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是罪,這是北辰炎御現在最佳的寫照。
今日的他,一早就被床上的「驚喜」嚇得半死,他衣裝不整的衝出自己的星焰居,使出上乘輕功上演逃亡記,完全不敢看向床上那個「驚喜」的臉色。
早知道就叫尹叔叔多教他一點事,這樣他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上了蒼魔嶺,酷寒風雪自他的身側呼嘯而過,但奇異的是──風雪絲毫沒落在他的厚氅上,就連風聲也不敢打在他的身上,好像他是這蒼魔嶺上萬物的主子,凡嶺上雪怪及植物都得朝他恭敬的低頭。
可現下的北辰炎御可挪不出時間欣賞這些因他而起的怪異現象,他忙著往蒼魔嶺上唯一的房舍奔去,連門都懶得敲,直接登堂入室。
砰的一聲,乾淨的房舍內被吹入幾尺風雪。
房內的男子慵懶的半坐在躺椅上,他自鑽研的古書中抬起頭,凌厲的瞪向不請自來的北辰炎御。
北辰炎御趕緊關上大門,朝男子乾笑。「尹……尹叔!」
躺椅上的男子──尹淵天哼了一聲。「還知道我是你的尹叔?瞧瞧你,把我的寶貝屋子弄成什麼德行!」
「我不是故意的!尹叔,先別說這些,你這裡借我躲躲,只要一下子就好,躲完我就幫你把屋子打掃乾淨!」
「怎麼?躲誰啊?」心裡明明有譜,尹淵天還是故意問。
「是……是秦姊姊!」
「喲∼∼是秦飛燕啊!怎麼?她做了什麼事讓你要躲她?」尹淵天臉上的興味更濃了,將古書擱在一旁,專心聆聽他說話。
「秦姊姊她……她……」北辰炎御抖了抖,美麗的紫眸溢滿慌亂的神采。「她在半夜爬上我的床!」
咚的一聲,尹淵天連人帶椅的摔下地。「然後呢?」知道那女人絕對不會只爬上床這麼簡單,趁北辰炎御還沒羞恥到說不出話,他趕緊追問。
想起當時的情景,北辰炎御可是嚇到魂不附體。「我雖然感到身旁有人,但因不敵睡意,還是繼續睡了;可一大早起床,我看見秦姊姊半褪衣裳,手還摸進我的內衫,更迷亂的叫我『焰皇』!我當下嚇得跌到床下,趕緊抓了外衫就衝出門!」
「……」
「尹叔?」
「那你哪裡不躲,躲在我這裡幹嘛?!」
「因為不管我躲到哪裡,只要秦姊姊一問,他們就會招了,害得我沒事就要跟秦姊姊玩你跑我追的遊戲;而秦姊姊只怕尹叔,只要躲到尹叔這裡,我就安全了!」說完,北辰炎御還非常驕傲的抬起頭,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聰明才智。
尹淵天一掌打在他的後腦勺上,北辰炎御當下痛得縮到角落,免得再被賞上一拳。
「怕?不,她不怕我,她是聽從我!你知道為何普天之下,秦飛燕那女人誰都不聽從,唯獨只聽從我的原因嗎?」
「不知道。」北辰炎御思索了一會兒,誠實的搖頭。
「她是為了你啊!傻小子。」
「我?」北辰炎御指著自己,嘴巴張得老大。
「不是你,還是誰呢?」看北辰炎御毫不掩飾訝異的心情,震驚的表情顯得十分滑稽,讓尹淵天不禁失聲笑出來。「別忘了你的秦姊姊可是江湖第一女魔頭,曾經是魔皇的護法呢!她的事跡惡劣到令人聞風色變,她的武功就連我都敵不過,哪能讓她乖乖聽從於我?要不是有你這個傻愣子當籌碼,我早就喪命在她的刀下了!」
「咦?我是籌碼?我怎麼不知道。」
尹淵天笑得可愜意了。「你從頭到尾都是,笨蛋!」
北辰炎御立即撲到尹淵天懷中,嘻嘻直笑。「哇!能當尹叔的籌碼,我可得意了!」
「傻小子,你得意什麼?『籌碼』這個字可不是好的形容!」
「不是好的形容嗎?啊!一定是我沒把尹叔給我的書背好,回頭我再背!」北辰炎御笑得皮皮的,卻又被尹淵天賞了一拳。
「啊──很痛耶!尹叔。」捂著被打的頭,北辰炎御立刻跳離尹淵天遠遠的。
尹淵天忽地歎氣。「唉……你這德行……真不曉得秦飛燕怎麼還不放棄你?除了你這張皮相,她還愛你哪裡?」
「愛我?可是……可是……秦姊姊眼裡的人不是我啊!她老是叫我『北辰焰皇』,但我不是北辰焰皇,我是北辰炎御啊!」
尹淵天神色複雜的盯著北辰炎御的面孔。「你還不懂嗎?」
「懂什麼?」看到尹叔眼底又竄出多年前看著他時會露出的強烈恨意,北辰炎御不自主的倒退好幾步。
「我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嗎?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對你說明這件事的始末,怎麼?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尹淵天輕柔的問,而他眼中的那抹恨意則是讓北辰炎御感到好心痛。
「那我重說一遍好了……現在的你或許可以聽得懂……」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北辰炎御失控的大叫,用力摀住耳朵,眼瞳佈滿血絲,瞪著仿如墜入過往記憶的尹淵天。「你瘋了!你跟秦姊姊一樣瘋了!」
「我……」被北辰炎御一吼,尹淵天才恢復神智,看清眼前的人並不是他多年前的那個夢魘。
北辰炎御受傷的純摯眼眸令尹淵天不禁暗自痛罵起自己的愚蠢。「炎御,抱歉,因為……你實在是太像他了。」
不,不只是太像他這麼簡單,「尹叔跟秦姊姊……你們真的好奇怪……有時我覺得你們好親近,就像書裡描述的親情一樣,讓我覺得很溫暖;有時我又覺得你們好恐怖,你們的眼睛看的人明明是我,卻又好像不是在看我,更時常說些我聽不懂的話,還逼我瞭解……」
「炎御,這是我跟秦飛燕的錯,我們不提這件事了好嗎?」尹淵天心虛的想轉移話題。
「剛剛……剛剛我還以為尹叔又要回到四年前那個可怕的尹叔了……是不是我再聽尹叔的話到蒼魔嶺的天寒池去泅水,尹叔就不會再……」
「閉嘴!」尹淵天萬分狼狽的低吼。「不要再說了!」
北辰炎御不語,低頭看著自己的鞋,不讓難堪的表情被尹淵天看到。
深吸一口氣,緩下情緒,尹淵天開口。「我……我一直很抱歉四年前對你做的事……我說過……你跟他很像,所以……」
北辰炎御覺得很迷惑。「你跟秦姊姊總是這麼說……就算我跟他很像,我也不是他啊!北辰焰皇明明是個死人,為什麼要影響到我這個活著的人?為什麼我要被你們恨、讓你們哭、害你們思念,再讓你們把那份情感轉移到我的身上?我不懂的是,死了的北辰焰皇明明感受不到,那讓我來感受你們的情感又有什麼用?」
尹淵天為之一窒,吶吶的說:「我……我……」
突然大門被強力的拍打,房舍外傳來女性嗓音,「尹淵天!焰皇在你這裡嗎?」
「啊!糟糕了、糟糕了!」北辰炎御慌忙爬上屋樑,還差點腿滑跌下,他連忙使出輕功爬上大樑柱,機靈的迅速連點三穴,封住自己的氣息。
尹淵天好笑的覷了攀在樑上的北辰炎御一眼,上前開門。
「焰皇呢?」秦飛燕國色天香的臉上,此時卻顯得很猙獰。
尹淵天一臉無辜的聳肩。「剛走。」
「剛走?你沒騙我?」秦飛燕狐疑的往尹淵天的屋內瞄了一眼。
「我騙妳做什麼?要是他在屋裡,依妳的功力,早就察覺到了,還用得著問我嗎?」
「說得也是……可是他的功體比我好,萬一他發覺……」
不等她想,尹淵天立刻打斷她的話語。「怎麼可能?那小子要他開悟還得等很久呢!就算他的功體好,不會用還是不會用!」
秦飛燕不疑有他,轉身要離開房舍,離開前還糾正他的話。「他不是小子!他是我的男人!」
「是、是……他是妳的男人!」尹淵天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我要妳完成的任務快去完成!不要隨便上門來討男人!」
「哼!不用你說,我自然會做好你交代的事!」
美人裊裊的身影一離開,尹淵天馬上關上大門,接著,他聽見樑上的人發出一記歎息聲。「你歎息什麼?」
「尹叔,我歎我明明才十六歲,卻……啊!尹叔殺人啊!你拿花瓶砸我做什麼?」北辰炎御左閃右躲,在屋樑上顯得險象環生。
尹淵天額上的青筋直跳。「你……你該不會在外面行走時,都告訴別人你只有十六歲吧?」
「沒有!沒的事!」北辰炎御急忙喊冤。「我都有照尹叔的話,謊報年齡,我很乖呢!」
「謊報?」尹淵天的語氣顯得愈來愈危險。「小子!你給我滾下來!」
「可不可以不要滾下來?跳下來可不可以?」
「隨便你!下來!」
北辰炎御癟著嘴,可憐兮兮的跳下樑柱。
「我再問你一次,如果外人問你貴庚?你要怎麼回答?」
「在下二十有四。」
「很好。」
「可欺騙人是不好的行為。」北辰炎御低喃。
「誰教你長這副德行?」尹淵天哼笑。
「可是……一下子變得這麼老,真的很可憐……」無端報出和他實際年齡差距那麼多的年歲,他覺得自己很無辜。
「你說什麼?」
「我說我可憐……啊!尹叔又打我!」眨眼間,北辰炎御已經躲到屋內的桌底下。
尹淵天知道,這小子是存心讓他打的──因為北辰炎御的功力可是比秦飛燕高出許多,要反擊他可是易如反掌,但北辰炎御卻不這麼做,他的心性真的很單純啊!
尹淵天自衣袖內抽出一張名條遞給北辰炎御。「炎御,其實我早該這麼做了……你下蒼魔嶺吧!這張名單是你這回要誅殺的目標,結束完我交代的任務後,你就自由了,之後就去找個好姑娘成親、生子,過你自己的人生吧!」
「為什麼?」北辰炎御不懂尹淵天的意思,自由?成親?他需要這些嗎?
「我知道你對人間的情愛還是懵懵懂懂,這樣丟你一個人去體會,實在是有點殘忍;但留你繼續待在我和秦飛燕的身邊,那才真是害了你!」
「反正……反正我不是人!我不要體會。」北辰炎御突然耍任性起來──這是他不安的表現。
「你說過你想當人,而你也深切渴望,不是嗎?」
「可是我終究只是……」
「別說了,炎御,你在害怕什麼?」
北辰炎御深深的看著尹淵天。「每回我替尹叔殺人時,他們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害怕得拔腿就跑,還直說我是死人、我是鬼,怎會還存在這個世上?他們一口咬定我就是北辰焰皇,他們恨不得殺了我的人、啃了我的骨,每個人都認為我是罪惡的存在!」
尹淵天安撫的摸著北辰炎御的頭。「炎御,俗話說得好,日久見人心,只要你願意,還是會有人接受你的。」
「接受我的模樣,還是我的心?」北辰炎御難掩難過的問。
他的皮相替他帶來多少的殺機與不諒解,就連他最親近的尹叔跟秦姊姊也難逃他外貌所帶來的魔咒!
究竟與他相像的那個人─—北辰焰皇生前做了什麼,竟會讓每個認得他的人至今念念不忘,還把這份意念抒發在他的身上?
他討厭北辰焰皇,他不要當那個人的替代品,但他週遭的人卻從不把他當北辰炎御來看待。
「你的模樣和你的心,一定會有人接受的!」尹淵天一掌將他推出房舍外,痛下決心的說:「走吧!以後你與我和秦飛燕已經無關了,你不必再受到我們的箝制。」
「尹叔……」瞪大眼,北辰炎御看著尹淵天無情的關上屋門──
尹叔把他隔絕在外,就像是在斷念似的,尹叔要將他狠狠的隔絕在心房之外,隔絕出尹叔的世界。
北辰炎御摸著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似乎失去了生活上一直以來所依附的重心。「我雖然領悟得不快,但我知道,尹叔是在逃避我,他怕我的容貌又會讓他抓狂,所以誤以為放我走才是對我好……
「其實卻不盡然,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我不想離開尹叔和秦姊姊,但如果我的離開能讓尹叔的心裡好過些……那我願意成全尹叔的希望。」北辰炎御自言自語,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他走入蒼魔嶺的風雪中。
在上河鎮,街道沒有半個乞丐,人民豐衣足食、生活和樂,這都要歸功於上河鎮的大善人──君賜康老爺。
君老爺是個富商人,但他完全沒有富人的銅臭味,也沒有錙銖必較的心眼,他的為人慷慨,不僅是對府內的下人,對外人也一樣,總是秉持著錢財乃身外之物的道理,沒事便大施義財,面對饑荒等災禍時,總會大量賑災,引領其它富人一起捐財、出力,使居民免於窮困,讓上河鎮成為和樂富足的地方。
上河鎮的任何人家若是發生事故,君老爺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去慰問,能幫上忙的他絕對會幫,這讓他被上河鎮的人們冠上大善人的稱號。
可惜的是君老爺膝下無子,僅有一名正室所生的獨生女,名為君艷艷,與一名二房親戚的女兒君玉環。
眾所皆知,君玉環因父母早亡而投靠姑姑──也就是君家二夫人楊蘭香;楊蘭香雖是上河鎮的美人,但卻不能生育,君老爺出於憐憫之心,正式領養君玉環當養女以陪伴楊蘭香,希望能使楊蘭香忘卻不能生育之痛,並將君玉環視為親生女兒照料。
但君玉環一進君家大門,不出幾日就忘了君老爺的恩惠,無視女節的四處勾引男人!
她的行為淫亂無恥、敗壞風俗,若不是看在君老爺的面子,誰也不願留下這樣的豪放女在此地逍遙,早就拿著掃把將她趕出上河鎮。
反觀君艷艷,她是君老爺最引以為傲的女兒──她琴棋書畫皆擅長,還曾被宮中太傅贊為才情兼具的柳絮之才;據說她有著媲美沉魚落雁之容貌,這使得各地慕名而來的求親之人都快踏破君家門坎!
但那些求親者卻都鎩羽而歸,只因無人能解出君艷艷所出的求親題目──看來沒有過人的才智,是當不成君家的東床快婿的。
為了證明自己配得上君艷艷,多的是富家子弟與皇親貴族捧著大把錢財求教於名師,期望能在國試中撈個狀元,風光踏入君家大門以求親,並解出君艷艷所出的題目,娶得美嬌娘。
這是因為,娶了君艷艷,就等於得到第一才子的封號,並能得到君艷艷的點頭下嫁,這樣的美事誰會不爭破頭競爭?
今日,兩位名聲相差甚巨的君府姑娘將乘轎到龍禪寺為上河鎮上香,祈求今年上河鎮的風調雨順──當然,聽到消息的眾人都希望君府的二小姐君玉環別在龍禪寺惹事!
一大早,一群人聚集在龍禪寺外守候,就只為了目睹君艷艷一面,想看看她是如何為上河鎮求取好運氣──畢竟她才是君老爺的親生女兒,是上河鎮難得一見的才女,是大家的驕傲。
在人聲鼎沸中,有一對主僕在人群中困難的行走著。
「小姐、小姐。」叫喚聲壓得低低的,小婢女緊抓著主子的衣衫,在擁擠的人潮中困難的走著。
她好怕自己的汗水會沾到主子的衣裳,可她又怕細心將她護在身後的主子會被人群給壓成人干。
「怎麼了?楓兒。」小婢女的主子轉頭輕問,並更握緊小婢女那雙小手,她輕柔的笑著,除去小婢女的緊張。
「小姐為什麼不坐轎過來呢?人擠人,多麻煩!」楓兒抱怨道:「原本只有我跟小姐要來上香的,真是的,大小姐是來湊什麼熱鬧?她分明是故意要讓小姐見不得人!」
「楓兒,不許碎嘴。」君玉環警告道。
楓兒哀怨的努嘴,像是頗不甘願。「好嘛!不說就不說。」
她是君玉環,自娘去世後,就依靠著姑姑楊蘭香生活──她哪會知道姑姑收養她的目的竟是為了幫丈夫君賜康的大女兒君艷艷洗淨污名!
君艷艷雖是才華與容貌兼備的女子,卻全無婦德──她喜歡招惹男人,將男人玩弄於股掌間,讓她得到心理上的優越感。
而疼溺君艷艷的君賜康則將自己女兒做過的骯髒事全都推到她的身上──以君賜康在上河鎮的好名聲,沒人會不信他的說詞。
一開始背負那些污名時,君玉環在心底不斷告誡著自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她不怕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但時間一天天、一年年的過去,那些流言愈演愈烈──這是因為有了替身背負罪名,君艷艷更是肆無忌憚的玩樂,反正不管做出任何事,污名都會由君玉環來承擔。
就算君玉環想反抗,也只是招來姑姑楊蘭香的一番規勸──姑姑總是要她知恩圖報,君老爺收留她,她不該反咬他一口!
日子久了,君玉環只能認命。
「楓兒,咱們來上香可不是只為我們自己祈福,還有君府的所有人,包括妳,我想為妳這個好姑娘求得一門好姻緣,希望妳能有個好歸宿,所以我們不要在意他人的閒言閒語,懂嗎?
「我們是我們,神明的眼睛是雪亮的,祂們看得很清楚誰的心是坦蕩蕩的,誰才是值得被實現願望的人。」
楓兒只覺得感動。「小姐,楓兒再也不貧嘴了,小姐的心腸好,小姐說的話神明一定會聽見,所以,小姐也為自己祈福吧!小姐心疼楓兒,楓兒也一樣心疼著小姐啊!」
君玉環微微一笑,「好啊!」
楓兒很清楚自己跟的是怎樣的主子──她的小姐會把心思全放在他人身上,要小姐為自己祈福是不可能的,等會兒小姐一定會要她一起膜拜神明,到時候她一定要罵遍所有神明,讓神明知道祂們的眼睛瞎了!
她希望神明能讓得意的大小姐將那難聽的臭名背回身上,得到應該的報應,這樣她的小姐才不必老是隱藏著身份在大街上行走。
好不容易擠到拿香炷的地方,人群突地起了一陣暴動,大家興奮的直往香爐方向竄動,造成不少人跌倒在地,混亂的場內甚至聽得見孩童哭號的聲音。
「是君艷艷!是君大小姐!君大小姐來了!」人群興奮的喊著,紛紛向前推擠,就為了見君艷艷。
君玉環反應不及,單薄的身子被人潮擠壓得透不過氣。
「小姐!小姐!」楓兒著急的大叫著,伸手卻拉不到君玉環,還被人群給衝散了。
「楓兒?妳在哪裡?楓兒?」君玉環懊惱的頻頻回頭,她仰高螓首叫喚著,找尋著楓兒的身影,自責著自己沒牽緊楓兒的手。
在紛亂的人潮中,君玉環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個小男孩跌倒,他哭著大喊,但孩子的聲音在喧鬧中根本無法被重視。
眼見後面的人潮就要踏過無辜的孩子,君玉環想也沒想,死命推開人牆,伸手抱住孩子。「不要踩他!」
緊緊將孩子擁在自己懷裡,君玉環奮力喊著,她閉緊上眼,甘願承受即將落在身上的疼痛。
孩子眨著尚在流淚的眼睛看著她,主動揪住她的衣衫。
剎那間,人潮聲突然寧靜了!
預期的疼痛並未發生,君玉環疑惑的張開眼,眾人沉默且驚訝的直盯著她,而她懷中的男孩則是感激的要她放開他。
「哥哥!」男孩開心的高喊,飛奔到一名華服男子的懷中。
男子是個面容清俊的青年,他抱起男孩,疼溺的將男孩抱在臂彎中並朝她禮貌的頷首。
華服男子身旁有數名龍禪寺的和尚,和尚們朝民眾們表示他們已經請走了君艷艷──因為君艷艷的到來使得秩序失控,害得趙王爺的小兒子差點受傷。
民眾們惶恐的朝華服男子跪下。「世子!」
寺廟裡裡外外跪成一堆,五體投地的跪著。
華服男子趙豫興乃上河鎮趙王爺的長子,將來是要繼承父親王爺之名與職權的世子。
君玉環從未見過王府的人,更不認識趙豫興,所以沒在第一時間就跟著下跪;當她發覺就只有她還突兀的站著,連忙也跟著跪下。
趙豫興對著民眾道:「大家免禮,好好的熱鬧被舍弟給打亂了,是本世子該向大伙陪不是才對。」
眾人見趙豫興並沒有不悅,這才放下心,並在趙豫興的示意下離去。
「哥哥、哥哥,我喜歡這個姊姊,你帶她回家好嗎?」小男孩撒嬌的摟住趙豫興的脖子,指著君玉環說道。
「別胡鬧,這話可不能亂說。」趙豫興輕輕打了小男孩的頭。
「世子,民女不打攪您了。」君玉環不習慣與王公貴族打交道,想趕緊離開。
「姑娘且慢,您救了舍弟,本世子該是要答謝您才是,姑娘可否來寒舍一坐?讓本世子做東,表達感激之意。」
君玉環感覺得到趙豫興對她頗有好感,她不動聲色的掩下情緒,恭敬道:「民女只是舉手之勞,真的不算什麼,民女還有事在身,不打擾了。」
「真可惜,希望哪日能有機會讓本世子答謝姑娘。」
君玉環只是微笑,不予響應。
「恕本世子無禮,斗膽請問姑娘的芳名。」趙豫興抱拳詢問。
「小女子姓君名玉環。」
「君玉環……這怎麼可能?」傳聞中的君玉環是個厚顏無恥的放蕩女,絕對不可能是面前這名姑娘──趙豫興在訝異之餘,臉上也帶有一絲嫌棄的意味。
君玉環雖然看多了這種神情,但還是會感到難堪。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不過就是由有權有勢的人來決定罷了……她不願再去多想。
等趙豫興與小男孩離去,楓兒趕緊湊到君玉環身邊。「小姐沒事吧?」
「我沒事,世子果然是有素養的王公子弟。」弟弟差點受傷卻未怪罪他人,對她的婉拒亦未發怒,算是性格不錯的人,現在已很少有貴族之人卻不盛氣凌人!
楓兒聞言只覺欣喜。「小姐喜歡世子嗎?」
君玉環搖頭,敲了楓兒的額頭一下。「妳啊!少在那裡胡思亂想,咱們趕緊上香後就回去吧!否則老爺跟姑姑會罰我們的。」
「哦!」揉了揉被敲的額頭,楓兒寸步不離的跟在君玉環身後,與她一起拈香拜神。
上完香,君玉環雙手合掌,誠心祈求;而從沒上寺廟上過香的楓兒亦有樣學樣。
君玉環還替楓兒抽了一張姻緣簽,閱畢笑著遞給楓兒。「妳自己看看吧!」
「小姐,楓兒不識字。」她不好意思的接過姻緣簽,忍不住盯著簽上那歪歪扭扭的字猜想著。
「是上上籤喔!楓兒,內容就等妳的心上人替妳解了。」君玉環故意賣關子,惹得楓兒對她哇哇大叫。
楓兒看小姐幫她抽完簽後便想離開,忍不住問:「小姐不替自己抽一張姻緣簽嗎?」
「嗯……不需要。」
楓兒愁苦的垂下頭,自從開始替大小姐背負難聽的名聲後,小姐已壓根不期待姻緣的降臨……她覺得好不甘心,小姐的心地這麼好,怎麼能一直被欺負?
「楓兒?」
「我不管!我要幫小姐求一張。」楓兒任性的拔腿跑進寺廟。
「唉!真是的。」君玉環輕聲歎息,楓兒有多固執她是知道的,現在也只好等楓兒抽完姻緣簽再回君家了。
「姑娘。」此時一名素衣和尚走到她面前,「多謝姑娘保護了趙世子的弟弟,住持對此十分感激;姑娘來此自是有緣,住持想和妳聊聊,在我右側就是本寺住持。」他介紹著。
「您好。」君玉環對著身著黃衣袈裟的老和尚尊敬的道。
「呵呵,姑娘,您來得是正是時候,老衲等您已有一段時日了。」
君玉環聽不懂他的話。「等我?」
「是啊!因為您是有緣人哪!」老和尚捻著白鬍鬚笑說:「菩薩托夢,告訴老衲必須在此等待您的出現,有些事必須讓您知道──在不久之後,您將遇到似花非花的男子,姑娘,您必須陪伴著他,不能怕他,並且誠心照顧著他,那是您的使命;而這名似花非花的男子將會帶著姑娘離開您欲解脫的牽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