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又匆匆向前推進數日。
午後,俞采筠一身外出衣著,走在通往容府大門的長廊。
走著走著,突見楚君妍從長廊邊上一座花叢後轉了出來,三兩步踏過階梯,踏上長廊。
「采筠,要出門啊?」
「是的,楚小姐。」俞采筠對她頷首。「與人約了,有點事要談。」
「哎!」楚君妍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來,有些委屈地抗議,「采筠,你可不可以別再叫我楚小姐,叫我君妍就好了?」
俞采筠遲疑一下,「楚小姐是少爺的……」
「我只是他的師妹而已,其他什麼也不是!」楚君妍迅速插話。「那天我說的話也只是玩笑,你還在生氣啊?」
俞采筠微微一笑,「我沒有生氣。君、君妍。」
這些天,她和楚君妍輪流陪伴百合,經過頻繁的接觸,她已經看清楚君妍跟容千玦根本不是什麼情人關係,楚君妍當然也不是眾人所說,是容千玦的「紅粉知已」。
可弄清楚這些其實跟她與容千玦之間的情形毫無關聯,如果容千玦就是執意不理她,那麼不管他的身邊有沒有「新人」或「紅粉知己」都不會造成影響的。
不過因為百合的事,這些天來他總算不再對她冷言冷語,兩人不時見到面還偶有交談,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聽俞采筠終於肯直呼她的名,楚君妍再仔細端詳她唇邊的微笑,總算確定俞采筠並沒有說謊也不是敷衍她,吁了口氣笑道:「你沒有生氣就好。想去哪兒?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俞采筠搖搖頭,「有家丁會陪我出門,而且百合還需要你的陪伴呢!」
「對了,差點忘了我正要過去百合那兒呢!」楚君妍扮個怪表情,「那就沒辦法了,你自己一個人出門可以嗎?」
「當然可以。」俞采筠失笑,「又不是沒出過門,我一向都是自己出門的啊!謝謝你的關心,失陪了。」她對楚君妍點點頭,舉步繼續向前。
楚君妍站在原處看著俞采筠定遠的身影,心裡感到有點奇怪。
若她沒有記錯,今晚正是「容記」舉行餐會的日子,可現下才剛到申時,她那麼早出門做什麼?
若她跑去告訴師兄,俞采筠與人有約且已出門赴約,不知道師兄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
想著想著,楚君妍臉上驀地露出一個頑皮狡猞的笑容。
*** 滿庭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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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走進「萱園」俞采筠所居的小樓,容千玦一眼便見到憑窗而坐、雙眼瞪著窗外發呆的小女人,他左右張望一下,不見一個丫鬟服侍,不覺蹙起了眉。
回到容府這段日子,他早已看出容府的下人一直認定采筠只是乞兒出身,瞧她不起。後來雖然曾經因為他的關係而對她稍有禮遇,可這一陣子他不再找她,眾奴僕就又恢復了原先的怠慢。
奇怪的是,對這種不公平,她卻默默忍受下來,不吭一聲。
不過此刻他踏進「萱園」並不是為了容府下人如何無禮,而是另一件讓他感到十分不悅,且直到此刻猶無法釋懷的事。
今日午後,他實在不該被師妹的三言兩語所激而出府找尋那個出門赴約的女人,以致於讓他在城中大街上看到她與別的男人坐在酒樓裡談笑風生、十分嬌俏的模樣!
容千玦眼神陰沉地看著兀自發呆,猶未察覺他正站在這裡的俞采筠。
她從來不曾對他笑得如此開懷無戒心!當場他感覺十分不是滋味,一種又酸又苦的感覺隨之湧上,形成一股莫名的怒氣。
那股想上前對她吼叫質問的衝動如此強烈,他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壓抑下來。
後來,他做出了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行為——他等兩人談完之後,跟蹤那個男人的去向,並很快查出那個男人的身份!而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正是她之前所言,告訴她「容記」潛在危機的人。
即使如此,這也不代表他容千玦會准許自己的女人對別的男人笑得那麼「開懷」、「嬌媚」!
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終於領悟自己對俞采筠的獨佔欲有多麼強烈!她是屬於他的,他根本無法接受她對其他男人露出那種毫無芥蒂的笑容!
「想什麼心事想得這般專心?連我站在這裡大半天也渾然不知!」容千玦走向她,輕柔的嗓音帶著一絲諷意,喚回窗前人兒的神志。
俞采筠回過頭,看見從未踏進「萱園」的容千玦正向她走來,大眼裡立刻冒出不敢置信與驚訝。
「少爺?」
眼底一道怒氣掠過,走到俞采筠面前的容千玦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了她的紅唇。
帶著淡淡酒味的熾熱親吻,讓即使仍驚訝不解他為何突然出現的她,依舊一如以往立刻沉迷在他迷人心魂的唇舌之中……
然後,慢慢地,她感覺到他那過於粗魯的磨蹭咬嚙似乎正傳達著一股怒氣……
經過一陣啃咬**,容千玦才放開她的唇。「你再喚我一次少爺試試看!」他邊說邊順勢將她壓倒在長榻上,一雙熾亮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已泛起紅潮的小臉。
俞采筠有些無措地回視他似乎冒著火花的眼,感覺他壓在她身上的身軀微微緊繃,與以往不太一樣,心中不由得升起疑問,「你在生氣?」
容千玦沒有回答,目光鎖住她,再問,「你應該叫我什麼?」他已經愈來愈無法忍受聽見她叫他「少爺」這兩個字了!
俞采筠愣了愣,不解地看著他俊臉上的表情,腦中靈光一現,這才領悟他問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玦?」
「你總算還記得怎麼叫我。我是不是應該覺得慶幸呢?」容千玦的語氣明顯帶著酸意。「我想你和『梁似笙』見面的時候,對他說話的口氣應該不會像你叫我少爺時那麼『客氣』吧!」
「粱……」俞采筠有些反應不過來,眼眨了又眨。「你知道我今天和梁管事有約?」奇怪,她什麼人也沒說,他是怎麼知道的?
「就說是我看見的好了。不過我倒是想不到,你跟粱似笙還真是熟不拘禮啊!」他有些粗魯地回道。
他的語氣讓俞采筠覺得怪怪的,可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是哪裡怪。
她疑惑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見她一臉無辜,容千玦不假思索地道:「我說你跟梁似笙有說有笑,交情還真是好!」
俞采筠愣了愣,然後突然明白他說這些話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一股惱怒猛地升起,讓她的小臉漲紅,「我什麼時候和梁管事交情好了?而且我們又什麼時候有說有笑了?」
「交情不好?可你卻信任他,是吧?」
「我是信任他,因為他——唔——」她話未說完,他的唇已重重壓上來,阻斷她的聲音。
「唔唔……」她直覺扭動起來,無法適應情緒多變的他上一刻還在「責備」她,下一刻又突如其來對她做出親暱行為,那給她一種彷彿他正在懲罰她的感覺。
感覺她的扭動,容千玦讓唇稍離,「你可以晚一點再『解釋』那些事。你是我的女人,而我現在就要你……」他在她的唇邊說完,熱唇再次攫住她的……
*** 滿庭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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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近午,俞采筠由城中「容記」總行的大門走出來,發現預定來接她返回容府的轎子尚未來到門前,這才發覺這次與總行管事談話的時間比以往幾回要來得簡短許多。
想了想,她決定不在門前呆站,先就近在街上逛逛,於是她招呼隨她出門的容府家丁跟她一起步行。
俞采筠慢慢走在熱鬧大街上,一開始還頗有興致東張西望,可隨著人聲鼎沸的噪音傳入耳中,她腦中不覺想起前日容千玦告訴她的事。
除了告訴她,他已經好好教訓了教子不嚴的陳家老爺以及色慾熏心的陳家老二,他說的其他事她仍是沒能弄清楚。
她不知道容千玦是如何查出並證明安居城的「李記糧號」確實是暗中動手腳、試圖破壞「容記」生意的商號,她也不清楚他又是如何擺平「李記糧號」,讓他們承諾不再以不當手段來攻擊「容記」及其他正當做生意的米糧行。
雖然她不清楚事情解決的過程,但是在驚訝事情如此快速解決的同時,她也感到安心。畢竟容府繼承人有此卓絕能力是「容記」之福,而這陣子容千玦開始接過「容記」大部分分行帳冊的舉動,也代表他已經準備正式接下家業,她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不過,突然變得空閒的她偶爾也不免想到,當她將「容記」的責任交還給正統繼承人,完成恩人老爺及夫人的囑托之後,她在容府裡又該如何自處呢?
既然她與容千玦被「指定」的婚事是絕無可能,難道她就留在容府的「萱園」裡,等待他偶爾一次的「造訪」嗎?
她很愛他,卻一點也不喜歡以這種方式留在他的身邊……或許她可以依照原來的打算,自薦為服侍少爺的婢女——可她又怎能做得到日後眼睜睜看他娶妻生子而無動於衷?
也許終有一天,她還是得割情斷愛,離開容府,而這是她最後想要選擇的路……
腦中紛亂的思緒讓俞采筠胡亂在大街上走著,全然未曾察覺一輛原本緩行的馬車突然稍稍加快速度朝她而來。
馬車經過她身邊時,駕駛馬車的男人突然跳下,揚掌劈向俞采筠的後頸——
下一刻,男人將俞采筠軟倒的身子抓起,丟入馬車內,人再次飛躍回馬車上,揚鞭一甩,催趕馬兒絕塵而去。
全部過程快捷,令人措手不及。
反應不及的容府家丁愣了好半晌才猛地叫了出來,轉身往容府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