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拿起話筒,楚雲音揉揉酸疼的眼睛,抬頭看看小鬧鍾,將近午時了。
“雲音,工作完了嗎?”那端傳來清朗的聲音,楚雲音眼前立刻浮現那張陽光般的笑臉。
“恩,告一段落了,正打算休息。”其實不必想,也知道打電話來的是柳停雲,從那日別後,每日午時時分打個電話來問候已經成了他風雨不變的習慣。
“雖然熬夜不好,既然你習慣晚上寫東西我也沒什麼意見,可是你白天要多休息啊,這樣從晚上熬到現在,你一天只有多長時間的睡眠啊?小心身體跨掉。”柳停雲的語調是難以想象的溫和,像他這麼愛照顧人的男孩子楚雲音還真是沒有遇到過。
“沒關系的。”楚雲音微笑著,“你呢?答辯結果怎樣?”
“沒問題,絕對是優。”柳停雲自信滿滿地說,“我的導師很偏心我的,提供了很多資料,呵呵。”
“哈哈,想當初我可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地站到導師面前,連腳抽筋了都不知道,答辯結束後,准備離開時腳剛邁出,當場就跌倒了,非常丟臉。”回想起當初自己的窘樣,事過境遷的楚雲音釋懷一笑,“後來我想是不是導師覺得我太可憐才給我打了個及格,上課不聽講,下課不復習,最後怎麼畢業的都不清楚,大學四年上的糊裡糊塗。”
“不會吧?”那邊傳來柳停雲驚訝的輕呼,“你給我的印象是那種萬事求完美的人呀。”
“才不是。”楚雲音莞爾,不知道是他不善於和人打交道,還是他平時給人的印象比較嚴肅,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一絲不苟、一板一眼的人,其實……呵,其實主觀評判和現實總是有很多差距。
“不打擾你了,快點休息吧,記得也要給自己增加點休閒時間,不要老是工作工作的,知道嗎?”那邊傳來低低的爭吵,似乎午休的同學嫌柳停雲還在打電話。
“好,如果沒事不用天天打電話,有事發e——mail也可以,打電話太浪費了。”這是楚雲音的心裡話,畢竟柳停雲還是個學生,即使每天的話費不多,日積月累也一定是個不小的數目。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孩子氣的低語,楚雲音可以想象他有些氣餒噘嘴的模樣。
“好,隨你了,只是自己要衡量著點。”楚雲音讓步,對強勢的人他一向沒轍。
“好!”聲音馬上又恢復了活力,“今天就這樣吧,拜拜,午安。”
“bye。”
放下電話,楚雲音微笑的唇角漸漸回落,最終閉緊嘴巴的他開始咬嚙下唇,心底的空洞越來越大,有人關心自己確實很高興,可是……可是……楚雲音長長的出口氣,看看小鬧鍾,已經一點多了,他懶洋洋地走進小浴室裡,三兩下褪盡所有衣物,打開蓮蓬頭,滾燙的水溫使他“啊”了一聲,已經臨近七月了,難怪太陽能的水這麼熱。
又加了一些冷水,水溫總算正好了,嘩嘩的水流曖昧的在身上流瀉,楚雲音抬起頭閉上眼,任甜絲絲的水撫摩著臉頰,就像情人的手指,輕柔的在光滑的肌膚上滑動,塗了些浴液在身上,白色的泡沫濺起清淡的芳香,就像“他”的體香……因為“他”鍾愛這個牌子的洗滌用品,一向對用品不太挑剔的楚雲音也習慣了買這個牌子的浴液、洗發精、香皂,連洗衣粉也是同樣的牌子。
“做!”
“我要做!”
從來都是如此霸道,從來不顧及他的感受,從來都是強橫到讓他感到恐怖,向來不溫柔的人,為什麼每次都要想到他呢?明明剛剛打電話給自己的掛念自己的是別人啊!
愛撫著已經勃起的下體,想象著那雙大而有力的手掌,楚雲音的必須咬著唇才能抑制yim靡的申吟,和他一起做時也就算了,為什麼想著他一個人自慰也要發出聲音?就因為他說他的聲音很誘惑人嗎?手的抽動越來越快,屏住呼吸,楚雲音的雙腿開始發顫,白色的液體噴射時,膝蓋一軟滑做在地板上,手上腥鹹的氣味使楚雲音胸口一陣翻湧,悲哀像潮水襲來,埋頭在雙膝之中,很沒出息的他啜泣起來。
自植物園游玩之後將近一個月了,林雲戈再也沒來過,連三不五時跑來玩的林曉也不見蹤影,心中有千百種猜測,不安像螞蟻夜夜啃噬著懦弱的心髒,莫名其妙的堅持卻讓他怎麼也拿不起話筒詢問一聲,更別提主動跑去找他了,林雲戈的家他只去過三次,一次是他結婚時,一次是林曉出生時,最後一次就是他離婚的時候了……
即使被討厭也想呆在他身邊,即使痛苦也想和他在一起的念頭時刻在紛亂的腦海裡盤旋,寫文的興奮焦灼使這種念頭有增無減,每次勞累到接近崩潰時這種念頭就變成瀕臨發狂的渴念,想抱著他,想親吻他,想和他交纏,想攀附在他的胸膛裡哭泣,想……也只是想想而已。
當刺耳的門鈴響起時,楚雲音在床上輾轉了幾回才清醒過來,房間裡的光線暗淡,扭開台燈,小鬧鍾已經指在八點五分了。
晃晃悠悠地打開門,看到背著小書包,紅著一雙大眼睛的林曉。
“叔叔。”
“怎麼了?快進來。”把小家伙領進來,關上門,楚雲音知道他家裡一定又出了問題,小家伙倔強的很,非到萬不得已,寧肯一個人在黑夜哭泣也不肯到他這邊來打擾。
“嗚……哇……”聽到楚雲音溫柔的聲音,憋屈了一路的林曉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
“乖,告訴叔叔,誰欺負你了?”楚雲音把他抱到沙發上,取下書包,然後蹲在沙發前,拂開他眼前的亂發,頭發這麼長了,還沒有理,真是的!楚雲音開始埋怨粗枝大葉的林雲戈。
“家……家沒有了,嗚……嗚……”伏在楚雲音的肩膀上,號啕大哭漸漸變成了抽抽搭搭,孩子的難過是一時的,這句話卻著實讓楚雲音吃了一驚。
“為什麼?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楚雲音一口氣問完才覺得不該這樣問一個小孩子,“告訴叔叔,家為什麼沒有了?”他猜想是不是林雲戈沒有錢支付房租了。
“……嗚……罵爸爸流氓……不要臉……嗚……叔叔,什麼是流氓啊?”林曉紅腫著胡桃一樣的眼睛問。
楚雲音心一緊縮,勉強沖林曉笑笑:“那是罵人的話,不要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爸爸呢?”
“和一個阿姨走了,他讓我去找奶奶,奶奶家沒人。”
和一個阿姨走了……楚雲音一陣頭暈目眩,果然,只要林雲戈不來這裡就一定是他身邊有了女人,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自己總不願去相信呢!
“乖,不哭了,曉曉就住叔叔這裡吧,餓不?我去給你做飯。”
“恩,餓。”
“來,先洗把臉,睡覺時再給你洗澡,好嗎?”
“恩。”乖巧的林曉自己洗臉,楚雲音到冰箱裡找東西,除了速食水餃,再沒有其他任何可吃的了,楚雲音歎口氣,“曉曉,自己在家,我去買點菜,有作業的話先做作業好嗎?”
“好,我可以喝果汁嗎?”看到冰箱中僅剩的一瓶橙汁,又餓又渴的林曉吞咽口唾沫。
“喝吧,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
“恩。”喝著果汁的林曉做到沙發上開始翻弄小書包。
考慮到小孩子發育必須的營養,楚雲音買了肉蛋奶各少許,然後又買了些青椒、番茄和芹菜,記得林曉最不愛吃芹菜,猶豫了下的楚雲音再買了點菠菜。
大包小包地提回來,從樓下看著房間裡的燈光,楚雲音發出淺淡的微笑,有人等著的感覺真好!
刻意甩去不愉快的灰暗,楚雲音踩著輕快的步伐爬上樓梯,這座古舊的樓房雖然有七層,卻沒有電梯,爬上爬下很是累人,住在六樓的楚雲音把爬樓梯當做了一項健身運動。
終於到了,腿有些發軟的楚雲音低著頭走路,直到走到門口碰到人時他才瞪大了眼,跌坐在門口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楚雲音踢了他一腳:“起來,到屋裡睡去。”林雲戈只是咋吧了下嘴,繼續閉著眼睡。
楚雲音放下手裡的蔬菜,敲敲門:“曉曉,開門,叔叔回來了。”
聽到撲通一聲,肯定是林曉從沙發上跳下來,“咚咚”的跑步聲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原本倚著門板睡覺的人“咕咚”一聲就倒在了地板上。
“啊!好痛!”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終於睜開了眼,揉搓著摔得不輕的後腦勺雪雪呼痛,楚雲音提起蔬菜,踢他一腳,他向一邊閃了閃,楚雲音走入房間,開始到冰箱前收拾買來的食品。
林曉看了一眼半坐在地板上的父親,皺了皺小鼻子,“你怎麼來了?”
林雲戈雙眼迷離地看看滿臉不善的兒子,再看看好象在冰箱中冷凍過的楚雲音,怏怏不快地從地板上站起來,走進房間,一腳踢上門,悻悻地坐到林曉身邊,想抱抱他,結果林曉“咚”就跳下了沙發,從他身邊跑開了,他更為不快的用鼻子哼了一聲:“見鬼,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楚雲音拿了今晚要用到的菜走向廚房:“曉曉,晚上吃蛋炒飯吧,再來條紅燒魚,恩?”
“好!我愛吃蛋炒飯!”一聽飯名林曉就開始雙眼骨碌碌的跟著他轉,“叔叔,我能幫忙嗎?”
“不用,做完作業就去玩吧。”楚雲音從小廚房裡探出頭沖他一笑,然後又關上了小廚房的門,否則油煙氣會擴散到房間裡,做飯時他都是關閉上廚房門。
剛淘完米,就聽到客廳裡“辟裡啪啦”一陣熱鬧,楚雲音皺了皺眉,把米放進電飯煲中,從廚房中走出來,父子倆正在開戰,打的不亦樂乎,林曉坐在林雲戈的腿上,又打又咬,林雲戈不耐煩地用一只胳膊抵御著他。
“曉曉,怎麼了?”
“討厭爸爸!又喝酒!還被人家趕出家!也不要我!”林曉氣憤填膺地說。
“混球,一邊玩去!”林雲戈想一把撥開他,卻被林曉一口咬在赤裸的手臂上,痛得他啊了一聲,“小心我揍你!”林雲戈終於睜開了迷惘的眼睛,看著林曉的目光充滿煩躁。
“討厭的爸爸!”林曉從他身上跳離,跑到楚雲音身邊回頭大叫,“我再也不叫你爸爸了!”
“你找打!誰把你養這麼大?誰供你吃供你花啊?”林雲戈一個跨步抓過林曉,老鷹抓小雞似的,被凌空提起的林曉掙扎著,踢蹬著雙腳,“壞爸爸,壞爸爸!討厭的爸爸!”父子倆一樣任性,林曉死也不退讓,結果林雲戈巨大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小屁股上,清脆的聲響,然後就是“哇”一聲的大哭,震天動地的劇烈。
“好了!夠了吧你們!”從林雲戈手裡抱回林曉,邊替他擦拭眼淚,邊瞪著林雲戈,“有你這樣的嗎?拿小孩子撒氣!”
“還不知道誰拿誰撒氣呢。”林雲戈嘀咕了一句,悻悻地干唾了一聲。
“你到底怎麼回事?到最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楚雲音想起就覺得慪氣,沒見過這麼沒生活氣息的人,那怎麼叫家呢?完全一個狗窩。
林雲戈抹了一把臉,“什麼怎麼回事啊,不過是開個party,房東老婆受不了而已,少見多怪!”
“是嗎?”楚雲音滿臉狐疑,“不會吧?你以前不也經常通宵開party嗎?也沒見被趕出來。”
“好吧好吧,我說,本來是開party的,後來變成了性狂歡。”林雲戈再次抹把臉,覺得還是難過,就起身到浴室洗臉,打開水龍頭,水嘩嘩流淌時才聽到外面楚雲音的厲聲尖叫,“林雲戈,你給我滾出去!”
林雲戈臉也沒擦,濕漉漉的走出來,一臉淡漠的看看楚雲音,蒼白的一張臉,發青的嘴唇,林雲戈知道,楚雲音一生氣就這個德性,只是——有什麼好氣的?不就是被趕出來了嗎!
“你給我滾出去!滾蛋!滾!滾!”一向沉穩緘默的像只貓咪的人開始厲聲嘶喉。
“怎麼了?你生什麼氣?不就是……”
“滾!滾!別讓我再看到你!”茶幾上的雜志報紙飛過來,砸在臉上沒有絲毫的感覺,當景泰藍的瓷器茶杯飛過來時林雲戈才著實吃了一驚,那是楚雲音用了兩年多的杯子了,他最喜歡的景泰藍瓷器。
一閃身躲過,杯子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林雲戈暈沉的大腦徹底清醒了,看著嘴唇顫抖不停的楚雲音,林雲戈垂頭低低罵了聲“shit!”轉身打開房門走出去了。
“叔叔?”早已滑落在地的林曉戰戰兢兢地扯扯楚雲音的手,那雙手正電擊般的顫抖著,握成拳頭的手背上青筋直跳,饒是小孩子,林曉也知道楚雲音不對勁了,是生氣還是害怕?好象都不像,只是小孩子不懂得傷心也會是這個樣子。
楚雲音一把甩開林曉拉扯著他的手,悶聲不響的轉身進了廚房,“匡當”一聲扣死門,留下林曉呆呆的佇立冰冷的空間裡,曉曉撇了撇嘴,眼睛一紅,淚珠“啪嗒啪嗒”地向下落,他抽噎著卻不敢發出聲響,用小手捂著嘴巴,看看門口,想出去跟著爸爸,再看看廚房門,那像個無聲的警告,告訴他裡面的人是如何的不想見他,看來看去,林曉最終還是只能干巴巴的掉淚。
當楚雲音再次打開廚房門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他打開圓形的折疊飯桌,一趟趟把飯褒飯碗和菜端出來,沒有稀飯,本想倒杯水,暖壺中空空如也,他又回頭去燒水。
林曉怯生生地窩在沙發一角,兔子般紅通通的眼珠隨著楚雲音的身影轉。
把兩個飯碗盛好,又倒了點番茄炒蛋的濃汁到那個小碗裡,那是曉曉很愛吃的口味,然後楚雲音把林曉從沙發上抱下來,領著他到浴室,幫他洗洗滿是淚痕的小臉,“來吃飯。”
“恩。”林曉乖乖坐在小椅子上爬在飯桌上低頭吃飯,小孩子終歸是小孩子,再難過也不會影響胃口,雖然開始有些拿捏,最後還是嗚哇嗚哇的大口吃起來。
楚雲音用筷子向嘴裡扒拉了口米飯,胸中一陣惡心,他急忙跑到洗手間,原本就是空腹,此番一陣嘔吐之後渾身脫力,幾乎要倒在地板上,勉強拖著軟軟的身體走回餐桌旁,又有些惡心,只好到冰箱裡拿了罐啤酒,幾口喝下去,苦澀澀的滋味在喉頭浸染,似乎整個身體都變成了苦的,一陣不知所以的不甘使他眼一花,他急忙用手指抹眼角,林曉抬頭看著他:“叔叔,你哭了。”
吃完飯,才想起廚房裡還燒著的水,心急火燎的去提壺,結果觸到壺蓋上的冒氣孔,翻滾的水花濺出來,落在手上,“哎呀”叫了聲,一只水泡已經起來了,放到水管上沖涼,不知是痛還是舒服的感覺讓他郁悶到極點,手一抬,案板上的碗碗碟碟全部掃落在地,很大的聲響讓他的心興奮了一下,不盡興的又把櫥櫃裡的剩余瓷器全部砸碎地板上,咧開嘴笑,放肆的笑聲和乒乒乓乓的巨響嚇著了曉曉,站在門口發呆的林曉終於放聲大哭。
抱著林曉去洗澡已經是將近十點的事了,邊幫他擦洗,邊安撫還在抽噎的孩子,楚雲音知道小孩子的心靈已經倍受摧殘,“曉曉,叔叔只是有點不高興,不要怕。”
“恩,我知道,都是爸爸不好。”林曉很懂事地點點頭,“我不怕,叔叔不要難過了,曉曉喜歡叔叔,不會惹叔叔生氣。”
“乖。”把他抱出來,沒有替換的衣服,只好找了見自己的t恤充當了林曉的睡衣,放到床上不消五分鍾林曉就睡著了,睡著時還緊抓著楚雲音的手。
待孩子睡熟了,楚雲音才輕輕拿回自己的手,他歎了口氣,悶熱的空氣使身上粘呼呼的,他又沖了個涼,然後把林曉和自己的衣服都洗出來,天熱時分,衣服不能放,否則會散發很難聞的氣味。
把衣服沖干淨,卻找不到衣架撐了,無奈又在房間裡東翻西找,到最後才發現都整齊的放在窗台上,再次歎口氣,似乎眼睛不在身上,大腦也不轉圈了。
把衣服晾到小小的陽台上,吹來的夜風也是腥腥的粘熱,無意中的下瞟,眼睛被什麼刺了一下,昏黃的路燈下佇立的人影讓他的手一哆嗦,衣服掉了下來,他彎腰撿衣服,眼眶發熱,氣恨自己的沒出息,使勁吸了口氣,轉身去沖洗衣服。
幾件衣服就洗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當坐下來喘口氣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還是覺得昏昏的,看看書桌上的草稿,完全沒有感覺,紙上的字跡模糊不清,打開電腦卻一陣煩亂,剛打開“啪”又關死,就這樣傻傻地坐了半個小時,時間似乎不走動,小鬧鍾“啪啪”的聲音擂鼓一樣落在心頭,一直憋悶,一直憋悶,一直憋悶,可是憋悶什麼啊!又有什麼理由憋悶!
在房間裡轉了幾圈,再次來到陽台,他告訴自己只是想呼吸點新鮮空氣,房間像鴿籠,他要悶死了……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飄,飄飄地落在那個身影上,依然佇立原地的身影使他松了口氣,卻又覺得焦躁,咬了咬牙,楚雲音轉身向外走,不顧影響鄰居休息,“咚咚”急跑下樓,在出樓門口時他又驀然停住了足,自己下來干嗎?
最終還是邁出了腳,似乎刻意放慢的腳步,其實是虛弱到抬不起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坎上,走一步疼一陣,恨,郁悶,煩躁,恨死這個男人。
林雲戈在抽煙,煙頭在昏黃的燈光下明明滅滅,就像閃爍不定的心情,明明不想來,每次醉酒卻稀裡糊塗地跑來,明明想走,卻拔不動腿,那從未有過的尖銳聲音還在腦際旋繞,從來沒見他這樣憤怒生氣過,只不過是一次性亂交而已……一個人玩兩個人玩和一群人玩有什麼差別嗎?雖然刺激,心底的空洞卻愈來愈大,就像黑洞,吸去了他所有的正面情緒,只有低落,只有墮落,只有隨波逐流……
晃晃的身影似乎隨時會跌倒,林雲戈怔怔地看著走過來的人,煙燃到了頭,他猛一抖手,煙尾巴落在地上,手上的痛隨著血液流向心髒,想向前扶一下那跌跌撞撞的人,可是仍然動不了一步。
楚雲音的眼睛在燈光下灼亮,要燒盡他一樣,手被拽住:“回家。”
被牽扯著向前走,就像迷失的孩子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扯著他的手滿是冷汗,看著虛弱到要跌倒的人兒,林雲戈展臂抱住了他,纖細的身軀在懷抱中發抖,嗅著他散發著清香的黑發,聲音在烏發中嗚噥不清:“別丟下我。”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楚雲音的身體一僵,怔愣了半刻才從林雲戈的擁抱中掙脫出來,雖然夜深了,因為天熱,在外面納涼的人還是不少,一向不喜和人靠近的林雲戈今天發什麼神經?
而他身上隱隱散發的脂粉香氣更是薰的楚雲音頭暈,“難聞死了,去洗澡。”丟下這句話,像逃難一般的楚雲音急急走向前方,即使很想,他也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人拉拉扯扯的。
楚雲音重新坐到書桌前,拿起筆,審視了草稿半響,仍然不著一字,關於所謂it時代菁英男子的著裝評論,天啊!他怎麼知道?像他這種和流行絕對無緣的人怎麼會知道流行時尚?楚雲音重重的咬著下唇,開始奇怪自己都是在忙碌些什麼,一些不著邊際的空泛文字,只是一些閒得發慌的人才看的文化速食,這樣的東西真是自己寫作的初衷麼?
浴室裡嘩嘩的水流聲擾得他心煩意亂,拉開椅子,椅子“吱”的一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楚雲音嚇了一跳,看看床上的林曉,仍然一臉甜美的酣眠,這才放了心,他小心翼翼地走路,像只貓一樣收起了銳利的爪子,悄無聲息地打開冰箱又取了罐啤酒,沁入五髒六腑的涼意總算讓他喘了口氣,一直憋悶在心的無名怨艾也減輕了一些。
“喂!”混著流淌的水聲傳來的聲音像受潮的音響混濁不清,楚雲音走到浴室門口,隔著門問:“怎麼了?”
“幫我搓搓背,幾天沒有好好的洗澡了。”
“哦。”楚雲音雖然應了聲,卻還在門外徘徊,進或不進?
“快點!這該死的鴿籠,把人要悶死了。”
楚雲音帶著悶氣踢開門,把易拉罐扔到林雲戈的身上,仍有不少的酒的易拉罐砸在身上很重,痛地林雲戈哎呀了一聲:“你干嗎?”
“有好地方就別呆我這兒!”楚雲音順手關上了門,不管怎樣,他就是不想驚動了林曉。
“拽什麼?我抱怨兩句還不行?”
“不行!”楚雲音拿起澡巾在他的背上狠搓,還有些不洩憤,又踢了他一腳,“既然在這裡就不要抱怨。”
“痛!拜托你輕點!要搓破了。”
“破了活該,正好給你放放血!”
“你吃嗆藥啦?”
“我吃了五毒粉。”
“呵呵。”林雲戈笑起來,“我是百毒不浸。”
“是嗎?我看你經常中毒。”
“怎麼?”
“中一種叫女人花的毒!”
“呵呵……噗哈哈……”開始還憋悶著笑聲的林雲戈最後終於放聲大笑,笑斷腸子般的抱著肚子。
楚雲音又踢了他一腳:“笑什麼,你找好女人也罷了,居然和亂交的人在一起,也不怕得病死掉!”
“拜托,再踢我的腿要斷了。”
“斷了好,省得你出去亂!”
“好了,我知道不好,不過就是無聊找點刺激而已,你至於這樣生氣嗎?”
楚雲音的手停頓了一下,臉色再度暗淡下來,林雲戈就是這樣時刻安分不下來的男人,一匹野馬,不知道什麼能拴住他。
房間裡再度寂寥下來,只有嘩嘩的水流聲。
楚雲音的手在他寬闊的背上游走,他的身材幾乎到完美的地步,搓著的手開始發抖,一直折磨著他的那種焦躁再度襲來,從小腹向四肢蔓延,雙腿虛軟到難以支撐沉重的軀體。
“好了,你自己再洗洗吧。”把澡巾硬塞到林雲戈的手上,楚雲音轉身欲走,剛邁出一步,一雙鐵臂又把他拉回來,腳下一滑跌落入那個炙熱的胸膛,“我要你幫我洗,全部。”
楚雲音的臉一紅,手腳有些酥麻,“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洗!”
“真是。”林雲戈發出一聲怨歎,大手在他纖細的腰間箍緊,“你越來越不乖了!”
“我本來就不乖!”被用來形容小孩子的詞拿來形容自己的楚雲音有些氣惱,林雲戈從來,從來就沒有對等的看過他,總是把他當玩偶!
“不乖就來做壞事吧,呵呵。”
濕熱的氣息在耳際縈繞,明知道那是他的敏感帶還故意捉弄他,楚雲音有些憾恨地咬緊牙,正要反抗掙脫,濕熱的氣息變成了溫熱的唇在他的耳後摩挲,漸漸下滑,頸項,鎖骨,在他鮮明的鎖骨窩中挑逗般來回吸吮的舌讓楚雲音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咬住自己的手背才能避免喉間流瀉的申吟,可惡!每次都這樣!明明不喜歡他,明明不喜歡男人,每次卻還要捉弄他!
萬事尋刺激的林雲戈一定是厭膩了女人才偶爾拿自己換換口味,可是這單薄的軀殼,這無趣的人,又有什麼刺激可言!
也許,也許只是因為這是禁忌的,所以他才一直把他當作玩偶把玩。
“啊……”當大手包圍住他的分身時,再也難以壓抑的申吟脫口而出,身上的衣服早在不經意間被脫去,光裸的肌膚相摩擦的感覺像干材烈火,一擦即燃,從未有過的溫柔,從未有過的親吻,讓那種興奮格外的禿顯,只是輕輕地撫摩,已讓他的小腹一陣抽搐,來不及說一聲,熱液已經一瀉如注。
“老天!你也太快了吧。”背後傳來微帶調侃的聲音,楚雲音羞惱的在他腳上踩,“還不是怪你!”
“因為我才有感覺嗎?”充滿性感的聲音再度貼近耳際,酥麻的電流瞬間穿越整個身體,微微的顫抖和喘息引來更加明顯的笑聲:“看來你是很久沒做過了,一碰就敏感到這樣。”帶著惡作劇的手握住了再度抬頭的分身,楚雲音整個身體都變成了煮熟的蝦米,紅的驚人。
不一樣,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他為什麼不蠻橫的對待自己?他為什麼要顧及自己的感受?他為什麼要這麼開心似的抱著自己?
明明被趕出了家……明明喝的爛醉的……
“不要三心二意!”臉被強硬地扭轉過去,半扭半仰的姿態使脖子微微酸痛,可是隨即疊印上的雙唇使這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輕淺的啄了幾次,然後才慢慢壓過來,靈敏的舌敲開緊閉的唇,交纏,交纏……楚雲音的一顆心已經跳到了喉嚨,不是的!他們不是這樣做愛的!
“音……”終於分開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情欲味道,“我想要你。”
“恩?”楚雲音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直到那修長的手指觸摸到緊縮的後x,血液直沖腦門,一時間楚雲音渾身都緊繃了,“不!”近乎本能的反抗,閃身避開那只手,“不!不要!”
從第一次到現在,已經不直到做過多少次,強迫的,意亂情迷的,悲哀的,大多數時候是林雲戈得到快感就作罷,雖然如此,卻從沒試過那裡,也從沒想過試那裡,對有些潔癖的楚雲音來說,他是想也不想要的!
“不要?”林雲戈審視著他的眼睛高深莫測,原本充滿情欲的熱火瞬間退卻了,緊箍住他腰身的手也隨之放開,“我累了,去睡覺。”
用浴巾圍在腰際,林雲戈打開門出去了。
楚雲音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失去依靠的身體慢慢地滑跪在地板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生氣了?為什麼?啊!他使勁揪著自己的頭發,眼睛在水霧中迷蒙不清,笨蛋!笨蛋!如果他喜歡,就算給了他又有什麼?曾經那麼渴望的胸膛,那麼渴念的雙臂就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堅持給拒絕了,啊!笨蛋!笨蛋!
當紅腫著雙眼的楚雲音再次走出來時,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床頭上的小燈發著柔和的光,害怕黑暗的楚雲音即使睡著也要開著燈,所以特意裝了這盞非常小的裝飾燈,在柔和的光線下是熟睡的孩子和冰冷著臉龐的男人。
那張狹窄的單人床很明顯的因為父子倆而顯得擁擠,楚雲音歎了口氣,找了條被單,在沙發上仰躺下來,香煙的味道在空氣裡流動,楚雲音有些窒息:“吸煙不好。”
“也許我要結婚了。”透過煙霧的聲音諳啞焦躁。
“誰?”
“一個白領麗人。”
“很不錯啊。”
“她說她愛我,也可以接受曉曉。”
“難得。”
“她有一套父母留給她的房子,她的父母移民國外了。”
“那更好。”
“也許日後你也可以跟著出國鍍金,呵呵,是美國嗎?最好去紐約,那裡是流行樂天堂。”
“我沒那個意思。”
“我也沒說什麼意思。”
有些悶熱難忍,楚雲音起身打開風扇,不到七月就熱到這樣,看來是個難熬的夏季了。
“雲音,找個女朋友吧。”
“沒興趣。”
“那就找個男朋友,不要再一個人呆著。”
“呵呵。”
“別傻笑,我是說真的。”
“我知道。”
“你不適合一個人生活。”
“是嗎?”
“該死!”林雲戈突然從床上躍下來,幾步走到沙發前揪住楚雲音的衣領把他扯了起來,“你是不是應該有點像人的反映?”
“我這不是嗎?”楚雲音連自己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平靜,平靜到連惡魔啃噬心口都不覺得痛。
“你!”林雲戈洩氣地一把把他丟回沙發,像個洩氣的玩偶,落在沙發上的是身體幾乎悄無聲響,他太瘦了。
林雲戈轉身又回到床上,把那盞小燈也關滅了,房間裡黑暗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當房間的一切在黑暗中漸漸浮現中朦朧的輪廓時,楚雲音才發現今夜的月色格外美麗,如水的月光像蒙著輕紗的夢,柔和,素麗,萬籟俱寂。
“葳葳要退出,樂隊也許就要解散了。”小鬧鍾“啪啪啪”悠閒自在的走著,永不改變的節奏。
“為什麼?”沉默了半響,楚雲音還是問了句,“他不是最愛‘彩虹’的人嗎?”
“是……可是他要退出了。”顯然,林雲戈無意說出理由,楚雲音也不再追問。
房間裡再度寂靜下來,只有幽怨般的呼吸起起伏伏,漸漸的,意識開始朦朧了……
“叮鈴鈴!”
寂靜中突然想起的鈴聲驚動了兩人,林雲戈伸手抓起了身旁的電話:“喂?”
“雲戈,葳葳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