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田車漸漸慢了下來,駛離公路,滑入一條林蔭小道,最後在一所豪宅門口停了下來。
矢皴暮彥寒著一張臉拉開車門,扶著我下了車,姿勢、儀態,紳士得像用軟尺丈量過,準確到毫米不差,不過臉上的溫度絕對在零度以下,讓我對他產生不了絲毫好感。
哼,裝模作樣!這我也會,仔細想、想、想,凱洛夫人通常都是怎麼做的呢?
啊,想起來了。開玩笑,我那個媽媽可是當了五百年以上的貴族,不過就是參加個聚會,想看我的笑話,門都沒有!哼!
挺胸,抬頭,收腹,保持微笑……我邁著小碎步走在冰塊臉的旁邊(汗……這個要命的裙子,不想走小碎步都不成)!
對我出色的表現,冰塊臉顯然有些意外,笑話沒看成,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紳士地扶了我一把……算幫了我一個大忙!這個該死的木屐,才走幾步,就至少絆了我三下,好在一到晚上我的肢體協調能力就非常強,才勉強沒有摔跤。
門打開,主人迎了出來。
「矢皴大哥,你能來太好了,快請進來吧!」
我呆住,笑容僵在了臉上。
是栗原薰!
我的天,太可惡了!矢皴暮彥竟把我帶到了栗原薰的家裡!根本就不是要參加什麼聚會,他就是想看我在我的新朋友面前出醜而已!
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樣來針對我,害我!厭惡我!
在今天之前,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我。如果嫌我是一個醜聞,可是我都已經答應離開了呀!
和矢皴暮彥打過招呼,栗原轉向了我。
硬著頭皮,我很悲慘地等著他大吃一驚,然後被他指認出來,再然後被他們笑……
栗原的眼中,閃過—絲讚歎、愛慕的光芒。
「栗原,這是……Angel!」矢皴暮彥為我介紹道。
「你好,Angel,能認識你真是我的榮幸!雖然這句話有點俗氣,不過你和我才認識的一個朋友真的很像!」
他,沒有,認出我……
心慢慢落回原處,我很有禮貌地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彎腰敬禮表示回答。
「哦,這個,栗原,Angel今天不方便說話,這是她輸給我的一個賭注,你不會介意吧?」矢皴暮彥幫我解釋道。
我微微頷首,溫柔地一笑,認可了他的解釋。
栗原釋然,「矢皴大哥,你的賭注也太苛刻些吧?對這樣美麗的小姐都能狠得下心?」
冰塊臉一笑,「栗原,不是我狠心,是Angel的驕傲讓她不肯違背承諾,這你可冤枉我了。對了,栗原,知道你哥哥找我來什麼事?」
栗原搖頭,一邊為我們帶路,一邊說:「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好像跟昨天我遇上的那起劫機事件有關。哥哥說死在頭等艙的那四個人死因都很不簡單,其中有三個是瞬間失血致死的,跟最近在日本出現的另幾起案件驚人的相似因為當時我也在機上,所以他問了我好幾遍,後來我告訴他迪亞就住在你家裡,他就立刻跟你聯絡了。矢皴大哥,迪亞還好吧?濱治說他今天跟你在一起,昨夭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我很擔心他呢!」
心裡微微有些感動,栗原君真好,還記得擔心我。而且,冰塊臉原來是因為跟栗原的哥哥有約才來這裡的,這麼說我錯怪他了?
不過,栗原君的哥哥,又是幹什麼的呢?
還有,怎麼會還有人死於瞬間失血呢?
父親沒有說過日本有吸血鬼的呀!
好奇心被一下勾了起來,我豎起耳朵專心地聽下去……
矢皴暮彥很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問:「什麼劫機事件?」
「矢皴大哥還不知道嗎?」栗原非常吃驚,「我和迪亞乘坐的那架飛機遇到歹徒劫持,有—個歹徒想對迪亞施暴,把他綁去了頭等艙。後來不知出了什麼事,頭等艙裡傳出歹徒的慘叫,然後就沒有聲音了。之後又進去了三個歹徒,我在外面聽見槍聲和慘叫聲,才和機組人員趁亂制服了剩下的歹徒。等我們趕到頭等艙時,四個歹徒的死狀慘不忍睹,不過還好迪亞沒事,只是受到一點驚嚇。怎麼,他沒有對你們說嗎?」
矢皴又看了我一眼,說:「沒有,今天本來說要帶他去買衣服,誰知他坐上我的車就睡著了,搖都搖不醒。我只好把他帶到公司,讓他在我的休息室裡睡了一覺,結果衣服也沒買成,所以他晚上自己去了。」
栗原笑了,「是哦,在飛機上也是,迪亞一上飛機就睡著了,後來歹徒來了我怎麼搖都搖不醒他。我們在那裡又緊張又恐懼,只有他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地呼呼大睡,當時我還真羨慕他呢!」
汗……有這樣麼?
習慣地想撓撓頭髮,手舉起來卻想起現在扮的是女人,在空中猶豫二秒,改為翹著蘭花指輕柔地撫弄著髮絲。
咳!鬱悶呀,更鬱悶的是……栗原說完,和冰塊臉對視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很會心,很愉快地笑了!而我,臉上還得保持著輕輕淺淺很淑女,很矜持的笑容……
這算什麼嘛!都是冰塊臉害的,想到這裡,我有了狠狠踹他一腳的衝動!
垂下眼瞼瞄了瞄冰塊臉的腳,四十四碼的精製高檔名牌皮鞋,以每步二英尺七英吋的距離勻速前進。
嘿嘿……我在心裡暗自好笑,提起右腳,對準他下一步即將落腳的位置,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踩……
「暮彥!」
正前方一米外一扇門突然從裡打開,響起一道很好聽的聲音,低沉,柔和,舒心的男聲。
冰塊臉突然……止步。
啊?不要啊!這一腳我可是卯足了全力踩的!
想收回已經來不及,支撐身體的左腳木屐一歪,再也無法維持平衡,我……向前摔了下去!
在整個不足零點四五杪的摔落過程中,我很冷靜地用了最開始的零點一二秒的時間,來考慮要不要為了避免摔跤而驚世駭俗地平飛出去,可是一想到第一次暴露身份給自己帶來的慘痛經歷,我很堅定地否定了這個主意。
摔就摔吧!閉上眼睛,我做出從容就義的表情,又花了零點三三秒準備和地面親密接觸。最後,就在我的身體重心距離地面不足零點一米時,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掌及時接住了我!
我鬆了口氣,因為避免了更大的出糗,所以我懷著感激的心情,配合身份很淑女地徐徐睜開雙眼,看向救我「面子」的恩人……
二分三十三秒!
這是我犯花癡的時間。不過是冰塊臉後來寒著一張臉跟我說的,所以我懷疑他可能有很大程度的誇張。
不過,我確實是犯花癡了,還是為了一個男人,當然是帥哥!
頂級帥哥。
《不可能的任務》阿湯哥的日本版!
想當年這可是我的偶像啊。因為從媽媽那裡繼承了東方人纖細的體型,所以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放棄了擁有像《魔鬼終結者》中,機器人那樣超級雄健體魄的夢想。直到……《不可能的任務》阿湯哥出現,我才找到自己繼續努力的方向!
有很長一段時間,為了長大後能像阿湯哥那樣,我每天晚上都會在森林裡努力地鍛煉。雖然後來事實證明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但時間還是沒有磨滅阿湯哥在我心目中光輝的形象。
所以,當我以仰望恩人的角度看見一個日本版的阿湯哥時,我心醉了二分三十三秒,直到冰塊臉很不高興地把我從栗原哥哥的手上拽下來,拖回自己身後……
「栗原峙,找我來不是為了就看你扮酷吧?」
哼,冰塊臉就是小氣,別人搶了他的風頭就不高興,我在心裡鄙視他。
栗原的哥哥很有風度地寬容一笑,沒有跟他計較,溫暖和煦的笑容蕩漾在非常有型的臉上,咳……帥呆了,我的敬仰頓時有若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暮彥,這是你的交往對像?」
看著冰塊臉緊緊拽住我的手,栗原的哥哥誤解了我們的關係,我趕緊否認地搖搖頭,可同時,冰塊臉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截然不同的兩種表態,把栗原的哥哥和栗原君弄得有點糊塗了。
冰塊臉以凌厲的眼神警告我之後,解釋說:「峙,你這樣問,Angel會感覺很窘迫的。」
栗原的哥哥很帥氣的微微一笑,善意的回應冰塊臉,「暮彥你什麼時候開始為別人著想了?改變不小啊!」
看吧,連他朋友都這樣說他,冰塊臉果然是個從來不做好事的人,我在心裡更加地鄙視他。不過,栗原的哥哥怎麼會和冰塊臉是朋友呢?如果能說話,我真的很想提醒他交友要謹慎呀!
「好了,峙,我和Angel怎麼樣不用你操心。有什麼事你就快說吧,再要繼續無聊我可就不奉陪了。」冰塊臉已經開始不悅了。
栗原的哥哥好像早已習慣了他的壞脾氣,一點也沒有在意,專注地看著我說:「Angel小姐,你長得……很像我見過一面的一個人。」
汗……果然是兄弟呀,見面第一句話跟栗原君在門口說的幾乎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我好像沒有見過栗原的哥哥呀?否則,無論如何也應該有印象的嘛!
我這樣想,栗原君也這樣想,「大哥,你什麼時候見過迪亞呀?」
「迪亞?我什麼時候說見過他了?」
「你剛剛不是才說……大哥,你的意思是Angel很像你認識的另一個人?」
「怎麼,迪亞也和Angel長得很像嗎?」
栗原君猶豫了一下,「也不是太像,迪亞的五官要柔和得多,看上去很可愛,不像Angel這樣美艷!」
「對不起啊Angel,我們這樣當著你的面討論,實在是太沒行禮貌了!請你千萬不要介意!」
我微笑,輕輕搖搖頭,心裡很想知道栗原的哥哥是說的哪個人?這世上還會有人和我像嗎?
栗原的哥哥彷彿明白了我的意思,解釋說:「那個人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行蹤像鬼魅一樣飄匆,所以大家都稱他『魅』。幾年前我在歐洲辦一件買兇殺人案時見過他一次,他當著我們二十多個刑警的面從容殺了人,然後從四十五層的樓上躍下去,像飛一樣地離開了,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他究竟是怎麼離開的!」說到後面,栗原哥哥的眼中帶著幾分憧憬。
「他是個殺手?!」栗原君有些吃驚。
我不自覺地點點頭,當然,梅是個殺手,不過梅選擇殺的人可都不是好人!我在心裡默默地為梅辯護。
栗原的哥哥震驚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沒等我想明白是為什麼,冰塊臉生氣地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峙,以後有空再聯繫吧!」
說完,用差點把我手臂捏斷的力量,很沒有禮貌和風度地拉著我走了。
坐進豐田車,冰塊臉對著我破口大罵:「你有沒有腦子!栗原峙是號稱全日本最有前途的警部,你竟然在他講到一個殺子的時候點頭?現在連我都明白你們兩個一定有什麼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