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抱著厚厚一疊資料夾走進總裁辦公室,並將之放在唐冠宇面前的桌上。
「有結果了?」唐冠宇丟開手上正審核一半的企畫書,拿起最上面一份資料夾打開,問道。
「我全整理清楚,並依照年分排列。」傑夫語帶保留的回答。
唐冠宇若有所感的抬頭一瞥,隨即轉頭朝另一頭的辦公桌喚了聲,「萩芊……」
「準備咖啡對吧?」梁萩芊的頭顱由電腦光螢幕旁探出,很是客氣地說著。
唐冠宇面不改色的點頭。
「我馬上去。」梁萩芊由桌後走出來,朝辦公室門口走去。心中暗忖,有事要討論就直接叫她出去就好了,幹嘛老是拐彎抹角的說要喝咖啡!
待辦公室門一合上,唐冠宇隨即開口。
「問題很大?」
「也不能說很大,他們的手法高明,基本上並沒有動搖到分公司的基礎,不過……」傑夫一五一十將他所查出來的結果詳細解說一番。
唐冠宇沉默的聽完才皺眉開口。
「確定是他們父子聯手?」
傑夫頷首,「結果已無庸置疑,另外還有在財務部工作的兩名共犯。」
唐冠宇面色凝重的陷入沉思。
半晌,傑夫問道:「總裁準備怎麼處理?」
「依照正常程序吧!」唐冠宇嘲諷一笑,「將資料準備齊全,聯絡律師,並通知牽涉其中的相關人員明早到會議室來……另外再通知警方。」
「好的,總裁。」傑夫點點頭。
「還有別的事嗎?」唐冠宇往後靠向椅背,眉宇間仍有些沉重。
傑夫猶豫了一下,「呃,丹尼打了好幾通越洋電話給我。」
丹尼是唐氏企業美國總公司的副總裁,目前正代理滯留台灣的唐冠宇坐鎮總公司,處理繁重公事。
「有事?」唐冠宇詫異地揚起眉。
「那倒是沒有。」傑夫突然笑了,「只是丹尼要我轉告總裁幾句話,說若是總裁再不返美,那他的女友恐怕就要跟別人私奔了!屆時總裁可得負責再為他找一個更好的來頂替,以為補償!」
唐冠宇頓時哭笑不得,「幹嘛!不過叫他代我處理公務一段時間,這樣就受不了啦!?」
傑夫聳聳肩,「我只是代為傳話而已,不過我個人認為,丹尼不過是無病**罷了!」
唐冠宇丟了一個白眼,「這還用得著你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能力。」他略一思索,「反正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待此事結束,我們就起程回去吧!」
表面上,梁萩芊依然住在唐家大宅東翼的客房裡,每天早上同樣跟著唐冠宇一同到公司上班,擔任他的私人助理,生活就如同以往,並沒有什麼改變。
可唯有她的心中卻是非常清楚,自從那晚唐冠宇要她搬回客房,並不再與她同床後,她與他的關係就完全改變,再不復以往了。
多日下來,唐冠宇不再揚著一雙邪惡嘲弄的眼,用著惡劣的、調笑的口氣與她交談,甚至戲耍她、以捉弄她為樂!現在的唐冠宇在面對她時,看著她的眼竟連一絲溫暖也沒有了。
而她在面對他丕變的態度時,只覺得滿心迷惑與受傷,即使心底早已有所準備,卻仍是有些不能接受他如此巨大的轉變態度。
但是就在她尚未及再作他想時,公司內部的人事突然有了令人措手不及的變動,而她才恍然明白唐冠宇會特意返台視察及逗留的真正原因。
「真沒想到,副總裁會是這種人!」
梁萩芊坐在總裁辦公室外的秘書室裡,對著美麗的珍妮,再一次有感而發。
珍妮瞥了她一眼,雙手仍是熟練的敲著電腦鍵盤,一心二用的開口。「當初總裁也並非懷疑,他親自返台評估台北分公司業務有無再擴展的空間,大半原因是尊重黃副總裁是老總裁的好友,以及黃副總裁多年來對分公司的辛勞,才會如此慎重其事。誰又知道,竟然會發現更大的問題。」她聳聳肩,並不覺得事情有多令人震驚,畢竟這種循私舞弊的事也非黃興文首創,即使這回僥倖沒有被發覺,事情也不可能再隱瞞多久的。
「所以你和傑夫被總裁由總公司召來,就是為了黃副總裁在分公司舞弊的事?」梁萩芊眼中升起恍悟,暗罵自己的不知不覺。
「沒錯。」珍妮點頭,瞄了一眼梁萩芊眼中的懊惱神色,「黃興文聯合他擔任財務部經理的兒子黃聖仁,共同循私的手法很是高明,若不是總裁精明細心,恐怕還很難察覺出端倪,而要讓他們俯首認罪,更需要掌握確切的證據,所以我和傑夫才會被召來台灣幫忙的。」
「那現在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你和傑夫不就很快要回去了?」梁萩芊不捨的看著面前相處愉快的美女秘書,然後再瞄一眼門扉緊閉的總裁辦公室。
此刻的唐冠宇正與傑夫商討分公司後續待處理的事情,所以她才會被「派」來這裡,聞閒沒事幹。
「對啊!我的工作是在總公司,目前待在此地也只是暫時的。」珍妮爽快的點頭。
「就知道……」梁萩芊咕噥著,忽然又想起一事,「對了,珍妮,上回曾聽傑夫無意中提過,你和他都是總裁由世界各地網羅而來的?」而且之前她早就在公司聽過有關珍妮與傑夫都和唐冠宇一樣,是屬於那種「天才型」的商業高手。
「總裁之前曾在唐氏設在歐美各地的分公司待過,後來他正式接任總裁的位子後,就將我和一些人集中調至總公司,並組成一個小組,專司為總裁分擔公務。」珍妮扮了一個鬼臉,「坦白說,被總裁另眼看待是不錯,不過也是很累的,就好像你一樣,我看總裁是一時半刻也無法讓你離開視線,所以才會安排將你的桌子放在辦公室裡與他一道,這在總公司可從來不曾發生過喔!」珍妮笑著投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
梁萩芊聞言,臉色一僵,「是……是嗎?」她結巴不自在的回應,心中卻是一點也不認同珍妮樂觀的話語。
珍妮捕捉到她倏變的眼神,有些奇怪的停下按在鍵盤上的手,「你怎麼了?跟總裁吵架了?」她和傑夫早就看出唐冠宇對梁萩芊的態度與對其他女人都不一樣,即使是前陣子黃曼蓉天天上門來癡纏也沒有不同,可是看她的表情,似乎她並不這麼認為的。
「吵架……」梁萩芊的杏眼眨了眨。她不曉得現下她和他的情形算不算得上是吵架……而傷人的是,她也不確定她與他是否真的吵過架?只知道他那表面如常,骨子卻大變的態度,真的很令她難過。
「我並沒有--」思索了下,她勉強開了口,卻被桌上對講機傳來的聲響打斷。
「珍妮,你進來一下。」唐冠宇醇厚的嗓音由對講機中傳出。
「好的。」珍妮回應後由辦公桌後走出,朝梁萩芊點頭丟下話,「萩芊,我們待會兒再繼續。」
珍妮被叫進總裁辦公室後就一直沒有出來,梁萩芊待在原處左等右等,既不敢自告奮勇幫忙珍妮處理文件,也不敢在未得允許之下,返回總裁辦公室內,完成之前她尚未完成的工作。眼看著時間分秒過去,已近下班時候,她不覺更加氣悶。
好無聊喔……梁萩芊忍不住無聊的癱趴在桌上。
「請問……」
突然,一道輕柔好聽的女性嗓音在梁萩芊的背後響起,她一驚,直覺挺起身子回過頭去。
而這一看,可把她給看呆了!
好一個漂亮的女孩啊!
一件露出肚臍的貼身上衣配上低腰牛仔褲,展現出玲瓏有致的身材,白皙的臉蛋有著精緻秀麗的五官,小巧的紅唇正露出友善笑容的看著她。
天!如此熱力十足的青春少女,真是要不吸引人也很難。
「呃,小姐……」漂亮女孩有些疑惑的張著水靈靈的眼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再抬眼看向眼前這位似乎已神遊他方的小姐。
梁萩芊猛地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看人看到呆掉,小臉不禁窘然泛紅,「啊!對不起、對不起,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她趕緊擠出一個禮貌笑容問道。
漂亮女孩回了一個笑瞇瞇的笑容,語氣輕柔的問:「請問唐冠宇唐總裁在嗎?」
梁萩芊微愕,「總裁正在開會,不知道小姐……」
「沒關係。」漂亮女孩輕柔嗓音帶著力道的打斷她的話,「我就在這裡等他,你是他的秘書吧!你就等他開完會再通知他好了。」
梁萩芊怔怔的點頭,「那,請問小姐尊姓大……」她正想請教對方姓名時,總裁辦公室的大門突然毫無預警的打了開來,並陸續的走出三人來。
「冠宇!」
走在最後面的唐冠宇才剛抬頭,原本站在梁萩芊面前的漂亮女孩已如箭矢般撲向他,並在他毫無防備下緊緊地抱住了他。
眾人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驚呆了,而萬分震驚的梁萩芊更是傻在當場,小臉一片慘白地看著宛如一對久別重逢、親熱相擁的男女。
被抱住的唐冠宇在一怔之後,最先反應過來,他不耐煩的握住「黏」在自己胸前女人的肩膀猛力一推,滿眼厭惡地斥道:「你在做什麼?你是……琳恩!」他驚訝的認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找你啊!冠宇。」漂亮女孩抬起頭,露出興奮燦爛的笑容。
唐冠宇微擰起眉心,「來找我?你一個人跑來台灣!?」他俯首不贊同的看著她,眼底有著濃厚的關切。
「對啊!那又怎樣?」琳恩下巴一抬,「反正你也在台灣,有什麼事找你就好啦!」她滿眼不在乎地回答,抱住他的手並未鬆開。
唐冠宇低咒一聲,「胡鬧!你來台灣多久了?住在哪裡?」
「好幾天了,我住在飯店--」
「不行!你住在哪個飯店?」唐冠宇打斷她的話,拉開她抱住自己的手,扯著她就往電梯方向走去。
「傑夫,剩下的事由你處理,我得先將琳恩安頓好,今天不回公司了。」
快速交代完畢,唐冠宇很快就帶著琳恩乘電梯下樓離去。
半晌,見仍是怔愣望著電梯方向的梁萩芊臉上的神色,傑夫選擇當一隻縮頭烏龜,托詞落荒而逃,留下珍妮去慢慢向梁萩芊解釋。
半晌,珍妮謹慎的看著仍在發怔的梁萩芊,「萩芊,你還好吧?」她關心地問。
梁萩芊聞聲慢慢的轉過頭來,強硬擠出一個微笑,「我很好啊!」
珍妮同情地看著她淒慘的笑容與眼底的傷心,「你不問問我那個琳恩是總裁的什麼人?」
梁萩芊倏地閉上眼,再慢慢張開回視她,「她是他的什麼人?」不想問,卻仍是忍不住想知道。只因她從未見過唐冠宇曾對任何女人露出如此關懷的眼神,而那種眼神深深的刺傷了她的心。
「大家只知道琳恩是總裁的遠房親戚,在美國時,她也常常上公司來找總裁,只是總裁從不曾對外表態,說明她與他之間的真正關係,不過……」珍妮猶豫地看了她一眼,「有傳言說琳恩很可能是總裁夫人的頭號候選人!」她看著臉色更加慘白的梁萩芊,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安慰言詞。畢竟男女之間的事,一個外人是如何也使不上力的。
「她很美。」呆愣地聽完,梁萩芊忽地振作起來,抿抿唇開口說了句。
「呃……」珍妮不解地看著她。
梁萩芊咬咬牙,再次擠出一個還算成功的笑容,「我是說琳恩小姐配我們總裁,可真是郎才女貌、適合的很哩!」
「萩芊……」
「哎!快下班了,我桌上那份資料還沒輸入電腦呢!我先進去了。」硬是將湧上的淚意逼回眼底,梁萩芊輕快的揮了下手,沒有等珍妮的回應,就急如星火地朝總裁辦公室而去。
為什麼?
為什麼直到她親眼看到唐冠宇用著她未曾見過的寵愛關懷姿態去對另一個女人時,她才肯真正向自己心底的答案投降,承認自己早就陷入他的情網之中、無法抑制地愛上了他。
可這卻是一條死路,一份永遠也無法得到回報的情感……她的心好痛!
她想大哭,她想號叫,卻又無法真正置自己於這麼丟臉的境地,於是她只能任由心頭那痛楚,慢慢、慢慢地淹沒了她……
當晚,梁萩芊回到唐家大宅後才知道,之前唐冠宇所說的將琳恩安頓好的意思便是要她由飯店退房,然後搬到唐家住下。
在熬過沉悶難受的晚餐時刻後,梁萩芊借口有事跑回大宅後方的自家,興父母東聊西扯地度過剩下的夜晚,直到深夜,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由大宅東翼旁的樓梯爬上樓,打算不驚動任何人回到客房。
誰知她的手才剛握住房間門把時,後方就傳來唐冠宇那熟悉的醇厚嗓音。
「萩芊。」
梁萩芊身子一僵,猶豫了下才回過身來,沉默的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
唐冠宇俯首看著面無表情不作聲的梁萩芊,忽然覺得在他歷任的女伴裡,她大概是讓他最難啟齒說分手的一位,而此刻她抿緊**的模樣,竟莫名地讓他想起她右頰上那個他似乎已很久不曾再見過的可愛酒渦。
他心一凜,很快的開口,「過幾天我就要回美國了,我走了之後,如果你想繼續住在這裡,那就--」
梁萩芊臉色一白,「不必了!」她急促地開口打斷他的話,「明天我就搬走。」難道他以為她會死賴著不走嗎?
唐冠宇擰起眉,「我沒有要你明天就搬出去,我是說如果……」
「沒關係的。」梁萩芊眨了眨眼,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反正早晚我也是得搬走,明天或是哪一天都是一樣的,另、另外你不是說過幾天就、就要回美國了,而這是否表示你終於『玩』夠了?」強自壓抑的平和語氣,說到最後已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唐冠宇眸光一閃,一抹不易察覺的怒氣掠過眼底,「沒錯,我是『玩』夠了。」
梁萩芊臉色慘白地看著他變得殘忍的褐眼,冷意直透心底。是否他對每一任即將下堂的女伴都是如此?
「那、那就好。」瞬間,她的心頭痛上加痛,反倒讓她感到有些麻木恍惚起來,「明天我就搬走。」她強忍難堪的丟下話,伸手拉開身旁的房門走了進去,並安靜地合上門。
看著她強硬撐住的背影沒入房內,唐冠宇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眼底閃著複雜深沉的流光。
半晌,他一甩頭,轉身就走,卻在走了兩步時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的琳恩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直盯著他看。
他一瞪眼,大步向前從她的身旁走過,並當著她的面將房門甩上。
隔天,梁萩芊由唐家大宅搬出,並一併辭去了「助理」一職。
一個星期後,唐冠宇偕同琳恩返回美國。隔兩天,公事完成的傑夫和珍妮亦一同離開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