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為無家可歸者的方家兄弟開始為自己的去處發愁。最後,交友範圍奇窄無比的方展墨決定去找付雷霆,而方展硯急著想瞭解弘揚公司那邊的情況,便與哥哥分道揚鑣。兩人約好晚上在酒吧碰面。
弘揚公司的規模與裴氏相差無幾,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大集團。
方展硯沒能見到董事長張弘揚,接待他的是弘揚的公關經理劉婭飛。
「董事長現在不在公司,有什麼事我可以為您轉告。」劉婭飛是個很有風情的女人,骨子裡甚至透著與職場不合的妖媚。她是張弘揚的情婦,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所以方展硯對她」直沒什麼好感。
「聽說貴公司要中止與裴氏的合作,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就是你。」直接的言辭,無所顧忌的表情,就像方展硯不喜歡劉婭飛一樣,劉婭飛顯然對方展硯也沒什麼好感。
「為什麼是我?」方展硯的臉色有些難看。
劉婭飛仰頭看著方展硯,嘴角掛著訕笑,「這還用說嗎?貴公司今早上演的那出鬧劇,讓我們的董事長非常不滿。您的喜好與他的道德觀完全背離,讓他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在這樣的心情影響之下,要他再與您合作,您覺得有可能嗎?」
「我記得我們曾經達成過口頭協定,為了避免雙方的不愉快,我想還是跟張董面談一次比較好。」目標是張弘揚,方展硯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廟裡的小鬼身上。
「我會轉告的,不送,方先生。」
走出弘揚公司,窩了一肚子火的方展硯不想將壞心情帶給哥哥,便獨自找了一家咖啡店消磨時間。而同樣心情不佳的方展墨,此時正躺在付雷霆家的大床之上。
身為第一順位的損友,付雷霆張嘴就是調侃:「有椅子你不坐,就不怕招人厭?」
「躺著舒服。」
「被趕出來了?」並排躺到方展墨的身邊,付雷霆為自己點了一根煙。
抬手搶過那根煙猛吸一口,方展墨呸道:「你有點想像力好不好?」
付雷霆嘿嘿一笑,把煙搶了回來,「除了你弟弟,還有誰會讓你感到煩惱?難不成是你媽?」
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方展墨尖著嗓子叫了聲:「Bingo!」
付雷霆扭頭看向方展墨,不敢相信地問道:「真的是你媽?!」
「呵呵,這句怎麼聽著像罵人?」方展墨大笑。
看了又看,直到確定方展墨的情緒並不是太低落,付雷霆才繼續玩笑道:「還好是你媽,她比你弟弟容易擺平多了。」
「我倒寧願是展硯。」收起笑容,方展墨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有氣無力地說:「起碼我們能開誠佈公地說個清楚。」
「為什麼一定要說清楚?」付雷霆伸了個懶腰,連珠炮似地問道:「你為什麼喜歡男人?你弟弟為什麼喜歡你?為什麼異性戀就是正常的,同性戀就不正常?這些問題你哪一個能說清楚?」
被問得頭發暈的方展墨,表情木訥得可愛。付雷霆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臉蛋,笑著說:「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情,你又怎麼跟別人說清楚?」
「啊、啊、啊!我不知道!」方展墨突然伸長脖子亂叫一通,像是要把心裡的不痛快統統喊出來。「我和展硯已經決定搬出來住幾天,冷靜一下再說。」
「你可以住我這裡。」付雷霆這回倒是說得心甘情願,畢竟方展墨是真的有了麻煩,他義不容辭。
「那怎麼行!這次不知道要在外面住多久,而且就算你和樊昕不覺得我們礙事,我和展硯也會覺得你們兩個電燈泡瓦數太高。」方展墨輕笑著,拒絕了付雷霆的好意。
展硯和付雷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危險係數可不小,說不定要不了兩天房子都會被他們給拆,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那你去住哪裡?你弟弟能解決嗎?」
「晚上跟他商量之後再說。」
是夜,「深藍」酒吧內。
方展硯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中的酒杯,情緒有些低落。
「想什麼呢?」抽走弟弟手中的杯子,方展墨坐到他的對面。
「在想我們今晚住哪兒。」方展硯笑了笑,不想告訴哥哥公司裡發生的事情,免得讓他擔心。
「先去住旅館吧!」方展墨揉了揉弟弟的頭髮,樂觀地說:「說不定過兩天媽媽那邊就搞定了。」
方展硯強打起精神,應了聲好。於是兄弟倆連夜找了家小旅館,租了間雙人房。
同一個時間,李家仍在雞飛狗跳之中。
「同性戀加亂倫,這就是那個女人養的好兒子。爸,你清醒一點吧!只有你才會把那種女人當成寶。」
李雲亭看著激動得青筋暴起的女兒,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面試的時候碰到什麼?那個方展硯怕我揭穿他,竟然讓人把我從複試名單裡刷下來。這種卑鄙小人,怎麼可能是好人?!」
「是誤會吧?方展硯我清楚,他為人不錯……」
「不錯?一個亂倫的傢伙能不錯到哪裡?連起碼的道德觀都混亂不堪,根本就是個心理變態。」李安妮見不得父親偏心幫方家兄弟,扯著嗓子吼起來,弄得整個屋內都嗡嗡作響。
「安妮!」李雲亭試圖安慰女兒、卻不得其門而入。
「爸!你已經完完全全被那個女人蒙蔽了。看她沒有結婚就有兩個那麼大的兒子,能是正經的女人嗎?大兒子妖裡妖氣不說,小兒子還是個兩面三刀的混蛋,而且、而且她上次還動手打了我!
「爸,你怎麼能允許別人這麼對待你的女兒?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女兒呀!」說著說著,李安妮的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她是真的覺得委屈了。
一直以來,李安妮都認為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可以復合的,可是,就在母親彌留之際,父親卻選擇和別的女人結婚。
在沒有見到方淑艷之前,她就已經認定她是破壞自己家庭的元兇,遇到方淑艷之後,她更加不能容忍向來疼愛他的父親,把注意力放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就像要不到糖果的孩子,她以大哭大鬧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而今天早上的事情更是火上澆油,讓她怒不可遏。
「你當然是我的女兒!我疼你、關心你,可是你不能總是無理取鬧。不管淑艷的過去如何,她現在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親,你不能這麼詆毀她!
「而且,展墨與展硯的事情你也不能都算到她的頭上,她是一個母親,但是不可能完全控制兒子的行為,就像我不能控制你的行為一樣。所以方家兄弟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也不能完全怪她……」
一邊是妻子,一邊是女兒,要站在哪一邊李雲亭實在不好選擇,可是李安妮的口沒遮攔卻讓他有些惱火。對於方淑艷他是瞭解的,不管女兒怎麼說,他也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
聽到這些話,李安妮哭得更加傷心了,大嚷道:「不能怪她,難道怪我?今天受人欺負的人是我啊!你就想著她!你有了她就不要我啦!我是你的女兒,那個亂七八糟的女人算什麼呀!那個死女人、臭女人、爛女人……」
「閉嘴!」聽到女兒這麼辱罵自己的妻子,李雲亭實在是忍無可忍,怒道:「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說完,生氣的他甩手而去。
看著父親頭也不回地走了,深感委屈的李安妮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
幾天來,方展硯連續在弘揚公司吃了五次閉門羹,他的忍耐幾乎到了極限,一見到劉婭飛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就恨得牙癢。
「方先生,你還真是不死心。我說了,董事長他出差,這個月都不會回來。」
劉婭飛每次回話都彬彬有禮,可眼角、眉梢卻透著一股子根本無法忽視的譏誚,方展硯自然不會相信她的鬼話,卻又不能撕破臉,於是強壓著怒火問道:「跟裴氏合作這麼大的計畫,難道張董打算就此擱置?」
面對方展硯的質詢,劉婭飛眉毛一挑,笑說:「這就要問張董了,我區區一個公關經理可左右不了這樣的大事。」
「是嗎?」方展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說:「那打擾了,我下次再來。」
「不送。」
側身從劉婭飛身邊走過,方展硯越想越不甘心,終於在抓住門把的一剎那停下了腳步。「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請劉小姐喝共進晚餐?」
沒想到方展硯會突然提出邀請,劉婭飛稍稍一愣,隨即露出猶如勝者一般的微笑。
「你怎麼住在旅館?」
郭海突然拔高的音量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方展墨低下頭,不自在地推了推臉上的墨鏡。
「只是暫時住一下,我家……在裝修。」在旅館門口撞上熟人,多少有些狼狽。方展墨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家裡現在的狀況,只好撒了個小謊。
「裝修?」郭海看了看了旅館的招牌,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不由得搖了搖頭,「沒地方住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這裡住起來多難受呀!」
「沒事……」
「快別住了,住我那邊吧。」
「你那邊?」方展墨沒聽明白。
「上次你去過的,我買的那套新房子。我還沒搬過去,空著也是空著。」郭海拉住方展墨的衣袖,熱情非常。
「可是,我是和弟弟一起……」
「沒關係,房間多的是,三、五個弟弟都住得下。」
三、五個弟弟?呵呵,一個他已經吃不消了。方展墨傻傻地笑了笑,說:「那好吧,我晚上跟他說說,再給你電話。」
「不要等晚上了,現在就去拿行李。」郭海擔心方展墨會拒絕,所以拚命催促起來。他沒什麼企圖,只是想和方展墨多些接觸的機會。
盛情難卻,方展墨被拖著辦理了結帳手續。旅館住起來的確是不太舒服,而且人來人往地,再碰上熟人也不好,所以他沒再堅持。
城內最好的餐廳內,劉婭飛翻看著餐單,優雅地選擇了昂貴的晚餐。
「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方先生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一邊品嚐精緻的餐後甜點,劉婭飛悠閒地看著方展硯。
「劉小姐真是直率。」方展硯虛應了一聲,心裡盤算著要如何拉攏眼前這個女人。她是張弘揚的情婦,雖然年輕卻頗有些手腕。如今裴氏與弘揚的合作因為他的私人問題而觸礁,她可能是他唯一的出路。
「無關痛癢的話都說了一晚上,你不累我也累了。所以,請不要再拐彎抹角了。」不等方展硯再開口,劉婭飛直接將事情挑了個通透,「我有把握重新啟動裴氏與弘揚的合作,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方展硯不禁為自己的瞻前顧後感到好笑。
「什麼條件?」
「『昊景』建成之後,我要其中的兩間公寓。」
「豪景」是裴氏與弘揚之前確定開發的第一個房地產專案,定位是城內一流的豪華公寓,兩間的價值就是好幾百萬,這個劉婭飛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不過,相較於合作帶來的利益,方展硯眼都沒眨一下,直接應允。
「沒問題,這個要求還算合理。」
「你很有魄力。」劉婭飛笑得嫵媚。
「過獎了,我從沒想過會把它用在這個地方。」方展硯也笑了,不過是職業化的完美笑容。
並肩走出餐廳,方展硯為劉婭飛叫了一輛車,車門關上後,劉啞飛探出頭來,看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和你哥哥的事是真的,所以你上次才不想我接近他?」
方展硯退了一步,沒有回答,臉色卻變得異常難看。
「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劉婭飛又笑了,笑得方展硯心裡直發毛。
拖著滿身疲憊回到旅館,方展硯只想好好躺一會兒,結果卻被告知房間已退。心急火燎地跑到哥哥的酒吧,正撞見他與付雷霆聊得熱火朝天。
「展硯!你可來了,我都找了你一天。」見到弟弟,方展墨連忙從吧檯裡走了出來,「你的手機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打不通?」
僵硬地沖付雷霆打了個招呼,方展硯將手機拿出來瞧了瞧,說:「我忘記充電了。」
「哦。」看弟弟沒什麼精神,方展墨不由得小心起來,「我找到地方住了,下午就想告訴你的。」
「什麼地方?怎麼不等我回來就搬了?」
「你去過旅館了?」知道弟弟不太高興,方展墨暗暗吐了吐舌頭。這才想起郭海這個名字曾經也是個地雷,不禁擔心弟弟知道房主是誰之後的反應。
「我累了,住的地方在哪兒?」
「我帶你過去。」
迅速攬住弟弟的肩膀,方展墨對付雷霆使了個眼色,快步向外走去。
坐北朝南的房間,空氣不錯,風景一流,只可惜方展硯連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看見弟弟從浴室出來就直接倒在床上,方展墨連忙拿來毛巾,為他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很累?」
「有點。」將頭枕在哥哥的大腿上,方展硯滿臉倦意。連日來都在為弘揚的事奔忙,今天終於有了進展,心裡一放鬆,疲憊就湧了上來。一想到最後還是去求了劉婭飛那個女人,方展硯就覺得窩囊透了,心情一差到底,疲勞感更重。
方展墨並不知道弟弟公司發生的事,只當他工作太累,也沒太在意。「你的手機一直關著,也不知道媽媽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她打給你沒有?」
方展墨搖搖頭,有些沮喪。
見不得哥哥有半點委屈,方展硯抬起身子,將臉貼在方展墨的胸前,說:「沒關係的,再給她一點時間。」
用下巴蹭了蹭弟弟已經半干的頭髮,方展墨收緊雙臂,用力抱住他,就像在從他的身上汲取支撐的力量。
良久,方展硯抬了抬沉沉的眼皮,下意識地問了句:「這房子是跟誰借的?」
「一個朋友……」將毛巾隨手一扔,方展墨關了燈,摟著弟弟躺進被子裡,說:「睡吧,我也累了。」
他不是故意想隱瞞郭海就是房東的事,只是……弟弟精神不好,還是不要去踩地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