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欲 第七章
    「姓雲的,總管跟你說話呢!」絳蘭見雲錦書居然發起呆來,不禁氣紅了臉。這姓雲的,簡直目中無人。

    雲錦書一臉迷惑地看著絳蘭和玉珠,道:「你們是誰?我認識你們嗎?」

    絳蘭玉珠並不知道雲錦書得了「離魂症」,倒被他問得一怔。

    奚遠流一直在旁留意著雲錦書神情。他始終疑心雲錦書在裝瘋賣傻,道:「這兩位是莊主的妾侍。」

    「莊主?你們是說封大哥?」雲錦書露出臉恍然大悟的神氣。「我就說大哥近來衣服上都是脂粉味,一定是有心上人了。」

    他瞧著玉珠的腹部,微笑道:「孩子什麼時候出世?大哥真是的,也不把你接進樓裡住,好就近照顧你們母子。待會他練劍回來,我非罵他不可。」

    「你……」絳蘭來時,本已準備好了一肚子狠話,打算盡情羞辱雲錦書一番,沒想到雲錦書竟絲毫不見氣憤嫉妒,她張口結舌,楞在那裡。

    玉珠也是錯愕萬分,更覺自己這麼興沖沖地過來耀武揚威,卻似一拳頭打在一堆棉花上,毫不著力。

    再看看雲錦書光風霽月般的笑容,跟這個雲淡風輕的男子相比,她活像個妒婦。她又羞又愧,赧然道:「雲先生見笑了。妾身只是來給莊主送些參湯,既然莊主不在,妾身也該回去了。」

    「我送夫人。」雲錦書起身,護在玉珠身後下樓梯。被長髮掩住的唇角,微微噙上絲苦笑。

    連冀已經快為人父了。呵,還說什麼情意?如果他當初真的聽信了連冀的甜言蜜語,交付出一顆心。恐怕如今,就要面對這前來示威的女人黯然神傷了……

    早該知道,連冀貪戀的,只是他的身體。

    連冀卻又何必再守著他不肯放手?還夜夜潛進他房內,來與他同床共枕?還那麼深情地喃喃低喚他的名字……

    一絲說不出的隱痛揪住了雲錦書的心尖。他深呼吸,仍止不住神傷。

    見玉珠和雲錦書已拾級而下,絳蘭忙跟了過去。

    奚遠流站在最後,眼底驀然閃過絲凶光。伸出腳尖輕輕一絆……

    絳蘭一個踉蹌向前直跌出去,正倒在雲錦書背上,壓得雲錦書也立足不穩,撞上前面的玉珠。

    「啊!」玉珠尖聲驚叫,身子骨碌碌從樓梯滾落,等停住滾勢,人已經陷入暈厥。

    觸目驚心的血水,不斷從她下身流出,滲透了她的襦裙。

    「玉珠姐姐!」絳蘭爬起身,見狀大驚失色,衝下樓抱起玉珠,猛掐玉珠人中,一邊哭喊著快請大夫。

    ◇◇◇

    謝大夫處理完玉珠傷處,回頭,對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的連冀搖頭道:「莊主,大人是保住了,可胎兒就……唉……」知道接下去的事情,自己插不上手,他躬身告退。

    連冀自從得了僕役稟告,趕回書劍樓後,就始終閉口不語,此刻也只微動了下眉毛,目光冷冷地落在絳蘭臉上。「這是怎麼回事?」

    絳蘭週身一直在輕抖,聽到莊主冰冷的詢問,她更害怕,突然一指邊上的雲錦書,嘶聲道:「都是他!是他把玉珠姐姐推下樓的!是他!」

    要是讓莊主知道是她走路不小心,撞倒雲錦書和玉珠,害玉珠落掉了胎兒,她一定會被莊主活活打死。現在,只有一口咬定雲錦書。

    雲錦書愕然,隨即無力地道:「我推她做什麼?分明是……」

    「就是你!」絳蘭搶著截斷雲錦書的辯解:「你嫉妒姐姐有了莊主的孩子,搶了你的寵,所以就把姐姐推下樓。」

    奚遠流本想讓玉珠摔上一跤,好嫁禍雲錦書,讓那妖孽吃些苦頭。不想玉珠肚皮忒不爭氣,竟摔掉了孩子,也有些慌了。萬一事情敗露,他這把老骨頭只怕也當不起莊主怒氣,忙對連冀道:「沒錯。莊主,屬下也看到,是雲錦書把玉珠夫人推下樓的。他竟敢謀害莊主的骨肉,請莊主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縱容此人。」

    絳蘭得奚遠流撐腰,頓時膽氣大壯,跪地,拖著連冀袍角哭道:「莊主,您一定要給玉珠姐姐作主啊!」

    雲錦書耳聽絳蘭和奚遠流口口聲聲咬定是他推人下樓,憤懣間又覺百口莫辯。他扭頭,不願再看那兩人的醜惡嘴臉,對連冀輕聲道:「封大哥,我沒有推她,信不信隨你。」

    「你還想抵賴!你……啊!」絳蘭還在說個不停,連冀一腳陡然踢上她肩頭,她摔倒在地,痛得流出了眼淚,顫抖著避開連冀寒冰似的目光。

    「誰推的,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倒是你和玉珠兩個,沒得我吩咐,居然敢闖進書劍樓來。」連冀森然笑,瞧在絳蘭眼裡,宛若修羅。「你們也跟了我好幾年,還不懂規矩?書劍樓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爭風吃醋的地方?」

    絳蘭匍匐著不住流淚,哀求道:「絳蘭是和玉珠姐姐給莊主送參湯來的,絳蘭知錯了……」

    連冀正眼都不看她,喚進護衛,命他將絳蘭帶走,交刑堂發落。玉珠也叫人給抬回屋,沒他允許,以後都不得踏出房門。

    絳蘭哭哭啼啼地被帶走了。

    連冀狹長黑眸銳利如劍,轉向奚遠流,直看得奚遠流一陣心驚肉跳,方冷笑道:「奚總管,你在飛鴻山莊時日最長,我以為你總該懂得分寸,才讓你做這總管,約束下人。你竟然老糊塗了,把那兩個女人帶進書劍樓。奚總管,若有下次,我也顧不了你的顏面。」

    「屬下知道。」奚遠流灰溜溜地告辭,自然又把這筆賬遷怒算到了雲錦書頭上。

    ◇◇◇

    房內,只剩下連冀和雲錦書。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雲錦書仍因連冀對玉珠的冷酷無情而極度震驚,好一陣,終於回過神來,澀聲道:「封大哥,她掉的,是你的孩子。你……」

    「無所謂。」連冀漠不關已的聲音讓雲錦書說不下去,楞楞地看著連冀朝他走來。

    「孩子算什麼?我要的,只有你雲錦書。」

    連冀張開雙臂,緊緊地箍住了雲錦書,倏地一笑,悲涼而充滿自嘲:「我寧願是你把她推下去的,那就證明,我在你心裡很重要,你會為我嫉妒,為我發狂。可我知道,不會是你。」

    雲錦書徹底怔住。連冀笑聲裡的情意,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慌亂地想掙脫連冀的環抱,「封大哥!你別這樣!」

    連冀非但沒放開他,反而越發收緊胳膊,勒到雲錦書肋骨生疼。

    他貼在雲錦書耳邊近乎呢喃地道:「錦書,你想做什麼,我都由得你。你想欺騙我,也隨你,只要你別再背叛我。」

    雲錦書心臟險些漏跳一拍。聽連冀的口氣,已經識破了他的偽裝。

    他緊咬著嘴唇,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不論連冀有沒有看穿他,至少現在,連冀並無意拆穿他。所以,他還是得扮演好自己眼前的身份。

    「大哥,我怎麼可能背叛你?」他強笑:「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連冀緊抓著雲錦書長髮,薄唇抿成一線。終究還是依言緩緩鬆開了環抱,定定瞧著雲錦書,頜首道:「你記住今天自己說過的話就好!你若再背叛,我絕不會輕饒你。」

    看見雲錦書容色慘澹,連冀略一靜默後,放柔了語氣:「今天那兩個女人來,有沒有辱罵你什麼?」

    雲錦書搖頭。即使有,他也早聽慣了。

    連冀輕歎了一口氣,道:「放心,今後不會再有人來向你挑釁。我也會多些時候陪你的。」

    「大哥你事情忙,不用管我。」雲錦書苦笑,真要再這麼時刻面對連冀越來越狂烈的眼神,他遲早會瘋掉。

    他低頭盯著自己腳尖,試探著道:「我的傷早就痊癒了。封大哥,我在樓裡住得很悶,你能不能讓我出去走走?」

    「不行!」連冀一口回絕。什麼都可以答應雲錦書,唯獨放他自由。

    絕望,慢慢從雲錦書清艷的眼眸裡浮起。似把無形的刀,靈巧又殘忍地割過連冀的心尖。

    他轉身,怕再看到那哀絕目光,一字字道:「我不想你離開我。」

    ◇◇◇

    絳蘭和玉珠,因擅闖書劍樓,一被打斷了腿,一被勒令禁足。消息第二天傳開後,整個飛鴻山莊都在議論不休。

    話題的中心,自然離不開雲錦書。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莊主肯定是中了邪,被雲錦書蠱惑住了。

    奚遠流在畢天青房中小酌,說起昨日在書劍樓被莊主毫不留情面地叱責,他更是滿腹怨氣:「畢老弟,那雲錦書鐵定會妖法。你想想,莊主的骨血都被那妖孽害了,莊主竟然不動怒,反而責罰絳蘭和玉珠兩個妾侍,怪她們閣樓驚擾了雲錦書。天下,哪有這道理?」

    畢天青愁眉苦臉道:「遠流兄,再這樣下去,我看不但莊主,連飛鴻山莊都要給那妖孽毀於一旦。我都想一掌擊斃那妖孽算了。可莊主現在成天對他看得緊緊的,練功都改在書劍樓裡,卻叫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咱們進不去,就把那妖孽引出來。」奚遠流一頓酒盅,陰**:「我就不信,那妖孽真的得了離魂症。只要他想逃回蓮花塢,離開了莊主,咱們就有機會對付他。」

    畢天青歎道:「莊主哪會讓他離開飛鴻山莊?」

    奚遠流瞇起了老眼,「莊主不讓,咱們可以幫那妖孽逃跑啊。莊主不是調了精兵大雪之日攻打蓮花塢嗎?那妖孽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歸心似箭,呵呵……」

    畢天青精神大振,「遠流兄,你有什麼好計策?」

    兩人聚首燈下商議,不時發出得意笑聲。

    ◇◇◇

    雲錦書的臉上,罕有笑容。唯有憂色一天天地加深,像那道傷痕,刻在了眉宇間。

    飄過書劍樓雕欄前的落葉,也從金燦燦的明麗化為枯黃……

    鴻雁溟溟,悲秋逝盡。冬風刺骨寒,拂起他滿頭長髮,紛亂飛舞。握著欄杆的手,已經和他的面頰一樣,凍到微青。

    他罔若未覺,只漠然看著樓下巡迴走動的護衛。越近隆冬,連冀似乎也覺察到他的不安日益深重,越發在書劍樓周圍加派了護衛。

    有鳥雀輕鳴,掠翅而過。雲錦書的目光,就追逐凝望著那抹隱入暮靄中的小小黑影。

    若能化身飛鳥,他便可以回到蓮花塢,將官兵進攻之事告知眾人。卻不知,封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離那次夜探山莊已有數月,封大哥一直沒再來找過他,可見封大哥傷得必定很重……

    「怎麼不披上袍子?」男人低沉的聲音隨腳步而近。

    一襲淺黃暗花錦袍覆上雲錦書。領口鑲著毫無雜質的雪白皮毛,那是連冀帶雲錦書出獵那日,打到的銀貂。

    連冀抓起雲錦書的手,入手冰涼,他不悅地挑眉。拉著雲錦書回房,硬將個熱乎乎的小暖爐塞進雲錦書懷裡。「天寒地凍的,以後別站在外面吹風。」

    雲錦書木然點頭,這已經幾乎成了他如今在連冀跟前唯一的表情。不能離開書劍樓,無法跟連冀以外的人說話,他覺得自己已瀕臨瘋狂崩潰。

    連冀,是不是想把他逼瘋?

    「笑什麼?」看到雲錦書嘴角又泛起飄渺虛無的淡淡笑容,連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撫摸那抹微笑。

    雲錦書沒有扭頭閃避,任連冀的手摸上他的臉。

    最初,當然躲過,可換來的是連冀緊到令他窒息的環抱。於是他放棄了躲避。

    連冀貪戀地摩挲著掌下柔滑微涼的肌膚。腦海裡,浮起雲錦書一身赤裸的動人美態……

    玉珠流了胎兒後,他再也沒有找過其它妾侍。

    慾望,日漸折磨吞噬著他的理智。他已經不敢再跟雲錦書同睡一床,然而多少個深夜迷夢中,他都與雲錦書翻雲覆雨,醒來,只得一室殘月清影。

    全身每寸肌膚,都在叫囂著,想要擁抱雲錦書,可他又不願撕破兩人眼前脆弱的幻像。

    現在,雲錦書還會叫他「封大哥」,還會對他微笑。明知雲錦書不是真心為他而笑,他還是無法自拔地沉溺其中……

    發覺掌下的人在輕顫,連冀黯然停止了撫摸,長長歎了口氣,大步走回自己的臥房。

    關起門窗,他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看鏡中男子一件件脫掉了衣物,裸露出胯下亢奮挺立的凶器。

    深深閉上雙眼,連冀右手撫上自己的悸動,與之纏綿。

    想像著那緊裹自己的,是雲錦書濕熱的口腔,是雲錦書緊-窒高溫的秘徑……

    「錦書……」他用力握緊自己,腰腹繃挺,低喊著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名字。

    激情的液滴,飛濺上銅鏡。

    ◇◇◇

    碎玉瓊屑般的雪花,從清晨開始,簌簌飄,將天地點綴成一片無暇。

    雲錦書推門而出,站在迴廊上看著這入冬第一場雪,心彷彿也要被四周的寒意凍結了。

    再過十天,就是大雪日。

    死亡,正一步步地迫近蓮花塢裡的弟兄,他卻一籌莫展……

    眼前無邊無垠的白茫茫間,竟隱約浮上了血色靡華。他似乎看到,封君平正領著弟兄們與鐵騎精甲的官兵浴血廝殺,寡不敵眾險象環生。

    封君平身邊的嘍囉,一個個地相繼倒下。腳底銀白大地,漸變殷紅……

    他忽然忘乎所以地衝下樓梯,衝出了大門,奔進飄絮飛雪中。

    好幾個正在附近巡視的護衛立刻警覺,上前攔住了雲錦書。「雲先生,請留步。」

    雲錦書頓住了腳步,茫然四顧。

    樓前,蓮藕香殘。岸邊卻有數十株紅梅,傲立風雪,妖嬈怒放。替蒼邈天地抹上艷色。

    他孤零零地佇立梅樹旁,仰頭,任憑天穹雪花片片,沾了衣,濕了他。

    連冀早聽到動靜,見雲錦書下了樓。他輕輕一拍欄杆借力,逕直從樓上躍落雪地。

    本想叫雲錦書回房去添衣,可這紅梅邊的白衣人影,恬靜飄逸如畫卷,讓他不願發出任何聲響去破壞。

    他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無聲凝視……

    雲錦書心底所有的彷徨不安與無肋,盡在他眼中。然而心痛歸心痛,他仍不會改變主意。

    只要能將雲錦書永遠地留在身邊,即使會被雲錦書怨恨一輩子,他也不在乎。

    「莊主……」奚遠流中氣十足的一聲,劃破四下寂靜。

    他打著油布傘,手裡拿了份燙金拜帖,匆匆走近連冀道:「京城有人來,在前院廳上等著見莊主,問莊主今次回不回去過年。」

    連冀劍眉一揚,接過拜帖,不耐煩地冷哼道:「這些年來,我幾時回去過?他也不嫌煩,年年遣人來問。想見我,叫他自個兒來飛鴻山莊。」話雖如此,他還是叫護衛送雲錦書上樓,自己跟著奚遠流去前院見客。

    雲錦書被幾個護衛恭敬又強硬地請回了書劍樓。

    金漆小案上,僕役已經布好熱氣騰騰的粥點。雖然食不知味,雲錦書依舊逼迫自己嚥下更多的食物。

    ◇◇◇

    畢天青站在遠處,等連冀和奚遠流走得不見蹤影,他才咳嗽一聲,邁向書劍樓,對護衛說是將近歲末,要巡查下書劍樓的防衛。

    護衛對這位不苟言笑的刑堂總管向來敬畏有加,絲毫沒起疑心,也無人敢多嘴,由得畢天青進了樓。

    在樓底各處裝模作樣地巡視一番後,畢天青踏上二樓。

    「雲先生真是好胃口啊!」他跨進雲錦書的房內。

    雲錦書慢慢放下了碗筷。他認得連冀將他拖出小院問罪那天,這身材魁梧容貌威嚴的畢總管也在場,之後還同奚總管一起到書劍樓向連冀興師問罪,要連冀殺他立威,言辭間儘是濃濃敵意。

    猜不透畢天青此行來意,雲錦書緘默著,沒出聲。

    畢天青笑一笑,「雲先生也是明白人。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夫甘冒風險來此,只想問先生一句,想不想回蓮花塢?」

    雲錦書心頭猛震,「你說什麼?」

    「先生難道還真把這裡當成了蓮花塢?」畢天青訕笑兩聲,道:「先生不必再裝下去,老夫不會去莊主面前拆穿你。若先生想離開飛鴻山莊,老夫願助一臂之力。對了,雲先生,你只怕還不知曉,大雪之日,五千官兵將進剿蓮花塢。先生若不回去通風報信,蓮花塢即將煙消雲散。」

    畢天青邊說邊審視著雲錦書瞬息數變的面色,肅容道:「老夫也不想繞彎子。雲先生,我家莊主對你太過迷戀。只要你還留在山莊一日,莊主只會越陷越深。老夫也曾力勸莊主,可惜莊主都當作耳邊風。如今,老夫思前想後,只有讓雲先生你遠離莊主。」

    雲錦書沉默一陣,才道:「你打算怎麼幫我?」

    幾分狡獪劃過畢天青眼眸,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後天晚上,老夫會想辦法拖延住莊主。屆時自有人來書劍樓,帶雲先生離去。時日不多,老夫也要著手籌劃,就先告辭了。雲先生,你切勿在莊主面前露了馬腳。」

    雲錦書點頭,看著畢天青轉身下樓。慢慢鬆開手,掌心全是興奮微滲的汗水。

    這突來的轉機令他只覺絕處逢生。明知事情不會像畢天青說得這麼簡單,但雲錦書仍決定賭上一賭。

    留在這裡,也只能坐等蓮花塢滅亡的命運,他寧可選擇相信畢天青,為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

    縱死,他也想趕回蓮花塢,跟封大哥並肩面對一切風雨凶險。

    ◇◇◇

    接下來的兩天,風雪陸續飄飛。雲錦書表面跟平時無異,暗中做著準備。每餐都挑了些易於久放的糕點偷偷藏起,以備回蓮花塢途中充作乾糧。

    約定的那日午後,雪勢停了。晚上,連冀果然被畢天青藉故請去商議要事,

    雲錦書早早熄了燭火,坐在黑暗裡聆聽樓外動靜。

    初更敲過,一個腳步聲靠近房門,隔著門板低聲疾道:「雲先生,小人是畢總管吩咐來接先生的。」

    雲錦書忙起身,打開了房門。

    那是個三十出頭的壯漢,身穿山莊護衛服飾,面目卻甚是陌生。他肩頭,還扛著一人。急閃入屋,將肩頭的人放下地。

    雲錦書藉著月光一看,地上那人是樓裡僕役之一,口鼻溢血,雙目圓瞪,已然氣絕。黑暗裡猛見這麼一具死狀恐怖的屍體,他不由心臟亂跳。「你把屍體帶來這裡做什麼?」

    壯漢利索地將屍身外衣剝下,披在雲錦書身上,道:「畢總管交代過,找具屍體放公子房裡,再縱火燒樓。到時大伙發現焦屍,以為先生已經葬身火海,莊主死了心,日後也不會再來找雲先生。」

    這倒不失為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雲錦書不再多問,拿起放糕點的包裹。

    壯漢把屍體倚靠床邊,點起蠟燭往床帳一扔,火舌捲上織物,立時蔓延開來。他拖了雲錦書,快步離屋,邊跟雲錦書解釋道:「書劍樓周圍的護衛都中了我的迷香,不會追來。」

    兩人走出樓,雲錦書回頭,見他的臥房已經火光熊熊,濃煙火焰從窗門間逸出,燒向兩側廂房。

    「著火啦!快救火……」遠處有人看到了這邊火光,放聲大喊。緊跟著響起鑼聲。亂哄哄的腳步聲朝書劍樓湧來。

    壯漢帶著雲錦書避開了眾人,在樹木牆角陰影裡穿行,很快來到一角邊門。

    守門的兩個護衛倒在地上,癱軟如泥,顯然也早被壯漢做了手腳。

    兩人出了門,莊外一棵大樹下,拴著匹駿馬。馬嘴上套了口嚼子,以免發出鳴叫,驚動了旁人。

    「這位大哥,多謝你了。」雲錦書伸手去抓韁繩。

    壯漢卻攔腰抱起他,一起翻上了坐騎,對臉露驚疑的雲錦書道:「總管要小人務必護送雲先生遠離飛鴻山莊。」

    雲錦書哦了聲,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那壯漢已一鞭子抽上馬臀。

    坐騎放蹄,直衝進深濃夜幕。馬後,只留下連串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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