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波堤上,柳絮如雪正紛紛揚揚地在空中亂旋。堤上的人不多、很少、其實數來數去也不過一人而已。也對,這裹是皇城的護城河,除了禁衛的羽林軍,河兩邊的百步之內本來就不許有外人在上面停留。更何況,還是在皇城的大門口。
扛著個碩人的包袱,站在堤上的人猶豫了很久。只要向左踏半步,再向前踏一步,他就可以站在連接河外和河內的金水橋上,大步奔向他期待已久的人生了。但是這半步卻怎麼也踏不出去。
「你說,他會不會改主意?」縮在城頭的兩個人不時窺視著下面的動靜,一邊竊竊交耳。
「不知道啊……他站枉那邊有半刻了吧,怎麼還沒動靜呢?」另一位的聲音顯得有點不耐,「他每次都這麼婆婆媽媽的……」
「噓……他要動了!」
蕭衍城終於挪了半步,不是向左,而是向右。
咦?城上的兩個人有些不解地對視了一眼。
然後,蕭衍城解下了包袱,蹲在了河邊。
「難道他後悔了?」
「這麼快就不玩了?」城上幽幽發出一聲半是惋惜半是憾恨的歎息。「那咱們也沒得玩兒了……」
蕭衍城蹲在河邊,細細地打量自己在河中的倒影。嗯,發線齊整,髮絲未亂,看來自己梳發的手藝不錯,不枉跟負責梳龍發的三公公學了整整半日。綠波中,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嘴唇夠紅,牙齒夠白,蕭衍城很滿意地看了又看,頓時意氣風發。
用於攏攏一點不亂的黑髮。蕭衍城慢悠悠地站起身來,輕輕揮了揮身上華麗麗的雲錦外衫,雲錦上,用金線銀絲織成的牡丹在陽光下開得絢麗,好似他的身上也在閃閃發光。
蕭衍城拾起包袱重新背在肩上,向著對岸大笑了一聲,高聲叫道:「美人兒,我來也!」言畢抬起雲履,頭也不回地大步跨過金水橋。
城樓上的兩人面面相覷,同時發出一聲輕歎。
「王爺他啊……」
「唉……」
金鐘敲過三下,蕭衍城的背影剛剛消失住橋後,原來空空蕩蕩的城門前和綠波堤上立刻出現了一排金戈武士,一個個重裝待陣,神情肅穆。本來冷清空寥的皇城立刻顯得威嚴而讓人難以接近。
「怎麼辦?」從城樓的陰影走出來,兩人一身武服,卻也是兩個眉目俊秀的青年。
身材矮些的青年對著同伴輕聲一笑,伸過手去將他的手握住。
「傻瓜,咱們等這天也等了很久了。既然福王給了這麼好的機會,那咱們正好也去玩玩吧!」向後一抓一套,一隻包裹已經套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也對!」
兩人手拉著手,身如乳燕投林,已從城上躍了下去。身還未落地,手中金牌已經扔給了城門前的守衛。
「奉聖主口諭,我二人護衛福王殿下需出皇城,煩跟林典衛說一聲。」
「是,二位大人珍重!」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牌,守城羽林軍眼中不覺露出一絲敬畏之情,立刻將金牌扔了過去。高個兒青年隨手一撈,已將金牌撈在手中,兩人相視一笑,身如離弦之箭,並行著向蕭衍城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真是過分!朕的御賜金牌竟然被他們幾個扔來扔去的,一般人不是應該見牌如見朕,都要跪著接跪著送的嗎!」藏身另一處城樓的蕭白風一臉抑鬱,看著遠處漸漸消逝的人影。
「陛下,那只是一塊牌子。他們對您的忠心並不是像一般臣子的那種表面功夫。更何況,以他們的身手,絕對不會接不到的。」溫和的聲音讓人聽著心裹暖暖的、似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蕭白風的表情立劉柔和了下來。
「小典典,朕知道。你對朕絕對是忠心不二的。不過朕的弟弟剛剛離家出走,你難道不想好好安慰朕這顆受傷的心嗎?」嘴裡胡亂說著,蕭白風龍爪已經抓向身側的林典。林典肩微沉,身子向後偏了偏,堪堪避過他的手臂。
「陛下,臣實在看不出您有什麼傷心的。」林典不慍不怒,依舊是慢悠悠,溫吞吞的語氣。
偷襲失敗,蕭白風頗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
「唉,你還真是小氣得緊,讓朕抱一下也捨不得。」
林典微微一笑,看著蕭白風沒有說話。
蕭衍城走在路上,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過身,那高大巍峨的城樓上,依稀可見那一領貴氣和一襲輕衫。揉了揉眼,蕭衍城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我一定是眼花了,離著那麼遠,我怎麼可能看得見那兩個人嘛!」
「從小到大總是搶最好的,皇兄你太過分了!」蕭衍城看看左右也沒人,放聲大叫著,「別人怕你,我卻偏不!看吧,我看你怎麼跟宣王交待!」心中怨氣發洩出來,他大笑了三聲,頓時覺得舒坦許多。但那一龔輕衫的影子卻又立時浮現出來,讓他心頭一痛,頓時又添了幾分沮喪。
「林典……」這個名字在口中細嚼著,蕭衍城似乎看見了那一雙纖塵不染的眼睛和寵辱不驚的風姿。
「皇兄,你果然是只搶最好的……」蕭衍城消沉地走了幾步,忽又抬起頭來。
「天涯何處無芳草!既然林典選了皇兄,那麼我為何不可以再去找別的芳草?」握拳。「說不定,別處的芳草比林典還要美!我一定要找個比林典美十分的人兒出來,讓皇兄嫉妒到發狂!」
「可是……要到哪兒去找哦!」剛喚起的雄心一轉眼便被風兒吹散,蕭衍城站在寬闊的官道上發起了愁,
「我,為什麼,出來的時候,沒有帶一匹馬呢?!」看著那條一眼忘不到邊的官道,蕭衍城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
「唉,他居然才發現……」抽空兒換了裝的青年一邊搖頭一邊歎氣。
「我們這位王爺,真是一點點離家出走的經驗也沒有啊!」
天元五年,東琉國的大正王朝排行第三的福王殿下,第一次的離家出走,自此正式拉開了序幕。
蕭衍城覺得自己的運氣好極了,隨便挑了一個方向走,居然就能走到京城最著名的馬市來。自己第一次學著市儈的討價還價,居然就能以五顆金瓜子的超……低價買到一匹毛色油亮,牙口堅實的好馬。剛買到稱心如意的馬兒,他又收了一旁插草賣身的兩個年輕健壯的僕人。
馬有了,僕人也有了,那麼京城外天寬地闊的花花世界遙遠嗎?蕭衍城只想放聲大笑,自己這個福王果然是有福之人,連上天都這麼照顧他!
同樣在挑馬的兩位年輕公子在一邊不住地歎氣,引得馬主人十分不滿。自己的馬兒都是上乘貨色,這兩個買家還有什麼不滿的!
「唉,他那一匹雖然不錯,但也花不了五顆金瓜了吧!」月白衫兒的青年微微蹙起了眉尖,「他難道不知一顆金瓜子要值最少六十兩白銀嗎?」
「是啊,夠買三匹上好的馬了。」另一旁水藍袍子的青年咧了咧嘴。
「更要命的是,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錢袋子打開來拿錢。」
「只那一袋金珠,就不知道會被多少人盯上了。」
沉痛表情對視著,兩人同時搖了搖頭。
「京城裡也不安全啊!」苦笑一聲,月白衫兒對水藍袍子呶了呶嘴。
「是啊,想起來還真讓人感到慚愧。」水藍袍子眼睛閃閃發光,「閒了那麼久,現在正是鬆動筋旨的好時候。你說對不對?」
月白衫兒抿嘴笑了笑,眼中也放出興奮的光芒來。
「這就是你們說的最好的客棧?」蕭衍城站在油漆有些剝落的門樓前,滿腹狐疑地四下張望,「沒什麼特別的啊,除了舊點兒。」
「主人,這逍遙樓雖然門面舊了點,但裡面可是好得很吶!」扛著蕭衍城那隻大包裹,阿三的臉上堆滿了慇勤的笑,「您不知道,這京城裡好多王孫公子都喜歡出城來這兒過夜。這裡頭的妙處啊,只有住過了才會知道!」
「真的?」蕭衍城轉臉看了看阿四。看起來面貌極忠厚的阿四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妙處?」蕭衍城歪著頭,摸著下巴想了想,「哦,既然你們這麼說,那就試試看嘍。」抬起腳,蕭衍城優哉游哉地踱了進去。
門臉雖然並不起眼,但逍遙樓裡卻意外得寬大。入裡是一個小小的庭院,種了幾株楊樹和兩片牡丹。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幢三層高的樓,寬敞而明亮,一樓的大堂裡已經坐了不少人,不過都是清一色的男子。二樓跟三樓都是雅座包間,也有嘈雜的人聲從上面傳來。
「果然不錯。」蕭衍城面露喜色。以前自己難得的幾次偷溜出宮,都喜歡去最繁華的酒肆茶樓裡逛。雖然這異地處偏僻,外面的行頭又嫌沒落了些,但是蕭衍城加道,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裡離京城又遠,地口又不好,卻能有逼麼多的人來捧場,想必差不了哪兒去。
隨便挑了張桌子來坐,蕭衍城從懷裡抽出條雪白的絲絹巾兒來,細細把桌子抹了抹,又在凳子上揮了揮,看看上面微微沾了些灰塵,不覺長眉兒皺了皺,隨手就把巾子扔到了一邊。立在一邊的阿三立刻從地上拾了起來,揣進了懷裡。另一邊,阿四不知道跟櫃檯說了些什麼,立刻行幾道眼光掃過來,將閒坐著的蕭衍城自頭頂的髮絲到腳下的靴尖兒打量了個遍。蕭衍城自然沒覺察出什麼,只自顧自地敲著桌子,拿捏著不太高的聲音喚道:「茶呢?怎麼這兒連個上茶的人也沒有呢?」
阿四一個眼色,立刻有一個小二奔過去慇勤伺候上了。茶味比較淡,但是也還算清口不太粗澀,小菜的口味勉強過得去,蕭衍城蹙著眉尖,對盤中的菜挑挑撿撿了一番後,終於放下了筷子,四下看了看,別人桌上的菜似乎也都沒怎麼太動過。倒是陸陸續續又有些人進來,店門內外挑上燈籠的時候,人已經坐滿了。
「也沒什麼特別的嘛!」蕭衍城低聲抱怨。
「主人,稍安勿躁!」阿三一臉的曖昧,「這家店的妙處,您一會兒就知道了!」
果然,沒過半盞茶的工夫,二樓突然響起了清脆的鈴聲。有些嘈雜的大廳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齊齊將脖子扭向二樓的樓口,臉上都露出喜色來。
隨著鈴聲兒,從二樓的東西兩側各出來五位臉蒙著薄紗的艷妝女子來,她們個個身著艷紅色的衣裙,赤著雪白的足,足踝上套著金環,環上繫著七八個小鈴鐺,走起路來鈴鐺聲便鑽到人的耳朵裡,讓人耳朵癢心兒更癢。
二樓的樓梯口特別寬大,樓梯直對著下面的大廳,廳中的人個個伸長了脖子,倒把那地方當成了戲檯子般。
一陣鼓點兒響,隨後柔軟的絲竹聲便飄遍了整個大廳。
阿三貼近了蕭衍城,壓低了聲音:「瞧,這好處啊,它來了!」
柔軟而纏綿的樂聲好似一位滿懷春情的少女,嬌羞中夾雜著幾許挑逗,清純中又隱隱透著風情。十位身材婀娜的女子隨著樂聲翩然起舞,手軟,足綿,腰身柔,蕭衍城用指尖夾了一根筷子,不覺隨著樂點輕輕敲起了桌子。
「嗯,不錯,當真不錯。」蕭衍城臉上露出些笑容,看著樓上的舞孃們微微頷首,「大膽多了,不像那裡的,明明想挑逗卻又遮遮掩掩帶著五分矜持,沒勁透了。」
稱讚語音還末及落,那樂曲聲兒卻又突然變了。猶如懷春的處子突然變成了風騷的熟女,熱烈而激情。樓上的舞姬們一個個如著了魔一般扭動著身子,頭上的翠環玉鈿隨著她們的舞動而亂飛了一地。樓上如斯,樓下更是如沸了鍋的水,那些本來還安份地坐在桌旁的男人們一個個直著脖子站起來,激動地揮著手,更有不少人跟著高聲地叫喊起來。
蕭衍城實實地被嚇了一跳,他不明白怎麼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樓上樓下的人就都瘋魔起來了?樂聲越揚越高,而樓下的歡呼聲也越叫越響。衝越上頂峰的時候,紅色的舞姬們一同扯開身上的紅衣,將它們扔到了樓下。紅衣下,豐滿的身體上只圍了一塊根本什麼也遮擋不住的薄紗,然後,她們一個個昂著頭,款擺著纖腰,風情萬種地下了樓。
蕭衍城張著嘴,目瞪口呆地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看著樓下的男人們爭搶著被舞姬們扔掉的紅衣,看著他們追逐著幾乎全裸卻又滑溜得像泥鰍一樣的少女們。
「主任,您要不要挑一個?」阿一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蕭衍城的耳朵,低啞的嗓音裡有著強被壓抑下去的濃烈慾望。「逍遙樓裡的十位仙子個個都是天姿絕色,而且聽說她們的床上功夫……嘖嘖!」阿三一臉淫笑。「保管主人您欲仙欲死。」
「是啊,您看見沒?」阿四指了指一片混亂中的人群,「這些人都是嘗過甜頭的,個個爭著要一親芳澤呢!主人您一句話,一百兩銀子可以挑其中任何一個人陪您過一晚。」
簫衍城看著眼前男男女女的混戰場面,扔掉手中的筷子,臉上露出一絲不豫。
「主人,您可快一點,不然這十個姑娘可都被別人搶了先去!」看著簫衍城紋絲不動,阿三阿四不覺有些著急起來。
「蠢材!」簫衍城冷哼了一聲,「真是敗興。」看著一張張醜態畢露的臉,簫衍城僅剩的那一點點食慾也消失不見了。
看著簫衍城拎著包袱就往外走,阿三阿四心急起來,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問:「您怎麼了?這一會怎麼就氣著了呢!」
「菜不可口,又無秀色可餐,當然要走了,這裡亂七八糟的,你們居然還有膽帶我進來。」簫衍城甩手,卻沒甩得開。
「怎麼會?您沒見著,這些公子爺們的,一個個樂得上了天似的。」兩個下人不依不饒,扯著簫衍城的手不放。
「幹什麼呢!有沒有點樣子!」簫衍城有點怒了。「算了,你們兩個我也不要了。還不如我一個人落得清靜!」
「別氣、別氣!」在一邊冷眼看了許久的小二過來解勸,「我瞧公子您這兩個下人也是好意。這裡哪位公子不是來尋樂子的?如果您不好這口兒,那也無妨,我們後院另外有清靜的地方。今日原是我家主廚休假,這樣,我讓他出來,另收拾幾樣可口小菜給公子您下酒。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見這小二倒有幾分明理的樣子,簫衍城也就罷了。反正現在外面天色也晚了。便是另外尋吃住的地方,自己人生地不熟,也有些不便。於是點了點頭,又瞪了阿三阿四一眼,便跟著小二往後院走去。
前面,那十位舞姬的恩客已經付了銀子,各摟著嬌娘去樓上的客房銷魂去了。樓上又出來六個青衣小娘子,引進另一波競拍的熱潮。只是,這前面再熱鬧,跟簫衍城也沒有任何關係。自小在皇城裡長大,環肥燕瘦,哪樣的美人沒見過?簫衍城暗自撇了撇嘴,要我去和別人搶人盡可夫的娼妓,這兩個下人當本王爺是什麼人了!
小二的笑容熱情而誠摯,簫衍城對他有幾分好感。沏上的清茶,茶葉在杯底打著旋兒,散發出陣陣清香。
「好茶!」只是問了一下茶香,簫衍城就贊出口來。
「客官好眼力!」小二挑起大拇指,「這可是三百六十兩白銀才能有半斤的極品毛峰。」
嗯嗯!簫衍城連連點頭,這茶他也曉得,那可是一年只有二十斤的貢茶,他那小氣到家的皇帝哥哥願意分一半給林典,卻連半斤也捨不得送給他這個親弟弟。簫衍城輕啜了一口,滿足地歎了一口,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公子,您再試試這個!」小二一臉憨直的笑,捧上了一杯琥珀色的酒。
「這個是什麼?」
「極品好酒!」小二眨了眨眼睛,很誠實地說,「這酒一個很好聽也很實在的名字。」
「叫什麼?」
「千日醉!」
簫衍城抬了抬眉毛。
「公子,一般人喝了這個能大醉三天。您敢不敢試試?」小二將酒杯伸到了簫衍城的鼻子下面。
簫衍城看了看他。
「這個很貴嗎?」
小二翹起一邊嘴角。
「六十年的上品女兒紅,您說呢?」
簫衍城二話不說,將酒杯接過來,一飲而盡。
「六十年的女兒紅,用十年的女兒紅兌了出來。」簫衍城放下酒杯,對小二笑笑,「果然是好酒!」
「轟!」話沒說完,人已經趴倒在了桌子上。
——
「爺,這裡頭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垂著手,脖子向前伸著。阿三和阿四饒巴巴地盯著攤在桌上亮晶晶光燦燦的金錁子珠串子。
「值錢的東西?」微帶嘲諷的笑聲響起,修剪得整潔而有力的手指一堆明晃晃的金珠之中摸出一塊小小的玉牌,指腹在牌面的突起處輕輕摸了兩下,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笑。「這個還真是值錢呢!」
「爺?」
「你們也算有功,這些賞了!」單掌為刀,金堆被一分為二。一半的金珠推到桌沿,略帶傲氣的聲音對阿三阿四說,「你們兩個小子眼睛還真夠尖的,這次的肥羊
不錯。不過他的來頭不小,這個東西你們不能在京城花。做這一票,夠你們玩樂一年的,東西收下,找個遠點的地方先躲半年,半年後再來逍遙樓吧。」
沒想到自己能分到這麼多,阿三和阿四兩人欣喜若狂,忙上前將金子收了,連連點頭哈腰:「謝謝爺,您放心,我們哥兒倆一定躲遠遠的,只要爺您一聲喚,我們兩兄弟一定鞍前馬後,誓死跟隨!」
「得了,少說這些場面話。」輕輕揮揮手,一雙深潭似的烏目只盯著床上裹著杯子睡得又香又甜的人,「你們快點出去,立刻給找滾得遠遠的去。」
「是、是、是!咱不妨礙您了,爺您玩得盡興些!」阿三和阿四笑嘻嘻地捧著到手的財寶退了出去。
饒有興味地用於戳著那張睡得紅撲撲的臉,心裡漸漸有些不滿起來。
「你說為什麼他裹著被子能睡得這麼香甜?為什麼我從來就不能好好地安心地睡上一覺?」越想越氣,忍不住用於擰了擰那張又滑又白的臉。
好痛!蕭衍城在睡夢中皺起了鼻尖,嘴裡發出模糊的音節。
「大人,您不怕把他給弄醒了?」身邊表情沉靜的青年隨從出聲提醒。
「醒?」修長的眉向上挑了挑,薄薄的唇線揚起慣有的嘲諷笑容,「喝了千日醉,他現在睡得跟頭死豬一樣,會醒才怪!」
說著,他用單手捏著蕭衍城的兩頰,讓他的嘴撅了起來。
「千里,你看,你看他這樣像不像小豬?」
名為千里的青年唇角動了動,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來。
「您打算拿他怎麼辦?」顧千里問。
「怎麼辦?」烏目精光閃動著,「大正王朝的福王殿下,千里,你說這算不算是我們這次東琉國之行的意外收貨呢?」雙手一拍,低沉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決定了,我要把這個福王帶回北兆國去。」
「可是大人,我們在東琉只是為了收集情報。福王是東琉國皇帝的親弟弟,您把他帶回北兆……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顧千里微微皺眉。自己主人這個喜歡往家裡亂撿東西的老毛病還是一樣的頑固。
「這有什麼?」他摸了摸形狀優美的下巴,略思考了一下,「反正這個福王跟東琉皇帝的關係本來就不怎麼好。這兩年不是吵得越來越凶了嗎?就算不帶他走,我想東琉的皇帝陛下大概也不太願意見到自己的這個弟弟吧。」
「那您帶他走有什麼用處?若坊間流言是真的,福王與東琉王兄弟不合,生有反骨。我們將他帶走不是反而幫了東琉王一個忙?我想陛下不會高興的。」
「哼!」輕哼了一聲,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有些慵懶有些不豫,聽到耳朵裹卻是十二分的受用,「管他作甚,我楓靈想做的事情哪件做不成的!」楓靈用手捏了捏蕭衍城的鼻子,看起來有幾分開心,「這個小子長得挺不錯的,能把福王收作男寵,想來山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什麼!?顧千里嘴角抽動著,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怎麼,你有意見?」楓靈斜著眼睛睨過去,表情有點凶狠。
「屬下怎麼敢!」顧千里立刻撇清關係,開玩笑,主人要是真氣起來,自己便是如貓有九命也不夠折騰的。「屬下是在想……」
「想什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怎麼這麼不痛快,哪像是在我楓靈手下做事的人!」
「屬下任想……陛下一定會生氣、很生氣、非常生氣……」
「提他做什麼!」細長的眼尾吊起,楓靈氣呼呼地扔下依然睡得像頭豬的蕭衍城,「你每次部要掃我的興,下次我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不帶我最好!顧千里在心中默默禱告,天上神明庇佑,什麼時候能夠不做楓靈的屬下,我顱千里寧願戍邊十年!
「不管怎麼說,明天把他扔到車上,我們立刻起程回北兆去。」
看顧千里還要說什麼,楓靈立刻惡狠狠地說:「不許再說一個不字,小心我割了你舌頭!」
顧千里立時閉緊了嘴巴,一句話也不說了。
吹熄了燈,一前一後,主僕二人離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