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
一整天都沒什麼特別,呂釗像往常一樣工作,下班後步行兩個路口與等在那裡的聶聞達一同回家。這是他們的約定,為了避人耳目。
財務科的吳經理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為人很和善,今天下班時碰巧與呂釗一路。呂釗天性沉默,所以打過招呼後就低頭走自己的,倒是吳經理突然對他噓寒問暖,儼然像位熱心的大姐。
呂釗一路老實應對,苦於無法擺脫,他可不想讓她知道聶聞達在等他。
幸運的是,出了公司沒多久,吳經理就指著路邊一輛車說她丈夫來接她了。呂釗松了一口氣,旋即微笑著目送她離去。車子從身邊經過時,呂釗覺得吳經理的丈夫似曾相識。
今天等得比平時久,聶聞達想聯系呂釗,卻想起他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通訊工具。這是一個問題,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擊著方向盤,他開始思考要用什麼方法讓呂釗乖乖接受一支手機。
“對不起,有點事耽誤了。”呂釗上車時見聶聞達面無表情,以為他等得生氣了。
“沒關系。”不喜歡呂釗謹慎小心的樣子,聶聞達換上更有親和力的表情,說:“只是擔心你出事而已。”
“對不起。”
習慣性地為呂釗扣好安全帶,聶聞達假裝不經意地說:“給你准備個手機吧,有什麼事可以及時聯絡,這樣我比較放心。”
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角,呂釗沒有說話。他不想接受聶聞達任何贈予,那樣會讓他覺得卑賤。
“我希望隨時都能找到你。”見商量的語氣不奏效,聶聞達換了一句。他喜歡掌控全局,又不想給呂釗形成壓力,所以總是小心地拿捏著交談的分寸,點到即止。
“好。”呂釗弱弱地應了一聲,把頭埋得更低了。自從那日投入聶聞達的懷抱,他已經失去拒絕的權利。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復,聶聞達心情大好,感覺車子也跑得歡快了。
呂釗無聊地拿著衣角卷來卷去,顯得心不在焉。直到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這裡不是聶家樓下。
“為什麼來這裡?”
巨大的紅色門柱上霓虹耀眼,歡騰的電子音樂填滿了夜空。呂釗呆呆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忘了動作。
“你不喜歡?”聶聞達反問。
“我從沒進去過。”環球嘉年華的盛況呂釗只在電視上看過,以前家裡根本沒有閒錢讓他來這裡玩樂。
“那正好。”聶聞達攬住呂釗的肩膀,拖著他往購票處走去。
呂釗不自在地聳了聳肩,卻沒能擺脫聶聞達的束縛。其實,在外人眼裡聶聞達不過像個帶弟弟出來游玩的普通兄長,而呂釗卻覺得扎了一背的芒刺。
“看那個!”
察覺到呂釗的緊張,聶聞達指了指一個正從嘉年華裡出來的人。半人高的絨毛玩具被那人抱在胸前,幾次絆到他的腳,甚是滑稽。
呂釗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驚歎道:“那娃娃怎麼那麼大!”
“裡面還有更大的,進去你就知道了。”
走進嘉年華的會場,呂釗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絨毛玩具,大的小的,成堆成堆地放在一個又一個攤位裡,有的甚至掛到空中,成隊成排,看得他眼花撩亂。
“每個攤位都是一種游戲,達到要求就能贏走獎品。試試手氣吧!”聶聞達將購來的金屬代幣放到呂釗的手中。
“游戲?”帶著疑問走到最近的一個攤位,呂釗傻傻地看著別人將手中的代幣投向中間一個又一個的圓形平台。
聶聞達解釋道:“將代幣投到那些平台上你就能得到一個玩具。平台的顏色代表獎品的大小。”
呂釗不說話,只是捧著代幣細心地觀察別人的動作。平台又硬又平,金屬代幣扔上去,不是碰飛了就是滑下去,要成功很不容易。
“想不想試試?”呂釗認真的表情讓聶聞達很是著迷,唇邊的微笑止不住地往外冒。
考慮了半天,呂釗搖了搖頭。這種游戲勝算太低,根本是浪費錢。
這時,不遠處突然想起當當的鍾聲,急促而歡快,呂釗好奇地扭頭看去,只見幾個人正在另一個攤位前大叫大笑。
“他們中獎了。”聶聞達告訴呂釗,“只要有人拿走了獎品,工作人員就會搖響鈴鐺。”
心動地看著那個方向,呂釗忍不住走了過去。
原來是一個套環的游戲,很多瓶子擺在一起,誰能拿塑料圈套中瓶口,就能拿到獎品。三個幣換十個圈圈,似乎很劃算。
呂釗小心翼翼地將代幣交給工作人員,一臉的緊張與期待。
“鏘、鏘、鏘、鏘……”
轉眼就扔出九個圈圈,一個都沒投中,呂釗頓時沮喪起來。手裡拿著最後一個圈圈,左看右看下不了手。
“鏘!”
終於,最後一個圈圈也隨波逐流,蹦到了地上,呂釗立刻孩子氣地噘起嘴,小聲地抱怨說:“這圈圈太輕了,打到瓶子就彈出來,怎麼可能投得中!”
看他心有不甘的樣子,聶聞達忍不住哈哈大笑,“要是那麼容易投中,他們還怎麼賺錢?”
不等呂釗出聲,聶聞達從他手中摳出五個代幣再次交給工作人員,這次換來了一桶圈圈。
“投得多了成功的機率才大,記得扔出去的時候要輕點。”
被聶聞達一鼓動,呂釗的斗志又上來了,開始一個接一個繼續套圈。可惜,所有的圈圈再次無一例外,全部爭先恐後地蹦到地上。
“我不玩了!”
呂釗嘔氣地將小桶摔在台子上,惹來工作人員的側目。聶聞達立刻拉著他離開,邊走邊在他頭上亂揉一通,“火氣小一點,小心別人把我們趕出去!”
“怕他!”
呂釗分不清是因為這熱鬧的氣氛還是這鋪天蓋地的新奇,總之任性就像拉開了閘門,橫沖直撞。
也許是壓抑的外衣披得太久,無論是身體或精神都在渴望著隨性釋放;也許在這嘈雜的環境裡,與聶聞達的隔閡不再……
他不知道。
聶聞達沒有呂釗那麼多想法,他只是覺得高興,因為呂釗在他面前再也不是單純的順從或抗拒。他終於看到他的另一面,看著他從頭鮮活起來。
“錢都付了,你現在想走?”
“誰說要走!”
“……”聶聞達壓住笑意,嘴角抽了兩下。
呂釗瞟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說:“我只是不玩這個了。”
“呵呵……”沒能忍住,聶聞達笑了兩聲,轉個彎把呂釗領到一個打積木的攤位前,說:“我要玩這個。”主動跟工作人員換來壘球,呂釗開始投擲。
興致勃勃地玩遍所有游戲之後,呂釗終於有了收獲。一只黑色的小長耳狗,來自中獎率百分之七十的拉繩游戲;一只鮮綠色的大手掌,來自“袋袋有獎”游戲。
雖然感覺有點丟臉,可是呂釗還是喜滋滋的,因為聶聞達再三強調他第一次玩時一無所獲,比他更丟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愛較個你長我短。
緊挨著游戲區的是嘉年華的游樂區,各式游樂設施不一而足。
聶聞達指了指一個名叫極限旋轉的游樂項目,問:“要不要試試?”
這游戲比起雲霄飛車的設計有過之而無不及,把人裝進罐子裡三百六十度旋轉加震蕩,心、肝、脾、肺、腎都能搖出來。
呂釗聽著機器上一陣高過一陣的尖叫,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喜歡海盜船!”看了半天,呂釗指了指一旁的海盜船。這個他玩過,感覺還行。
知道他在害怕,聶聞達也不揭穿,陪著他一起坐了上去。因為人太多,兩人坐到了船尾。
晃動起來呂釗才發現情況不對,這條海盜船跟他之前玩的完全不一樣,不止是單純的左右擺動,而且會在空中停頓,然後猛地往下掉。
“啊——”
感覺心髒就要隨著慣性沖出嗓子眼,呂釗未能免俗地加入尖叫的隊伍。
聶聞達大笑,將他攬進懷裡,單手捂住他的眼睛。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身體起落間聶聞達的手掌格外溫暖,呂釗收住了叫喊,把注意力集中在旁邊這人的身上。之前的算計與現在的呵護,呂釗不知道該相信哪一點,聶聞達的身上好惡總是模糊不清。
很快,海盜船停了下來,呂釗掙開聶聞達一言不發地先走下去。聶聞達緊跟在他的身後,經過小吃攤前才問了句:“你餓不餓?”
呂釗搖搖頭,他突然失了玩興。“我想回去了。”
“就回去嗎?還有很多東西沒玩……”根本不等呂釗的回答,聶聞達在小吃攤前徑直買起了吃的。
“我想回去了。”
拿著食物,聶聞達四下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摩天輪說:“這個看起來很漂亮,我們去坐坐。”
“女生才想坐這個!”呂釗有些不高興了,聶聞達看起來很體貼,可從來都是我行我素。
“去吧!”聶聞達對呂釗的反彈視而不見,只是揚了揚手中的食物袋,說:“正好在上面吃點東西。”
“就幾分鍾,哪有時間吃……”
“走啦!”拖住呂釗的胳膊,聶聞達不理那麼多,使勁把人拽了過去。
巨大的白色摩天輪被裝飾得流光異彩,兩人鑽進其中一個窄小的廂內,對面而坐。摩天輪緩緩地運轉著,一步步將兩人帶往制高點。
聶聞達打開食品袋子,從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蛋糕塞進呂釗的手裡。
“生日快樂。”
看著手中的蛋糕,呂釗張了張嘴,半天都沒說上話來。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居然完全忘了。想起往年母親都會在這天大肆張羅,一家人興高采烈地慶祝,如今難免淒涼……
呂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選擇將這個日子遺忘。
“謝、謝謝……”聶聞達的好意讓他誠惶誠恐。
“許個願吧!聽說摩天輪上是最接近幸福的地方,在這裡許願會特別靈驗。”
“沒有蠟燭。”
聶聞達微微一笑,用手指敲敲玻璃窗,說:“看外面的燈火多漂亮,你可以當它們是蠟燭。”
此時,摩天輪正停在最高點。呂釗扭過頭,俯窗口外的燈火輝煌,感覺心裡堅硬的部分一點點被融化。
聶聞達把他帶來這裡,原來是想為他慶祝生日,哄他上摩天輪,只為了給他空間許願。這樣的用心,該感激麼?
“我希望……”
“不要說出來,會不靈的。”
昏暗的光線柔和了聶聞達的輪廓,呂釗看了他一眼,隨即閉上眼睛。
他希望母親早日被釋放,他希望父親能回心轉意,他希望……盡早還清欠聶聞達的一切。
摩天輪又開始轉動,帶著兩人一步步往下。呂釗睜開眼,轉頭緊盯窗外,不願讓聶聞達看見他眼角的濕潤。
兩人離開游樂場時已經是夜裡九點,人潮卻絲毫沒有要退去的跡象。
呂釗抱著兩個玩具,心不在焉地跟在聶聞達身後,好幾次都差點與他失散,最後聶聞達干脆抓住他的手,牽著他往前走。
聶聞達的手指修長,掌心光滑,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他長得也像個大少爺,永遠服貼的發型,整齊大方的衣著,干淨好看的臉。也許是眉毛太濃的關系,讓他看起來不怒而威,面無表情的時候更是讓人不敢造次。
也許這就是大多數時候呂釗都不敢反抗聶聞達的原因,雖然他偶爾的不順從並沒有招來任何過分的對待。
聶聞達對他是用了心,呂釗明白。可他不像紀饒那般猶如午後陽光一樣明朗,他是一潭深水,有光的時候能照出人影,沒光的時候黑得像無底深淵。呂釗害怕。
兩人上了車,聶聞達慢慢把車開出停車場。
呂釗呆呆地看著旁邊停放各式的車輛,顯得郁郁寡歡。
“不開心?”聶聞達問。
“沒有。”
光是聽聲音就能感覺到呂釗低落的情緒,聶聞達略顯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會喜歡這裡。小孩子不是都喜歡這裡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曾經的小孩在經歷這麼多磨難之後,已經完全長大。
車陡然停下來,聶聞達轉頭看著呂釗,眼中透出難解的情緒。
呂釗回視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聶聞達好心為他慶祝生日,他卻不知道領情,似乎有些說不過去,於是趕緊打圓場:“不過,我喜歡嘉年華,挺好玩的。”他一邊說一邊笑,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聶聞達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又深了幾分。呂釗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識地垂下眼瞼。
片刻後,聶聞達的手伸了過來,呂釗以為他要幫他系安全帶,於是向後靠了靠。誰知那只手卻突然擒住了他的下巴。
呂釗一臉疑惑,正准備提問,就看見聶聞達不斷放大的臉。
一瞬間,口中就被異物侵入了,溫暖濕滑的物體就像靈動的武器,迅速掃過呂釗嘴裡的每一個角落。呂釗感覺全身的神經一下陷入癱瘓狀態,思維徹底中斷。
他只能僵硬地坐著,聽耳邊傳來聶聞達的呼吸,近得就像那聲音原本就在他的耳朵裡。
這是聶聞達第一次正面將自己的渴望表達出來,呂釗純真的笑臉就是導火的引線,猛地點燃了原本半遮半掩的情感。
聶聞達越來越投入,吮吸、舔咬,反反復覆,仿佛呂釗柔軟細滑的舌尖是誘他失控的果實。
不知不覺中,激情升溫,撕裂了溫柔的外衣。
原本舒適的椅背突然變得有些磕人,呂釗能感覺出內裡彈簧的形狀,好像已經嵌進他的後背,在他的皮膚與肌肉上留下永久的痕跡。
氧氣也稀薄了,呂釗看到一種幻象。聶聞達猛烈的親吻慢慢變成脖子上的套索,於是,他的喉嚨本能地發出“卡卡”的氣音。
若不是呂釗抽搐的幅度越來越大,聶聞達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從沉溺中清醒過來。
“怎麼了?”聶聞達略帶嘶啞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尚未褪盡的情色。
“咳、咳、咳、咳……”
推開聶聞達,呂釗撐著車座前方的儀表板,咳得眼冒金星。
眼見呂釗的排斥,聶聞達轉身坐正,雙手置於方向盤上臉上結了一層薄霜。
“呃!”
好不容易此住咳嗽,呂釗偷偷看了聶聞達一眼,忍不住打了個響嗝。那嗝聲在安靜的車廂內分貝奇高,呂釗趕緊捂住嘴,第二個嗝還是緊接著冒出來。
“呃!”
聶聞達偏頭看他。
“呃!”第三個嗝。
“呵呵呵……”聶聞達開始悶笑。
“呃!”第四個。
“好啦!我不碰你就是了,別那麼緊張。”
“呃!”
“你就這麼怕我?”
“呃!”
“……”
“呃!”
呂釗無法控制,一個嗝接一個嗝地打著,怎樣也止不住。
“深呼吸,憋一口氣。憋住一個就好了。”
“呃!”
“憋氣。”
“呃!”
……
令他怦然心動的接吻演變成一場打嗝對抗運動,聶聞達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呂釗的青澀無疑是讓他開心的,接吻也比想象中更甜美,只是這些都無法抵消他們之間的距離感。
所謂有得必有失,聶聞達小心權衡,不打算再行迂回,決定單刀直入。過了今天,呂釗就年滿十八,他們之間,終於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來交往。
☆3000bl★3000bl☆ ☆3000bl★3000bl☆【三千陣】
提問: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並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如何做到避而不見?
回答:問呂釗,他是行家。
上班早,回家晚,跑得比兔子快,躲得比狐狸精,這就是呂釗近期的生活寫照。自從去過嘉年華之後,他成天猶如驚弓之鳥,集中一切力量逃避與聶聞達單獨相處的機會。
呂釗總是在心裡強調,他只是沒有心理准備才會出現這種駝鳥行徑,至少是因為沒有充分的准備才會這樣。與聶聞達建立新的關系,走入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這比一場地震或一場海嘯更讓他害怕。
聶聞達何等精明,自然清楚呂釗的心思,表面上他對呂釗的行為不置可否,並且還不聲不響地配合他。實際上,他已為扭轉這個局面做好了准備。
這天下午,呂釗照慣例准點閃人,趕在聶聞達出辦公室之前離開公司。電梯門合上的一剎那,財務科吳經理動作矯健地沖了進來,一見呂釗臉上就笑開了花。
“回家呀?”吳經理問。
“嗯。”
“你住那麼遠,坐公交車要很長時間才能到家吧?”
“還好,大約一個鍾頭。”
“呵呵,我比你遠。要是我老公不開車來接我,我坐公交車回去要兩個小時才能到。”吳經理邊說邊搖頭,一副因為新房選址錯誤而十分懊惱的樣子。
本來就是閒聊兩句,呂釗也沒細想,出了電梯才發現事情不對。他沒有告訴公司任何人自己住在哪裡,吳經理是怎麼知道他家距離遠近的?隨便就想出一身冷汗來,呂釗正欲追問,吳經理卻已先走了一步。
白色小汽車自身前駛過,呂釗再次看見了吳經理的丈夫。
猛然間想起一件事,他連忙跑回樓上想找聶聞達,可出電梯沒走兩步他又覺得不太妥,於是轉身退了回去。
離開了公司所在的大樓,呂釗咬牙坐了一回出租車,一路上不停催促司機,在最短的時間趕到外婆的家。當初他為了盡快還清欠聶聞達的錢,將外婆的房子租給別人,自從搬出來以後,他還沒回去看過。
站在緊閉的鐵門前,呂釗按響了門鈴。等了半天,卻無人應門。想想時間還早,住戶也許還沒回來,呂釗便席地坐在門邊,耐心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感覺身上越來越冷,雙腿也開始麻痺。
“這不是呂釗嗎?怎麼坐在這裡呀?大冷天的!”
抬頭發現是鄰居阿姨,呂釗連忙站起來,尷尬地點頭。
“沒帶鑰匙嗎?先到阿姨家去坐坐,回頭找個開鎖的。你這孩子,這麼些天沒見,跑到哪裡去了?”鄰居阿姨很客氣,看著呂釗一個勁兒地搖頭,眼神憐憫。
呂釗不自在地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鞋面,說:“不用了,我是在等房客回來。”
“房客?”
“嗯。”
“你的房子什麼時候租出去了?”
“差不多三個月了……”見鄰居阿姨一頭霧水,呂釗心裡咯登一響。
“都沒看見人住呀!是不是毀約啦!”
“不會,他已經交過房租了。”房客一次交了兩年的房租,如此大手筆,卻沒有來住。呂釗有點明白了。
聽呂釗這麼一說,阿姨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交過房租不來住,這也太奇怪了吧?”
“是很奇怪。”鼻頭有些發酸,呂釗匆匆與阿姨告別,直奔聶家。
他早該想到的,差不多三十幾年的老房子,沒電梯又在頂樓,面積也不大,憑什麼租出那麼高的租金,還一次付上兩年。
難怪吳經理的丈夫那麼面熟,他就是當時來租房子的人,見了兩次就全盤敲定了,呂釗連他的臉都沒看太清楚,心想交了錢還怕他跑麼?原來,事情根本不是這麼簡單。
聶聞達!一直都是聶聞達!
他不想讓他難堪,不想看他陷入窘境,所以暗中施以援手。租房一定是他一手安排的!拿著他的錢再去還給他,費這麼多精神只為讓他心安理得……
呂釗哭了,這次不是為了傷痛,而是徹底的感動。聶聞達並不是事事都要求回報,實際上他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沒強求過任何回報,他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為他護航。
回想自己這段時間的杯弓蛇影,呂釗感到慚愧。聶聞達如果對他只有企圖心,根本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是感情嗎?一定是吧!如果不是真的感情,怎麼可能付出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