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都不算愛 第七章
    在這段時間裡,岑因玨一直表現的很平靜。

    他過著一種非常有規律的生活,日昇而做,日落而息。早晨陪小寶、小貝去登山,日間則教兩個小傢伙唸書、練字,然後陪老爺子說說話,陪他在院子裡曬曬太陽。

    在後山有韓凌羽種的一大片果園,他有時候到果園裡去轉轉,可惜對於修枝、捉蟲、施肥一竅不通,只能看那些山民辛勤勞作。

    後來老爺子告訴他,基本上幻雪谷裡的一切經濟收入都是由韓凌羽賺來的,他負責把這裡出產的瓜果、蔬菜以及木材變賣出去,然後維持谷內人們的生活,基本上衣食無憂。所以,無論從實際事務來說,還是從精神歸依來說,韓凌羽都是谷內人的依靠。

    岑因玨再一次對韓凌羽感到吃驚,看起來他不像那種勤勞務實的人,結果卻是。

    而老爺子顯然對岑因玨奇怪的功夫頗感興趣,因為他的套路非常彆扭,多數時候都不按牌理出牌,非常詭譎。

    岑因玨說:「我從來沒有專門學過功夫,這都是偷學來的。」

    「哦?」老爺子更是好奇。

    「我……並不是個受歡迎的孩子,小時侯經常受欺負……」這樣說著的時候,岑因玨的目光變得撲朔迷離,「我父親給哥哥們請了師父教他們習文練武,我有五個哥哥哦……但是我不能和他們一起讀書習武。」

    輕輕地歎口氣,岑因玨露出了笑臉:「可是我娘還活著的時候告訴我說,人善被人欺,人弱被人騎,所以我絕不甘心自己任人欺凌,我偷偷地看他們練武,深更半夜自己偷偷鍛煉,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這件事,直到我的哥哥們再也打不過我,他們很奇怪。」

    岑因玨翹了一下鼻子,像個沾了便宜的小孩子一樣得意。

    「可是,你的哥哥們,為什麼要一直欺負你?」諸葛修詫異地問。他看得出來,岑因玨應該出身良好,他身上優雅的氣質說明了一切。

    「因為他們說我是野種。」岑因玨這樣說著的時候依然面露微笑,「我娘原本是府裡的丫鬟,後來被我爹收做小妾,在陪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去寺院上香的時候,遭遇歹徒強匪,為了救大家,我娘自願做了俘虜……一個月後盜賊被擒,我娘被救,可那之後她就被我爹冷落了,八個月之後我出生了,大家都說我是強匪的野種……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娘選擇了自盡……」

    岑因玨依然微笑著,淚水卻沿著他的雙頰流下來,他猛然低下頭去,無聲地顫抖。

    諸葛修拉住他的手,把他攬進自己懷中,拍著他纖瘦的肩膀說:「因玨,別難過,你應該感到驕傲,你有那樣一位驕傲的母親。而你也是我所認識的最驕傲的孩子。」

    「師父……」岑因玨的眼眶發紅。

    「孩子,我來告訴你怎樣把自己鍛煉得更強大。」諸葛修歎息著,悉心把自己平生的所學逐一傳授給他。

    岑因玨天資聰穎,學起來並不困難,難的是他的底子並不太紮實,而內力的修習絕非一朝一息之功。

    說起來,這段日子他過的還算充實。

    在韓凌羽離開的這段日子裡,他不得不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

    沒辦法,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勞動,一家人就沒飯吃。想到這些,他都有些好笑,好一句『上有老,下有小』,感覺他擁有了一個完滿的家庭一樣。

    而事情真把人逼到了那個份上,就會發現其實原來覺得很難很難的事,並沒有預想中那麼難,比如切菜、熬湯等等,雖然一開始連怎麼樣拿刀都不懂,切的土豆絲比筷子還粗,幾遭下來竟也像模像樣了。

    當然他會想念韓凌羽那像施展魔法一樣熟練的刀功,以及做出來的美味可口的飯菜,因為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做不出那種味道。

    岑因玨也會好奇,他偷偷地問小寶、小貝:「我沒來的時候,你們師父也不在的時候,誰來給你們做飯呢?」

    「是霜姨姨。」小寶說。

    「她不會經常來啦,她會派人過來,那個胖叔叔做的飯最好吃了。」小貝補充道。

    岑因玨點點頭:「那麼,霜姨姨是什麼人呢?」

    小寶咬著手指想了半天:「霜姨姨就是霜姨姨唄!」

    小貝白他一眼:「笨蛋!霜姨姨很愛師父啦!」

    岑因玨莞爾,他摸摸小貝的腦袋:「小鬼,你懂什麼是愛嗎?」

    小貝送他一個『你真白癡』的眼神:「我當然懂了!愛就是玩親親唄。」

    「對哦對哦,我們都看到過霜姨姨親師父!就這樣——」小寶撲到小貝臉上『啾』了一下。

    小貝踹他一腳:「笨蛋!笨蛋!你這個大笨蛋!」

    岑因玨大笑,這兩個小鬼,總是吵個沒完沒了,明明誰也離不開誰。

    吃晚飯的時候,諸葛修看著若有所思的岑因玨,猶豫了好久才說:「拒霜是個好女人,就是沒有選對人。」

    「嗯?啊……」岑因玨臉色一紅,不知道老人家為什麼提到這個話題。

    「羽兒骨子裡對人不信任。」諸葛修歎了口氣,「他認為什麼都會變,所以死也不肯結婚。」

    岑因玨端著飯碗的手有些僵直,什麼樣的打擊讓韓凌羽偏激如此呢?

    「因為對什麼都不信任,自然也不信任愛。」諸葛修深邃的雙眼盯著岑因玨,「拒霜原本是一個富商家的小姐,為了羽兒背離了家門,輾轉於風塵,她又比羽兒大幾歲,都快三十的人了……唉,也難為了她。」

    「她好可憐……」岑因玨喃喃地說。

    「羽兒的性子是別人越對他好,他偏偏越冷淡人家,所以拒霜很辛苦,只是那女子很堅強,很堅強啊。」老爺子又歎了口氣。

    原來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原來每個人都生活的不容易。

    ◆ ◆ ◆ ◆

    在到了約定的一個月之約時,岑因玨的平靜漸漸消失了。

    韓凌羽還沒有回來,而歐陽拒霜已經飛鴿傳書過來:明崇儼被刺殺。

    明崇儼已死,韓凌羽為什麼還不來?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他會不會出了不測?他會不會再次被打入死牢?他……

    當一個思緒冒起來之後,岑因玨發現就再也無法把它們按下去,這些兵荒馬亂的念頭在他腦海裡縈繞旋轉,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明崇儼死了,那——太子呢?會怎樣了?

    岑因玨永遠會記得,初次見到太子時的情形。

    那是上元二年六月(公元675年),天剛剛有些熱,雍王剛剛被提升為太子,為此特意前來看望一下負責皇族事務的父親。

    大家都被喝令換上最乾淨最華貴的衣服,可是他沒有,他只有一身青色的衣衫,像個小書僮,剛剛十三歲的他骨瘦如材,只有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著。他站著所有人的最後,像個小尾巴,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然後李賢來了,一身黃袍,是太子的朝服,很威武,穿在他身上,卻很飄逸。

    他很高,乾淨的眉毛,高直的鼻樑,白淨的皮膚,溫和而英俊,眼中隱隱透著明朗的銳氣。瀟灑,也可以說是優雅。在小因玨的眼中,這個男人身上浸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貴典雅,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透射出雍容華貴的氣度,那流淌在他血液中的瀟灑從容甚至充盈在他週遭的空氣中。剛剛成為太子的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就像一株挺拔的樹在風裡自然地飄搖,不吃力、不做作、不雕琢、不緊張。

    岑因玨的腦海中在那一瞬間閃過一些奇怪的句子:於山,石也;於水,魚也;於天,鳥也;於黃色,太子賢也。

    黃色,是最尊貴的顏色,是最顯赫的象徵。

    從那第一次見面,岑因玨就固執地認定了只有黃色才是最般配李賢的,也只有黃色才是李賢最嚮往,最能讓他感到快樂的。

    只可惜,岑因玨昨天夜裡練武練得太晚,太勞累了,在看到他心目中的神祉時又激動過分,竟然暈了過去。

    這件事後來一直成為太子殿下笑話他的資本。

    在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旁邊有長長的半透明鵝黃色垂簾,身上蓋著白底檸檬色碎花的薄毯,空氣裡飄著的全是淡雅的百合花香。他坐起來,幾疑身在夢中,他住的房間是府中最破爛的,給下等僕人住的房子,怎會有這樣美妙的感覺?

    然後一個男人走進來,他吃了一驚,走進來的太子殿下衝他微微一笑:「小傢伙,你歡迎我的方式真夠與眾不同啊。」

    他的臉脹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子雙手捧起他的笑臉,幽深的眼睛裡滿是憐惜:「別怕,我會照顧你的。」

    他至今仍然懷疑太子為什麼對他那麼好,這好對他來說猶如夢幻一樣。

    可是,傳說中的王子粲然一笑,男孩便失去了整顆心。

    ◆ ◆ ◆ ◆

    岑因玨晚上開始睡不著覺。

    整夜整夜睡不著是什麼感覺?

    世界那麼黑,只有自己一個人,能想起很多事,愉快的不愉快的都可以想起來。外面風吹樹葉動的聲音都叫人不能忍受,好像都在一聲一聲地說,夜晚快要過去了,白天又要來,你的時間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於是因玨就睜著眼睛,希望睜得累了會有點睡意。可就算有了一點,但睡眠總是有一縷縫隙合不攏,一點點響動就足以清醒。醒了之後就只有繼續等,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之後倒是解脫了,因為反正天就快亮。

    於是,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世界一點點亮起來,聽到小寶、小貝爬起來,兩個小傢伙會在洗乾淨臉之後咕咚咚地跑過來敲他的門:「叔叔,要爬山去咯。」

    諸葛修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擔憂,他對老人家心懷愧疚,卻只能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諸葛修說:「我知道你在擔心羽兒,不過,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即使赴湯蹈火也是值得的,沒有必要擔心。」

    岑因玨吃驚地看著他,覺得諸葛修真個是看透了一切。

    「能成功是他的本事,失敗是他學藝不精,既然讓他去涉險了,就要相信他。」

    岑因玨噓了口氣,或許吧,事情可以想得簡單一點,因為做過的事情絕對沒有後悔的餘地。

    而自己當初選擇他,不就是為了利用他嗎?利用他的身體尋求溫暖,利用他的功夫尋求支撐,利用他對自己的好感尋求安慰,自己像個不知饜足的吸血鬼,要把他吸乾搾盡,然後把他推倒生死的懸崖邊。

    岑因玨用手掩住臉,渾身冰涼。他覺得自己無比的醜陋,無比得令人厭惡。

    他聽到輕輕地噓聲,慢慢地抬起臉來,在陽光下,是那張奇異的散發著無比的俊美與無比的邪魅混合的臉,那個男人像夢幻一樣站在了他的面前,像以往那樣懶洋洋鬆散散地對他笑著。

    「凌羽?」他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叫起來。

    男人點點頭,伸開雙臂:「我回來了。」

    他怔了半天,再看看微笑著的諸葛修,還有藏在男人背後摀住小嘴偷笑的寶貝,真有些白日做夢的感覺。

    男人耐心地看著他,依然敞開著雙臂等待著他。

    他終於站起來,撲入男人的懷中,面無表情,心海卻如巨浪滔天。

    「我回來了。」男人在他耳邊再次輕聲說。

    他點點頭,發不出聲音。

    「想我了麼?」韓凌羽笑著問。

    他再次點點頭。心底的罪孽感終於稍稍減輕了一些。

    「不辱使命。」韓凌羽撫弄著他的頭髮說。

    他還是點頭。

    「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韓凌羽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問。

    他烏黑的雙瞳中映著男人滿面風霜的樣子,他有些辛酸,卻開口問道:「他怎麼樣了?」

    在那瞬間,他看到男人受傷的樣子,覺得自己越來越殘忍。

    「不太好。」過了許久,男人推開了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寶貝倒了茶獻給師父。

    「不太好?什麼意思?」他的心一涼,開始意識到刺殺明崇儼一事的莽撞性與後果的不可預測。

    「他被幽禁了。」

    恍如被人兜身澆了一桶冰凌,岑因玨徹底呆住。

    ◆ ◆ ◆ ◆

    李賢辦案不力,兇手始終沒有抓到,這大大惹惱了他的天後母親。

    武則天認為李賢對此事負有責任。她開始譴責太子,並命她的馴服工具『北門學士』編寫《孝子傳》和《少陽政范》作為對李賢的直接告誡。

    最要命的是,朝廷和後宮開始流傳謠言,一種可怕的惡毒的流言……

    李賢開始變得格外低調,他不再讀聖賢書,也不再和那些大臣們議論朝政大事,整日呆在狩獵的行宮,喝酒,發呆,想著那個青色的身影。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他那個皇爺爺才有這樣的氣度,強悍而不跋扈,閒庭信步中卻把一切掌握手中的恢弘,這樣的感覺居然來自鄉野民間的一個盜匪,居然讓他這個身為皇位的太子都感到被那股力道所脅迫,不能不令他吃驚。

    他摸不透韓凌羽的心思,雖然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讓自己把他抓去,可是如果自己做了,他會不會真的服綁呢?要知道,那迎接的他的是死路一條啊!

    李賢開始嘲笑自己的傻氣,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為自己犧牲,他又不是因玨……

    可是,想著他的眼神,李賢又覺得不無可能,在他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他嚴肅地注視著他,深不可測的烏黑瞳孔,傲慢的冷淡的眼神,然而沒有嘲諷沒有憐憫,一點的體諒,一點的瞭解,還有,一點的心痛?

    從那一刻起,李賢記住了這個桀驁的人,記住了那雙莫測的眼睛。

    和岑因玨給他心安的感覺不同,這個男人讓他感到強勢,如果他能成為知己,將是自己最有利的支柱!

    韓凌羽告訴他,如果他想在皇位路上繼續前進,只有清除異己,這包括他的母親。

    他猶豫了再猶豫,終於還是退卻了。

    他怎會不知道那是惟一的路,可是……他不忍。他是李賢,他不是唐太宗。

    男人走了,滿眼的惋惜。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鬆散了,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和那些敵對勢力周旋鬥爭,他選擇了逃避。也許這時候韜光隱晦才是他的出路。

    韓凌羽用一種冰冷的聲音告訴他:「是男人的,為什麼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喜歡男人?那就去喜歡吧!想做皇帝造福百姓,那就去爭取啊!我憎恨流於空談的人!」

    是的是的,如果真的都能做成,那將多麼幸福!

    可是可是,現實哪是那麼容易讓你幸福?

    無論他渴望的哪一種,都不可能成真,無論哪一種,都有慘重的代價等著他去犧牲。

    「殿下。」趙道生取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夜深露重,還是早點歇息吧?」

    他低頭看了看趙道生,伸手握住他的手,趙道生吃了一驚,猛然抬起頭看向他,那是一雙烏黑的水濡雙瞳,烏溜溜的,竟有些相似他的因玨。

    像似一種魔鬼的誘惑,他用一種低啞的聲音問眼前的大男孩:「我好看麼?」

    「啊?」

    「在你眼裡,我好看麼?」他逼近了距離。

    趙道生脹紅了臉,垂下長長的睫毛小聲地回答:「當然當然!在奴才的心目中,殿下您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那你愛我麼?」

    趙道生再次受到驚嚇,他簡直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的太子殿下:「殿下?」

    「我在問你問題。」

    「是的。」他再次低下頭,用一種顫抖的聲音回答,「愛,很愛很愛……」

    李賢狠狠地抱住他的頭,吻下去,用一種瘋狂的方式,用他壓抑了二十八年的熱情…

    當趙道生從昏迷中睜開眼睛的時候,依然沒有擺脫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床上。他看見天花板以一種奇妙的節奏微微晃動著,耳畔有低沉的呼吸聲。

    緊接著,由腿間傳來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他低頭,看見與往常截然不同的太子殿下,正用力的……

    「殿下,有些疼……」初次承受性愛的身子實在受不住這種瘋狂的折騰了,想讓他停下來,可是……

    李賢對他的求饒聲充耳不聞,反而用更加激烈的動作回應他,他用盡力氣想掙脫出來,結果卻只能是被他壓的更緊。沒有前戲,沒有親吻,沒有愛撫……無論他怎麼躲閃,他都有辦法控制住他的身體,然後侵犯他。

    太子的黑髮散開垂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潮濕的發稍和他弓起來的,流著汗水的後背讓趙道生見識到了殿下的另一種性感。他就像一頭激情的獸,專注於眼前的『獵物』。看不到太子的表情,讓他感覺迷惑。從每次有力的進出,趙道生都覺得殿下似乎隱忍著更多的痛苦。他此時做著的事情,看起來是在折磨著趙道生,可實際上他卻是在親手折磨著自己。

    他一聲聲地呼喚著:「因玨,因玨,因玨……」

    趙道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冷了。

    他將臉別向一邊,承受著太子粗暴的性愛,咬緊牙關不再說一句話。這也許就是他身為奴才逃不開的宿命。

    「你聽到宮裡的流言麼?」事後,頹然躺在一邊的李賢問道。

    趙道生的大腦還處於極度混亂狀態,停了許久,才明白過來太子在問什麼,於是他回答:「是的。」

    「在傳些什麼?」

    「他們說……」

    「說什麼?」

    「說殿下並非天後親生的……」

    「哼!」李賢冷笑起來,「我就知道。」

    「我才不信,他們在胡說!」趙道生急忙說。

    「不,也許是真的。」李賢的目光一片茫然,「真的,也許是真的……」

    趙道生大吃一驚,他膽戰心驚地看著太子,看著這個茫然無助卻又突然間充滿野性的男人,陷入一種沉思。

    關於李賢身份的迷團,早在一些知情人之中流傳,只是礙於武後的權勢,都做了啞巴,藏在了心裡,可是當武後與李賢的矛盾激化時,這種流傳終於甚囂塵上,高官宮奴幾乎都知道了。

    永徽五年(655)十二月十七日武則天生李賢於去昭陵的路上,是早產。由於武則天在上年年初生下了長子李弘,此後又生過一女,即被她親手扼殺的長女,在兩個年頭裡生三個孩子,況且李賢為不足月早產,又是數九寒天在路上,所以那個在拜謁昭陵路上所生的不足月孩子,可能並未活下來。

    當時官人私下裡的傳說:「賢是後姊韓國夫人所生,賢亦自疑懼。」

    作為替身的李賢,原來是武則天姐姐韓國夫人之子。韓國夫人早年守寡,因武則天而入宮,得幸於高宗。如果武則天小產孩子死了,正巧這前後韓國夫人也臨盆生子,那麼悄悄地抱來私生子頂替,也是可能的。李賢問世僅一個月,父皇就給他封王,急急忙忙要確定小孩的身份地位,也是有什麼緣故。武則天起初不會反對這種安排,多一個兒子只會使她在後宮的地位更加優越。當李賢成年後,武則天越來越不放心這位非己所生的兒子,對立他為太子時,就顯得很勉強。

    李賢的心內有著無法說出的酸楚,他是如此得渴望著爆發,可身邊的一切,還有自身性格上的溫和終究決定了他只能選擇自傷。

    就像一頭有著血性的野獸,受傷了,便啃噬自己的血肉。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孤獨,他瘋狂的思念岑因玨,只是思念的影像中竟又夾雜了另外一個青色的身影,那個奇怪的男人——韓凌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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