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在通往「穎園」的走道上,俞采筠的腳步是躊躇又猶豫的。畢竟數天前她才被容千玦「警告」別再隨便到穎園去了。
可眼下有件事她無論如何得先告知他一聲以示尊重,好不容易得知他今日未曾外出,她便過來找他。
俞采筠慢吞吞走著,看著已在視線可及之處的穎園,腳步愈發遲疑,腦中更是想起昨日聽到的一件事。
昨日她無意中聽到守在書房門口兩名丫鬟的交談內容,得知容千玦的同門師妹遠從關外前來江南找他,並被安排住進了穎園,讓眾人感到驚訝,後來聽說這位嬌客原是與容千玦在關外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
是紅粉知己吧!否則他怎會安排她住進一向不准人擅入的穎園!
思及此,俞采筠唇邊露出一抹苦笑,忍不住抬眼看向不遠處的穎園,正好見到兩人由月洞門走出來,其中一人正是她想找的容千玦,另一個則是一名女子。
即便有點距離,她依舊可以看清楚那名年輕女子長得有多麼美麗動人,容千玦的俊臉上更是顯露著她已經好久不曾見到的溫雅笑意,兩人貼得很近地並肩而行,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俞采筠的心口驀地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怔茫地盯著對別的女人溫柔微笑的容千玦,直到這對男女來到她面前,猶無法回神。
「沒待在書房審帳目,反倒跑到這裡來發什麼呆?」畢竟這條走道只通向穎園,容千玦遠遠見到略顯遲疑定過來的身影,便知道她是來找他的。
乍見她走過來,他發現當心中對她的怒氣漸漸平緩,他是有些想她的,可她卻不再前來……直到現在。
帶點兒嘲弄的男性嗓音拉回失神的俞采筠,她小臉窘然地紅了起來,連忙福了福身。「少爺……」她又遲疑地看向他身邊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子。
「她是楚君妍,我的師妹。」容千玦語氣簡潔,聽不出情緒。
「楚小姐。」再次福了福身,俞采筠態度恭謹有禮。
「你就是那個為我師兄代管家業的女掌櫃俞采筠?」楚君妍睜著大眼看她,好奇的嗓音嬌美。
哇!這麼「小」的女孩竟然有辦法撐起「容記」那麼重的負擔,真是了不起啊!而且她與師兄之間好像有些怪怪的呢!
「是的。」俞采筠點點頭。
「聽說你也是師兄已過世的雙親擇定的媳婦人選?」楚君妍繼續盯著她。
俞采筠怔住,在她直勾勾的目光下,半晌才勉強出聲,「那是老爺和夫人的意思,少爺可以不必——」
「別說這些題外話了!」容千玦猛地出聲打斷俞采筠的話,臉上的笑意淡去,「你站在通往穎園的路徑上,應該是打算來找我吧!有事?」
那夜,他沒看清楚,數日未見,她似乎瘦了一些,原本已是嬌小的身子顯得更加輕盈……他不自覺皺起了眉心,
俞采筠連忙點頭,「采筠的確有事稟告少爺。」
少爺?
「如果又是想來勸我盡快接下『容記』,那就省省吧!」容千玦粗聲道。
不知怎地,每回她以恭敬的語氣喚他「少爺」,那種生疏拘謹的感覺就是讓他心裡不舒服,甚至還冒出些許火氣。
「不是的,少爺。」聽出他語氣有些不善,俞采筠趕忙否認並解釋道:「采筠來此是想告訴少爺,每隔半年,『容記』總行會邀請各分行管事聚會,采筠是想來問問少爺是否可以撥空參加,也好趁此認識一下『容記』散佈各地的分行管事,為日後接手『容記』作準備。」
站在一邊的楚君妍瞄了瞄俞采筠臉上的表情,再瞧了瞧容千玦,精光在她的眼底一閃而逝。
她在容千玦尚未對俞采筠的話作出回應前,突然伸手抱住容千玦的手臂,身軀貼緊他,嬌喊出聲,「不去不去!玦師兄要陪我玩遍樂業城每個好玩、有趣的地方,才沒空去參加勞什子聚會呢!」
楚君妍突然繃出來的話,讓俞采筠一時反應不及地愣住。
容千玦先是睨了眼抱住自己手臂的師妹,再抬眼看向俞采筠,「你聽到了。」
俞采筠小臉微白,看著楚君妍毫不避諱抱住容千玦手臂的親暱模樣,雖然他沒有任何表示,可他方才出口的那句話已代表了一切。
躊躇一會兒,她強抑下心中難受的感覺,懇求地再道:「聚會是在晚間舉行,可否請少爺再考慮一下,前去參加?」
左一句少爺,右一句少爺!她喊不累嗎?容千玦深黝的雙眼直直盯著她,眼底有一絲旁人察覺不出的火苗跳動著。
「好煩哪!」見容千玦不出聲,楚君妍又不甘寂寞地插話,「不是跟你說玦師兄要陪我,沒空了嗎?采筠小姐做什麼一直要他去那個什麼聚會啊?」
俞采筠心一緊,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對不起,是我無禮了,楚小姐。因為這個聚會對少爺日後接掌『容記』有很大的影響,所以采筠才會貿然打擾兩位。」
「原來是這樣啊!」楚君妍露出天真的表情,「那我硬是要玦師兄陪我,似乎顯得我很不識輕重呢!」
「不是的……」俞采筠頓時手足無措,表情惶恐。
沒想到楚小姐竟誤會了她話中之意……她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啊!
「不需爭執誰對誰錯!」容千玦突地冷冷出聲。「去不去聚會,我會斟酌,師妹和我尚有事待辦,你可以回去了。」他直盯著俞采筠陪笑的蒼白小臉,內心一股莫名煩燥湧了上來。
容千玦再一次不客氣的驅趕,讓俞采筠心底湧起難言的苦澀。
「聚會時間定在十日後,城中第一酒樓。」她輕聲說完,朝兩人福了福身,轉身而去。
俞采筠的身影一走遠,楚君妍美麗的容顏立刻漾開慧黠的笑容看向容千玦,「師兄,我戲演得不錯吧?努力替你趕走你不想見到的人呢!」
「是嗎?我想我的能力還沒有差到需要別人來為我趕走我不想見到的人!」容千玦似笑非笑的覷向她,然後再落在自己手臂上,「現在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哇!」楚君妍宛如抓到燙手山芋似地甩開容千玦的手臂,「呵呵,不好意思啊!師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她迭聲解釋,努力陪笑臉。
「走吧!不是有事要出府嗎?」她一鬆手,容千玦便率先邁開步伐。
「是啊……師兄,你走慢點,等我啊!」楚君妍連忙追上已離她有好幾大步遠的容千玦。
她偷窺著他臉上的表情,然後開口,「師兄,我從來沒有看過你對女人那麼凶耶!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俞采筠啊?所以才用力欺負人家!」
容千玦俊臉一僵,如刀般的視線立刻朝「胡言亂語」的楚君妍射了過去。
清清楚楚接收到「凶狠」的目光,楚君妍不以為意地咯笑出聲,「說中師兄的心事了!」
容千玦輕嗤一聲,自顧自走著,沒有搭理她的興致,腦中所想卻是方才俞采筠離去時臉上的表情。
若不是她與他說話時那一逕生疏的口吻,其實他也不想冷言對她的。再加上驟然領捂到他很想她的事實,更加深了他的惱怒,男性自尊無法接受她對他的影響力如此強大,故而情緒失控了。
他並非是非不明的人,雖然他未曾考慮過成婚之事,可她畢竟已是他的人,實在不該遭他這般冷語對待。
或許他該另外找人打理「容記」,將她帶在身邊……畢竟,能讓他如此有興致,甚至有些迷戀的女人實在很難找……
「師兄!你到底聽到我說的話沒有?」楚君妍在他耳邊大吼,才終於喚得他的回神。
「你到底想說什麼?」容千玦偏過臉,毫不掩飾不耐的表情。
楚君妍也不客氣地白他一眼,「我說,你不應該用那種態度對待俞采筠!」
「是嗎?」斂下不耐,容千玦再次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麼你認為我該用什麼態度對她呢?」
為什麼承風和師妹都在為她抱不平?難道在第三人眼中,他真的對采筠那麼地「不友善」?
「對自己喜歡的人嘛,最起碼也得和顏悅色,而不是冷言冷語把人家『凍』得臉色蒼白!」楚君妍板著臉,義正辭嚴。
「把這些話說給『某個人』聽吧!」容千玦斜睨她,輕諷出聲。
「早說過啦!」楚君妍反應很快地回嘴,「要是『闇影』敢那樣對我,我就跟他沒完!」
「他知道警惕就沒什麼問題了,是吧!」容千玦一副很瞭解的表情。
楚君妍一怔,立即叫了出來,「師兄,我們現在不是在說我,而是在討論你對俞采筠的不良態度耶!」
情緒完全斂去的容千玦從容睨去一眼,「如你所言,她只是為我代管家業的女掌櫃。」
楚君妍無力地擰起眉,「師兄……」
「你話太多了!」容千玦驀地出聲打斷她,語氣十分輕柔。
楚君妍瞥見他睇過來的冷沉眼神,心一驚,將快要出口的抗議吞了回去,嘴巴十分識相地闔上,再沒有聲音。
算了算了!她已經知道不少事可以回報陸師兄了,還是先別繼續探問下去,免得下回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不過,方纔她在師兄和俞采筠之間製造個小小「誤會」來「幫助」師兄,也算得上功勞一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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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坐在容府書房裡的俞采筠,對著面前滿桌帳本深深歎了口氣。
當初受恩人容家夫人囑托,她不得已接下「容記」,等容府正宗繼承人返回,但她沒有料到,她竟然會戀上這個她應該服侍一輩子的主子。
容千玦回府後,遲遲不肯接下「容記」,令人萬分不解;在她聲明他不需要遵從雙親擅自安排的婚事後,他竟然還逾越界限,和她有了親密關係。
而今,情況似乎變得更加複雜了。
當她自覺愛上他並對他訴情之後,他對她的態度丕變,不僅立刻疏遠、避不見面,就算見了面也是對她冷言冷語、表現出不耐煩,再加上現下他身邊又有紅粉知己相伴……一切的一切對她造成莫大打擊,讓她心碎神傷。
她發現自己再無動力為他打理「容記」,因為她已經不知道她這麼努力守住「容記」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連容府正宗的主人都不在意這份家業了,她這個「代管」的人,到底又是為誰而努力呢?
她好累,卻還是得硬撐……
俞采筠眼神黯淡,腦中千回百轉,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她不由自主再歎一口氣,意興闌珊地由桌上拿起一本帳冊打開,視而不見其上的數字……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非常沒有效率的她正暗惱自己的無法專心時,書房外邊的走道傳來愈來愈接近的急促跑步聲。
俞采筠腦中才浮起疑惑,腳步聲已來到書房門口,急喘的聲音隨即在門外喊了出來。
「少爺請采筠小姐盡快趕到『麗園』!」
麗園?百合?
俞采筠唬地由椅上繃起,忘了叫那家丁進來,直接對門外喊問:「是百合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嗎?」
門外立刻回應,「小的不知。少爺只吩咐小的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采筠小姐,並請采筠小姐盡快趕到『麗園』去。」
「我立刻就去!」心中陡地升起不祥之感,俞采筠將抓在手上的帳冊一丟,人已往書房門口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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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采筠心似火焚,半跑半走地趕到「麗園」。
她一踏進百合居住樓宇的前廳,便見到容千玦以及尹承風兩人站得極近,正在交談。兩人臉上神色不善,空氣中隱約散發微微煞氣。
「少爺,發生了什麼事?是百合小姐出了什麼事嗎?」她快步向前,語氣急促。
容千玦看見踏入廳中的俞采筠,隨即定向她,臉色凝重地開口,「采筠,你記得那日你告訴我有關百合與那陳家二公子的事嗎?」
俞采筠點點頭。她怎麼可能會忘記情同姊妹的百合和她翻臉的起因呢!
「知道這件事之後,我有些不放心,便請師弟隱身暗處替我盯住她。後來不知怎地,承風監視她的行動似乎被她識破,今日她遂使計騙過眾人耳目,溜出容府與陳家老二見面。
「誰知那個卑鄙的混蛋因為幾回上門求親被拒,所以生出邪念,試圖趁著這次兩人見面時強佔百合,好造成事實。所幸承風及時發現不對,追蹤而去,才得以及時救下百合。現下百合人在房裡,情緒十分不穩,她連丫鬟也不給進去,只說要找你。」容千玦仔細說明。
他不懂,之前明明一副與采筠已成不共戴天仇人模樣的百合,出了事卻什麼人也不找,只要采筠……他真是一點也不明白這個妹妹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俞采筠小臉發白,顫聲問:「那、那人已經對百合……」
容千玦搖搖頭,「百合貞節無損,可衣衫破裂且飽受驚嚇。」
俞采筠抿緊唇,深吸了口氣,「我這就進去看她。」她的語氣冷靜下來,眼神堅定地轉身,朝百合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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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采筠走進容百合的寢房,反手將門闔上,凝肅的眼看過去,只見容百合雙手緊握成拳,僵硬如石地坐在床沿,那張與容千玦有幾分相似、美麗的小臉慘白黯淡,渾身散發出淒涼與哀絕。
俞采筠心一緊,舉步走向她,站在她的面前輕喚,「百合小姐。」
容百合身軀一震,僵白的臉上眼睛微動了動,然後慢慢仰起頭與她對視。
「有哪裡不舒服嗎?你的臉色不太好呢!」俞采筠擔心地看著她。
容百合直勾勾盯著她,忽然低語出聲,「你可知道,我方才坐在這裡一直在想什麼嗎?」
眼底漾著憂慮,俞采筠搖搖頭,輕應道:「不知道。」她的樣子很不對勁呢!
「我在想,現在你可以理直氣壯的對我說『我早告訴你了吧!』這句話了。」宛若囈語的聲音由容百合口中逸出。
俞采筠心中一驚,輕嚷出來,「你怎麼會這麼想呢?百合,我是絕不會對你說這種話的!」
「如果我早聽你的話,也不要偷溜出府,就不會……不會……」她的低喃聲突然低沉到幾乎聽不見。
見她這般模樣,俞采筠又急又驚,索性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探手抓來她的手握住。「百合,聽我說,沒有人會怪你的。你遭難回來,大家擔心你都來不及了,怎會責怪你呢?」
容百合猛地抬眼,「不怪我?可我清白已損……」
「胡說!」俞采筠用力打斷她的話,「不過是身上的衣服被扯破,哪談得上清白受損?你就當是出門在外碰上凶性大發的野獸,倒楣被咬了兩口便是!」
容百合怔怔看著她激動的表情,失焦的眼終於注入了一絲生氣。「我……該這麼想嗎?」她低喃自問。
「當然!」俞采筠用力點頭,見她稍有元氣,連忙再勸,「百合,你的手好冷,一定是覺得冷吧!我叫人送熱水進來讓你泡一泡,暖暖身子,再換件厚一點的袍子,免得著涼。好不好?」
彷彿被俞采筠溫柔的嗓音安撫了,容百合慢慢點了頭,眼一垂,匆地看見自己身上被扯拉破碎的衣裳,不堪的畫面又湧上腦海,令她再次悚悚顫抖起來。
突然感覺由她身上傳來的顫抖反應,俞采筠連忙問著:「怎麼了?百合,你覺得很冷嗎……」猛地領悟容百合渾身顫抖的原因,她急急低叫,「別再想了!百合,都過去了!」
容百合猛抬眼瞪著她,「怎麼不想?!我這個樣子像……像是只被『咬』兩口而已嗎?」說到最後幾個字,她語調中的哽咽已掩藏不住了。
看她強忍的模樣,俞采筠心裡很難受。「百合,這裡沒有別人在,你別硬撐,心裡難受就哭出來吧!不要憋在心底。」
「誰說我想哭……」話聲才出口,豆大的淚珠就由容百合的眼眶滾下來,「我才不要讓人說女人就是軟弱、無能,除了哭,什麼也不會……」她驀地頓聲,小嘴抖了抖,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淚珠如河水決堤般狂奔而下。
俞采筠怔了下,連忙伸手抱住她,小手不住拍撫她顫抖得厲害的背脊。
看她哭得如此淒慘,她不覺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說話太直接了。
不過,或許讓她哭一哭也不是壞事,說不定心情可以平復得快一些。
良久……
號啕大哭漸漸變成抽噎,最後再慢慢停了下來。
等到容百合終於由俞采筠濕透的肩上拾起頭,卻發現俞采筠的臉上也是淚痕斑斑……
「我哭我的,你跟著哭什麼?」疑惑衝口而出,她的嗓音仍充滿鼻音。
大哭一場後,凝窒的腦子恢復正常運作,她才領悟到一個事實——
其實她只是被那人的甜言蜜語給迷惑了,她根本一點也不瞭解這個男人,也沒有真的愛上他,卻滿腦子幻想要和他白頭到老……真是太可笑了!
而備受打擊的她也發現,與其說她是因為感情被辜負而傷心,還不如說是自尊受創過深,無法接受自己竟然那麼愚蠢!
俞采筠用衣袖隨便抹抹臉,對她微笑。「沒什麼。」見到百合受此傷害,她十分後悔自己不該怕傷了百合的心而沒有跟她解釋自己拒絕陳家提親的原因。而百合今日的遭難也讓她想起自己的心傷,才不由自主地跟著流淚。
容百合也想學她的方式擦臉,可手一舉起便見到衣袖上的污泥,她皺起眉低喃,「我想淨身……」不知今日發生的不堪是否可以一併洗去?
「好,我立刻吩咐他們準備熱水。」
聽到百合終於肯更衣,俞采筠不敢耽擱,趕忙離開床沿,半跑至房間門口,打開門朝外邊的丫鬟低語幾句後又闔上,然後她走到房間角落放置水盆的地方擰了巾子,再回到床邊。
「先擦擦臉吧!」
容百合接過巾子往自己臉上抹了幾下,突然開口,「你和哥決定什麼時候成親了嗎?」
俞采筠怔了下,隨即微微一笑,「老爺和夫人並未事先徵得少爺同意,便擅自為他訂下婚事是不公平的,這個婚約就算了吧!」
容百合眼微瞠,驚訝地看著她,「我哥不肯承認這件婚事?!」
「不是的。是我告訴少爺不必理會這個他並不知道的『承諾』。」俞采筠輕聲解釋。本來她不想說,可又怕百合會誤解兄長。
「可你跟哥都已經圓房了!哥既然不想娶你,又怎能做這種壞你名節的事?!」容百合愈說,語氣含怒愈深,「難道男人都是這樣,能佔便宜的時候絕不放過?!」
俞采筠靜靜看著她,「是我心甘情願的,百合。我沒有委屈,別為我擔心。」
容百合氣惱又無奈地看著她,「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平靜?若我能同你這般堅強、能幹,今日的事便不會發生了。」
俞采筠忽地苦笑,「你不會想和我一樣的。」堅強的背後是忍辱負重,她一點也不想百合和她一樣,那種總是一個人獨撐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而自從雙親過世至今,幾經波折,她總是一個人。她總是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可那種只能靠自己的感受真的一點也不好啊!
「你……」容百合瞪著她好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你就是心腸太好,才會被我胡亂安上罪名也沒關係,罵你也不回嘴……」她眼眶驀地湧上水光,「采筠,對不起,我真是個傻瓜,明知以你的個性,會拒絕陳家提親一定有什麼原因,我卻……我應該聽你的……」她仰起頭看著面前一直對她愛護有加、和她情同姊妹的俞采筠,臉上寫滿歉意與悔悟。
俞采筠伸手拉來她的手握住。「百合,只要你不再怪我,我就很高興了。而且現下你也因禍得福,擺脫了一個會造成你終生不幸的男人,你應該覺得慶幸才是!」
容百合眨眨眼,一顆淚珠隨之滾下臉頰,可她卻反倒露出一個微笑。「是啊!我該慶幸,還好沒有等嫁過去才發現他是一個大混蛋,那時才真要叫慘了呢!」
俞采筠噗地一笑,「你能這麼想就對了!」
容百合正正臉色,「那麼,你能原諒我了?」
俞采筠微笑搖頭,「沒什麼需要原諒的,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她的語氣平和輕鬆。
兩人驀地相視一笑,之前曾有過的爭執亦隨之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