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宛如壓著一塊巨石難以呼吸,五臟六腑內又好像佈滿了尖銳的荊棘,只要她稍微想喘氣,那些荊棘就開始刺她,喉嚨燒痛得動一下似乎就要乾裂,顏朵兒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
她怎麼了?
心臟又不舒服了?
藥!她的藥呢?只要吃了藥就不會難過了,她的藥……
她到底在哪裡?為什麼像沉溺在一個可怕的夢裡面,怎麼也醒不了?
就在一片黑暗中,忽然出現一個渾身閃閃發光、宛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向著她伸出手,「來,跟我走,我會保護你。」
他好英俊啊!多情的雙眼、溫柔的笑容、寬寬的肩膀、溫暖的懷抱……無一不誘惑著她。
凱風……凱風……
「她為什麼還沒醒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身體太虛弱的緣故,除了刀傷,她還有心臟病,你不知道嗎?」一個陌生的聲音這樣說。
「心臟病?」震驚而心痛的語調。
「具體情況還要等她身體康復了,再做完整的檢查。」
「老頭子居然選擇了一個有心臟病的女人做生育工具?他也太疏忽了吧?」
「她的病相當輕,普通的體檢很容易忽略過去。而且顏朵兒的病歷上並沒有患病記錄,或者顏宗謙也有意隱瞞,總之,駱哲豪一定不知道這件事。」
「這可真是百密一疏啊,以後有好戲看了。傲,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沒問題。」
有一些冰冷的東西觸及她的肌膚,她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你輕一點!」那個令人感到溫暖的聲音帶著怪責。
「呵呵呵……」低沉而愉快的笑聲響起來,「風,你真的很在乎她,難道真的是一見鍾情嗎?」
「邢傲,你的天職是醫病救人,不是在講八卦!」冷冷的不爽聲音。
「是是是,這次如果救不了她,一定會被你殺了陪葬的,認識你這種朋友真是倒霉喔!」嘻嘻笑的聲音,並沒有一點點的不快。
然後一隻乾燥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就像他的聲音一樣,他的手掌也暖暖的,掌心還有些堅硬的繭,那是怎麼留下來的?
溫暖從手心向自己的全身蔓延,讓她身體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不少,她在黑暗中掙扎,風,風,握住她的手的一定是凱風!
「快點醒來吧!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還不夠嗎?小懶豬。」溫潤而柔軟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臉頰上、嘴唇上,最後咬住她的耳朵,在上面輕輕添吮,「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生氣了喔!」
她突然好想笑,終於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張放大的面孔,雖然仍是很英俊,卻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他也嚇了一跳。
皺了皺眉,他陡然離開她站了起來,俯視著她,一臉的兇惡,「顏朵兒,你這個笨女人!」
「喂……」她想說話,卻發現喉嚨乾澀,幾乎吐不出聲音。
他猛然又靠過來,大手卡住了她的喉嚨,「把自己往刀口上送,不是笨蛋是什麼?你以為自己是貓啊,有九條命可以玩這種捨身救人的感人戲碼?還是你就那麼信不過我,以為我連那幾個小混混都對付不了?」
他們哪裡是小混混了?根本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級保鏢好不好?
「你以為是救了我嗎?根本就是在給我添麻煩!添麻煩你懂不懂?所以我才討厭女人,她們總是自以為是的給你添一大堆麻煩!」男人依然臉色冷峻地絮絮叨叨,「以後如果再出現這種情況,想把自己的小命保住,知不知道?該死!我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再出現了!」
雖然被罵,顏朵兒的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這個男人真的好有趣。
平常 表現得風流倜儻,一雙眼睛亂電人,這種時候他卻亂沒形象地咆哮大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顏朵兒卻覺得現在的他更有魅力了。
那亂亂的頭髮、滿臉的胡碴、充滿血絲的眼睛、皺巴巴的衣服……唔,靠近過來的身體還有一股已故好久沒洗的酸味呢!
可是,現在的他真的好性感、好迷人。
顏朵兒覺得自己的嘴角一直忍不住地向上挑,好想送給他一個微笑,證明自己已經安全無虞了,眼睛裡卻漸漸積滿了液體。
忍著疼痛,她想舉起自己的手臂,卻被男人一把按住,她的手臂上還掛著點滴呢!
「抱抱我吧!」她眨著淚水滿溢的眼睛說。
駱凱風直直地盯著她,看著她那張消瘦小臉上又哭又笑還亂感動一把的豐富表情,他知道自己拿她沒辦法。
深深地歎了口氣,他主動彎下腰,抱住她消瘦的肩膀,啞著嗓子說:「還好你沒事。因為你,我決定相信上帝的存在了。」
「風……」顏朵兒終於哭了起來。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對待過她,在駱凱風的懷抱裡,她覺得自己是那麼那麼的重要,好像她的生死也攸關著他的生死,她的喜怒哀樂也是他的快樂難過,他們好像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就成了生命共同體。
「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她乖乖地允諾,「可是如果再出現那種情況,我一定還是會撲上去,要想我沒事,你就一定要讓自己安全無恙喔!」
駱凱風哭笑不得,不得了,這個小女人居然開始威脅他了呢!
別人都當他是一個不可匹敵的神話,誰會擔心他的安危呢?就連他的朋友也是那麼信任他,總是說風會照顧好自己的。
被人信任是很愉快,但是這種顯得多餘的關心與擔憂,卻更讓他感到窩心。
不行,他怎麼也變得婆婆媽媽了?
用手指在她的腦門上敲了一記,「快點好起來,不許再胡思亂想。」
「嗯。」
「等你好了再好好和你算帳!」
「啊?」顏朵兒大驚,「還要算什麼帳?」
她都「英勇」受傷了,被他嘮叨了半天還不夠嗎?還要秋後算帳?
「哼哼!」駱凱風笑得陰險邪佞,「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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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朵兒住的是醫院的特別病房,病房外面有一個寬敞的隔間,她在病房裡靜養,駱凱風就在外面辦公。
她實在覺得他有些緊張過度,在醫院裡,顏宗謙和駱哲豪還能把她怎麼樣?
「寒,這是東風集團的資料,這是顏氏企業的。」駱凱風把手裡整理好的兩份資料交給奉命前來的楚寒。
楚寒接過資料,迅速瀏覽了一遍,然後問:「你想修理顏宗謙?」
「不是修理,而是徹底毀滅。」駱凱風的雙眼微瞇,那神態竟然和駱哲豪有幾分神似。
有仇不報非君子,更何況他駱凱風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
他只是個快意恩仇的男人,遵循自己的原則生存。
在不認識顏朵兒的時候,顏宗謙賣掉朵兒,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可是當顏朵兒成了他的女人時,顏宗謙居然還要傷害她,那就罪不可赦了!
顯然是怕被顏朵兒聽見,他們的交談聲音刻意壓低,更像切切私語。
楚寒打了個冷顫,一旦駱凱風露出這種神情,那就表示對方已無一點點生機。
「東風集團正想跨足建築以及室內設計這一行業,他們在尋找機會,你去提供他們顏氏的所有資料,推波助瀾一番,要他們吃掉顏氏,而且一定要趕在天恩集團動手之前。沒有問題吧?」
楚寒眉毛動都不動一下,「小CASE而已。只是你打算從中獲得什麼?就這麼便宜了東風集團?」
「這次我們不要佣金,我只要重組後的股份,並且把這些股份記在顏朵兒的名下。」
「你要給那女人?」楚寒驚愕。
「這是她該得的。」駱凱風的雙眼中殺機一閃而逝,「我沒有要他們以命償還就是看在朵朵的面子上了。那樣的父母,畜生不如!」
楚寒歎了口氣,「風,你有些激動。」
駱凱風關掉手提電腦,閉上眼,用手指捏住眉心部分不停按壓。「你知道,天下有不少不孝的兒女,但也有不少吃兒女肉、喝兒女血的父母。」
「風,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早點解決掉天恩集團?把它吞併掉,或者乾脆搞垮,就足以報復駱哲豪了。」
「不,駱哲豪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他現在的資產不僅僅是天恩,我還在尋找最能打擊他的方式。而且他那麼老了,金錢或者事業對他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楚寒再次歎氣,「顏朵兒也許是老狐狸的一顆棋子呢!」
「她?」駱凱風笑了笑,「你要知道,棋子是可以被反利用的。」
「嗯?」楚寒一直淡然的表情陡然振奮恰裡,「你是說——」
「寒,我從來不是情聖。」駱凱風笑得陰沉,此時的他宛如暗夜的化身。
楚寒鬆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走夜路的人最怕身邊有了羈絆。我走了,去辦顏氏的案子。」
「拿好消息來見我,否則你自己剖腹謝罪吧!」駱凱風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情的傢伙。」楚寒大笑著離去。
他們或許都沒注意到,後面的談話聲音愈來愈大,而裡面的顏朵兒一直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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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顏朵兒的傷勢癒合,又因為實在討厭待在醫院裡,駱凱風便把顏朵兒接回了自己的家。
顏朵兒一開始還以為他們會回到那個她已經熟悉的公寓;誰知這次卻是進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別墅。
別墅位於陽明山仰德大道,與其說是現代別墅,不如說是充滿古典氣息的深宅大院。
汽車從雕花大門進去,沿著紅磚大道一直往前開,路兩邊是各種姿態迥異的果樹,其中以櫻桃樹最多,現在正是櫻桃成熟的時節,那些紅艷的小果子懸掛在樹上,宛如一粒粒瑪瑙。
樹木下面的草地上點綴著蒲公英,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清香。
乳白色的三層樓房前面是修剪得整齊的草坪,在樓房的左前方是一個橢圓形的游泳池,池子的邊上放著沙灘椅和木桌,一隻鴿子正在桌上啄食麵包屑。
顏朵兒吃驚地看著這一切,她愈發覺得駱凱風是個無法捉摸的神秘人物。
他就像暗夜,愈是深入接觸,愈是感到迷惘。
「這是為了滿足母親的遺願而買下的。」駱凱風親自把她從車子上抱下來,不顧她的掙扎。
「啊?那伯母她……」顏朵兒知道這個男人看似溫柔,實則霸道得厲害,便也不再掙扎,乖乖窩字他的懷裡。
「已經去世了。」駱凱風的表情淡然,沒有什麼難過,「還有,你應該叫她婆婆,而不是伯母吧?」
顏朵兒的臉羞紅了,哼了一聲,「名不正言不順呢,誰知道我是不是某人生命裡的匆匆過客?」
駱凱風抿嘴一笑,卻沒有再搭話。
在大廳門口,眾多僕人都躬身等候著他們,見到駱凱風走過來,駱凱風齊聲喊道:「歡迎先生回家。」
像唱戲一樣,說得正經八百,顏朵兒原本還有些被這陣仗嚇住,後來乾脆把頭埋到駱凱風的胸膛裡偷笑。
「病房收拾好了?」駱凱風正眼也不瞧一下,只是抱著顏朵兒上樓。
「是的,在二樓,向陽通風,傢俱也按照先生的吩咐重新佈置。」
精瘦幹練的管家跟隨著他上樓。
管家約莫五十幾歲,鬢角有一些班白,但並不顯得老,連同鼻樑上的玳瑁眼睛,倒讓他像個濬智的長者。
「邢傲什麼時候過來?」
「處理完醫院的交接工作就過來,他會在家裡隨時伺候著顏小姐的。」
進入駱凱風所謂的「病房」,顏朵兒才知道他幾乎把醫院的病房給搬了進來。
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顏朵兒的小臉皺成一團,「駱凱風,我的傷已經快好了,不必弄成這樣吧?」
小題大做,讓她一點都不舒服。
「不許反駁。」駱凱風瞪她一眼,轉身吩咐管家,「讓可心來伺候朵朵沐裕」
「是。」
「他是管家,你以後有事就找他,叫他老王就成。」
「喔。」顏朵兒低應一聲。
一切都靜止下來,空氣裡忽然漾起尷尬的氣氛。
「我已經沒事了。」顏朵兒忸怩了一下,再次聲明。
「有事沒事,我比你清楚。」駱凱風冷哼一聲,用手指稍微把她凌亂的頭髮重新梳理好,用髮夾夾祝
「我已經和顏家沒有關係了,可不可以請求你一件事?」顏朵兒低下了頭,小小聲地說。
「讓我放了顏宗謙?」駱凱風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
「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而且公司已經問題重重,就算你不插手,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不好?」
「婦人之仁。」駱凱風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說明這個話題已經沒有討論下去的餘地。
「凱風!如果你把他趕盡殺絕,我又怎能在這裡安享榮華富貴?」顏朵兒的臉色變得蒼白,「他落難:我可以不伸出援手,可是我絕不能眼看著你推波助瀾!」
「你是在怪我?」駱凱風啞聲問。
「他可以無情,但請你不要那麼殘酷,否則和他有什麼不同?」顏朵兒顫聲說道。
「在你眼裡,原來我和顏宗謙是一路貨色?!」駱凱風的眼中殺機立現。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凱風,我——」
駱凱風卻不容她多說,欺身上前,捏住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我唯一的規則,誰也別想打破,就連你也不能!女人,別妄想控制我!」
「我沒有——」顏朵兒痛苦地掙扎。
「得罪我的人,我絕不會輕饒!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駱凱風絕不是什麼大善人,他只是一個完全自我的邪惡男人,如果怕了、厭了、玷污了你的純潔,現在離開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