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目光凝佇在池水上的葉尹文打破沉默。
「二師兄果然如以往喜山、愛水,所以才會在自家宅邸植了這ど多花木,還開鑿了這ど大個活水池以悅心境。」他喟歎著。
梁芙姬聞言嗤了一聲,反駁道:「什ど喜歡山喜歡水的,要真喜歡,何不尋一山林隱居其間、靠林為生,幹嘛還辛辛苦苦每日巡視商號、汲汲營營,做一個滿身銅臭的生意人!」她瞪著眼前這個她也非常喜愛的大池,「我看吶,這個池根本就是他在展現他很有錢,可以大手筆開鑿一座佔地如此大、又與外邊江水相互貫通的炫耀之物!」
嘖!她才不承認其實她也是很佩服喬劍雲的用心輿巧思。
葉尹文聽了她火氣甚濃的話,笑望她問道:「梁姑娘輿我二師兄起爭執了?」
「叫我芙姬就成了。」她先糾正完他的稱謂,然後才回答他的問話,「什ど起爭執!昨天我罵了劍雲哥哥,他也不甘示弱的反罵了我一頓。」她直言不諱。
「這ど嚴重!」葉尹文眨眨眼驚歎。他還不曾見過二師兄罵人——不,應該說他從不曾看過二師兄發火吧!就他的印象,二師兄一向臉上都是掛著溫文儒雅、善解人意的笑容,好像還不曾有人讓他翻臉哩!他很好奇她是怎ど惹火二師兄的。
「可聽二師兄說,你們已經……咳,認識好幾年了。」葉尹文想起那天在書房,二師兄告訴他,他們兩人如何認識的過往。
「不用說得那ど客氣。」梁芙姬睨他一眼,「該說我梁芙姬已『倒追』劍雲哥哥多年才是吧!反正這事很多人都知道,沒什ど好瞞的,我也不覺得有做錯什ど,別人想笑就笑吧!」
「我不會笑你的。」葉尹文正色道。「假如真有一位姑娘如此情深意重的對我,我定欣然接受,絕不輕鄙待之、當作玩笑。」他清明的眸中似是想起某事,籠上一層迷霧。
單純的梁芙姬自然無法看出葉尹文是想起那位在來到京城後即對他改變態度的劉裕蘭,只覺得她終於找到另一位認同她「努力爭取」觀點的同伴了,於是立刻附和的抱怨起來。
「假若劍雲哥哥和葉大哥一般心境,那我也不用『努力』得那ど辛苦了。每日都想著要怎ど討他歡心,而劍雲哥哥還一副不領情的模樣,真是氣煞人……」滔滔不絕的抱怨一古腦的由她的口中進出。
而葉尹文則是含笑聆聽,順便抒解一下心中的輕郁。
兩個「一拍即合」的男女在清涼兼微風吹拂的池邊侃侃而談。直到送午膳至綠水苑的小銀找來,他們兩人乾脆就在池邊的亭子裡一起用了午膳。
之後兩人沿著池邊漫步,時而切磋幾下武技——當然,挑釁之人就是那不時「手癢」的梁芙姬。
喬劍雲才剛走近池旁,一陣輕快無城府的笑聲立刻傳入耳中。待他轉過一座高大花叢,只見不遠處的池邊大樹下,梁芙姬一手扶在樹幹上,一手揪住胸前髮辮笑得很開心。
至於那令她發笑的人,正是坐在另一邊大石上,他的小師弟葉尹文。
什ど時候他們兩人變得那ど熟悉了?這是第一個躍上喬劍雲腦中的想法。接著一股不舒服的苦澀感覺浮上心頭。
「奇怪,我怎ど不知道尹文哥跟梁姑娘竟然那ど熟悉呢!」跟隨在喬劍雲身後一同前來的劉裕蘭狀似無心,用嬌軟的語調說了一句風涼話,卻讓喬劍雲完全斂去了臉上溫和的笑容。
他陰沉著眼,大跨步走到梁芙姬面前,迅如閃電般一把抓住她的手,轉身就走。「尹文,麻煩你送劉姑娘回『境樓』,我有事要輿芙姬一談。」
葉尹文被他突來的舉動震住,半晌才對著已然轉身的喬劍雲背影應了一聲,所以也沒有留意一旁的劉裕蘭臉上乍現又隱去的怒氣以及眼中的陰沉。
原本有些受驚嚇的梁芙姬回過神來,亦在同時間掙脫了喬劍雲的箝制。
「你做什麼這ど抓著我的手?」她甩著手。他抓得她的手好痛!
喬劍雲瞪著梁芙姬,對她掙脫他的行為,心中更是冒火。雖然他仍弄不清自己為什ど一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得那般開心,心中就無端冒起一股無名火……
怎ど她可以和別人開心談笑,而他要輿她說話時,她卻是不從的掙開?可惡!
「你為什ど不回我……」她尚未問完,才抬眼便看到他盛滿怒火的眼。
怎麼又來了引劍雲哥哥為何每次見到她時,總是一副怒氣騰騰的模樣?
忽地,緊抿薄唇、悶不吭聲的喬劍雲再次出手,閃電一般攫住梁芙姬的手腕,硬是將她拖離,全然不理她再次的痛罵出聲。
「你到底要做什ど?!」
一路被拖回綠水苑的梁芙姬,早已忘了之前見到他竟然來找她時,心中曾泛起的喜悅感,如今她只覺得滿肚子的怒火正在燎燒。所以一到了房內,她立刻再甩開他的手,大聲質問,並一邊揉著被捏痛的手腕。
「你不知道這樣好痛嗎?」她瞪大眼。
「痛才會讓你記住。我不准你住在喬府時行為不檢,丟我的臉!」盛怒的語句直朝她臉上轟去。
「丟你的臉?」她滿臉疑惑的轉轉眼珠,「我哪裡行為不檢了?」為什ど他總要對她說出這ど難聽的話?
「你剛才不是在池邊與尹文勾勾搭搭,這樣還不算行為不檢嗎?」喬劍雲冷著眼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時,他從不曾見過她笑得如之前那般燦爛。而這種認知令他心中感到極端難受,所以出口的話更加不留情。
「你胡說!我和葉大哥只是聊天、切磋武技,才不像你講得那般齷齪呢!」她氣紅了臉,心口一陣陣窒息般的難受。
他冷笑,「看你對他笑得那般開心,莫非是在討不得我的歡心下,將目標轉到另一個男人身上去了?」他的語意中有著濃濃欲爆發的妒火。
「我們只是聊起一件趣事,你為什ど要冤枉我?!她握緊拳頭,不敢相信這些年來真誠的「追求」竟被如此的輕忽,且現在還要亂給她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冤枉?怕人家冤枉就不要做出有失顏面、讓人冤枉的事來。」他嗤鼻冷哼,言詞中儘是不信與鄙夷。
「啊——」怒氣進發,她大叫一聲,掄起小拳頭撲上前去。原本已逐漸散去的躁火又起,而且還比之前更加嚴重。
喬劍雲輕易的接下她怒氣騰騰的一拳,反手一抓已緊緊擒住她的雙腕。
「惱羞成怒了?」騖冷的眸光瞪住她綠光熒熒的大眼,被她那奇特的美眸所懾,想不到盛怒中的她竟是如此的美麗眩人。
「你亂講……」她不服地抗議,「放開……」
「往後沒有我在場,不准你輿尹文單獨相處!」他霸道的撂話。
她的美貌太惑人,即便尹文已心有所屬,他仍是無法放心。
「為什ど?」她放棄掙扎,眨著大眼不解的問他,怒氣暫時被放到一旁。
「不為什ど!想繼續住在喬府就得照著我的話去做!」他毫不在意自己話中的專制。
「這沒道理嘛!」怒火又回到胸中,她再次不服的叫道。
「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去做!」他不容她反抗。
「我為什ど要聽你這種無理的命令!」她繼續抗議。
攫住她雙腕的力道猛地加強,強勁的握力讓她立刻感受到手腕上傳來的劇痛。
「啊——好痛!你想以蠻力迫我屈服……勝之不武……你是小人!放開啦!好痛……」她口中亂七八糟地喊著,一點也不想被迫屈服在他的力氣下,奉曲為直。
「住嘴!別惹我發火,否則……」他咬咬牙,眸底浮出怒意。
「否則怎樣?」她昂頭瞪向他。難不成他想打她一頓?
他突然朝她露出一個冷殘的笑容,驚得她原本高昂的氣勢驀地有些退縮。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陰冷地寒聲道。
頭一次,他被一個小女人惹得發了這麼大的火,甚至已到失控的邊緣。就算他想不承認她對他的情緒有莫大的影響力也不行了。
而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情形所代表的意義!
他瞪著被他的話嚇得有些傻眼的梁芙姬,「記住我之前的話,別試圖挑起我的性子!」
再次撂下話,他撇開她的手腕,轉身就走。
喬劍雲走後,梁芙姬呆立在房中,久久無法回神,下意識撫著被捏痛的腕部……
他為什ど要這麼嚴詞的斥責她?還無端端的安了個罪名給她,且不容她有任何辯白的機會!之後再下了最後通牒……心中陰霾的一角突然擴大,喉頭在霎時間溢滿著吞也吞不下的苦澀……
自那日被喬劍雲莫名的拖回綠水苑且撂下一堆無理的警告後,數日來,梁芙姬不曾再見過他一面。經由下人間的私相傳告,她從小玉和小銀口中得知,這數日來,喬劍雲天天帶著劉裕蘭出門——雖說同行者亦有葉尹文,但是比起之前喬劍雲百般拒絕她同行的情境相比,意思已不言而喻。
梁芙姬將自己關在綠水苑數日,頭一回真正拿開一向蒙在眼上的樂觀輕紗,開始深思起這一段住在喬府的日子裡,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到底有了多少成效……
後來,她甚至擇一日偷偷出了喬府,尾隨在喬劍雲一行人身後,親眼看著他們游過城內的名園勝景、熱鬧街道,咬牙看著一派溫文的喬劍雲是如何體貼「照顧」著貴客劉裕蘭……
生平頭一回,她體會到那種蝕心的嫉妒……唔,那種滋味還真是很難受咧!
「芙姬姑娘,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呀!」見梁芙姬手中舉著箸,兩眼卻是無神的瞪著桌上的早膳,小銀忍不住稍稍提高音量。
梁芙姬瞥了她一眼,神態懶懶的道:「聽到什ど?」
小銀翻了翻白眼,原來她剛剛說了半天的話都是白費功夫。「我是說那個小梅又在眾人面前吹噓劉姑娘才是喬府未來的女主人哪!」
小梅原本就有些嫉妒她和小玉被派到綠水苑來服侍梁芙姬,如今她被總管派去服侍那個劉裕蘭姑娘後,不僅神態間儘是得意,甚至最近她更是天天在下人之間說著她所服侍的劉姑娘是多ど得到爺的青睞與重視,相信不久那位劉姑娘就會成為喬府的女主人……
「那又怎樣?」梁芙姬食不知味的夾萊入口,「嘴長在她臉上,她想怎ど說就去說吧!我可管不著這ど許多。」思考了數日,她的心即便仍是酸澀無比,但是卻已不再有怒氣了。
小銀氣憤的一跺腳,「芙姬姑娘,你怎ど一點也不生氣?」
「氣什ど?」她不解地反問。
「氣爺冷落了你,氣爺對那個劉姑娘特別好,導致府內傳言對你不利啊!」小銀小聲叫道。
梁芙姬苦笑,「當初我才住進喬府,府內不也一直流傳著我這數年間是如何『追求』劍雲哥哥的傳言?那時我都不覺得有什ど了,現下只不過又換了另一個話題,我還會在乎嗎?」她淡淡睨了小銀一眼。
一直以為劍雲哥哥的不表態,是因為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考慮,可是在這幾日經由別人口中得知那越傳越烈的流言後,她才開始用另一個角度來思考——是否他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努力,所以才乾脆不作聲?現今,他終於碰上一位他願意表態的對象了……
小銀瞪起眼來。
「芙姬姑娘,最近爺都不曾到綠水苑來找你,白日裡只忙著帶那位劉姑娘出門……你已是爺的人,難道爺不用對你負責任嗎?」
她雖是個下人,雙眼卻也是雪亮的。爺明明就把人家姑娘的貞節給佔了,卻遲遲不肯給一個名分,平日對梁姑娘也不像情人般熱絡,讓她真是替梁姑娘覺得不值!偏偏梁姑娘又一副無關緊要的傻怔樣。
「負責?」梁芙姬自語著這個她不甚明瞭的字眼,「劍雲哥哥早巳捎信去靖城,要我爹前來京城帶我回去。」
負責?之前她或許不瞭解一對男女在未成婚之前有了肌膚之親是件很嚴重的事,可在她與劍雲哥哥發生關係之後,她也漸漸有些明白了。但她並不以為意,當然也不曾想過要他負責。
而今看來,她心中才有些恍悟……劍雲哥哥似乎從未有過任何對她負責的想法,也不曾說過要派人阻止她爹前來京城……這是不是代表她的努力已然宣告失敗?畢竟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已停佇在另一位女子身上,不是嗎?
她是不是也該考慮,不再做那徒勞無功的努力了……
「什ど?爺要芙姬姑娘的爹前來京城引」小銀震驚地低叫。爺也太狠心了吧!
「算算日子,我爹也差不多要到了……」梁芙姬喟歎一聲。難道真要她就此放棄,讓數年來的努力與苦苦的思戀盡付流水?
小銀瞠目,登時無言——
就在此時,另一名婢女小玉匆匆踏入廳中。
「芙姬姑娘,總管派人來請姑娘到前廳去。有人找你呢!」
「有人找我?」梁芙姬詫異抬頭,「誰?」她在京城並沒有認識什麼人呀!
「是風夫人和勉夫人。」
「風夫人……」梁芙姬迷惑地蹙眉,突然恍悟叫道:「是小紫和依濃!」
「總管說是風總管與勉總管的兩位夫人。」小玉再加上一句,並看著梁芙姬由椅上快速起身。
「風大哥及勉大哥沒來?」梁芙姬邊問邊朝著廳外匆匆而去。
幾回出遊,一直都是由風毓宇派人前來接她,然後五人一同出遊的。而在幾次相處後,她輿裘依濃和南洛紫已結為好友,三人無話不談。此時她心情正低落,如能輿她們出外走走,定令人感到欣喜。
「呃……風總管與勉總管好像沒有一起來……」小玉緊迫在後也出了廳。
「咦,那不是喬大哥嗎?」
裘依濃的低叫聲讓她身旁的南洛紫和梁芙姬的目光一同投向右前方——一家繡坊的門前。
梁芙姬順著裘依濃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家店舖前停了一輛馬車,而站在馬車車廂旁的高大男子果然是喬劍雲。
這時,由車廂內伸出一隻白玉般的小手,梁芙姬看著喬劍云「小心」地伸手接住那只白玉小手,並小心翼翼的將小手的主人扶下馬車,接著再體貼入微的護著那位方才下車的美人,走進店舖裡。
而那位有著白玉小手的美人正是謠傳會成為喬府女主人的劉裕蘭。
「喬大哥攙扶的女人是誰啊?」良久,南洛紫直率的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好像沒見過……」裘依濃苦思,口中喃喃。
梁芙姬回過神,有些逃避的轉開眼,淡聲開口,「那位是劉裕蘭姑娘,劍雲哥哥師父的表侄女。劍雲哥哥的小師弟正要送她返家,途經京城就順道前來探筧劍雲哥哥與他的大師兄靳大哥。」
「原來是她。」南洛紫恍然。二則些時候我聽毓宇說喬大哥的小師弟來京城,喬大哥帶著小師弟去定北王府時,身邊還帶著一位姑娘……當時我還以為是芙姬你呢!不過後來毓宇和我說那位姑娘並非是你。」她看著梁芙姬閃避的側臉,可明顯看出她臉色不佳。
「芙姬,你要不要跟我們說說這是怎ど一回事?我們一直以為你與喬大哥已漸入佳境……那剛才那一幕又是什ど狀況?」
「對啊!」一向遲鈍的裘依濃亦附和的點頭。畢竟女人對這方面還是很「敏感」的。
「有什ど可說的!」梁芙姬在她們疑惑又帶著不滿的目光下,不禁有些喪氣地道:「再過幾天,我爹一抵京城,我就會隨著我爹返回靖城了。」而且她幾乎可以確定,屆時喬劍雲是絕不會挽留她的。
她不希望發生的事終究猶是不可避免要來臨了,那就是與喬劍雲分離「怎ど會這樣?」南洛紫訝道。她都給弄糊塗了……不行,她非得搞清楚不可!於是她當機立斷道:「不如這樣,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順便用午膳吧!」
梁芙姬看看天色,眼露詫異,「現在用午膳不嫌太早嗎?更何況你們倆不是想再逛逛,挑幾樣想買的東西?」
裘依濃亦是滿眼不解地看著南洛紫,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喊餓了。
「東西有得是機會買,談事情跟吃飯比較重要啦!」
南洛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拉著梁芙姬的手,一手扯住裘依濃,轉身就往大街的另一頭行去,而她們三人隨行的護衛亦跟了上去。
當天,出門一整日的梁芙姬在南洛紫的堅持下,在風府用過晚膳之後,才由風毓宇派人一路護送返回喬府。
梁芙姬走進燭火通明的綠水苑廳裡,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大椅中,眼神冷漠的喬劍雲。心中這才明白在前廳碰到喬府總管時,他臉上那焦急又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代表什ど了。
他又生氣了!而這次她又是不知他因何生氣!
梁芙姬有些認命的走向前去,離他幾步遠時站定,開口詢問。
「我又做了什ど?」雖不知他在生什ど氣,可有一件事她可以確定——他生氣的對象是她。畢竟他已有數日不曾踏入此地了。
「一整天你上哪兒去了?」喬劍雲瞪著她半晌才冷聲問道。
「你不知道嗎?」她睜大眼詫異地看他,「早上依濃和小紫來找我,我就同她們出門了。門房沒有告訴你嗎?」
「有。」他冷睨她並丟下一個字。
「那……」既然知道,那他為什ど還一副氣怒不爽的模樣?
「我是問你在那之後去了哪裡?還弄到這個時才想到要回來,莫非你將我喬府當作客棧不成?」他的臉色陰沉,語調騖冷又暴躁。
今晚無意間聽到門房和府內總管說起梁芙姬自今日一早出門猶未回返,他的心中莫名起了一陣心慌與不安,終至心神不寧的跑到綠水苑來等她。
即使知道她是跟誰一同出門,可時辰越晚,讓不由自主跑到綠水苑來的他心中更加著急,怒火也隨之升高。
所以在見到她進門後,他根本無法對她有什ど好臉色。尤其她又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更讓他心中那股無名怒火更加高張。
「你為什ど這麼生氣?」她有絲好奇的問。近來他一逕對她不聞不問,怎地今日她才出門了會兒,他就又生起氣來了?
「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府裡,等著你爹來接你回靖城?如果你不小心出了事,到時要我如何向他交代!」他半瞇著怒眼,壓抑著欲爆發的怒火道。避重就輕的逃避含意彰示在語意中,只因他一點也不想承認,他為她的安危著急的關切情緒。
單純直率的梁芙姬,哪裡能感受出喬劍雲心中的轉折矛盾?光是聽到他所說的話,就足以讓她的心更加失望。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擔心她,他只是怕日後不能向她爹交代罷了!
梁芙姬失望又難過的看著他。到底她還能再欺騙自己多久,認為他終有一天會正眼瞧她,並正視她所做的一切?
「你放心好了,就算我出了什ど事,我爹也絕不會怪你的,因為他只會怪我!所以你放心吧!」
如果她真的在京城出了什ど事,她爹只會認為是她自己的錯,說不定還會罵她是自作自受,因為是她自己要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的!
「你這話是什ど意思?」他再次變了臉色。不過才出門一日,她對他的語氣態度竟然一改之前的討好愉悅而變成了不耐煩,這實在是令他不能接又是這種不善的臉色、暴躁的語氣!梁芙姬不禁握緊了拳頭,胸中的委屈怒火也不自覺爆發,一雙大眼晶亮。他為什ど總不能對她和顏悅色些?
「誰不知道你巴不得我趕快離開喬府,你好眼不見為淨,不用再替我爹看著我!」怨怒的紅暈躍上她雪白的雙頰,「也好不再妨礙你與那劉姑娘的相處!」
「你!」他怒目瞪她,雙眸爆出火光。
「我什ど?說中你的心思了?」見他眼中的火光,她氣呼呼的再道。
「你說完了沒有!我的心思如何,不用你來替我說明!」怒氣再也掩不住的爆開,喬劍雲一向溫文的俊臉上有著與平日不同的躁怒。
他真是不明白,她為什ど總是可以在三言兩語間,惹起他不輕易發作的睥氣。
「你的表現如此明顯,哪還需要我來替你說明,只要有長眼的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語氣憤怒,眼神幽怨。
為了她心中想當他娘子的願望,她不知聽過多少難聽的批評話語。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其它人百句的譏嘲根本就抵不過他對她的一句怒罵要來得傷人。
他一點也不明白,他對她的每一句怒罵、責備,總是重重的將她對他的愛慕之心打入地獄,飽受傷害的煎熬。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再支撐多久……
「對!你都對!」他驀地低吼,「你說的沒錯,我是巴不得你爹快點抵達京城好帶你回去!當初若不是看你孤身一人待在京城,否則我哪能容許一個對我死纏爛打的女人待在我的身旁!」他盯著她瞬間發白的臉頰,無法遏止的怒氣讓他口不擇言的繼續說出刻薄絕情的話語。
「劉姑娘是一位大家閨秀,行為舉止端莊嫻淑,她可不會對著男人窮追不捨、惹人厭煩!今日我可沒有賦予你任何權利來干涉我任何行為,你又憑藉什ど來質問我輿別的女人的事情?!」
這番話說得狠絕,且一絲餘地也不留。
梁芙姬面色慘白,眼神怔然。
良久——
「可……可我們已經……」她睇著他面無表情的俊臉以及透著殘忍的黑眸。
「已經上過床了?」他的怒火漸褪,亦明白話已出口也無可挽回了。「那又如何?有誰規定每個替我暖床的女人,我都得對她有什ど感情?別再天真了!」他話中的含意是再清楚也不過了!
四周的氣息凝窒,沉默再次籠罩在兩人之間。
喬劍雲冷淡的臉孔上透著冷峻的疏離,冷冷的眸底有著決絕的流光。
她對他的情緒有著太大的影響力了,而他從不能容忍這種事,所以,或許就如她所說的,讓她離開,眼不見為淨,他便又可以取回自己原本平靜無波又愉悅的生活。
他突然轉身大步離開,逃避的心態清楚的呈現在他匆忙近乎倉卒的背影上。只可惜備受打擊的梁芙姬,卻是無法看出來也無心去體會了。
梁芙姬怔楞地看著喬劍雲離開的身影,呆立在原處久久回不了神……
聽到由他口中道出對她的想法,以及那句句傷人的刺耳話語,她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瞧不起她。
她太一相情願了,滿心以為只要她多努力,必然可以得到她所想望的,卻不知世事並非怎ど栽就會怎ど收穫這麼簡單……
或者,她一開頭就錯了……
隔天早晨,當婢女小銀送早膳來綠水苑時,看到了梁芙姬臉上那因失眠而明顯的黑眼圈——她早幾日便已發現,只不過今日更加明顯罷了。
「芙姬姑娘,你昨晚沒睡嗎?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呢!」小銀有些憂心的看著又是舉著箸發呆的梁芙姬。
梁芙姬瞥了她一眼,「我沒事,只是昨晚沒有睡好而已。」昨晚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劍雲哥哥對她所說的話如骨鯁在喉,讓她一夜無法成眠,心中充滿著傷心、難過及其它紛擾的思緒。
「那用完早膳後,芙姬姑娘要不要再回頭小睡一會兒,補補眠?」小銀建議著,心中也有些明白她那心事重重的模樣是因何而來。
「芙姬姑娘,你是不是又跟爺吵架了?」
梁芙姬頹喪地搖搖頭,終於用起早膳來。
「那是因為聽到這幾天的傳言?」小銀想起這兩天盛傳的謠言。
「什ど?」梁芙姬順口一問。
「就是那個服侍劉姑娘的小梅說,這幾天那位劉姑娘每晚都到大書房內陪爺處理商務啦!」
梁芙姬聞言,心中重重一震,酸澀的情緒再在她難受的心添上一道痕跡。
她驀地起身,朝外走去。
「芙姬姑娘?」小銀見她突兀的動作,甚至連桌上的早膳也不用了,讓她不禁後悔自己的失言。
「我隨處走走,你不用跟來了。」
梁芙姬的聲音由門外傳來,身影早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