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欲 第九章
    鞭傷、風寒……令雲錦書發起了高燒,似在水中沉浮,時暈時醒。略有意識時,他總覺得自己被人緊擁著。那人還在他耳邊不斷地訴說呢喃,可他聽不清楚,那人究竟在說什麼。

    不知道自己喝下多少碗苦澀藥汁後,雲錦書終於恢復了神智。睜眼,就看到屋內熟悉的擺設布置。

    他又回到最初被軟禁的小院來了。

    雲錦書緩慢轉動著眼珠。淡金色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照進屋,分外刺眼。屋外積雪已融盡。

    他究竟昏迷了多久?大雪之日有沒有過?蓮花塢現在如何了?雲錦書心焦如焚,忍著仍在肆虐作疼的鞭傷,費力地支起身,突然覺得左腳有些異樣,他低頭一看,登時愣住。

    一條粗長沉重的鐐銬鎖住了他左邊腳脖子,另一端繞過根粗木廊柱,也上了把沉甸甸的鐵鎖。

    雲錦書半天才回過神來,猛地跳下床榻。身體還沒康復,一下子跌倒在冰冷的青磚地上,渾身筋骨酸痛。

    黏稠滑膩的液體,自他身後最私密的地方緩慢地流下腿根。

    雲錦書不敢置信地僵硬了身體。他已重傷暈厥,連冀竟然還在他身上發洩獸欲?

    留著他一命,也是因為還沒玩膩他這已經殘破不堪的身體吧……

    腿上箭傷未愈,他拖著左腿,慢慢挪到廊柱邊,摸上鐵鏈。寒氣即刻自指尖流逼四肢……

    連冀,是想把他當牲畜一樣鎖起來,關上一輩子嗎?

    雲錦書驀然很想笑,也真的笑出了聲,沙啞蒼涼。

    他用剛恢復不多的體力,吃力地抬起把椅子,砸向鐵鏈。鎖鏈連個印子也沒出現,他依舊一下下重復著舉起揮落的動作。

    「別白費力氣了。」連冀端著藥罐走進屋,就恰巧看到這一幕,冷冷地放下了藥罐。

    雲錦書也幾已耗盡了力氣,撐著椅背輕喘。

    滿頭黑發凌亂披散腰背,被刮進屋內的寒風吹拂著,飛舞掙扎。他裹在白衣內的背影,瘦削而寂寥……

    良久,他才輕聲問身後男人:「連冀,究竟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

    連冀的聲音,冷漠勝冬風。「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就算你雲錦書永遠恨著我,我也要把你留下來。」

    他對著雲錦書的背影自嘲地笑:「你讓我動了心,害我無法再回頭,就得拿你一輩子來賠我。這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連冀。」

    雲錦書靜默許久,倏地輕抖著雙肩,笑了,倦怠中更帶著心灰意冷的絕望。「動了心,所以就可以為所欲為,凌辱我,軟禁我,鞭笞我,現在還像對待牲畜一樣鎖住我?連莊主,你的喜歡,我實在消受不起。」

    連冀兩邊面頰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若非你一心想走,我也不會這樣對你。我願意給你自由,可你卻不屑一顧。雲錦書,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雲錦書再度陷入沉默,咳嗽兩聲後點頭道:「好,我明白了。」

    從胸腔最深處歎了口長氣,他提起椅子,就往自己左腳砸落。

    「喀喇」一聲大響,椅子被連冀踢得粉碎,木屑亂飛。

    「你做什麼?」連冀一把緊扣住雲錦書肩頭,逼他轉過身面對自己。

    相對連冀滿臉震怒,雲錦書平靜異常。「連莊主,雲某是人,不是牲畜,不想一輩子被人鎖著。莊主不肯解開鐵鏈,雲某只能斷自己的腳。」

    他瞥了眼那張踢爛的椅子,「沒有椅子,雲某還會找別的東西。雲某打不過莊主,走不了,可要弄斷自己的腳,總會有辦法。」

    雲錦書一路說,連冀就一路定定看著他。男人的目光越來越淒楚,卻又刻滿決絕。

    「隨你。」連冀摸住雲錦書的臉,一字一句道:「你的腳若是斷了,更好。你就永遠都沒辦法再從我身邊逃走了。」

    雲錦書整個怔住。腦海裡只能興起一個念頭,這男人,已經瘋了。

    「所以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連冀將猶在發楞的雲錦書送回床邊坐著,倒了碗藥汁遞給雲錦書。「喝吧。」

    藥很苦。但喝下不多時,一股異樣的暖流便從雲錦書小腹直升,逐漸散進四肢百骸。全身都在發燙,連內髒,都似乎瘙癢起來……

    那藥裡,一定被人做了手腳。

    「呼……」雲錦書難耐地噴出濁熱氣息,顫抖著問走到他跟前的連冀:「你在藥裡面放了什麼?」

    男人的臉容顯得有點扭曲。卻什麼也沒說,只用力擰絞著他頭發。

    頭皮被扯得生痛,雲錦書忍不住輕叫,立刻被連冀的舌頭趁隙而入。

    「不要碰我!」一切仿佛又都回歸到初遇的時刻,雲錦書狠狠地咬破了連冀的舌尖,腥鹹的血味在他嘴裡化了開來……

    幾乎同時,他臉上也被連冀大力摑了一巴掌,兩眼陣陣發黑。

    男人如頭憤怒的野獸,騎在他身上,撕著他的衣裳。「封君平可以碰你,為什麼我不行?我連冀到底哪裡比不上封君平?」

    雲錦書根本不知道自己夢中無心囈語讓連冀嫉恨若狂,聽到封君平的名字,他無暇去探究連冀話裡妒意,追問道:「封大哥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你還想著他干什麼?」連冀一手捏住雲錦書的臉,近乎洩憤似地咬著雲錦書的嘴唇。「你急著逃走,不就是想去給他通風報信嗎?告訴你,三天前蓮花塢的賊窩就給官兵搗了。那麼多的屍體,誰知道你的封大哥有沒有被剁成碎屍,哈哈哈……就算他命大沒死,也逃不過官府的緝拿。」

    他大笑,扯開雲錦書纏裹鞭傷的白色紗布,露出一條條剛愈合結疤的鞭痕。

    每一條,都是他親手抽打所致,都是他留在雲錦書身上的刻印。連冀得意地次第吻著,舔著……

    醒來時,屋裡已點了油燈。

    雲錦書周身宛如被巨石碾壓過,連手指都酸痛得抬不起來。只能平躺在床上,茫然嗅著殘留在空氣裡的yim靡氣息……

    他聽到床邊隱約有人在哭。吃力地扭過脖子,發現是小珊。

    將近半年沒見,小丫頭已經長高不少,此刻兩只眼睛又紅又腫,看見雲錦書醒了,小珊「哇」得一聲,眼淚流得更凶。「公子,我,我以為你就要死了……」

    死?雲錦書自嘲地笑了。連冀才不會那麼輕易讓他解脫。

    他不是沒想過,蓮花塢若被剿滅,他就自盡追隨封大哥於九泉之下。但連冀白天的話,又叫他燃起了一線微薄的希望。

    封大哥,或許還活著,還會再來飛鴻山莊找他的。

    縱使這希望再渺茫,他還是想再等下去。如果有朝一日,封大哥真的來了,卻發現他已經死去,封大哥一定會傷心欲絕。

    他還不能死……

    「水,我要喝水。」雲錦書從嘶喊得暗啞的喉嚨裡擠出聲音。

    小珊忙抹干淨眼淚,去桌邊倒了碗清水,費力扶起雲錦書上半身,剛服侍雲錦書喝了兩口,房門開了。

    是連冀,手裡照例一個藥罐。

    小珊害怕地叫了聲莊主,跑回自己小屋。

    藥罐裡裝的是藥粥。連冀緩緩地倒了一小碗,端著碗來到床邊。

    粥裡,肯定也放了跟白天一樣的春藥吧。雲錦書沒有躲避,也無力躲避,一口口吃著連冀喂進他嘴裡的藥粥。

    沉默,籠罩著兩人。

    等雲錦書咽下最後一匙粥,連冀放落空碗,吻上雲錦書留著苦澀藥味的唇。

    兩人誰也沒說話,也許,是因為,彼此都清楚他們之間說什麼均已枉然。只是如一雙被困牢籠逃生無望的獸,靠本能的撕咬交纏來消磨瀕死的絕望……

    ◇◇◇

    日起日落,雲錦書的箭傷和鞭傷都已落痂,留下許多道淡紅疤痕。

    每次歡愛之際,連冀都會仔細地舔遍所有傷疤,最後才在雲錦書意亂情迷之中,瘋狂地貫穿雲錦書。

    除此之外,連冀不知道,還有什麼方式能讓他覺得踏實,覺得自己至少還擁有雲錦書。

    習慣真的是種可怕的東西。盡管雲錦書內心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身體還是屈服於藥物,違背了意願,成日暈暈沉沉,沉淪在與連冀的肉欲交纏中,完全不知時光流逝。

    甚至後來,不需要喝那些藥粥了,意識清醒時,他也已經習慣了來自連冀的體味、溫度、進出……

    ◇◇◇

    雲錦書怔怔地望著屋頂的一個牆角,那裡有片蛛網。一只小飛蟲不慎撞上,被黏住了,正在拼命地掙扎,卻始終掙不破那片網。

    就如他,擺脫不了連冀……

    床邊男人昨晚睡過的地方還凹陷著,溫度卻已不再。今天大清早,便有僕役來請連冀去見訪客。

    連冀的分-身尚深埋雲錦書體內,本不願理會那訪客,直等聽那僕役說是莊主京城的親戚派人送年貨來,連冀這才摟緊雲錦書一輪撻伐,瀉了火,方隨那僕役離去。

    雲錦書閉起了眼睛,勉力側轉身子,手指伸進被男人徹夜歡愛過,至今還沒有完全合攏的x口裡,掏弄出連冀留下的東西……

    自己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時,恥辱萬分,可現在,已然麻木……

    突然,他聽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朝屋子走來。這聲音,不是小珊。

    雲錦書轉頭望向房門。

    虛掩的木門慢慢被人推開,一個女子走進,竟是許久未見的玉珠。她披頭散發,臉上沒施脂粉,雙頰深陷,看上去十分蒼老憔悴,雲錦書差點就認不出她。

    玉珠原本靈活的一雙眼睛也毫無神采,像死魚的眼珠定泱泱地盯著雲錦書,陡地咯咯笑了起來。「雲先生,你怎麼還不離開飛鴻山莊啊?」

    這女人,好象不太對勁!雲錦書強自撐起身,玉珠已沖過來,雙手扼緊他脖子。

    又長又尖的指甲像鋒利小刀,掐破了雲錦書頸中皮膚。

    「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玉珠目露凶光,狠命收緊十指。瘋狂之中的人,力道大得出奇,雲錦書怎麼也掙不開。

    他面孔逐漸發紫,眼光迷蒙間看見小珊奔進屋,想拉開玉珠,卻被玉珠一腳踢倒。

    小珊爬起身,使勁抱住玉珠,一邊大喊:「救命啊!快來人啊……」

    小院外一直都是有護衛把守監視的,此刻卻沒有一個人進來。

    意識隨著脖子上不斷加重的窒息感,逐漸模糊,飛離身軀……雲錦書猛地聽見一聲怒吼,熟悉的人影飛奔而至。

    「找死!」連冀看清了情勢,周身殺氣四溢,拎開小珊,一把抓住玉珠頭發,將她甩出門外。

    頸中的壓力驟然消失。雲錦書趴在床沿,大口呼吸著失而復得的空氣。

    連冀余怒未消,踏出屋子,見玉珠被他一擲,已經暈死過去。幾個護衛瑟縮著站在邊上。

    「你們就是這麼看守雲先生的?」連冀目光陰沉,狠狠地從那幾人身上掃過。

    有一人硬著頭皮道:「莊主恕罪。只是玉珠夫人要進院子,屬下等也不敢阻攔。」

    連冀冷笑:「你們不敢阻攔玉珠,卻敢把我這莊主交代的話當耳邊風。我說過,沒得我允許,不准放任何人進入小院。你們居然陽奉陰違。」

    「莊主饒命!」聽出連冀聲音裡的殺機,那幾個護衛頓時面如土色。

    連冀黑眸戾氣一閃,已拔劍出鞘,快如電閃劃過那幾人咽喉,回手間滴落一串血珠。冷冷瞥了眼那幾句相繼倒下的屍體,他拭了劍上鮮血,回到屋內。

    雲錦書已經緩過呼吸,靠在床邊發楞。臉色慘白,頸中指痕猶在。

    連冀無言凝視著他,終於上前,彎腰抱緊了雲錦書,低聲道:「放心,我絕不容任何人來傷害你。」

    只不過去前院見個客的空隙,一直被禁足的玉珠就跑來小院生事,其中必定有人搗鬼。還有看守院子那幾個護衛,明明聽到了小珊的求救聲,卻裝作沒聽見。

    他不用追查,就猜得到定是莊中那些老頑固不死心,仍執意除掉雲錦書,竟想借已經瘋癲的玉珠的手來殺人。

    「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他更用力地收緊環抱。再有下次,他不介意將那些對雲錦書虎視眈眈的人統統殺死。

    即使要他毀了整個飛鴻山莊,他也不在乎。

    雲錦書澀然垂頭,在連冀懷中無聲地笑——傷害他最深的人,不正是連冀自己嗎?

    ◇◇◇

    那幾具死在連冀劍下的護衛屍體自然在莊中掀起場軒然大波。眾口一詞,都說莊主被那雲先生施了妖法,徹底迷了本性,殺起自己人來。

    連冀絲毫不理睬眾人的風言風語,抽調了不少護衛,將小院守得益發嚴實。他仍不放心,將被他派往外地商號辦事的賀昌召了回來當那些護衛的頭領。

    在刑堂上他早看出,賀昌對雲錦書關心過了頭,心裡多少有醋意。因此雲錦書受刑的第二天,他就把賀昌遣走。眼下,要找個肯真心保護雲錦書的,非賀昌莫屬。

    經此一鬧,每個僕役都將雲錦書起居的小院視作洪水猛獸,惟恐避之不及。連小珊出去,也被僕役們在背後指指點點,她既委屈又忿忿不平,回來向雲錦書哭訴。

    雲錦書唯有苦苦一笑。若真是妖孽,他早就離開這地方,不用再面對連冀。

    玉珠尋仇之事過後,連冀像是擔心他再遇險情,幾乎將所有時間都用來陪伴他。

    兩人間,仍然沒有交談,只有洋溢著絕望氣息的rou體纏綿。

    有時雲雨後,連冀也會擁著雲錦書坐在院中小池邊,靜聽流水,任斜陽殘照一點點,吞沒了兩人身影。

    愛與不愛,恨與不恨,連冀都不願去深思,只要雲錦書在身邊,已經足夠。

    ◇◇◇

    這一天,連冀卻反常地早早離開小院,午後依舊未返。

    雲錦書終於暫得清淨,拿衣服披上自己日漸贏弱消瘦的身體,慢慢打開了房門。

    小院中,地面街凝著昨夜寒霜。枯枝梢頭初綻嫩芽碧草,牆角根裡,悄然冒出幾朵無名小花蕾,在料峭風裡輕抖。

    雲錦書癡癡看著眼前春光,想再走遠點,可左腳的鐵鏈禁錮了他的行動。他只能站立門口,無言凝望頭頂那片浮雲流幻的天穹。

    原來,已是冬盡春來,花開又一年……

    封大哥,究竟是生是死?如今身在何處?是否還在被官府緝拿追捕?

    一陣雜亂腳步聲由遠及近,朝小院這邊走來,打斷了雲錦書萬千愁緒。他聽到院外賀昌喝令來人止步,但下一刻就噤了聲。

    「琴夫人,就是這裡。」奚遠流哈著腰,恭敬地引一行十多人入內。

    這群人有男有女,穿的並不是飛鴻山莊的僕役服飾,群星拱月般簇擁著個貴婦。

    那婦人一身銀紅繡白梅的雲絲緞裙迤邐曳地,鬢綴鳳頭玳瑁翠翹和金步搖,面如銀盤,柳眉絳唇,十分的雍容美艷。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眸打量著雲錦書,轉頭朝奚遠流輕聲細氣地道:

    「奚總管,你說這人便是狐媚冀兒的妖孽?他怎麼被鎖著?我瞧他也像個斯文讀書人,怎會做這種事?」

    奚遠流點頭道:「回琴夫人的話,正是這人沒錯。琴夫人有所不知,這人本是蓮花塢的山賊,劫了莊裡的財物,不知怎地,居然還把莊主迷住了。自從他被莊主帶回山莊後,莊裡就禍事不斷。這人害莊主的妾侍玉珠掉了胎兒,還殺死莊裡奴僕,又燒了書劍樓。大伙都說要把他處死,可莊主偏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非但不肯殺他,還將他藏在此處,每天都與他廝混。那鏈子,也是莊主怕他跑了,特意鎖上去的。」

    他滔滔不絕地說完一大通,才緩口氣,恭聲道:「琴夫人,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莊主。這妖孽不除,遲早會害死莊主。」

    琴夫人似乎極信任奚遠流,拿香羅帕掩著嘴,皺眉埋怨道:「冀兒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惹上這種妖孽?奚總管,你們幾個年長的家僕,也不看著冀兒。」

    「琴夫人,老奴們都勸過莊主好幾回,莊主就是不聽。老奴也束手無策啊!可巧今天琴夫人來了,老奴拼死也要來求夫人做主,鏟除這妖孽。」

    奚遠流說得活靈活現,那琴夫人深信不疑,吩咐身後那些侍從道:「你們去把那妖孽拿下。」

    幾個男侍齊聲應了,圍向雲錦書。他們聽了奚遠流所說,都怕雲錦書真是什麼妖魔鬼怪,身懷妖術,個個放慢了腳步,只恐雲錦書突然發難。

    小珊聽到動靜,從小廂房跑出,看到那幾個凶神惡煞似的男侍,她一陣害怕,卻還是鼓起勇氣,攔在雲錦書身前道:「不許你們欺負公子。」

    「死丫頭,這裡哪有你撒野的地方?」奚遠流罵罵咧咧地上前,出手就是一巴掌,將小珊打暈。

    雲錦書忍著心疼,沒彎腰扶小珊。要是表現得跟小珊太過親近,反而更會連累這個小女孩。

    男侍們見雲錦書沒反應,膽氣立時粗了不少,沖過去扭轉雲錦書胳膊,喝道:「跪下!」

    雲錦書看著那琴夫人,沒有動。

    這個雍容華貴的美婦,聽口氣,是連冀的長輩。否則,賀昌也不至於噤若寒蟬,任琴夫人進來小院。

    奚遠流既然慫恿琴夫人前來,顯然是認准能借刀殺人。卻不知,琴夫人想怎麼處置他這個妖孽?

    一縷淡淡譏笑浮上他蒼白唇角。驀地膝蓋內彎一陣劇痛。

    「還不快跪下?」一個男侍再狠狠踢了他一腳。

    雲錦書腿骨欲折,跪倒在地。

    由於這個姿勢,琴夫人目光居高臨下,恰巧看到雲錦書微敞的衣領下,露出許多深淺不一的紅痕牙印。她是有夫之婦,登時聯想到了激烈的歡愛畫面,不禁粉面發紅,道:「冀兒也真是的。跟個男子胡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心下卻也徹底信了雲錦書確實在媚惑連冀,暗忖這妖孽果真留不得。她瞧著雲錦書,倒有些犯愁,對奚遠流道:「奚總管,今日是開春齋戒的大日子,不能見血,你說,該怎麼辦?」

    奚遠流垂首,眼底掠過絲陰笑,道:「琴夫人,溺水之人,自然不會見血。」

    琴夫人也瞧見了院裡小池塘,立刻明白奚遠流的意思,柔聲命令男侍溺斃那妖孽。

    雲錦書腳上的鐐銬不夠長。男侍們無法將他拖到池邊,有一人甚是機伶,去屋內取了水桶,打了滿滿一桶水回來。

    幾人一起動手,把雲錦書的頭顱按進了水中。

    冰涼的水,淹進他眼耳口鼻……雲錦書沒有掙扎。

    這一回,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救他。是否也就意味著,他終於可以徹底地離開這個世間,離開連冀?

    只可惜,他還沒有能再見到封大哥一面。

    他輕輕地呼出胸口最後一口氣,不再思考任何東西……

    「你們干什麼?」連冀狂怒絕頂的厲聲大喝響徹院中,幾乎震碎了小院裡每個人的耳鼓。

    他一個箭步,飛奔上前,抬手間就將那群男僕都打飛了出去,抱起雲錦書。

    濕淋淋的長發纏在他顫抖不已的手上,冷冰冰的,就跟雲錦書的面龐一樣,慘白駭人。

    連冀的心髒,仿佛也在這刻停止了跳動。整個世界裡,一切都不復存在……

    「莊主!」跟在連冀身後跑進院的賀昌見狀也大吃一驚。先前見琴夫人和奚總管來勢洶洶,他知道自己攔不住,待琴夫人一行入內後,便拔腿去找莊主搬救兵。

    還是晚了一步嗎?他終究不比連冀那般關心則亂,定了定神,俯身力按雲錦書骨節嶙峋的胸口。

    雲錦書嘔出幾口清水,緩慢地張開眼睛。對連冀定定望了一會後,似乎因為體力不支,又闔上了眼簾。

    連冀直欣喜得渾身都在發抖,死死抱緊雲錦書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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