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來得及。
阿紫一身紫衣盡裂,長髮凌亂,臉色慘白的跪在塵埃中。阿紫的身旁,立著個年輕清秀的道人。
道人緊握的右手內,隱隱透出股寒氣紫煙。
看到這一幕,再加上身體適才強烈的感應,夏生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生跑到阿紫的身旁扶他,情急得幾乎落淚:「阿紫!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阿紫看了他一眼,伸手就將他推開,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聲音神情冷淡,「夏生,你不該這時候回來……你走吧。」
「你要我走?阿紫,你要我走到哪裡去?」夏生聽了他的話,再忍不住,淚水潸然而下。
「哈哈哈……這天大地大……」阿紫卻不看他,仰頭長笑道,「夏生,你去哪裡都好。」
「經上仙點化,我已經,決意追隨上仙修行……妖之道,終究比不得仙正途。所以,我連以前所煉妖珠都交出了,從此斬卻往事孽緣,七情六慾,從頭開始。」笑聲甫停,妖狐目光深邃的望向夏生。
仿若,要將夏生的模樣,一刀一刀刻在心裡:「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對了,等你右手長齊,就去那村子做個草頭郎中也不錯……但記得,你不老不死,所以在同一個地方,至多待上十年八年,一定要搬遷一次。還有,千萬要愛惜自己,不要受刀傷劍傷……你這身子終究比不得活人,我這一走,就再沒有法子替你治療……」
「你不是執意離開了嗎?!還囉嗦這麼多?!」夏生越聽越冷,全身都打著顫,死死盯著對面的阿紫,已是淚流滿面。
是啊……若非阿紫自己願意,縱然是大羅真仙,也萬難逼出其體內的狐珠。
阿紫別過眼,看了看旁邊站著的青羊宮主,強笑道:「上仙,我們走。」
相處二百年,夏生的性情,他再明白不過……那麼至誠老實的一個人,只要別人隨口騙騙,就會輕易認了真。
而阿紫,是最擅長變化騙術的狐。
「等等!」夏生擦去眼角淚水,衝上前去,左手一把拉住青羊宮主的衣袖,「道長,我還有話要說!」
青羊宮主有些疑惑的停下腳步,望向夏生。
卻見夏生眼內出現一抹兇惡殺機。他仍是白骨的右手,迅速拔出腰間採藥用的鐮刀,狠狠朝青羊宮主當頭劈下。
青羊宮主面對這突出其來的一擊,急忙側身讓過。與此同時,用拂塵割斷了夏生拉住的那幅衣袖,有些狼狽的後退躲避。
但即使是如此,他的左肩已被夏生手中藥鐮,劃出條淺淺割傷。他皺了皺眉,摀住傷口。鮮血,從他的指縫處慢慢泌出。
一旁的阿紫見如此變故,不由驚愕萬分,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我不能,沒有阿紫……就算阿紫不要我了……我還是,不能沒有他……」夏生雙目赤紅的瞪著青羊宮主,舉著帶血的藥鐮,神情猙獰似惡鬼,「殺人也好,墮入地獄永不超生也好……只要能留在他身邊……」
「不要說了!夏生,不要往下說了!!」
阿紫哽咽著走到夏生背後,將他緊緊擁入懷中:「你怎麼能這樣做……完全都不像你了……我不會離開你……人間也罷,地獄也罷……我再也不放手……」
「……阿紫。」
夏生有些迷惑的呢喃,右手一鬆,帶血的藥鐮閃著寒光,墜落在地。
與此同時,夏生臉上的猙獰神情迅速褪去,化做一片幸福恬淡。他閉上了眼睛,唇角微揚,輕輕道:「阿紫。」
適才,夏生的神情猙獰得近乎惡鬼。然而此時,他靠在阿紫懷中,面容安詳平靜,似拈花微笑的佛陀。
「上仙,請將我和夏生一起封印吧。」阿紫俯下身子,旁若無人般,吻了吻夏生的唇,「無論將來怎樣,無論到了哪裡……我們永遠不分開。」
夏生,現在我終於明白……你對我,是這樣在意,這樣的愛著。
就如我對你一般。
好在,明白得不算晚。
「你們這樣……似乎,我倒成了苦苦相逼的惡人。」青羊宮主輕輕一笑,鬆開摀住傷處的手,左肩的傷口迅速癒合,剎那間連痕跡都看不到。
「上仙?」阿紫緊緊摟住夏生,對青羊宮主此時的態度有些疑惑。
「我不是什麼上仙。只不過,是個由神人私通而生,不神不人的棄子罷了。」青羊宮主慢慢走到阿紫和夏生身邊,「過去,我曾非常痛恨這身,讓旁人憎惡畏懼的法力。不過,最後還是慢慢學會利用它。」
「和你們一樣……我也看不到,自己的將來會馳向何方。」青羊宮主笑著,「所以,只有用盡全部力量,把握住眼前的一切。」
阿紫和夏生愣愣的聽著,都有些發怔。
「那麼,打擾了。」青羊宮主將手中狐珠遞給阿紫,朝他們躬了一躬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