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李心田的事,黎湛在錢永勝的護送下回到了小別墅。
有些受不了這種亦步亦趨的看管式保護,卻又無法反抗叔叔的安排,韓闖鬱悶到了極點。
如果是黎湛,他還可以發個脾氣,使個性子,可是面對錢永勝,他必須注意那該死的老大身份,除了板起面孔之外,什麼也不能做。思及此,才發現黎湛在身邊並非全然沒有好處,韓闖忍不住嗤鼻。
如錢永勝所說,黎湛的確很結實,前後不過一周的時間,他身上的傷已經基本痊癒。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面,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高大男人,韓闖沉默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位置。
沒有遭遇任何刁難,黎湛多少有點驚訝,不過他反正是鐵了心要留在韓闖的身邊,就算韓闖再厭惡他,他也不會動搖半分。
心平氣和的相處還沒有超過八小時,韓闖和黎湛又碰上了新問題,重新點燃了韓闖的爆脾氣。
「為什麼要他搬過來?!」
「我說過,他要寸步不離地待在你身邊。」
「寸步不離?!」韓闖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那讓他乾脆和我睡一張床好了,犯得著再弄間房給他嗎?」
面對侄兒的口沒遮擋,韓昆來了個充耳不聞,轉頭對黎湛吩咐道:「今晚就把你的行李拿過來,沒我的允許,不准你離開韓闖半步。」
其實韓闖和黎湛都清楚,韓昆如此強硬的決定,來源於痛失親人的陰影。太多的至親命喪黃泉,讓他變得謹小慎微,甚至有些偏執。黎湛的奮不顧身正是他要的,不管必要與否,能讓韓闖多一層防護總是好的。
知道自己的反對再次無效,韓闖狠狠地瞪了黎湛一眼,怒氣沖沖地將自己關進了臥室。
與韓昆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黎湛離開了別墅。當他回到何美琪的居所,看到的是滿桌的佳餚。
「回來得正好,菜剛剛上桌哦。」何美琪紮著頭巾,賢淑中帶著幾分俏皮。
黎湛遲疑了一下,淡淡地回應道:「我不吃了。」
「已經吃過了嗎?」何美琪不以為意,反而夾了一塊雞翅遞到黎湛的唇邊,笑道:「那就可惜了,我做的可全是某人最喜歡吃的菜哦。」
沒有張開嘴,黎湛生硬地轉身,說:「我是來拿行李的。」
何美琪一怔,雞翅掉在了餐桌上。
「要出差嗎?」
「昆叔讓我搬去小別墅。」
僵在原地的何美琪,顫顫巍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脫力地坐到一旁的餐椅上。
黎湛走進客房,迅速地將自己為數不多的物件打包裝袋。雖然他與何美琪並無親密關係,但是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他的心中始終有些不忍,所以,他走得越快越好。
「阿湛!」在黎湛拉開大門的一瞬,何美琪突然開口叫住他。
黎湛轉過身,沉默。
「你……不會回來了?」說出口的是疑問,在心裡的卻是肯定。何美琪有預感,只要黎湛踏出了這個門口,她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有事打電話給我。」
黎湛迴避了何美琪的問題,不想再給她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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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行李放進韓昆為自己安排的客房,黎湛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房門開著,正對著韓闖的臥室。
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正拿起一件緊身的黑色無袖衫往身上套。黑髮從V型領中穿過,在空中散成凌亂的弧度。毫不避忌旁人的窺視,英俊完美的臉孔上,邪佞中帶著一絲乖張,這就是韓闖。
「去哪兒?」看著韓闖一步步走近自己,黎湛的呼吸有些混亂。
「哪裡在這個時間開始營業,我就去哪兒。」伸手扯了扯黎湛的衣領,韓闖露出嘲諷的笑容,命令道:「想跟著我,就換掉你這身礙眼的正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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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放的音樂,瘋狂扭動的軀體,所有刻意的觸碰與蘊含挑逗意味的眼神,充斥在男色至上的同志PUB裡。
迷離的燈光,妖冶的人群,糾纏不清的曖昧關係。
黎湛跟在韓闖的身後,重複著夜夜笙歌的糜爛生活。
韓闖是故意的,將黎湛拖進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裡,讓他看見他與不同的男人恣意周旋,等著看他彷徨無措甚至心碎。遺憾的是,他從來都沒有達到目的。黎湛彷彿百毒不侵,縱使韓闖與陌生男人在賓館鬼混到清晨,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一絲異常。
努力分析其中透露的訊息,自負的韓闖不認為黎湛對他的暗戀已是昨日黃花。
他只是沒有立場表達,嫉妒是戀人之間才有的情緒,並不適合一個失敗的暗戀者。肯定是這樣,黎湛就是這麼個悶騷的傢伙,要是他直接表達出來那才叫奇怪。
「阿闖!」黎衡好不容易才邀到韓闖共進午餐,想打聽一下他最近的情況。可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韓闖,黎衡心裡生出一絲警惕。
「啊!什麼?」
「沒什麼,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呵,」韓闖乾笑了一聲,避開了這個尷尬的問題,「好久不見了,你在廣安那邊沒問題吧?」
「還好,李新手下那幫小子還算聽話。」小心地觀察著韓闖眉目間的細微神情,黎衡試探著問道:「阿湛跟在你身邊,還好吧?」
抬頭瞟了一眼隔了兩張桌子的黎湛,韓闖嗤鼻一笑,「認識他十幾年,我現在才知道他比牛皮糖還牛皮糖。」
「他很在意你的安全,何況還有昆哥的指派。」黎衡的話說得很自然,卻像一根刺扎進了韓闖心裡,看到他微變的臉色,黎衡連忙說道:「別在意,我只是隨便說說。」
「衡叔,再給我一點時間,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到的。」拍了拍黎衡放在桌上的手背,韓闖扯著嘴角露出一個不太自在的笑容,卻正好看到一旁的黎湛突然傾身,像是要站起來,混合著擔心、警戒還有少許心痛的表情一閃而過。
黎衡背對著兒子,完全沒有察覺,只是低聲說:「別太勉強,我這邊沒關係的。阿湛是個大人了,想走哪條路他有權選擇。我這個當爹的,能做的畢竟有限。那麼要求你,實在太難為你了。」
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還是牽動著黎湛,韓闖頓時得意起來,笑道:「衡叔,對我有點信心,別人我不敢說,對阿湛我絕對是勝券在握。」
「嗯。」對於「勝券在握」這個說法,黎街顯然信心不足。
「呵,再來一杯?」將黎衡的酒杯斟滿,韓聞再次轉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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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距離昨日與黎衡的會面已經過了三十二個小時。韓闖滿腦子只有「速戰速決」四個字。
打不跑、嚇不退,黎湛一天比一天更像韓闖的影子,這不是韓闖想見的結果。
一定有辦法結束這種局面!
「今晚出去嗎?」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我的行蹤?」
不止一回聽到韓闖拿話噎他,黎湛識時務地閉上嘴。
「今晚不出去,」像是覺得自己太過分,韓闖突然改變了語氣,「去拿點啤酒和吃的上來,我要看影碟。」
一直希望韓闖厭倦那種聲色犬馬的生活,黎湛聽到這話,差點管不住上揚的嘴角。
水煮花生、鹵雞翅、巧克力、牛肉乾、薯片、爆米花……當管家利落地將這一大堆東西塞到黎湛手裡,黎湛不禁懷疑,韓闖想在家看影碟,似乎是幾百年前就計劃好的。
「還有嗎?」舉了舉手中份量誇張的食物,黎湛問管家。
「沒了,咳……」管家清了清嗓子,「我幫你把啤酒拿上去。」
兩人來到韓闖的臥室,臥室主人早已半躺在沙發上,看起了影碟。
《肖申克的救贖》,灰暗的色調,晦澀的故事。
「從監獄開始的劇情總是讓人討厭。」韓闖拿起一瓶啤酒,咬開了瓶蓋。
黎湛站在一旁,淡淡地說了句:「我喜歡這片子的結尾。」
「用二十年挖個洞爬出去?」
「不是人人都有這種韌性和毅力。」
「你跟他有些相似。」韓闖低頭掩去嘴角的輕笑。
「我們都坐過牢。」黎湛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言語不帶起伏。
韓闖看了看他,然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過來,陪我再看一遍。」
「換一部吧,這個你不是看過了嗎?」黎湛坐到沙發上,小心地調整了一個位置,不讓自己碰到韓闖。
「我就想看這個。」抬手往嘴裡灌了一口酒,韓闖拿起另一瓶遞給黎湛。
黎湛沉默地接過酒瓶,那一瞬,韓闖留意到他手指上的白色刀疤,那是與李心田搶刀時留下的。
「你的傷怎麼樣了?」
隔了這麼久才聽到韓闖的問候,黎湛有些受寵若驚,「已經全好了。」
「認識我後悔嗎?」韓闖突然問道。
黎湛一怔,側頭對上韓闖的目光,眼中閃過疑惑。
「我是你的剋星。」韓闖綻開單純的笑容,彷彿在講敘一件趣聞,「發生在你身上的每一件災難都是我帶來的,你應該恨我。」
轉頭不再看黎湛,韓闖拿起手邊的煙盒,為自己點了一支煙。「我答應衡叔,一定要讓你離開韓家,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黎湛一動不動,仍是沉默。
「可是,你還在這裡。我的努力好像沒什麼成效。」將腳架在茶几上,韓闖放鬆身體,任自己陷進柔軟的沙發中。
黎湛放下手中的酒瓶,眉宇間有些凝重。韓闖話裡有話,這不是個好現象。
韓闖也不看他,只是繼續說道:「為什麼不肯離開?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何美琪對你的感情,反而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電視裡,男主角在獄中弄到了自己的第一把小錘子。
「明知道得不到回應,為什麼你還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這個「他」是指的誰,黎湛與韓闖心照不宣。
「不要把問題當成回答。」韓闖突然欺身上前,痞痞地往黎湛的臉上吐了個煙圈。
黎湛被嗆了個正著,只能強忍著咳嗽,專心防止兩人距離過近。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繃緊的弓弦。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把你踢走?」得不到黎湛的回答,韓闖換了個問題。
黎湛不自在地像後靠了靠,試圖離韓闖遠點,可是徒勞無功。
韓闖又靠近黎湛兩寸,鼻尖幾乎對上黎湛的鼻尖。
「我的耐心有限,你非要我撕破臉嗎?」
此時,韓闖唇齒間原本該是溫暖的氣息,竟讓黎湛感到寒冷。
韓闖猛地後退,重新坐回沙發裡,按下手中的搖控器。
影片飛速快進,不過瞬間男主角雕刻的棋子就擺滿了窗台,監獄中的好友為他提供了第N把小錘子。
「我以為……」黎湛很想質問韓闖,為什麼要這麼對他,這麼絕情、這麼不留餘地,可是他問不出口。
「你以為我是誰?」韓闖嘲笑道,「認識我十幾年,你還沒看清我的本性?」
聽到這兒,黎湛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就是韓闖,自私、自大的,為了自己的目的永遠不擇手段的韓闖。
黎湛與他朝夕相處十幾年,怎麼可能看不清楚。只是,當你太瞭解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是希望能看到不同的東西,就像在孜孜等待一個驚喜或是……一個奇跡,尤其在你愛著他的時候。
黎湛蒼白的笑容,帶著一點少有的脆弱。韓闖下意識地伸出手,扣住黎湛的下巴,讓他轉頭面向自己。
「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改變主意。」
「你為什麼不問我,我為什麼堅持要留下來?」黎湛反問。
棋子打中牆上的海報,向所有人宣告囚犯成功逃脫。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耗時二十年的洞裡,男主角爬向了他嶄新的生活。
「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代價是聽從我的建議,如何?」
韓闖放低聲音,左手沿著黎湛臉部的輪廓向上,慢慢移至他的腦後。
黎湛不解地看著韓闖,如同受到盅惑一般,隨著他的動作,靠近他的雙唇。
濕熱、溫柔的輕吻,如果清晨恍惚的夢境……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麼?」
握住韓闖的手腕,黎湛仰頭離開韓闖的雙唇,抬手整理韓闖落在椅背上的黑髮。
韓闖怔了怔,黎湛眼中的溫柔讓他有些不能消受。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漸漸形成對壘。
良久,黎湛滑動手掌,緊緊握住了韓闖的手背,將它貼至自己的胸口,輕輕地說道:「你太自以為是了,這會讓你看不清事實。」
「你說的事實是指什麼?你不愛我?」韓闖挑了挑眉,嘴角浮起輕蔑的笑容,顯然對黎湛的說法並不苟同。
黎湛也跟著笑了,那笑容有自嘲,更有無奈。他沒辦法告訴韓闖父親的用心,黎衡是他的父親,他不能出賣自己的父親。
「我一直都愛你……」黎湛頓了頓,低頭吻在韓闖唇邊,廝磨間含混地說道:「比你所知道的更愛你。」
沒想到黎湛會如此輕易地說出心中的情意,韓闖頓時失去了反應,任黎湛頂開他的牙關。
黎湛吻住韓闖,是因為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聽到韓闖對他的嘲笑與諷刺,雖然他從來沒想過要對韓闖表白。可是,他還是說出來了,而且比預期的更容易。
黎湛知道,韓闖之所以把他對黎衡的承諾全盤托出,一定是因為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趕他離開。
雖然不知道韓闖會採取什麼手段,不過黎湛覺得自己如果這次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再說了,所以,在他離開之前,他決定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而不是一味地閃躲,假裝自己毫不在乎。
恢復鎮定的韓闖很快發現黎湛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與之相反的是唇上異常堅定的力量。遲疑了半秒,韓闖反手握住黎湛的手掌,伸出舌尖,回應了黎湛的親吻。
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的心跳,卻始終有別於情人間的熱烈。黎湛閉緊雙眼,努力克制著心頭的悸動,不想在這一吻中徹底淪陷。
可惜韓闖並不體諒這一點,反而故意將黎湛的手拉進自己的衣內,貼上他的皮膚。手到之處,觸感鮮明,光滑、結實、富有彈性的軀體像一塊磁鐵牢牢吸附住黎湛的手掌。
黎湛睜開眼,錯愕。
韓闖無辜地看著他,彷彿這麼明顯的引誘不過是他的自然反應而已。
原本該是乾柴烈火般的灼熱,一下子降到了零度。黎湛費力地退開,自嘲地搖了搖頭。他太瞭解韓闖,凡是看對眼的,上個床在他來說完全不在話下,單純的追求身體的快感,黎湛認為這是對他感情的一種褻瀆。
「我不是那些只想跟你上床的男人。」 黎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彎下腰,為韓闖整理好凌亂的衣服。
韓闖沒有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你果然不知道我想要什麼。」輕輕撫了撫韓闖的臉頰,黎湛努力擺出一個笑容,不想讓自己的失望落入他的眼中。
「別碰我!」
隨著韓闖冷酷的聲音,房門被打開了。
黎湛轉過頭,看到輪椅上的韓昆。他頓時明白過來,這就是韓闖的計劃。先引誘他,然後讓自己的叔叔撞個正著,這樣一來根本不用多費唇舌,韓昆自然就會讓他滾蛋。
收回自己的雙手,黎湛面無表情地站直了身體。
電視中的影片早已結束,整個房間一片死寂。
「你們在幹什麼?」韓昆的聲音有些冷。
韓闖順了順自己的衣領,僵硬地站起身來。
「你該問問,他想幹什麼。」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叔叔,韓闖臉上是少有的憤怒,就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黎湛!」韓昆以怒吼代替疑問。
黎湛不知道該做何解釋。紅腫的雙唇,凌亂的衣衫,韓昆進來時,他的手甚至還停在韓闖的臉上。韓昆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兩個男人能玩出些什麼花樣來,他一清二楚。
「誤會了吧,阿湛,你只是在開個玩笑對嗎?」為韓昆推輪椅的人從暗處走出來,悄無聲息的動作,就像憑空鑽出來的幽魂。
黎湛動了動唇,無聲地叫了句:「新叔……」
曾經的廣安領頭人,因為被韓闖連累而被踢到國外的李新就這麼冒了出來,令黎湛與韓闖都十分吃驚。
率先恢復過來的黎湛,拒絕了李新為他找來的開脫之詞,「這不是玩笑,我一直對韓闖別有用心。」看了一眼自己十分敬重的長輩,他淡淡地說:「昆叔,你不該把我留下來。」
一聽此言,吃驚的反倒是韓闖。他沒想到黎湛會完全不辯解,甚至配合他的陷害。
「阿湛,你太讓我失望了。」韓昆的聲音像在歎息。
「對不起。」
黎湛由衷地說出心中的歉意,對於昆叔他一直覺得很內疚,總感覺自己利用了他的信任,就像一個卑鄙的小人。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韓昆抬起手,示意黎湛離開。
一聽此言,李新的臉色變了變,連忙說道:「昆哥!阿湛只是年輕不懂事,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新叔!」黎湛上前拉住李新,一邊阻止他繼續求情,一邊感激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李新握住黎湛的手,一時無言。
「是我的錯……」無限留戀地看了韓闖一眼,黎湛唇邊露出一絲苦笑,「我活該。」
這句「活該」像尖刀紮在韓闖的心上,很痛,卻看不見鮮血。
慢慢的轉身,對韓昆深深地鞠了一躬,黎湛毅然向門外走去。
到此為止,這段長達十幾年的無望感情終於走到了盡頭,黎湛茫然地走著,不知心頭那股酸澀之感是慶幸還是悲哀。
就像牽線的人偶,韓闖不由自主地被牽引到窗邊。慘白的月色中,泳池反射出陰森的光芒。黎湛高大的身影緩緩接近它,彷彿即將被它吞噬。
「把黎湛處理了,埋個好地方。」韓昆突如其來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魔咒。
韓闖回過頭,看見叔叔掛上了手中的電話,忍不住顫聲問道「你想幹什麼?」
「你以為我會放過對你心存歹念的人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韓闖的心跳瞬間失去了節奏,全身的血液開始逆流。猛地趴到窗邊,四五條黑影已經將黎湛團團圍住。
「不!」恐懼襲來,韓闖失聲大叫。
「攔住他!」
韓昆一聲令下,李新迅速制住韓闖。
「不!放開我!你不能殺他!」韓闖的雙眼變得赤紅,拚命瞪視著自己的叔叔,「是我,是我陷害他。他什麼也沒做!」
吃力地壓住瘋狂掙扎的韓闖,李新也看向韓昆。
「那他為什麼承認?」韓昆不信。
「他是個笨蛋,鬼才知道他為什麼承認!也許、也許他腦子壞了,天殺的,他真的什麼都沒做!」
「昆哥……」李新暗自為黎湛捏了把冷汗,卻不敢開口求情,擔心弄巧成拙。
韓昆回視二人,冷冷地說道:「就算他什麼也沒做,他對你的企圖也是不爭的事實。光憑這一點,我就不能留下他。」。
「不!」韓闖的眼睛模糊了,夾雜著絕望的嘶吼都要浸出血來。
這時,他突然感覺背上的力量有所消減,便立刻用手肘向後猛地一捅,李新吃痛,頓時倒地,他趁機飛奔出去。
連滾帶爬地跑出房子,韓闖正看見黎湛被人打倒在地。雨點般的拳腳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身上,卻不見他有半點反抗。
「阿湛!」韓闖高叫一聲,撲上前掀開正在行兇的打手。
黎湛勉強地看著睜開被打腫的雙眼,恍惚地看著與眾人扭打成一團的韓闖。混亂中,不知何人的拳頭揮了過來,黎湛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冰冷的池水瞬間裹住黎湛遲鈍的身體,漫入他的口鼻之中。
重重地嗆了幾口水,黎湛本能地掙扎起來,淅瀝嘩啦的水聲頓時不絕於耳,其間隱約摻雜著韓闖的叫喊。
一聲又一聲的「黎湛」聽起來那麼急切,讓黎湛下意識地想從水裡爬出來,可是越是用力就沉得越快,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不斷拉扯他的雙腿。
「闖……唔……咳、咳、咳……」黎湛想回應韓闖,想告訴他不要慌張,結果口中湧進更多冷水,幾乎奪去了他全部的呼吸。
韓闖——黎湛在心中吶喊著,一陣絕望。
「我在這裡!」韓闖的聲音突然闖進黎湛的腦子裡,天籟一般,清晰得如同耳語。
強大的力量從身後包圍過來,托起黎湛的腰部,將他的頭抬出水面。空氣重新灌了進來,讓黎湛咳嗽不止。
「沒事了,我在這裡。沒事了……」
「咳、咳……」
「沒事了,我在這裡。」
強迫自己睜開雙眼,順著韓闖的髮際滴落的水珠成了黎湛最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