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舒拉磨蹭了半天,終於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依喬早就把飯菜擺滿了一桌子,自己坐在一旁看著水杯發呆。舒拉突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滿滿的盈在心口。
"你怎麼不先吃。"
依喬回過神來,衝他微微一笑,"哦,想等等你。"
舒拉也不說話,看著桌面上從中式日式到西式的餐點琳琅滿目。依喬興致勃勃的拉了舒拉坐下,指著那一堆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多買了些,看你喜歡吃什麼。"
舒拉勉強道了聲謝謝,其實一點吃飯的心情都沒有。
依喬也看起來格外的熱情,夾了這個那個放到舒拉的碗裡。舒拉看著越堆越高的飯碗覺得恐懼,終於忍不住抗議,"我不要了!我吃不了!"語氣有點沖,聲調有點高,兩個人同時愣在了那裡。舒拉心亂如麻,下意識想道歉,話語在唇邊百轉千回,終於還是放棄,只顧悶頭扒飯。
依喬久久的不說話,突然間飯碗一推,往椅子上一靠。舒拉頓了一下,仍然低頭吃飯,塞的滿嘴都是。
"我今天出去的時候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司和給我的感覺很強烈,他不在我身邊我幾乎可以感應的到。所以我想他肯定已經查到附近了。"他停了一下,卻並不是看舒拉的反映,"我們吃完飯就要走,72小時內必須離境,不然我們就沒機會走了。"
啪嗒。舒拉的筷子掉到了地上。"離境?!"舒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而這個一不小心纏上自己的男人要帶自己離境?他還有家還有親人,他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還有遲澤和平恬,他們怎麼辦呢?他們是最最無辜的啊。
舒拉把飯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盡量控制著自己即將爆發的脾氣,"我若是不走呢。"
依喬似是預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冷靜簡短的回了一句,"我會殺掉你身邊所有的人,第一個就是遲澤。"
砰!舒拉拍著桌子站起來,氣的渾身顫抖。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要用這種事情逼他呢!那些都是生命啊,都是他最重視的人啊!
"依喬!"舒拉幾乎是在吼了,"這裡是我的家,他們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許你動他們!"
依喬坐在椅子上表情陰鬱,憤怒中的舒拉並沒有意識到他自己也把依喬逼到了盡頭。"我的目標只有你,其他的和我無關。我得不到的東西也絕不會讓別人得到。"依喬冷冷的撂下狠話,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噬血的光澤。
舒拉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很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低低的聲音,"為什麼總要逼迫別人做別人不想做的事情呢。遲澤喜歡那樣,你也這樣……"
依喬的身子一震,堅定的目光有鬆動的跡象,然而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就恢復了冷靜。他不能打這個賭,如果自己沒有帶舒拉離開,就絕對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幸福。司和允許他在沒有正式繼承之前拍拍AV搞搞副業,但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真的喜歡上一個男人。他沒有記錯的話,他那老不死的父親已經給他說過一門親事了,雖然他根本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長的是什麼樣子,但也能明白在這個圈子裡這種策略婚姻的重要性。畢竟他繼承的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
依喬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拿出一副手銬,一邊扣上自己,另一邊搭上舒拉的手腕。好容易找到自己這麼喜歡的人,他不能放棄,即使背叛了整個家族他都不要放棄。
舒拉驚訝的看到手腕上驟然的冰涼,"你……你瘋了!"
"我們要走了,在出境之前我希望你能靠緊我。"依喬平靜的解釋,卻不期然看到舒拉的眼神,那是一種簡單而直接的憎恨。依喬有點愣了……
是在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離開這棟房子的。在此之前兩個人靠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句話都沒有。銬在一起的雙手像癱瘓了一樣,誰都沒有動一下。
依喬看了看表,站起身子,"該走了。"
舒拉默默的站起來,依喬把鐵鏈纏繞指間然後握住了舒拉的手,冰涼冰涼,是金屬的寒冷也是舒拉手掌的溫度。
拉了舒拉上出租車,報了個地名。依喬覺得自己有義務對舒拉說些什麼。"我們現在要去找老K,你可能聽說過這個人吧。他在圈子裡挺有名的。"
舒拉不由的皺眉,這個名字他是聽說過,但絕對不是什麼好傳聞。他也拍AV片,以尺度大和血腥場面聞名。
依喬似乎明白他的疑慮,又繼續解釋道,"他雖然很不是個東西,但也算個有信用的人,況且一向認錢不認人。他販賣人口,我以前一直想打卻沒有打掉他的原因就是想也許有一天他能替我保留一條出去的道路。"
舒拉冷冷的回了一句,"你用不著對我說這些。"
依喬反而笑了,他希望看到舒拉的反映,什麼都好。"我會保護你的。"末了,他這麼說。
車子在一個港口停下,黑漆漆的夜,海上映著燈活星光,水面上波光粼粼。潮濕腥鹹的海風迎面撲來,舒拉打了一個冷顫,依喬的外套順勢就搭了上去。
"我們怎麼到這兒來?"舒拉扯了扯外套,並沒有意識到以自己現在的立場應該拒絕依喬這種隨時隨地的溫柔。
"你不知道麼?老K是船王。"
"船王?"
"你看那邊。"
順著依喬的手指,遠遠的海面上可以看到一艘龐然大物的輪廓,然而船上的流光異彩是遮擋不住的,絢麗的如同燈塔般矗立在海面上。
"好漂亮,像海上的宮殿一樣。"舒拉忍不住讚歎,小臉上滿是迷醉。
"你很聰明嘛。"依喬笑起來,"那就是老K的海上宮殿,我們過去吧。"
舒拉覺得自己又在這個一臉笑容的家夥面前放鬆了警惕,立刻收起了表情,臉頰上卻是升起了兩片紅雲。
依喬到也不介意,從兜裡摸出把鑰匙打開了手銬。舒拉咦了一聲。依喬把手銬收回來,表情有些凝重,"老K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呢,不能讓他看出來。"
舒拉奇怪的問,"難道他不知道你是誰麼?你不是挺厲害的麼,你要他幫忙他會不幫忙?"
依喬被他的天真逗笑,"傻瓜,目前知道我真實身份的,只有你一個還這麼平平安安的活在世上。"他頓了一下,不無感歎道,"但願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可拿不準他到底會站在哪一邊……"
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都想到了司和,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舒拉想到他對自己的威脅,更是恨恨的說了一句,"那個叫司和的,我討厭他!"
舒拉少有對人這麼明顯的情緒,不單是依喬,自己也愣了一下。依喬搭上了舒拉的肩膀,"不,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忠心又能幹,還很有趣。"依喬摸著鼻子苦笑了一下,"除了……死板了些。"
舒拉不著痕跡的把自己從依喬的壓制下抽出身來,"物以類聚,你們本來就是同一種人。"
依喬意外的從舒拉口裡聽出了些埋怨的味道,更似些許撒嬌,忍不住湊到舒拉耳邊,"哦,難道……你嫉妒了?"
"誰說的。"舒拉捂著耳朵閃到一邊,他最怕別人在他的耳朵邊吹氣了,癢癢的。
依喬哈哈的笑起來,"好啦,我們走吧。"趁著舒拉不防備,又在舒拉的臉上偷親了一口。舒拉又羞又氣,剛想發作,卻發現一艘小艇慢慢的朝他們駛來。
有人朝岸上喊,"是誰要上船?誰發的拜帖?"
"拜帖?"舒拉小聲的嘀咕,突然發現他們所在的海面呈現出一種異樣的銀色,像是一種奇異的染料塗滿了面前的這一小片水域。
"是我,喬。老朋友,見見老K。"依喬揚聲答道。
小艇駛到了岸邊,一個粗壯的男人跳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依喬和舒拉,突然呵呵的笑起來,極是爽朗的模樣。"我當是誰,原來是喬導演。好久沒來了,這位是你的朋友?"
依喬點了點頭。
男人比了個請的手勢,"上來吧。老大今天心情正好,一起去喝幾杯吧。"
依喬只是微笑,溫文而雅的模樣,舒拉狐疑的看著他,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依喬本想裝作看不到舒拉的探詢,但那種好奇的眼神實在太過可愛,終於忍不住小聲的問,"你到底想問什麼就直說吧。"
這一問,舒拉反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半天指著身後顏色逐漸恢復成黑藍色的海面,"那個,是拜帖?"
"嗯。那是老K給他的朋友聯絡信號,一種螢光染料。老K輕易不會下船,同樣,他也不會輕易讓人上他的寶貝船,染料的顏色代表著客人的身份和老K的親密程度。"
舒拉哦了一聲。然後又問,"你的銀色是第幾等的朋友?"
"第二。"
舒拉又哦了一聲,有幾分不屑。依喬又好氣又好笑。到是一旁的男人聽到了剛才的話,笑了一聲,"小家夥,我們老大一共就只發過一隻銀色的螢光染料和一隻金色的螢光染料哦。這是我們老大最看重的客人。"
舒拉覺得尷尬,忙貼進了依喬站著。眼瞧著那艘豪華的宮殿在自己的眼前逐漸清晰,逐漸龐大起來。"真是……好大啊……"
萬人級別的龐大身軀燈火通明,駕小艇的男人熟練的靠了過去,依喬先上去,然後伸手拉舒拉一把。走上甲板,光潔如鏡的地板,每隔幾步穿戴整齊在兩旁迎接的侍者,依喬看的幾乎呆了。依喬拉著舒拉在一位侍從的帶領下一路走過,進了倉,上了樓,在一間足有上百平米的大廳坐下。大廳從上到下都是鋼化玻璃結構,正面看的見海,抬頭看得見星辰,舒拉興奮的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蹭來蹭去。
"你就不能老實在這裡坐一會兒麼?"依喬托著下巴歎氣,其實看到如此放鬆的舒拉還是覺得心裡很高興。
舒拉吐了吐舌頭,"我從來沒坐過船哎,真的好大,好漂亮,太豪華了。"舒拉老實的坐到依喬身邊,興奮勁卻還沒有過去。"那個船王呢?"舒拉東看看西看看,這裡似乎只是一個外廳的樣子,連著很多的房間。
依喬瞧了下他的頭,佯怒道,"安靜點兒,老K現在有事情,我們要先等一下。"
舒拉吐了吐舌頭,全似忘了自己和依喬的尷尬。"哎,你不愧是喬哦,居然在這裡也是擁有銀色螢光染料的人,那……那個拿金色染料的人是誰啊?他一定比你還要強吧。"
依喬笑笑不答,舒拉還想追問,到底有誰還能讓這個老K如此重視。排除大家所不知道的依喬這一面來說,喬好歹也是圈裡的名人。舒拉逐個分析圈內的知名人士,能和喬擁有相同的地位的人……
"喬先生,請進吧。"一個侍者迎了出來。
舒拉和依喬同時起身,跟著侍者向著正中的房間走去。房門就在此時突然打開,幾個侍者拖著一個人從屋裡退了出來,從兩個人的身邊經過。舒拉嚇了一跳,他分明看清楚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男孩子,已經昏迷了過去。身上的衣服不整,裸露的肌膚和蒼白的臉上傷痕纍纍。舒拉只覺的渾身的寒毛一根根都樹了起來,他太清楚那是一種怎樣造成的傷痕。
舒拉停下來,再也邁不開步子。
依喬猛的握住他冰冷的雙手,幾乎是硬拽著讓他走。在臨進門的瞬間依喬突然開口說道,"拿金色螢光染料的人是遲澤。"
如受重擊,舒拉呆住。依喬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