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輝叔叔!我父親呢?!」
還是個孩子的羽劫,在被帶到大殿上時,吃驚的看著渾身浴血的父親的副官。羽輝沒有回答他,兒時冰冷著一張臉擦拭自己的長劍。
「羽凌姐姐!我父親呢?!」
見羽輝不理他,羽劫忙轉身去問另一位父親身邊的副官。羽凌想抬手摸摸他的頭,但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後,就把手又縮了回去。
終於,旁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父親死了!」
羽劫當下就楞住了。他只知道父親上戰場了,但怎麼會死呢?
他的父親,羽楓,仙界的長老,是那樣的強大,全仙界幾乎找不到可以同他匹敵的高手。
何況,父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怎麼可以失去他呢?
「羽凌姐姐……」
他求救的看向在場的唯一一位女性,期望可以從眼神裡還保有一絲憐憫的她嘴裡聽到一些什麼。羽凌也忍不住了,按住他的肩膀:「羽劫,你父親背叛了仙界,帶著怨靈大軍進攻了仙界,血洗了仙界主城……」
「不!這不可能!」羽劫一下子被擊蒙了,「父親他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我要去找我的父親!」
「羽劫,你聽我說……」羽凌忙攔住他,「羽楓已經被仙界的部隊誅殺了……你……」
「不!父親不會死的!你們騙我!」
羽劫一股怒氣炸開,直把所有人都閃得緊緊閉起眼睛,趁機他掙脫了羽凌,轉身振開四翼,沖向天空。
「他跑了!快把他抓回來!」
等大家恢復過來,羽劫早巳經不見了蹤影。
一時聞全仙族城堡上下都開始找尋羽劫,他們一致認為羽劫和他父親是同謀,要捉他回去接受審判。
實際上,羽劫並沒有逃走,他甚至沒有走遠,羽人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戰場上翻找自己父親的屍體。
在怨靈魔物的屍體堆中,羽劫已經被沾得渾身黑紅,連羽翼上都是魔物的血,將羽毛粘到了一起,讓他無法飛翔,他就用雙腳在屍體堆成的山上走來走去,一具一具的翻找著自己的父親。遍布整個霧隱山山頭的戰場上,少年羽劫用自己纖細的手,不知疲憊地翻找著。
有的怨靈士兵還沒有完全斷氣,在羽劫的手碰到他的時候突然嘶吼幾聲,抽摘幾下再斷氣,而羽劫早已經被嚇得習慣了,臉上淚水和血水棍在了一起,身上也多了許多被未斷氣的怨靈突然起身所抓出來的深深傷痕。
一干初人就在離他不遠的地力看著,看著他在那面目可僧的屍山中來回攀爬。羽凌受不了了,別過頭去悄悄擦拭眼淚。有位年長的羽人也歎息著皺起眉頭,落到他身邊,勸阻他:「沒用的,羽劫,你父親的身體已經被聖光炸得粉碎,你什麼也找不到……」
「不,我感覺得到父親的元神!他沒死!他還活著!」羽劫倔強地搖著頭,「我……感覺得到……」
「羽劫,你別這樣。」羽凌擦去他瞼上的血,冰冷的臉頰上有的血已經干涸,怎麼擦也擦不掉。
羽劫笑得有點不太正常:「我沒找到他……」
「羽劫?羽劫?」
羽凌發現了他的異常,忙搖晃他的肩膀:「你怎麼了?看著我……」
「我父親沒死……他沒死……」
「羽劫!羽劫!」
「小羽毛!小羽毛!」
「唔……」
被我王的聲音從黑暗中喚醒,羽劫一時還分辨不出到底是現實壓是夢境。
「呼!你沒事吧?」
「我……我怎麼了?」
「你從樓梯上捧下來了!幸虧我抓住你啊!」我王不分場合的開看玩笑,「不過早知道用摔的比較快,我早就抱著你跳下來了。」
羽劫搖了搖頭,用力撐起身體,一陣眩暈,他下意識地扶了一把我王的肩磅。
「嗚哇!」
我王一聲怪叫把他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啊?」
「沒……沒什麼……」
我王別過身體,盡量隱藏自己的側邊身體。羽劫不依,借著牆壁上不知道是什麼發散出來的微弱光芒,察看著我王的臂膀——堅硬的肩部盔甲已經粉碎,我王強壯的上臂腫得可怕,整條手臂像失去了控制一樣吊在身側。
「嗯∼∼剛才著地的時候我用身體墊了一下,來不及變身了……大概是骨頭碎了……沒關系,回去養一養就好了……」
「你……」羽劫的胸口又疼了起來,忙凝起一團治愈之光在他的肩膀上。
「哎呀小羽毛,你別這樣、這樣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閉嘴!」
羽劫生氣地說:「你這樣我能指望你活著把我帶出去嗎?」
「小羽毛……你……聽起來聲音有力氣了……你好點了嗎?」
「嗯?」
羽劫這才發現,雖熱自己的身體依然覺得有些虛弱,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沉重,頭也不昏昏沉沉的了。同時,一種似曾相識的溫暖感覺,正從不遠的地方散發出來,仿佛在召喚著他過去。
「我王……也許,就快要見到我的父親了……」
羽劫說著,咬了咬牙,加大了手上治愈之光的強度,讓我王的傷勢以最快的速度復原起來。
「啊?要見到岳丈大人了?」
我王瞪起眼睛,一副真的很驚慌失措的樣子。
「你……」
羽劫一時有點後悔給他治療了,心想真該讓他就這樣疼的,就沒閒心在這種情況下還去開玩笑了。
「釋義兄他們呢?」
看我王正常的活動了幾下臂膀,羽劫才收起治愈之光。
我王爬起來,也把羽劫扶起來,擦去他額頭上因為治療自己而沁出的汗水,然後變成獸態,讓四爪上的真火照亮前行的路:
「嗯?不清楚,大概還在上面向下爬吧,走,我們去見岳丈大人。」
「我王∼」羽劫歎了口氣,「那個人,未必是原來的我的父親了。」
「沒關系,我陪著你啦,他總不至於要殺親兒子吧?」
「……如果他要殺我……我王,你不要阻攔他好嗎?」
「為什麼?我陪你來不是看著你來送死的!」
老虎怒吼起來:「如果誰敢傷你,我絕對不會饒他!就算是你的父親也不行!」
「我王……」羽劫蹲下身體,撫摸著他的皮毛,「我已經超過一千年沒有見過他了……我不知道他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他……」
「小羽毛,你別想太多了,見到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王輕輕舔了舔他的臉頰,安慰著他。
「我王,謝謝你……」
「走啦走啦。」老虎竟然靦腆起來。
這一段路途依舊昏暗,但是越走向深處,羽劫和我王的周身感覺越清涼。又繼續走了一段之後,竟然傳來了滴滴答答的水聲。一個拐角過去,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開闊的山洞。泉水的聲音,就是從這個山洞裡傳出來的。
一瀑細長的瀑布,在山洞沁出一汪清泉。
「這裡……有一股復原性很強的力量……」
羽劫說著,他耳側的羽毛漸漸張開,逐漸恢復到了他進入沼澤之前的光澤,不再是萎靡的卷縮著的樣子。
「他就在這裡嗎?」
雖然很大,但是山洞裡除了那一汪泉水,卻是空空曠曠的,我王左右環顧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任何人乃至有人存在過的痕跡。
「是的,我感覺的到,父親他……就在這裡……」
羽劫張開翅膀,那四只晶瑩剔透的翅膀,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他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力量的發源地。
我王化回人性,站在他的身側守護著他,防止隨時出現的任何威脅到羽劫的人或魔物。
「就在那裡!」
羽劫突然睜開眼睛,抬手指向那瀑布的後面:「就在那裡!」
「哪裡?」
我王淌著水走過去,抬手摸了摸那牆壁——被瀑布沖刷的很光滑。但是依舊堅硬。他又敲了敲,沒有空洞的聲音。
「你……確定嗎?」
「確定……」
羽劫也走了過去,摸了摸那一塊地方,點點頭:「我王,用你的斧頭,劈開它。」
「咦咦咦?!」
我王吃驚地叫了起來:「萬一岳丈大人真的在裡面,我把他劈碎了怎麼辦?!」
「……」
羽劫忍了忍,實在是不想在這樣的時刻爆發對我王天真的不滿。
「我叫你砍你就砍……」
「好好,我知道了!」
我王抽出巨斧,振臂一揮,「嗆」的一聲砍在了那堅固的石壁。頓時,牆壁上火花四濺,但堅固的牆壁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倒是我王的巨斧上被嗆出了一道裂痕……
「xxx!」
我王罵了一句,將巨斧甩到身後,朝手心啐了兩口,握拳凝起一團火紅的真氣,怒喝一聲:
「小羽毛,看好了!」
話音未落,我王已是一拳落下,生生在堅固的牆壁上砸出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隨著他的重拳落下,那堅固的牆壁頓時進裂出幾條縫子,連那細小的瀑布也被我王的拳風吹得一時斷了流。
「喀∼喀∼」
裂縫迅速擴大,僅僅一眨眼的功夫,那牆壁已經四散崩裂。
「小羽毛!看!」
我王驚訝的叫了起來——在牆壁裡面,一個游民的、如卵般的物休內,封著一個擁有六只羽翼,看起來和年紀差不多,長相也有幾分相似的羽人。
「父親……」
羽劫撲了過去,也不管那已經復流的泉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奮力的敲打著那如冰的冷玉。
「父親!是我,羽劫!」
無論他怎麼敲打,那卵中的人也沒有睜眼的痕跡,仍舊不知道是死去或是沉睡般的被封在那裡。
「父親……」
太過激動,羽劫敲著敲著就坐到了地上,那卵裡的人卻依然役有任何變化。我王在旁邊看了看,把羽劫從地上從地上拖起來「小羽毛,你等著,我把他鑿出來。」
一拳又一拳地擊打著那卵周圍堅硬的石壁,我王的拳頭上已經出了血,但他依舊堅持到那卵被鑿得松動起來。一使勁,將已經松動的卵從巖壁上摳了下來,我王扛住那沉重的卵,輕輕平放在那一汪清泉之中。
「這是……恩……你父親。」
我王本人想說「岳父大人」,但一看羽劫的樣子,又不好意思了,還是改了口。
「真年輕啊。」我王咂了咂嘴,看著羽楓的樣子,「恩,小羽毛你長得很像你父親啊。」
「父親他,沒有變……還是這個樣子……」
羽劫輕輕撫摸著那堅硬的卵,在羽楓臉部的位置上細細摩挲著。突然,卵內那一直閉著眼睛的人睜開雙眼不是羽劫記憶中的清澈藍色,而是同血一樣的赤紅——和所有怨靈魔物一樣的眼睛,充滿了殺戮和征服欲望的眼睛。
「小羽毛,快躲開!」
眼看那卵上出現了裂紋,趕在它炸裂之前,我王急忙將羽劫撲倒在地。
「啪!」
果然,硬卵應聲而碎,一時間堅硬的碎片四散飛濺,將我王的身體劃出數道深深的傷口,被他撲倒在下的羽劫卻沒有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我王!」
血順著我王的額頭流下,滴在了羽劫的臉上。
「我沒事,小羽毛你父親醒了呢……」我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轉頭看著那已經張開六翼漂浮在半空的羽人。他一樣感覺到了羽楓身上散發出來的邪氣,便本能的將羽劫護在身後。
「父親……」
羽劫看著已經化身邪神的羽楓,突然不可置信地搖頭:「這不是我的父親……」
「啊?到底是不是啊?不是我就砍了他!」
我王才沒他想那麼多,腦子裡就是一根筋的想要保證羽劫的安全。
「不……你打不過他……」羽劫勸阻我王,「他是我的父親,但又不是……」
「小羽毛,我胡塗了唉,那他到底是不是啊?」
「別傷害他。」
羽劫這句話不是對著我王說的,是對著羽楓說的。羽楓已經恢復了些許神志,些許渙散的眼神也已凝神會聚起來。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人,還是千年的那羽劫熟悉的聲音開啟:「羽劫……」
「是我!父親!」
羽劫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立刻站了起來。卻被我王拽住,不許他過去。
羽楓也看到了我王,頓時表情猙獰起來。
「父親!不要殺他!」
羽劫忙出言阻止:「他……他是我的朋友。」
「喂,小羽毛。我們的關系比朋友親密多了吧?岳丈大……嗚嗚。」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羽劫捂住了嘴。
羽楓根本就沒有聽他說什麼,但是有些事他是知道的:「是你放我出來的……」
「……」我王仍然被捂著嘴,沒辦法回答他。
「我不殺你……羽劫,我睡了多久?」
「已經一千年了,父親……」
「一千年啊……我睡得真是好久……羽劫,你放我出來,也算是終於做了一件讓我高興的事情……看來你這個兒子還有點用處。」
羽楓的身體本來是光裸著的,但只是這幾句話之間,就有一層黑色的輕薄鎧甲若隱若現地罩上他的身體。
我王已經扒開了羽劫的手,悄悄地問:「小羽毛,這真的是你父親嗎?怎麼說話這麼惡毒啊?不過……你說話惡毒是不是學他?」
羽劫很想一拳把他打蒙這混小子怎麼就能不分時間不分場地的耍白癡呢?
「一千年,我讓那群雜碎們逍遙了一千年……該是我好好回報他們的時候。」
羽楓陰陰地笑著,同時背上的飛羽和耳側的絲羽都逐漸變成了黑色,就連手指尖的指甲,都變成了黑紫色。
「父親,跟我一起回……回仙界吧。」
「哈哈哈哈哈∼∼」
羽楓突然陰慘慘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一直在洞這回蕩,直扎得羽劫胸口發疼。
「回去?仙界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處?一千年前他們是怎麼對我的?炸我肉身,毀我元神,他們想要我萬劫不復……那種地方,羽劫,你也不要回去了,我們父子一起,去向仙界的那些家伙們討要一個說法吧……」
「可是父親!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族人要那樣對你?」
「你這是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嗎?恩?羽劫?」
時間流逝了千年,羽劫早已不再是那個為討父親一個微笑而謹小慎微的孩童:
「……一千年以來,我一直就想問您了,到底是因為什麼……您要背叛仙界……」
另外還有一句他沒有問出來為什麼,連我也要拋棄呢?
羽楓的眼神又渙散了起來,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山洞的頂端:
「羽劫,你父親我這一生,只對兩件事情認真過:一是仙界仙術,一是你母親……當年你母親生你的時候難產,仙界有一顆樹叫『天命』,每一萬年結一顆果子……你母親生你的那一年,恰好是『天命』之果結果的一年……可是呢,他們不許我去摘……不摘也就罷了,他們竟然當著我的面毀了它……所以,我就抱著你母親的屍體直到她冰冷……他們為什麼不讓我摘呢?因為你母親不是仙界的人,她是怨靈族的魔女,本來我身為仙界長老迎娶身為魔女的她就是讓所有仙界之人為之唾棄的事情,那如果我再給她仙界的果子……那全仙界就會成為三界的大笑柄……你母親啊,多好的一個女人……就這樣死了……不過那些仙界的老頭子們還會偷笑呢……所以我要他們也嘗嘗那滋味,失去自己最愛的人……」
長長的說完那一大段,羽楓鮮紅的瞳孔變得有些濕潤。
「可是你也不該……不該血洗了仙界……父親,跟我回去認罪!我會向長老,還有其它人請罪,請他們將您的罪加在我的身上……我……」
聽著兒子的肺腑之言,羽楓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來:
「看你也是個大人了,所以和你講這些……小羽毛……我剛才聽到那個老虎這樣喊你是吧?看來你也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呢……」
「父親!」
「你要是不願意跟我一起打回仙界呢,就帶這個小老虎回去吧……」
「羽楓說完,突然一揚手,一團魔氣沖天,直直打穿洞頂,擊穿數百丈深的巖石,將山洞直開了一個通往地面的大洞。
「羽劫!」
雷釋義也正巧帶兵趕到,一眼就看到了魔化的羽楓:「這……這是?!」
「哦,又來了人界的小子啊……羽劫,看來,也許我們是戰場上見了!哈哈哈哈哈哈!」
羽楓說著,六翼齊振,一飛沖天,直直地朝著雲霄飛去。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