意思?素昧平生的。」
「咱們已經是姐妹了呀!」柳絮絮熱情地拉住她的手,「不要再跟小妹客氣了,好嗎?」
翠玉哭著點頭,把她當作菩薩一般看待。
隨後兩人到官府去報案,官府做了記錄,說是要查辦,但是柳絮絮知道官府恐怕拿望斷天涯也沒什麼辦法。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總有些人能夠凌駕於王法之上,卻又讓人抓不住把柄,因為肆意為非作歹。
柳絮絮恨得牙根都咬疼了,可是一想到事情的起因在於自己,又不免有些心虛。
翠玉把夫君火化了,把他的骨灰裝好隨身攜帶著,便跟著柳絮絮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伏羲國京城
郊外的一個幽靜別館中——
「少夫人,您回來啦?」看到風塵僕僕的柳絮絮,玲玲滿臉驚喜地迎接。
柳絮絮皺了皺眉,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對著她微笑,「宇文拓呢?」
「少爺去了京城,說是有要事……啊,我馬上吩咐小三去請他回來,少爺說過,只要少夫人回來,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立即告訴他。」
玲玲歡天喜地的,然後轉身去叫了一個男僕,那男僕隨即騎馬離開。
「少夫人,這位是?」玲玲慌忙把柳絮絮請到大廳裡,親自泡茶奉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女子。
「她是我的姐姐。」
「小婦人閨名翠玉,叫我翠玉就行了。」翠玉有些拘謹,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精緻幽雅的地方。
她的夫家原本也不算貧窮,但是和這個別館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個別館不算很大,卻處處散發著一種幽雅舒適的氣息,就像那種瓊閣瑤池一般,有一種令凡夫俗子汗顏的尊貴與威嚴。
「少夫人,已經準備好清水,您是否要梳洗?」玲玲端來銅盆。
「好的。」柳絮絮也覺得有點疲累,便胡亂洗了把臉,又喝了杯茶,頓時感覺精神好了許多。
就在這時,宇文拓回來了。
他依然穿著寶藍色的長衫,依然高大英俊,當他定進來看到柳絮絮的時候,微微一笑。
那個微笑像是宇文拓的象徵,在柳絮絮的記憶裡異常的清晰。
那是非常淡的笑容,優雅而沉靜,而那由唇角擴散到眼底的笑意在在證明了他的好心情,就像秋日明朗的湛藍天空,沒有一絲烏雲,好得讓人想引吭高歌。
他真的為柳絮絮的回來感到高興。
他的笑是那麼真摯,一點也沒有奸計得逞的狡詐與陰險。
明明微笑著,可是他整個氣勢卻讓他看起來宛如一位王者,使得外表柔弱、內心倔強的柳絮絮,竟在瞬間被他征服。
翠玉更是驚呆住,她原本覺得柳絮絮身上就有一種不似凡人的脫俗與慈悲,現在看到宇文拓,才明白夫君以前經常說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至理名言。
這個男子好像天神一般,可是他看著柳絮絮的目光卻是那麼的深情,讓翠玉這個旁觀者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玲玲悄悄地拉了拉翠玉的手,兩人識趣地退出大廳。
柳絮絮恍惚了一會兒,終於想到自己之所以會回到這裡的目的,穩了穩心神,她冷然地看著他,語帶鄙夷:「沒想到你如此卑鄙無恥!」
宇文拓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麼說,不以為忤地聽著,目光依然深情萬分。
「你放任手下濫殺無辜,還拿我爹的性命要挾我,這豈是君子所為?」柳絮絮憤怒地質問著他。
宇文拓著迷地看著她因為激動而緋紅的小臉,微笑道:「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麼君子。」
「你——」柳絮絮為之氣結。
「為了得到我愛的女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把整個大陸都翻過來也無所謂。」
柳絮絮震驚地看著他,這一刻,她真的覺得他像個惡魔。
「絮絮,我這麼愛你,為什麼你就是沒有感覺呢?」宇文拓望著她,深邃的目光閃過一絲憂鬱。
柳絮絮的心不由得一窒,宇文拓的目光讓她心慌,她急忙避開他的目光,有些氣喘地反問:「你這是愛我嗎?你一點都不尊重我!不但強行逼婚、還對我做出那種可恥的事!」
宇文拓無奈苦笑,輕輕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想摟住她,柳絮絮卻警覺地朝後閃開,像躲避瘟疫一般。
柳絮絮的態度刺傷了驕傲的宇文拓。
宇文拓的眉宇間閃過陰影,「因為我愛你,所以想和你一起生活,明煤正娶地拿我的一生換你的一生,難道這不是尊重嗎?」
柳絮絮無言,只好低下頭。
「因為我愛你,所以想擁抱你,要知道愛不是嘴巴上說說,更應該是身心的交融,你的心拒絕我,但是你的身體卻很誠實,它很喜歡我的擁抱,不是嗎?那麼千嬌百媚地在我身下求歡,比我所遇到過的任何女人都令我心動。」
啪的一聲,她一個巴掌落在宇文拓的臉頰上,很快便浮現五個手指印。
「你……下流!」柳絮絮被他說得惱羞成怒,更因為他提到其他女人而心一陣刺痛,隱忍已久的怒火終於讓她失控。
宇文拓的眼中殺機頓現,柳絮絮毫不畏懼地回視著他,目光銳利如刀。
「柳絮絮!」宇文拓一宇一字地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麼對我,換作其他人,早已成了鬼魂。」
「你殺了我啊!」柳絮絮倔強地揚起下巴,「反正我也被你羞辱夠了,活著也無臉見親人,你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你說我羞辱你?」宇文拓的目光變得更加危險。
「難道不是嗎?」
「女人,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愛我?」
「我永遠也不會愛你!」
「為什麼?」
「因為你姓宇文,因為你是望斷天涯的人,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因為你的一切一切我都討厭,我鄙視你!」
宇文拓忽然悲哀地笑了起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對待他,被全盤否決更是前所未有。
如果被他的朋友們知道他在一個女人眼中如此不堪,恐怕會笑死吧!
他感到一陣悲哀。
「絮絮,我愛你。」說著,宇文拓猛然出手,動作快如閃電。
柳絮絮還反應不過來,他的大掌已經落在她的天靈蓋上。
柳絮絮認命地閉上眼睛,他終於厭煩她、要殺了她了嗎?
也好,這樣也好,省得她再為他如此苦惱、如此痛苦!
「我死之前,拜託你一件事,拜託你照顧翠玉姐姐,謝謝。」
落在她天靈蓋上的手猛然加重力道,她感覺到一陣椎心刺骨的痛,從頭頂慢慢擴散到全身各個角落。
那種痛讓她的四肢不停抽動著,宛如被拷打一般。
終於一了百了了……
再次迷迷糊糊醒來,柳絮絮覺得好像是做了一場惡夢。
刺目的陽光宣告著又一天的到來,她發了好大一會兒呆才意識到這是白天,而她……依然活著。
怎麼會呢?
當時她明明看到宇文拓眼中的殺機和寒冷,他應該會把她殺了的呀!
柳絮絮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肌膚,結果痛得她哼了一聲,這才確定她真的還活著。
她掙扎著想下床,結果全身酸軟無力,稍微一動,驀地發覺雙腿之間有些黏膩的感覺……
「少夫人!」
當玲玲進入房間時,便看到昏倒在地上的柳絮絮,她的手腕處被自己咬破,鮮血正汩汩地流著。
「少夫人!小三!快叫少爺來,少夫人出事了!」玲玲大驚失色,急忙把柳絮絮抱到床上。
「不要……不要……」柳絮絮掙扎著,淚水流了出來,「我不要變成一個淫蕩女人,不要……讓我死了吧,嗚……」
宇文拓走進來,把玲玲遣退。
「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之事,況且你我是夫妻,歡好是行周公之禮,有何不對?」宇文拓迅速幫她處理了傷口,然後用白紗纏了起來。
柳絮絮怒視著他,想甩開他的手,卻發覺自己的力道大不如前,一驚之下試著運氣,結果丹田之中一片空虛。
「宇文拓!你、對、我、做、了、什、麼?」
宇文拓目光冷冽地看著她,「我廢了你的武功,拔掉你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