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的時間,之默幾乎溺死在昀庭的那張大床上。保姆送來了粥,之默讓她放在桌子又沉沉的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被一陣陣高過一陣的鈴聲吵醒。從被子裡探出手來,一把將床頭櫃上的電話丟到地上。然而鈴聲依然不依不饒的叫囂著。之默猛的從被子裡鑽出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這才反映過來這應該是自己手機的鈴聲。
迅速的從床上跳下來,腳下一軟,連滾帶爬的翻開那一地的衣服,扒出自己的電話。
「喂?」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我的電話?」
「昀庭?」之默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把電話砸牆上的衝動,「我……剛才我在睡覺。」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昀庭一下子變的很激動,聲音也變的有些尖銳,之默把電話舉的老遠,聽著聲音小點了才又重新拿到自己的耳邊,「我很好。」
那一邊沉默了很長的時間,之默心裡一緊,「喂?昀庭?」
電話裡面沙沙的聲音不是很清楚,昀庭的聲音遙遠的像從天邊傳來,「之默,我喜歡你。我現在很幸福。」
之默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死死的攥著手機。昀庭的聲音清晰了些,變得很輕快,「哎呀,我知道你心裡可能有點不好受,第一次總是這樣。我知道你不是同志,我覺得我也不是,可是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我昨天應該更溫柔一點……」之默懵然想到自己和震遠的那一次,頓時覺得心煩意亂,「你還有完沒完?」話一出口之默後悔都來不及。昀庭是真心喜歡自己他又不是不知道,最終爬上人家的床絕對不是昀庭一個人的責任。
電話那邊果然沉默了下來,之默咬著牙不說話。昀庭呵呵的笑起來,隔著那麼遠的線路仍然聽得出幾分勉強。「那個……之默,是不是在怪我?」
「沒有。」
「你昨天晚上說愛我了……那,現在呢 ?」
之默一甩手把手機丟在床上。片刻又衝過去拿了起來,勉強壓抑住自己狂躁的心情,「我可以選擇不回答麼?」
「當然當然。哈哈,這種話……對了,阿遠讓你趕快過來,我不說了。」啪嗒,電話斷了,之默二話不說把手機砸碎在牆上。隨便翻了幾件衣服套上,拉上門,卻看見保姆捧著一部電話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先生……周先生……」
之默立刻拿起電話,「我是陳之默。」
「是我,周震遠。」及其普通的一句話,和平常一樣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沒有任何起伏。之默只覺得渾身一震,像被人用冷水在三九天當頭潑下來……
「你坐今天晚上的飛機過來,機票30分鐘後送到。」
「我知道了。」
周震遠沒再說一句廢話,直接掛掉了電話。之默把電話遞給保姆,臉上帶著最完美的微笑,「可以幫我再把粥熱一下麼?」
保姆誠惶誠恐的迭聲答應,一溜煙就沒影了。之默重新回到昀庭的房間,脫掉衣服走進浴室,然後認真的在衣櫃裡挑選合適的衣服。待一切收拾妥當,保姆端著粥輕輕的敲房門。
之默結過飯碗,隨手關上房門。「在客廳吃好了,我馬上就要走了。」
***
自從和之默通完電話,昀庭就一直是那張半死不活的臉,恍恍惚惚的和震遠一起陪人吃飯,出了飯店的門逕自走向車水馬龍的大街,嚇的震遠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昀庭!」
昀庭回過神來,一副尷尬的表情。「那個……啊,我沒太注意。」
震遠瞪著他不說話,末了歎了口氣,扯了他塞進車裡,讓司機開車自己和他一起坐在後面。車窗關得嚴嚴實實,墨綠色得簾子也放了下來。昀庭粗重的呼吸在這個密閉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昀庭……」
「阿遠……」
一口同聲。兩人微愕。
「我……」
「我……」
又是一口同聲。昀庭忍不住笑起來,震遠的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你先說吧。」
昀庭收斂了笑容,「其實不知道要說什麼。」抬頭看了眼震遠,「你想說什麼?」
「你都不像你自己了……為了一個陳之默,不值得。」
昀庭張了張嘴想辯解,最終也只是歎了一口氣,「我知道。」然後又急急的辯解,「不過我還是很冷靜的,公私還不至於分不清楚。」
震遠冷冷的笑,「是啊。一通電話就讓你魂不守舍還差點被車撞死。」
昀庭一下子紅了臉,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震遠覺得自己不用說什麼了,多點無義。再多的道理說了也沒用,昀庭不是不懂,只是人到了這種時候心智都會退化到幼兒園水平,情不自禁身不由己這些話本就是真理。
何況,自己除了比昀庭更會隱藏自己的感情之外,其餘的強不了多少。
車停了下來,飯店的門童過來開門。震遠走出車外,一扭頭看到昀庭又在發呆,無奈的伸手又拉了他一把,「拜託你有點男人的精神好不好。」
昀庭想做個輕鬆的表情,可惜沒成功,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哭。震遠心裡倏的糾結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著他上電梯。
「他跟你說什麼了?你來的時候不是很高興的麼。」
昀庭不說話,專注的看著面前跳躍著上漲的數字。
「我想……陳之默畢竟是個男人,性向很正常的男人,事後覺得不太能接受應該可以理解吧。」
一個念頭在震遠的心裡轉了無數個彎,終於按奈不住輕笑著問出口,「你該不會第一次就對人家用了那種姿勢吧,其實不是每個人都能……」
「我知道,我沒那麼自私。」昀庭終於不耐的打斷他的話,「他本來就是喝多了酒才會那麼主動,我怎麼可能第一次就對他用那種方式。況且那對承受的一方來說太痛苦了,我才不會會那樣對待之默。」
嘮嘮叨叨解釋了半天,昀庭的眉頭皺的緊緊的,滿臉都是一觸即發的火氣。震遠覺得心裡一陣輕鬆,雖然理智上壓抑著這種近乎可恥的想法,可是那種愉悅感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了。
昀庭只喜歡男人,他不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有那種深入到骨子裡的佔有感。如果僅僅是玩一夜的朋友,只要對方同意,他不介意從後位進入對方的身體,那給他一種強烈的征服感。然而對之默的那一夜,他以同樣的理由沒有和之默做到徹底,儘管肉體的糾纏仍舊使他們在慾望間掙扎到精疲力盡。
但是,不同。震遠下意識覺得之默並沒有完全屬於昀庭。關於性和愛之間的區別,震遠有一種近乎自欺欺人的保守。
「其實……我覺得之默他可能喜歡你。」
電梯門打開,震遠剛邁出去就聽到昀庭在身後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手一抖,剛摸出的鑰匙嘩啦掉在了地上。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呢!」震遠扭過臉來苦笑,順勢揀起鑰匙打開房門。「快點進來洗個澡,我送你去展覽館。」
昀庭反到一愣,「去展覽館幹什麼?晚上之默就到了。」
震遠歎息著搖了搖頭,就知道這個人剛才吃飯的時候沒有聽到別人講話。「海關的那個老頭要約你看夜景,你答應人家了。」
昀庭立刻哭喪起一張臉,「不是吧不是吧。我答應他了?那個滿臉肥油的傢伙?!阿遠,深更半夜的,就我一個人……」
震遠立刻打出停止的手勢。「打住打住,我知道那時候把你給賣了你也會點頭的。不然我去赴約,你去機場接之默。」
「不要!」昀庭立刻拒絕,速度快的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震遠瞇起眼睛笑。
「我……那個,我還是去應付那個老頭吧。你先去接之默,然後給我打個電話……」
「打電話說什麼?」
昀庭漲紅了一張臉,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震遠一樂,「小兩口鬧矛盾了是想讓我幫忙調解吧。」
昀庭也不答應,站在一旁傻笑個不停。
「臭小子,快點去洗澡換衣服。」拍了拍昀庭的腦袋,震遠踢了雙拖鞋給他。
眼見著昀庭樂呵呵的進了浴室,自己才點了只煙站到陽台上吹風。
華燈初上,從這裡看的到一片的燈火綿延入海。即使是在這20層的高樓上,也感覺不到夏日夜晚應有的寧靜。聽不清楚的聲波起起伏伏的傳過來,一架飛機呼嘯著從頭頂飛過……震遠覺得一陣心煩,用手指掐滅煙頭,一陣灼痛。忙展開來看,沒有傷口,疼痛卻依舊在那看不見的地方清晰的存在。
聽不見就不會想起,看不到就不會思念。
震遠有點想在這種時刻想一想之默,卻不知道為什麼回想起自己和昀庭小時候的事情。自己父母死的時候震遠還很小,沒留下什麼太多的痛苦回憶。現在回想起來,母親就是昀庭媽媽的那個樣子,微笑著做飯,教導自己要照顧好弟弟。父親則是經常不在家的樣子,但是總可以在上學的路上看到他,英姿颯爽。這個時候的昀庭眼睛裡放出的光彩幾乎可以耀瞎自己的眼睛!
昀庭從小就知道自己要什麼,要考軍校,要當警察。不像震遠,從來就沒什麼長遠的計劃,隱約覺得跟著昀庭就好。昀庭脾氣不好又容易衝動,震遠卻是萬事不上心的淡漠性子。無所謂擁有無所謂失去,對任何事情都缺少應有的執著。
震遠越大越能理解自己的性格,昀庭擁有的那種激情他並不具備,所以心甘情願當昀庭的副手。
「阿遠……你有沒有生我的氣?」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震遠的沉思。微微一愣,這才發現那只煙蒂已經在自己指間揉的粉碎。
「瞎說什麼呢,一會兒擔心之默生你的氣,一會兒又擔心我生你的氣。」
昀庭湊過來趴在他的身邊,使勁往震遠的身上挨,小狗狗一樣撒嬌的意味。
「多大了。」震遠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覺得身邊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孩子還是無比的喜歡。
「剛才我說……我覺得之默喜歡你……你是不是生氣了?」昀庭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震遠不動聲色,「你覺得我為什麼會生氣?」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幫我,我那樣說你……好像很小心眼。」
震遠呵呵的笑,「你會小心眼是因為你重視那個人。你喜歡他。不過我們倆要是同時喜歡一個人怎麼辦?」
「之默?!」昀庭吃了一驚。
「也許不是他。說不定你不會愛他一輩子。然後……」
「肯定會一直愛他的!」昀庭略有些孩子氣的說。
震遠沒在這個問題上追究。「好好好,你喜歡他喜歡他。要是我也喜歡他呢?」
昀庭愣住,「真的假的啊?」
震遠哈哈大笑,使勁捶了捶昀庭的後背,「翅膀硬了就想飛了啊,這麼快胳膊肘就像外拐了。不開玩笑了,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過去吧,小心點,別白給那老頭那麼多便宜。」
「用你說!」昀庭一臉的驕傲。
震遠走回屋裡拿外套,突然聽到昀庭在窗戶外面非常大聲的喊,「我愛周震遠!我愛陳之默!」
回過頭不及反映,昀庭一陣風似的衝進震遠的懷裡,力量大的幾乎把震遠撞翻在地。
「喂,很疼的……」
昀庭把頭放在震遠的肩膀上,在他的耳畔低語。「阿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別離開我好麼?」
震遠只覺得寒冷到骨頭裡,在這悶熱的夏日夜裡。昀庭,他終究還是看出來了。
***
「司機,直接開進去。」震遠打車到機場,抬頭看了眼顯示牌,這才發覺自己記錯了時間,航班在30分鐘前就已經到了。讓司機轉了個彎直接進出口處,遠遠的看見之默拎著一個簡單的旅行皮箱站在台階上。
「上來。」震遠打開車門露出個腦袋。「等急了吧,不好意思,我記錯了時間。」
「沒有。」之默笑起來,似是帶著幾分欣喜。「還好,以為你堵在路上了。」
「昀庭今天晚上還有個應酬,所以讓我過來接你。失望了吧。」
「怎麼會。」一路上都在想見到昀庭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看到震遠心裡大大的舒了一口氣,能夠暫時不見,最好。可惜還不及之默多開心一會兒,震遠就遞上了手機,「給昀庭打個電話吧,免得他擔心。」
之默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表情明顯到震遠想裝沒看見都做不到。「打個電話而已,又不是讓你上刑場,至於這麼痛苦麼?」
「啊?……啊,沒有,沒有啊。」遲疑著接過手機,冷不防震遠又一把奪了回去,「算了,還是我來吧。兩個大男人還這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震遠打趣,卻沒注意之默的臉已經沉了下來。
「喂。昀庭,我接到之默了,你別擔心。那邊沒有事情吧……好,好,我知道了……回來再說吧,你小心點……我知道,好的。先這樣吧。」
「你怎麼了?」掛了電話才發現之默面色難看,忍不住摸了下他的額角,「你暈機?」
之默微微偏頭,躲開了。「沒事。」
震遠的手有點尷尬的留在半空,聳了下肩吩咐司機開快點,一路上兩個人再沒有說一句話。
回到飯店,昀庭還沒有回來。震遠直接把之默的小行禮扔進了昀庭的房間。「你和他一個房間。」
「我不要!」之默仍然沉著臉,站在客廳一動不動很乾脆的拒絕。
震遠好笑的捋了下頭髮,「你開玩笑呢吧,就兩間臥室,難不成你想和我一間?」
沒有震遠意料中的臉紅,之默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睡客廳。」
「別鬧了好不好!」震遠有點惱怒,「昀庭已經夠讓我煩心的了。你們小兩口吵架別拿我當擋箭牌。」
之默蹭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冷冷的看著震遠,震遠絲毫不躲避他的目光,「看我幹什麼?倒是你,敢對我們家昀庭不好……」
「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之默平靜的說。
「哦,理由?」 震遠點上支煙,在客廳一角的吧檯前坐下,「喝紅酒還是啤酒?」
「我不是同性戀。」
噗。震遠剛進嘴的紅酒一口噴了出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之默之默,你太搞吧。第一次上床就算是我佔了你的便宜,強暴了你,那麼你和昀庭的又怎麼解釋?他又把你強暴了?」
話音一落震遠就開始後悔,看著之默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心裡貓抓似的摸不著頭緒,「喂……」
之默一拳打了過去,震遠勉強躲開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瘋啦!」
之默紅著眼,恨不能此刻就把眼前這個人給生吞活剝了。「你和男人上了多少次的床,你到底是個什麼戀!」
震遠一把推開他,「我的事情,你沒有資格管!」
之默踉蹌了兩步,站穩了,隨即也冷靜下來,望著眼前這個幾乎比鐵都硬,比冰都冷的男人。「我會找個女人結婚。」
震遠冷冷的笑,「好啊,如果你不顧忌那個女人的死活的話。」
「如果是你呢?」
「什麼?」震遠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說,如果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我不願意跟昀庭在一起,你會怎麼辦?」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之默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震遠呆住了。想過一千想過一萬,都沒有想過陳之默會把這最後的薄紗捅破。腦海中狂喜的浪潮過去,留下的是一片更大的荒漠。震遠閉了閉眼,看著之默呵呵的笑。
「這不像你會做的事情。」
「我要對得起昀庭,對得起自己。」
「之默,我對你的不是愛。昀庭比你重要的多。」說著,震遠舉起右手,一把黑色的手槍不知道何時握在了他的手上。
之默苦笑,「這是你的回答?」
震遠不說話。
「你答應過讓我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之默,和你的遠大前程相比,你犧牲的不過是你的愛情。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在乎這些沒用的東西……」
之默徹底的絕望。他鼓起勇氣做了說了,他一直告訴自己,有些事情你必須要面對,有些事情不可以一錯再錯……原來這盤棋上,他不過是一顆不聽指揮的棋子,隨時都會被捨棄掉,因為有的人不能輸。
「我明白了。」之默輕輕的笑,不甘,認命,多少的寥落愁緒全部掩下。震遠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之默……」
「震遠你幹什麼!」一個聲音叫起來。昀庭剛推開門,就看到這樣的一副景象。頓時嚇的魂飛魄散。
「想什麼呢,之默沒見過真傢伙,我拿給他看的。」震遠反應極快,迅速的把槍丟給之默,自己走過去拍拍昀庭的頭,「怎麼樣?那個死老頭有沒有鬆口。」
「還好啦。不過損失一部分是肯定的啦。還得找人背黑鍋。」昀庭坐在沙發上,隔著震遠偷偷看之默,閃躲的樣子有些孩子氣。
「想人家就直說,他不是來了麼。」震遠笑著一把拉起昀庭,把他推到之默跟前,「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敢打了吧。」
「啊……那個……」昀庭臉漲的通紅,舌頭有點打結,「路上還好吧。」
好容易說出句完整的話,抬頭卻發現之默看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身後。然而也只是一瞬,之默點點頭,「挺好的。麻煩你擔心了。」完美的微笑,溫文有禮。昀庭眼裡的溫度立刻降到冰點。
「好了好了,天不早了,大家都趕緊睡吧。所有的事情明天早上起來再說。之默你……」
「我和昀庭一個房間就好了。」
震遠一愣,隨即點頭,「好,昀庭,這邊的情況你也先跟他說一下。」
「知道了。」昀庭拉了之默衝進臥室,「之默剛下飛機需要休息。」
臥室的門砰的關上,隨即傳出之默的一聲驚呼。
震遠直直的看著房門,許久,才走到吧檯前重新給自己倒上一杯紅酒。飽滿的色澤,映著燈光看的清自己一張毫無掩飾的妒忌的面孔。震遠苦笑,將杯中的酒一口吞了下去。
***
「你拉我使這麼大勁兒幹什麼?」之默揉著自己的手腕,進屋的時候昀庭差點沒把他的手給拉脫灸。
「沒……沒事吧。那個……我……我只是……」
看昀庭又是一副不知所措乾著急的樣子,之默也沒有太在意。「沒事,已經很晚了,我聽震遠說你也忙了一天了,快點睡吧。」
「哦。」昀庭乖巧的整理被褥,然後眼巴巴的看著之默。之默一陣好笑,相較自己的尷尬,昀庭顯然比他還緊張,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情緒還陷在剛才和震遠的對話裡,之默覺得自己對昀庭的態度似乎太過分了點。
「怎麼一直看著我?」語氣不自覺溫柔了許多。
「之默……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昀庭抿著嘴唇,眼裡有種之默也看不明白的異樣神采。
「為什麼這麼說?」
「我又不是傻子。」
之默警醒的抬頭,今天的昀庭似乎有些不一樣。「沒有,那種事情你情我願,你又沒有強迫我。」之默也懶得繞圈子猜謎語。「睡吧。」自己整理好被子先躺了上去。背對著留給昀庭一個位置。
昀庭隨手關了燈,之默感覺床下陷了一些,身邊卻並沒有另外一個人的溫度。「我本來很自信的,我相信只要我願意,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情。你是例外。」黑暗中,之默聽到昀庭突然這樣說道。
「我也知道讓你愛上我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一直是阿遠在鼓勵我。雖然他也不斷的勸我放棄,但是只要我想要,什麼樣的事情他都會幫我去做。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之默轉過身來,看到昀庭坐在床邊,瘦削的背微微的弓著,落寞的樣子。
「沒有,只是想一些事情罷了。阿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也是。」昀庭扭過頭來,模糊的,看不清面孔,但是之默覺得他是在笑。
「太抬舉我了。周震遠可以和你同生共死,我可能做不到。」
「這個我知道。」昀庭居然沒有生氣,突然撲到之默身上,漆黑的夜裡,窗戶透進來的些許的光亮,昀庭深邃的眼鏡直直的看進之默的眼裡。「你是我的情人麼?」
之默被壓的直皺眉,卻依然很直白的回答他,「我們上過床,你說如果那樣就是,那就是了吧。」
「那好,我們做愛吧。」昀庭興高采烈起來,卻把之默嚇了一跳。「什麼?現在?!」
「你如果反抗我就不做,如果你有感覺為什麼不做?」昀庭的手自上而下伸進之默的內衣。之默抵擋的手放了下來。「因為現在是一片漆黑,所以你才露出你的本性?」
昀庭輕吻著之默的額頭。「其實我一直很想當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有阿遠一直照料我,有你一直愛我。」
之默一陣沉默,突然歎息了一聲,「你覺得有意思麼?」
促不及防的,之默覺得有什麼滾燙的落在唇角,瞬間又被昀庭熾熱的唇舌覆蓋。「那,你要我怎麼辦?」
那就算了吧。之默閉上眼睛。他得承認自己的優柔寡斷,也得承認自己對昀庭不是不動情。就如此刻昀庭給自己的吻,有多苦澀那個驕傲的人應該比誰都明白。終是不忍拒絕,不忍再拖一個人一起受罪。
之默伸手攬住昀庭的脖子,主動貼近他。「昀庭……」
「什麼?」昀庭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之默輕輕的**,沒再說話。昀庭製造著一波波的快感,讓彼此都沉醉肉體無比的親暱當中。
「對不起……」隱約聽見昀庭的道歉。之默模模糊糊的想,該道歉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吧。既然已經一錯再錯,就只能繼續錯下去,直到有一天錯誤成為正確,自我催眠成功大概就可以解脫了吧。
已經是凌晨,昀庭從臥室裡走出來,看到震遠已經趴在吧檯上睡著了。內疚像潮水般一瞬間席捲全身,早早就覺察出震遠對之默不一般的情感,可自己總當作不知道,等著震遠做好了一切然後垂手讓給他。從小就是這樣,享受著震遠為他所作的一切一切,天經地義一樣。昀庭覺得眼眶漲的有點疼。
「阿遠,阿遠?不要睡在這裡,會感冒的。」
震遠被昀庭搖晃醒,睜著不甚清楚的眼鏡看著昀庭笑。「你還有力氣跑啊。」
昀庭佯裝生氣,「你小看我的體力是麼?」
震遠呵呵笑著站起來,走了兩步搖搖晃晃幾乎摔倒。昀庭立刻扶住他,忍不住皺眉,「怎麼喝那麼多酒,明天還有事情啊。」
「你自己快活了我當然也要給自己找些樂子啊。呵呵。」
昀庭一把把震遠推倒在沙發上,「阿遠,我們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有些事情應該說清楚了。」
昀庭神情嚴肅,震遠的酒也醒了幾分。「開玩笑呢,趕緊睡吧,馬上就天亮了。」
「我是有話要對你說。」
「好,你說。」震遠給自己倒了杯冰水,直接灌了下去。
「我剛才和之默上床了。」
震遠瞪大了眼睛,半天才緩過神來,笑的眼淚幾乎都出來了,「你就跟我說這個?我知道,這房子雖然隔音效果不錯,但是猜我也能猜出來你們在幹什麼。」震遠站起身揉了揉眼睛,「你們的床第之間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要先去睡了。」
昀庭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之默和你上過床,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震遠看進他憤怒的眼裡,「我道歉……」
昀庭一拳打在震遠的臉上,力道大的直接讓震遠坐到了地上,「你有什麼好道歉的!你是我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震遠扶著沙發撐起身子,低頭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沉默不語。昀庭在沙發上坐下,卻並不看他。「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我以為我可以不介意。可是我還是介意,那天黑白灰的人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做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對之默動心了。還有在天台上,甚至是剛才……你沒有答應之默是麼?」
「昀庭……」
昀庭按住他的肩膀,不讓震遠回頭。「當之默說他愛我的時候我是欣喜若狂,可是我後來才想明白,他愛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不過是把我當作你而已。所以我一直在想,失去你我會怎麼樣,失去之默我又會怎麼樣……」
震遠掙出來,旋個身仍是坐在地上看昀庭一臉的淚水。「昀庭,在我心裡,你是最重要的。」
昀庭摀住自己的眼,拚命的掩飾住眼淚,「我知道……我……你一直愛我,照顧著我……我不要你再讓我……」
震遠拉開昀庭的雙手,「不許哭,不許為了這樣的事情哭。不是讓不讓的問題。沒有昀庭你打算怎麼辦?」
「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
震遠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傻孩子……昀庭,你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的性格啊。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買東西中了一把玩具手槍。你知道我很想要,就送給我,可是我死活都不收,你最後把那把槍砸了,說那就大家都不要!你爸爸還因此揍了你一頓。」
昀庭驚恐的眨了眨眼。「阿遠……」
「捨不得?」
昀庭搖了搖頭。
震遠笑了笑,伸出手指頭。「說好了,一起鬆手。我們讓一切恢復原狀。」昀庭只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指頭和他的頂在一起。「說好了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好了好了,別折騰了,睡覺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震遠站起身,把昀庭也從沙發上拉起來,「快去睡吧。」
「你的嘴……」昀庭下意識伸手去摸,疼的震遠齜牙咧嘴。昀庭忙迭聲道歉,看到震遠的誇張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於是走到自己臥室的門口就又開始撒嬌。「我想和你與起睡。」
「多大了還要和我睡。」
昀庭乾脆把整個身子掛在他身上。
「好好,和我睡和我睡。」震遠半拖半抱著把昀庭弄進自己的臥室。
「阿遠,還是你最好。」昀庭躺在床上佔了大半的床位,還不安分的扭來扭去。「別鬧了,既然過來了就快點睡吧。」震遠在昀庭的額頭輕輕的親了一記,關上了燈。
世界上沒有不變的愛情。在某一個瞬間,兩個人同時想到了這句話,感受著身旁另一個人的體會,幾十年後依然不變陪伴自己的,也許只有身邊的這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