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走進國家科學院,楚挽亭專屬的試驗室,靳濤都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寬大的試驗室裡,四面牆全是高大的鐵架櫃,櫃子裡面保存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標本。房間裡不像別的專家,多少都用些花草點綴,唯一能看見的擺設,是由真實人體塑化而成的兩具模型。
而這試驗室的主人,更令人膽顫心驚。
只不過二十四五歲,按年齡來說,應該還是帶點浮躁氣的青年,卻已是一身成熟幹練,無論儀容舉止還是學術上的一絲不苟,都能讓大把的老教授汗顏。
當然,這僅僅只是表面上而已。
勒濤曾有幸聽過楚挽亭主講的一堂解剖學新興理論,因為涉及的課目很廣,所以在場的不僅僅有解剖學方面的專家,還有很多其它科目的專家也在場。
平時看楚挽亭,怎麼都是個理智冷靜到無懈可擊,也沒多少話的人。可一旦上了講壇,說起理論技術,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不僅僅是滔滔不絕、唾沫橫飛、手舞足蹈,甚至達到了旁若無人的境界。
那一次,楚挽亭為了更詳細的讓眾人瞭解自己的理論,居然推出了十幾具病變屍體在所有專家的面前解剖。
才剛開始,十幾具恐怖異化的屍體、現場的碎肉和殘肢,當場就把坐在前排的兩個女性專家嚇暈了過去。
幾乎沒有人,能夠堅持聽完這堂解剖理論講解課。走出會場的人乾嘔不止,身上或多或少都掛著些血漬碎肉。只有靳濤,從頭到尾坐在座位上。
除了工作之外,勒濤之前很少和楚挽亭打交道,卻非常瞭解楚挽亭。
雖然外表是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成熟老練,但楚挽亭實際上是個比誰都要單純,比誰都要執著的人。
楚挽亭執著於科學技術的更新發明。只要一旦涉及到關於這方面的領域,他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像個孩子般單純,更像個孩子般殘忍。
就是這樣的楚挽亭,將靳濤深深吸引。
那次演示會,儘管最後只剩下勒濤一個人,儘管楚挽亭再也無法掩飾失望和落寞,還是為他堅持講到了最後。
當講完最後一句話時,楚挽亭越過空曠無人的聽眾席,來到坐到中間的勒濤面前,握了握他的手,然後低聲說了句:「謝謝。」
楚挽亭有著一雙非常漂亮的手。十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白皙如玉。
勒濤握住他的手,心跳得像擂鼓一樣。
那是楚挽亭在國家科學院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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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夏天炎熱非常,連窗外的梧桐都透著股子蔫勁。
中午,勒濤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煮了半鍋稀飯,然後就著鹹菜,打算湊合一頓。
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勒濤去開門,看到楚挽亭微笑著站在門外,手裡提了兩個飯盒。
「今天我又不小心,菜和飯都買的多了點,所以過來跟你一起吃。」楚挽亭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坐下,將兩個飯盒打開,「你不會介意吧?」
楚挽亭帶來的菜色相當豐盛,有蘑菇燒雞、清炒嫩筍、紅椒牛肉絲以及大碗的黃瓜雞蛋湯。
每一樣,都是兩份。
勒濤感覺到眼眶有些發潮,揉了揉眼睛坐到他身旁:「當然。」
勒濤今年三十二歲,因為化學研究方面的突出成就,進入國家科學院有大半年了。
科學院的待遇雖說不低,但靳濤出生在非常貧寒的農民家庭。當年為了供他唸書,家裡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還沒念完小學,就全部回家綴學幫忙務農。
如今在家裡人的眼中,他算是體面的熬出頭了。妹妹在八年前嫁給了鄰村的農戶,而兩個哥哥都過了三十五歲,面朝黃土背朝天,窮得叮噹亂響,至今連媳婦都沒能娶上。
所以支撐那個家,讓兩個哥哥盡快蓋房成親,是勒濤無法推卸的責任義務。
正因為如此,勒濤平時節儉得不能再節儉,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控制在兩百塊錢以內,其餘的一分不剩寄回家中。
勒濤黑黑瘦瘦的,臉上稍微帶著點菜色,但他身材修長勻稱,長相也不差,稱得上清秀。然而這樣的生活標準,吃飯都困難,自然是沒有辦法像同事們那樣,業餘時間還可以去去酒吧,到國外旅遊之類的,追城裡的女孩子,則更是妄想。
然而勒濤並不覺得太苦,貧脊的物質生活,幾十年間他早就習慣了。而從小他就有個秘密,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對女孩子從來就沒有過興趣,他喜歡的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