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轉瞬而逝。
傍晚,程倌如往常般販完貨回到家中,不由得長長鬆了口氣。
這幾日,因為葆初的關係,領頭少年的父親將少年鎖在家中,不讓他有任何外出的機會。
這樣就好。等今天過去,葆初能咒死人的傳聞,就會不攻自破吧。
熱氣騰騰的飯菜已在桌子上準備齊全,葆初和晚娘坐在桌旁。他兩條手臂吊在胸前,深黑的眼垂著,眼珠子動也不動的盯著鞋尖看。
程倌走到兒子身旁坐下,舀了碗骨頭湯,端到兒子面前,一勺勺餵他。
葆初看到程倌來了,仰起臉望著程倌笑。然後,乖乖的一口口喝下父親送到他嘴裡的湯。
看著兒子這樣,程倌心裡忽然覺得一陣酸楚的。
三天前,他回到家中,發現葆初渾身是血,雙臂和手指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窩在家裡的牆根處不停的發抖。程倌當下什麼都來不及想,連忙扯了兒子去看鎮上的大夫。
大夫說,葆初手臂倒是可以接上,但手指傷得太厲害,筋脈都被砸爛了。縱然長好,今後怕是連個杯子也握不住。
「葆初……爹在的話,還可以給你餵飯喂湯。等往後,爹必定走到你前頭,又有誰能照顧你?」程倌邊喂兒子,邊長長的歎氣。
葆初雖不知程倌為何傷心,但見他的神情,也不由得難過,扁了扁淡粉色的小嘴,黑亮的眼中慢慢泛上層淚霧。
正在這時,程倌一家三口,忽然聽見了巨大的砸門聲。
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看見一群提著扁擔家火的大漢,從被砸爛的門外闖了進來。
後面跟著的一個清瘦男人,懷中抱著滿臉鮮血,已經死去的領頭少年。
「這是怎麼回事?諸位高鄰,有話好商量。」程倌放下手中碗筷,連忙上前,對著那些人團團作揖。
「你家的傻子,終究把我大哥兒子咒死了!我們也不要別的,只要他償命!」為首的大漢聲若洪鐘,惡狠狠望向坐在飯桌旁的葆初。
一連三天,這清瘦男人怕出事,都把兒子關在家裡。誰知,就在第三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從前插在屋樑上鎮邪的殺豬刀不知為何,掉了下來,堪堪刺入少年的頭頂。
葆初偏過頭,怔怔望著這幕,心內一片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漢的話音剛落,就有人上前,一把抓住葆初細軟的長髮,將他從長條板凳上揪了下來。同時,帶倒了飯桌,碗盆的碎裂聲接踵響起,湯水飯菜淋淋漓漓灑了一地。
原本坐在葆初身旁的晚娘,連忙閃身,躲到屋角一旁。
「爹……爹……」
一根粗糙的麻繩,被挽了個活結,套入葆初的脖頸。他縱然癡傻,也隱隱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在那些人的手中,如脫了水的魚般掙扎。
「諸位!諸位!」程倌爬到抱著少年屍體的男人腳邊,重重磕頭,大聲哭著哀求,「事已至此,我也不求高鄰們放過葆初……只是天下父母心是一般,只求緩過這今夜,也好準備兩個孩子的後事……」
男人見程倌哭得哀切,又見他將額頭磕得紫紅青腫,心中也不禁憐憫──
的確,天下父母心是一般。
「都住手吧。」男人仰起頭,長歎一聲,「縱然真是咒殺……也是肅兒有錯在先……再說,就算殺了他,肅兒也活不過來……何必,再讓另一家人傷心。」
說完,男人搖搖頭,佝僂著身子,灰心的抱著懷中少年屍體,一步步,緩緩離開了程倌家門。
見那男人不再計較,那群大漢也無話可說,放開葆初,罵罵咧咧的砸了程家一些東西後,也就紛紛散了。
夜深人靜。程家屋內,只餘滿地碎片狼籍。
葆初晚娘一屁股坐在屋內碩果僅存的椅子上,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家裡被砸成這樣,日子沒法過了!」
「家裡東西,終究還可以再置。」程倌走到葆初身旁,心裡也著實有些惱恨,咬著牙,伸手就給了兒子兩記耳光,然後將兒子提著衣襟,從地上拎了起來,「今後,我只把你這惹禍的東西鎖在家裡,看你再到哪裡去咒人!」
葆初兩邊的臉頰漸漸紅腫起來,呆呆的望著程倌。
自從親娘去世,這是爹第一次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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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初被關進柴房,已有兩月。
每天每天,他都只是在那一小片活動範圍內,看從窗欞處照進的日光從東往西,又看著月光從西往東。
面前是一個灰黑油膩,裝著食物的碗。他雙手雖已長好,卻如鎮上大夫所說,連握住杯子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吃東西的時候,只能趴在地上,像家養的貓狗般,一口口舔食。
程倌平素在外販貨,怕晚娘看不住,讓他逃出去惹禍,又請鎮上的鐵匠在他細細的腳踝上,焊了個厚重的鐵環,連上粗大結實的鐵鏈,鎖在屋樑處。
但他還是會笑。
每天傍晚,程倌來看他,親手餵他吃東西時,他都會對著爹爹露出喜悅的笑容──
爹爹是對他好的。他無條件的,相信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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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初寶寶有天單獨逛街……迎面,遇到了鄰家小妹。
只見初寶寶忽然對她一直笑,小妹臉紅到了耳根,心裡不好意思的嘀咕:哎呀呀,平常葆初鍋對任何人都呆呆滴,居然對著偶笑……看來8是偶單方面滴意思……偶要不要也有所表示……
一秒鐘的天人交戰之後,小妹連忙迎上去,卻見初寶寶繞開她,走向她後面的程倌,拉住程倌的衣角:爹……偶要吃糖糖……
一滴冷汗從小妹頭上流下……
某扉親媽顯靈飄過:初寶寶你~~~明顯有戀父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