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佑,殺了他!」一場戰鬥結束,我讓維佑把這些傢伙都處理乾淨。
維佑一向穩健的手有點抖,「他們已經受傷了。」
「他們不死,會把事情說出去的!」警笛聲由遠至近,我心急不已。
「別……別殺我……求……求你……」地上僅餘的三個人表情痛苦地掙扎著。
維佑回頭看著我,眼裡全是慌亂和不忍。
「你再這麼心軟,遲早害死你!」我握住他的手強迫他扣動搬機。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穿過其中一人的頭蓋骨,黃黃白白的腦漿濺了一地,維佑一下子動彈不得。我毫不猶豫地舉槍幹掉剩下的兩個,位住維佑就跑。「快走,警察馬上就到。」
維佑像傻了一樣,只是機械的跟著我,我一把推他上了後座,然後開車就走。
「維佑,你沒事兒吧。」我看著鏡中的維佑臉色蒼白,有些擔心,維佑沒有說話,隨即吐起來,整個人趴在後車座上,吐得到處都是。
「維佑!」我嚇壞了,想停下來看看他,卻看見後面的警車已經追了過來,「維佑,小心點兒。」車子開得飛快,橫衝直撞,當我終於擺脫那些煩人的警察,倒過頭來,卻看見維佑昏倒在一片污穢裡。
我清楚地記得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只有十歲,殺的人是我的父母。他們把我賣給了燕齊,又覺得燕齊比較寵我,於是又將我騙走藏起來,以此要脅他。
燕齊從不會放過這種貪得無厭的人,他命令我殺了他們。我對我的父母沒有絲毫的感情,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死,而我同樣。我以一種異常冷靜的姿態舉起了槍,我沒有握過槍,強大的後衝力讓我幾次都打不準。父母淒厲的叫聲直到現在還會在我耳邊迴盪,我幾乎要昏過去,卻勇敢地站在燕齊面前,也許正是這樣他才讓我活了下來。
他說,我是勇敢的孩子,但我卻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夜夜被惡夢驚醒,吃什麼吐什麼。我是為了生存,維佑卻不是。
把他喚醒,幫他洗了個澡,他昏昏沉沉地出來,很快就睡著了。天已經很晚上,我記起打個電話給Andy,告訴他維佑要加班。聽出來Andy有些疑惑,但這只能讓維佑以後去解釋了。
維佑一夜睡得很不安穩,不停地出冷汗,說夢話。我知道這是必然的,卻還是忍不住揪心的難受。我幾乎後悔自己教他做這麼慘忍的事情,雖然我知道這也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我……我用手巾拭去他頭上的汗水,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嚇了一跳,醒了嗎?然而維佑看來還是一臉驚恐,沒有要醒的意思。
「Andy……」我低頭苦笑,想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維佑卻拉的更緊,「Andy,別走……」
我停住了,用另一隻手撫平他眉心的皺紋,「我不是你的Andy啊,可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寧願你用我代替他……」
「不!」維佑驚叫一聲坐起來,一身大汗。
「醒了?感覺好點了嗎?」我起身倒了杯水給他。
「林顏……這是……」
「忘了嗎?你在我家裡。」
維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慌了,「Andy,我還沒有對Andy說。」
「我打電話說你要加班,你放心吧。」我拉住欲起身的維佑,「再躺一會兒吧。」
維佑看了我一會兒,「林顏,麻煩你了,你也沒睡吧。」
他可能看見我眼裡的血絲了吧,「你晚上鬧那麼凶讓我怎麼睡啊。」我半玩笑地說。
「真是對不起。」維佑臉上真誠的歉意讓我不忍看。
「算了,今天你就休息吧。再躺一會兒就回去,小心Andy該擔心了。」
話沒說完電話鈴又響起,響了一下又斷掉,接著又是兩聲,然後斷掉。
維佑想去接,伸出手卻被我拉住,「別接了,老頭子讓我去呢。」我的心猛得跳得很快,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燕齊找你?出什麼事了嗎?」
「例行的問話吧。」我盡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緊張。
「林顏,沒事兒吧。」維佑看我臉色大變,似乎也感染了些緊張。
「沒事兒的,你起來自己做點東西吃吧。」我匆匆出去。
今天不是我例得報告的日子,除非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而這次……維佑他剛剛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務……長時間環境的磨練,我的感覺變得敏銳,有什麼……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林顏,維佑和那個Andy現在怎麼樣了?」燕齊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酒,一邊欣賞落地窗外優美的景色。這裡是大廈的最頂層,一片藍天下的一端,隱隱有些陰翳。「那個Andy可是維佑的負擔啊。」
心裡一慌,我忙著澄清,「Andy並不知道維佑的事。」
「他現在是秦勤手下得力的人,你知道嗎?」
「秦勤?Andy難道已經知道了?」
「他並不知道,可是也該快了吧。」燕齊繼續說到,「你去幫他倆挑開這層窗紙吧。」他扔過來一瓶淡黃色的液體,「我明天會告訴維佑他的身份,把組織全交給他,到晚上的時候,你把這個倒在他的酒裡。」
我的腦袋裡轟的一聲巨響,終於還是有了這一步,我早該料到的,燕齊不會成全Andy和維佑的……
「把錄像帶寄給Andy,在維佑回去之前。」燕齊已經算好每步計劃。
「不……」我下意識地說,「維佑會恨你的。」
燕齊哈哈大笑,「恨的……會是我嗎?我相信這段時間你們關係一直很好,他也不會很怪你,對吧。」
燕齊陰沉的笑容迴盪在耳邊。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昏昏沉沉地出來。沒錯,維佑不會恨他,他恨的會是我。燕齊把組織交給維佑就會去日本休養,一手破壞維佑和Andy之間關係的罪魁禍首,只能是我。可是……為什麼要是我!明明,我好不容易才能和維佑做成朋友,為什麼會這樣!
回到家時,維佑好像剛走,床上還有他溫熱的氣息,我伏上去,身子卻從裡到外的越變越涼。我那麼愛維佑,卻也鬥不過命運。是我奢望的太多了嗎?維佑……我再也沒資格這麼叫你了……
時間從不會因為人的苦苦哀求而停下腳步,但我可以控制我的腳步不去見維佑。
一切都如燕齊設計好的那樣,維佑認了他,然後繼承了整個組織,整整一天,各路的賓客川流不息。而我,則躲在錄像室裡,制做那盤即將毀掉我唯一希望和幸福的錄像帶。我錄下維佑在人群中從容應對的身影,看見維佑眼裡有明顯的厭煩和不耐。我聽見他在到處詢問我去哪兒了,他是想讓我應付我群人吧。他是個出色的領導者,卻是個不稱職的組織者。可是Andy,他能看出來嗎?他能看出維佑眉宇間的憂鬱嗎?他能瞭解維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嗎?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希望Andy是真正愛,也真正理解維佑的。看著表,宴會已經結束了,我端起一邊早已準備好的紅酒,去找維佑,戲,要開場了。
「林顏,你跑到哪兒去了,讓我一個人在那兒像傻子一樣。」
「恭喜你啊,昭然。」
他有些驚訝,「你怎麼叫這個名字?」
因為我不配再叫你維佑了。「你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燕齊的兒子,你難道不是燕齊嗎?」
「林顏,我不太喜歡燕齊,可他是我的父親。」
「我知道。」我點頭微笑,把酒遞給他。「來,昭然,咱們慶祝一下。」維佑,求你別喝好不好,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奇跡出現?
「有什麼好慶祝的。」維佑咕嚷一聲,一口就喝下了大半,他渴了,「林顏,你怎麼不喝?」
「我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我苦笑。
「我不記得你的酒量……」話沒說完,維佑的臉就變了,脹得通紅,「你……你在酒裡放了什麼?」
我笑著迎上去,「我會讓你快樂的。」我吻他,盡我所能撫慰他,我想讓他快樂。
「你……滾開……」他慌了手腳,想讓我走,聲音卻是無力的,反而緊緊地抱住了我……
維佑的狂野和暴劣是我沒想到的,一直幻想著與維佑在一起會有怎樣的柔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身體和心理都隨著如此巨大的疼痛。
「我愛你,我愛你!」我不停地對他說,儘管我清楚他現在聽不到我在說什麼。他和Andy做時會是怎樣的呢?我試著轉移注意力來緩解身體上的疼痛,他一定是溫柔的吧,像對待自己最為摯愛的珍寶,那是一種真正的疼惜吧,不像我……又一股巨痛襲來,我終於忍不住開口求他,「維佑……求你……求你放了我……」可是他聽不到,我這是自作自受。我不怨他,真的不怨他,在我暈死過去之前,我只想讓維佑殺了我,不想讓他恨我,我寧願選擇死亡。
感到身邊的震動,我睜開紅腫的眼睛。維佑既驚又怒地看著我,看來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努力撐起刺痛的身體,戲謔地笑,「昨晚感覺怎麼樣?你差點做死我呢。」
他的巴掌重重地打在我臉上,讓我重倒回床上。不愧是燕齊的兒子啊,真是得到遺傳了。
「你為什麼這麼做!」他快瘋了。
「怎麼,想殺我?那你來啊。」我又艱難得坐起來,仰起頭,閉上眼睛,我只希望維佑能殺了我,如果這能讓他解氣的話。可他沒有動。
停了一會兒,他突然用被子把我給裹住,壓倒在床上,「對不起。」我驚訝得睜大眼睛,「你多躺一會兒再起來,有什麼原因回來再解釋,我不是不復責任的人。」他說完穿好衣服匆匆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得流下來。佑,我沒有理由,為什麼還要人我機會?你會更失望的。如果你看到Andy看的是你我睡晚的錄像帶,你還會給我機會讓我解釋嗎?無所謂的,我早就做好準備來等你,等你殺了我,我沒有解釋,唯一有的,我已經對你說了,你能不能記得?
維佑走了很久了,我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挪進浴室,維佑這會兒也許正在對Andy解釋吧。我已不再抱什麼希望,因為Andy一向是那麼敏感,他是那麼愛維佑,那麼怕失去他,所以,一點點事情都會讓他鑽進牛角尖。不夠自信,總是不自覺得不留希望給自己。雖然維佑能一直包容他,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越是愛的人,越是容易變成心頭難挨的針,這些道理我都懂,但如果換成是我……愛會讓人變得愚蠢。
我穿戴整齊,靜侯著維佑回來。我不害怕,因為我知道維佑會比我悲傷,我想像不出維佑哀傷時的樣子,他應該是個自製、堅強的男人。
我把玩著手裡那把銀質的小刀,淡淡地淺笑,我幾乎敢肯定維佑會用這把刀子割斷我的喉管。當綺麗的鮮血噴湧而出的時候,我想信那也一定是美麗的。
我記得我和維佑相處的每一個細節。最初的時候,他禮貌的可笑,後來熟識了,就露出了本來面目,原以為他是個很嚴肅,很正經的人,誰知道有時也會那麼搞笑,喜歡跟我亂打屁,偶爾還要撒嬌,好像染上了Andy的毛病。我往椅背上一靠,真正愉快地笑著歎了口氣,我會把這些仔細收藏的,必竟得來不易,那裡有我最珍惜的名字和僅有的溫暖。
「砰」的一聲,大門被踹開了,維佑一臉陰鬱地站在門口。我猜得果然沒錯。
「燕齊呢!」
看得出維佑已處在爆發的邊緣,想發洩對嗎?
「找他幹嘛?他把組織交給你,去日本度晚年了。」
「你幹的?」維佑的眼神沒一點溫度。
我的脊背出了一層冷汗,但仍是努力點點頭。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眼裡幾乎冒著火了,「為什麼?」維佑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
「Andy會成為你的負擔的。」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況且我見不得你倆那麼好。」話音剛落,維佑的巴掌就狠狠地抽了過來,我撫著紅腫的臉頰繼續冷笑,「那你殺了我好了,反正Andy不會再回來。」我不在乎地將刀子扔給他。
「你!」
對不起,維佑,我就算死了也不能讓Andy回來,我真的想補償你,可我一無所有,如果我死能讓你平衡一點的話——我不想看你難過,你知道你的眼中現在全是深深淺淺的傷痕嗎?
維佑將刀尖停在我的臉頰上,「我不會輕易放過你!」他咬牙切齒地說。
「隨你。」我把頭轉向一邊,我能感到尖利的金屬割開了皮肉,冰涼的觸感,溫熱的血順著臉頰,流到脖子上,又滲進衣領,但是不痛,痛是從另一個地方傳來的,很有規律的一下一下。
維佑抓住我的又手,把我壓倒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毫不遲疑地撕扯開我的衣物。這次,他是清醒的,所以,我沒哭,也沒求他,我知道他需要發洩,需要一個人來分擔他的痛苦。也許死亡也不是我這種悲賤的人可以乞求的。我聽到他說,「陪我。」是我聽錯了嗎?是我的幻覺嗎?真的要我陪你嗎?好,我陪你,我怕你承受不了這樣的悲傷,也許我可以替你承擔一些,必竟你剛剛繼承了組織,又失去了Andy,等你……等你足夠堅強了,我再走。
可是,維佑當我像玩過的布偶一樣隨意地丟在地上,自己離開了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哭,我想陪他,卻不知自己能忍耐多久…………我能陪他嗎?我甚至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