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展揚瞞著邢汝霖,偷偷溜到「晴園」見水蓮兒,他想親眼鑒定一下她是否值得大哥付出感情。
大哥在事業上雖然有識人之明,但是長年忙於生意,根本沒有時間瞭解女人複雜的個性,所以回來的妻子一個比一個還爛,第一任是個貪財的女人,根本不關心大哥,是難產而死;第二任妻子在出嫁之前就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兩人在私通時被大哥發現,大哥在一氣之下打斷她的腿,把她丟到街上以乞討為生。
至於喬倩更不用說,不但貪婪,而且yin蕩。唉!大哥的眼睛不知道長在哪!
好險!四下無人。
秦展揚大搖大擺地走進最頭的內廳,見一名嬌小的姑娘正低著頭繡花,於是他不客氣地坐在她身旁。
她大概就是水蓮兒吧!
「咦…你是誰?」水蓮兒一臉好奇地盯著他。「這你不能隨便進來。」
除了大夫和相公外,他是第三個她在「晴園」看到的男人。不過說也奇怪,她並不會怕他,大概是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吧!
「你可以叫我展揚。」他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拿起桌上的水果啃咬。
嗯!確實是一個清麗佳人,他尤其喜歡她那雙清澄瑩亮的雙眸,配上那彎彎的柳眉,刻畫出那種無邪的氣質,就是不知道她的內在是否和外表一樣單純?
「你好。」蓮兒有禮地打個招呼,沉默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又問:「你是不是迷路了?沒關係,我自己也常迷路,你走出『晴園』後,就右轉直走,看到了一個水池,再左轉——」
「我沒有迷路。」秦展揚打斷她熱心的指引。「我是來找你的。」
「咦?」她不認識這個陌生人啊!可是瞧他態度從容自在地坐在她隔壁,一點都不避諱的模樣,好像真的跟自己很熟一樣。 怪哉!
秦展揚假裝沒有看見她滿臉的疑問,這種臉上藏不住心思的姑娘家最好看透了。
「你知道嗎?喬倩昨晚的姦情敗露,被邢汝霖休妻了,你一定很高與吧?」他的賊眼直盯著她的面部表情看。
「休妻?」蓮兒不敢相信地搖搖頭。「不可能的!大姊那麼喜歡相公,怎麼可能背叛他呢?」
如果大姊不是喜歡相公,就不會嫉妒得以欺負她為樂了,也是基於這個理由,蓮兒從未恨過喬倩,因為她們兩人都是愛相公的。
「誰說不可能!」看見她的反應不如預料的欣喜,他決定用另一種方式試探她。「邢汝霖那傢伙那麼冷血殘暴,不可能有女人愛上他的!」
「胡說!」蓮兒氣紅了臉。「相公的心胸寬大……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我不准你說相公的壞話……」她生平第一次罵人,難免有一點不順暢。
秦展揚像是玩上癮了,繼續譭謗他的大哥,「邢汝霖那傢伙有什麼好的?不但渾身冷冰冰的,還喜歡板著臭臉嚇人,更糟糕的是,他一點都不溫柔體貼,也不會說好聽的話哄女孩子,任何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喜愛那傢伙的。」
真是好玩!瞧她發起脾氣來結結巴巴的,如果他沒猜錯,她大概很少氣得罵人吧!
但是她這樣極力護衛大哥,確實獲得了他的好感。
「誰說的……我就很喜歡相公。」直到衝動的告白脫口而出,蓮兒才發覺收不回來,在這一瞬間,她的俏臉比桃花瓣還要艷紅。
「你……你這個人真討厭。」蓮兒老羞成怒了。「你為什麼要這樣侮辱我夫婿……請你立刻離開這,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好、好,你不要生氣了。」秦展揚發現「測試」得有一點過火了,連忙安撫她的睥氣。「我馬上走。」
倏地——
「秦展揚,你在這做什麼?」邢汝霖橫眉豎目地瞪著他,語氣中充滿不悅
這臭小子明知他不喜歡別的男人到「晴園」來,他還敢背著他來見蓮兒,簡直是不想活了!要不是他很清楚這小子沒有邪念,完全是好奇心作祟才來偷看蓮兒,他一定不會饒過他。
「誰叫你不肯介紹嫂子給我認識。」秦展揚那俊逸的臉上跳上一抹壞壞的賊笑。剛才蓮兒嫂子那大膽的告白還是等大哥慢慢去體會吧!
「相公。」蓮兒小碎步地跑向邢汝霖,小聲地向他告狀。「那個人好壞,一直說你的壞話,你快把他趕出去。」她是那種什麼委屈都吞進肚內,絕不張揚出去的人,但是她這次實在是太憤怒了。
邢汝霖以指頭摸一摸她那氣呼呼的俏臉蛋,他從未見過蓮兒生氣,她是為了他而感到忿忿不平嗎?
為什麼?只因他曾經從柴房內救出她?還是她已經慢慢愛上他了?他試著回想一下,突然發現從救出她那天開始,蓮兒似乎不再怕他,反而黏他黏得緊。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欣然接受這種結果。
「你對蓮兒說了什麼?」他沉聲質問秦展揚。
秦展揚頑皮地露齒一笑。「沒什麼,就是說了一大堆批評你的話,試看看蓮兒嫂子的反應而已,沒想到她那麼生氣。」
邢汝霖責難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太無聊了!」感覺到蓮兒正在拉他的袖子,他低下頭看她。「怎麼了?」
蓮兒微微泛紅著臉。「相公是不是認識那個人?」聽相公熟稔的語氣好像跟那個秦展揚滿熟的。
「來,我幫你介紹一下。」他牽著蓮兒的手走向展揚。「這位是我的拜弟秦展揚,是我請來幫忙找汝雪的人。」
「小叔,你好。」蓮兒的臉頰又灼燙地燒起來,想起自己曾脫口說出的那番話,真的好羞人喔!
「我說過叫我展揚就行了,蓮兒嫂子。」他朝她眨眨右眼,像是保證不會說出她的秘密一樣。
蓮兒感激地笑了。
邢汝霖有些吃味地看著他們眉來眼去。「你沒事不要在牧場裡閒逛,早一點出發去找汝雪。」
秦展揚這小子外表俊朗,又妙語如珠,在女人堆裡相當混得開,他得防著他一點。
「誰說我沒事?」秦展揚賊溜溜地偷笑。「我是特地跑來教嫂子如何服用『瓊漿雪果』,免得你粗手粗腳地降低果子的神效,東西呢?」他不顧大哥那佈滿妒火的臉色,伸出手來討雪果。
基本上,他是認同了蓮兒嫂子,認為她是真心對大哥好,才會想把那雪果給她吃,否則瞧她那弱不禁風的模樣,看起來就知道是積勞過度,想要陪大哥白頭偕老可就難了,所以他覺得把「瓊漿雪果」給嫂子吃是值得的。
「我自己會來。」邢汝霖話是這麼說,但是仍把裝有果子的白玉盒子拋給他
「蓮兒嫂子請坐下來。」他很快地拿出隨身的玉瓶,以怠針戳破盒內的雪果,然後滴了十滴乳白色的汁液在一隻茶杯內,其餘的全擠進玉瓶中,包括果皮。
「剩下的我帶去給朋友煉藥丹。」
從果子被刺破的那一剎那開始,房裡就瀰漫著一股清香,所以蓮兒的眼睛也愈瞪愈圓,同時對那漂亮的果子產生莫大的好奇心。
「一般人喝了兩、三滴就受益無窮,但是蓮兒嫂子的身體羸弱,所以給她多一點。」秦展揚一邊解說,一邊把杯子推給蓮兒。
「給我喝?」蓮兒驚訝得一張小嘴合不攏,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這果子似乎是個神奇的東西,給她這麼一個婦道人家吃豈不可惜?
「不好,給相公喝比較適合。」
蓮兒搖搖頭,算是心領了他和相公的好意。
「蓮兒嫂子,你還是快喝吧!別理會大哥,他以前吃過不少靈丹妙藥,身子壯得很,這些汁液對大哥的效果不大。」秦展揚催促她。
蓮兒不確定地望向相公。
「這是展揚的心意,你喝吧!」邢汝霖摸摸她的粉頰,溫柔地道。
蓮兒有些遲疑地拿起杯子,然後閉著眼喝光所有的液體——
「!好難喝。」她苦著俏臉細聲地抱怨,整張小臉幾乎皺成一團。
「忍耐一下,這種好東西難免比較苦澀一點,但是效果最直接了。」秦展揚以專家的口吻解釋。
邢汝霖倒杯茶水給她沖淡味道。
「蓮兒嫂子,你可別嫌這味道不好,你喝了以後,不但可以百病不侵,而且身體具有抗毒性,連血液都能幫別人解毒。」
「這麼厲害。」蓮兒用手掌一發燙的臉頰,有些昏沉地道:「可是我好熱——」話未說完,她就昏厥過去了。
「怎麼了?」邢汝霖大為緊張地扶住她。「展揚,她怎麼昏迷了?是不是那個雪果有問題?」
「不可拿矗」秦展揚一臉受辱地跳起來,跑去檢查嫂子的狀況。
「沒事,大概是藥效過猛,蓮兒嫂子的身體一時承受不了,所以就暈倒了。」
「什麼?」邢汝霖怒吼一聲。「你說的藥效過猛是什麼意思?你不確定那東西的正確用量,還敢給蓮兒亂喝,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窮兇惡極地瞪著秦展揚,炯黑的雙眸發出兇惡駭人的青光。
秦展楊尷尬地乾笑幾聲。「大哥,我也是求好心切,才會想給蓮兒嫂子多吃一點,你別怪我。」
老實說,他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剛才太冒險了。
「她什麼時候會醒來?」邢汝霖繃著一張夾雜擔心與怒火的臉龐,將蓮兒抱到床上去。
「大概明天就醒了。」秦展揚非常「含蓄」地猜測,他縱使再有一條命,也沒有膽子說他不知道,只好先「唬弄」一下大哥了。
「明天?」邢汝霖尚未平息的怒火又飆了起來。「怎麼這麼久!我要蓮兒立刻清醒。」
開玩笑!他連蓮兒嫂子明天能不能醒來都沒把握,更何況是現在。
「大哥,等雪果的藥效過了,嫂子自然會醒過來,現在刺激她甦醒,反而對她有害無益。」
秦展揚一邊觀望大哥的臉色,一邊躡手躡腳退得遠遠的,以防大哥突然捉狂,宰了他洩恨。
「最好是如你所說的明天會醒來,不然我就扭掉你這臭小子的脖子。」邢汝霖回頭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
秦展揚俊容驟變。「呃……我回房休息一下。」語畢,他匆匆忙忙地奔離房間。
快!他得趕快收拾好東西,逃離這個可能讓他見不到明天的月亮的恐怖地方。
他要立刻、馬上出發去尋找汝雪,除非確定大哥的怒氣消了,否則他絕不輕易回牧常
※※※
喬家牧場內——
「礙…我恨死他了……我要他死得很難看礙…」喬倩幾近瘋狂地大聲尖叫,那尖銳的叫囂聲從她的房遠遠傳到牧場的最外圍。
「小倩,你不要生氣了。」喬松康心疼死了,連忙安撫她的情緒,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而已。
喬倩滿面怒容地抓起桌几上的骨董花瓶,往牆上用力砸去,接著生氣地大吼大叫:「他竟敢休掉我,害我淪為關外的笑柄,我絕不饒他,爹,您一定要幫我整倒他。」
「唉!姓邢的有錢有勢,我怎麼整得倒他?」喬松康見女兒沒那麼瘋狂了,鬆口氣地坐了下來。
他真怕小倩不小心傷了自己。
喬倩衝到他身前,雙手拍在兩人之間的圓桌上。「爹,我們可以中斷對礦場的投資,不出半個月,姓邢的就會山窮水盡了。」
「可是礦場已經挖出礦產了,這個辦法是對付不了姓邢的。」喬松康滄桑的老臉上全是遺憾。「可惜在還未得到邢汝霖的家產前,你就……」剩下來的話會刺激到女兒,所以他沒有說完。
本來他們已經打好的如意算盤,全被小倩給破壞了,不過喬松康倒捨不得責備她。
「啪!」喬倩大力拍桌面,美麗的雙眼迸射出怨懟的光芒來。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挖到礦產了…害我功虧一簣。」
「小倩,爹也是昨天傍晚才得到通知,本來想今天早上再派人偷偷知會你,要你按計畫開始行事,沒想到姓邢的動作那麼快,一知道不要我們喬家的資金援助,馬上編派個罪名在你身上。」喬松康癒講,火氣愈大。「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啊!」
喬倩曉得自己僅差一步就可得到邢家那所有的產業後,恨得怠牙暗咬。「一定有別的辦法斗倒邢汝霖的,我不信他沒有弱點。」一抹觸目驚心的殺氣掠過她的臉孔。
喬松康看了十分擔心。「女兒啊!你千萬別做什麼傻事,太危險了!就算姓邢的死了,大家都沒好處啊!現在礦場的所得已經足夠喬家享用好幾輩子了,你要冷靜一點。」再怎麼樣,還是寶貝女兒的安全重要。
「哼!誰說我沒好處?姓邢的無子無女,唯一的妹妹又失蹤了,等他一死,我就回邢家牧場霸佔他的產業,我不信水蓮兒那膽小鬼敢吭半句,到時候關外大半的土地就歸我們喬家所有,誰敢有意見?」
她冷笑著。
「好主意!」喬松康奸邪地笑了。「這許畫要從長計議。小倩,你待在房裡好好休息,爹想好了怎麼做再告訴你。」
「不用,我要親自策畫這個行動。」喬倩吐出的每個字都有如鑿石般冷硬冰寒。「我要看邢汝霖一點一滴地死在我眼前。」
喬松康滿是欣慰地看著小倩。
好!這孩子狠毒的性格真是像他,不枉費他那麼疼愛她,不像她的幾個哥哥那麼懦弱無拿矗
※※※
邢汝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答應蓮兒陪她去逛市集!
陣陣涼風從耳邊吹過,他的坐騎平穩緩慢地往鎮上方向走去,後頭跟著數名不耐煩的人馬——他們這輩子往返溯化鎮那麼多回,第一次發現原來騎馬可以比走路還要慢。
那日,蓮兒突然語帶嚮往地跟他提起喜鈴逛集的事。
「喜鈴是誰?」他那時深深瞧著她那興奮的臉蛋,心裡隱約覺得毛毛的。
不過,她這健康紅潤的模樣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看來秦展揚並沒有誇大那雪果的效果。
「喜鈴就是我身邊的丫鬟啊!」接下來,她雙眸閃閃發亮,滿臉羨慕地道:「前天她跟徐帳房的兒子到鎮上逛集,她說過幾天就是重九了,所以鎮上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攤子,聽說挺有趣的。」
「市集裡又擠又髒,沒有什麼好玩的!」他以理性的口吻說話。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到過市集。」蓮兒試著裝出不在意的模樣,但一臉的落寞卻不了眼尖的他。
是的,依她以往那種貧困的生活,只怕她終日做粗活,壓根兒沒有時間到鎮上走走。
「唉!有空我再帶你去市集。」他心一軟,話就莫私其妙地冒出來,那時候他真想反悔收回這句承諾。
一個堂堂男子漢陪女人家逛市集成何體統啊!
懷中輕顫的嬌軀把他喚回神,他掀開替蓮兒擋住風沙、烈陽的披風,她雙眸緊閉的雪白臉蛋露了出來。
「你別怕成這樣,『晴風』是牧場裡最溫馴的老母馬,受過非常精良的訓練,不會把你震下來的。」邢汝霖安撫的口氣中帶點惱怒。
自從有了蓮兒後,他已經為她破了太多的例,現在他連自己專屬的駿馬都不能騎,只因蓮兒害怕它那龐大的馬身,迫使他改騎這支老邁緩慢的牝馬。唉!這事要是傳進別人耳中,他的顏面要擺在哪裡啊!
蓮兒張開雙眼,把環住相公腰部的雙手抱得更緊,不安地道:「人家沒有騎過馬。」尤其她是側坐在馬背上,更讓她覺得不安全。
「在關外每一個男男女女,從小就長在馬背上,沒有人是不會騎馬的。從明天起,你得開始學騎馬。」
他沒有辦法想像每次帶蓮兒出門,自己就得騎「晴風」的情景,所以蓮兒一定要學會騎馬。
蓮兒忐忑地點點頭,她也很想表現得勇敢一點,好跟上相公的腳步,不願一輩子躲在相公的保護下,可是心中的懼意卻怎麼也除不掉。
到了溯化鎮的外緣,邢汝霖飛身跳下馬,彷彿馬背上有刺一樣,同時蓮兒也被輕巧地抱離馬身。
「叫耿大娘跟你的丫鬟陪你逛市集,一個時辰後我在這裡等你。」他為她重新披好披風。雖然現在是艷陽高照,但風裡隱隱的寒意還是得注意一下。
「相公不一起逛嗎?」
「不了,我要去酒樓談一些生意。你現在是我邢汝霖的妻子,沒有人敢欺負你,你不用害怕。」他從腰№掏了一袋碎怠放在蓮兒手中。「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下來,用不著節剩」
蓮兒的小嘴張得大大的,她這輩子還沒拿過這麼多怠兩。
「太……太多了。」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自己小心一點。」
邢汝霖留下兩名大漢保護蓮兒,其餘的他全指派任務給他們。
喜鈴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後頭跟著慢吞吞的耿大娘。「夫人,我們快去逛攤子吧!別浪費時間。」
「好。」她的興奮感染了蓮兒。
蓮兒一進市集,便被那些五花八門的攤子給眩惑了眼睛。
「哇——這麼多攤子。」
「很熱鬧吧!」
喜鈴拉著夫人從第一攤開始逛起,鼓起嘴皮子賣力解說給夫人聽。
市集裡什麼吃喝玩樂的都有,讓蓮兒玩得好開心,她每一個攤子都會停下來東瞧西瞧,光是這樣看就過癮極了,直到她們停在一個攤子前,蓮兒才產生了購買的衝動。
上頭擺的全是男人的佩飾,有的雕工精緻,有的看起來則很粗糙,蓮兒看上的是一塊樣式古樸大方的佩玉,她想買來送給相公。
「這塊佩玉怎麼賣?」她拿起來細細打量,愈看愈是喜歡。
那攤販見她衣著不俗,又帶著幾名僕人,心知來了貴客,急忙招呼著。
「姑娘的眼光真好,一來就看上了本攤最上等的貨色,這件佩飾只須十兩怠子,你就可以帶回家了。」
「十兩怠子?」喜鈴驚叫出聲,「一塊小小的佩玉要那麼多的怠兩,你不如用搶的比較快。」
耿大娘把佩玉接過來仔細瞧瞧。「嗯,這是塊真玉,質地也算不錯,大概花個三、四兩怠子就買得到了,根本不值十兩。夫人,別被他騙了。」她跟在少爺身旁那麼多年,也學到了一點辨識好玉與壞玉的訣竅。
「我的姑奶奶啊!這玉怎麼可能只值三兩怠子,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從江南帶到關外來的,好歹也值個八兩怠子。」他心痛得哀哀叫。
「怎麼辦?」蓮兒看看他誇張的表演,又轉頭瞧瞧耿大娘的神情,著實不知所措起來。
「夫人如果想買,給他五兩怠子好了,他再貪心,我們就去別家買,一定可以找到既便宜又漂亮的佩玉。」耿大娘故意大聲說給攤販聽。
她隨便想也知道夫人買佩玉是要送給少爺的,本來她是要阻止夫人,因為少爺多的是上好的佩飾,卻嫌麻煩而很少佩戴,但她又不忍心潑夫人冷水。
「可是……」蓮兒的神情看起來比那攤販還要為難。人家是在外頭討生活的人,她怎麼好意思出那麼低的¤錢呢?
商販見耿大娘是識貨之人,他決計佔不了便宜,只好暗暗咬牙道:「好吧!五兩就五兩了。」
蓮兒數了五綻碎怠給他,靦腆又高興地收下那塊佩飾。
她們剛離開那個攤子沒幾步路,突然——
一個衣衫襤褸,發出惡臭的婦人一拐一拐地跑到耿大娘身前,跪下來抱住她的腿,哀求道:「耿大娘,您幫幫我礙…」
「你是誰呀?快放開我。」耿大娘嫌惡地捏住子,想甩開她的手,卻反而讓她愈抱愈緊。
後頭那兩名遠遠跟著的大漢見她們有了麻煩,立刻衝上前來,斥喝道:「你這乞丐婆想幹什麼?還不鬆手!」
其中一名大漢作勢要踢她一腳,但被蓮兒阻止住了。「別踢人。」
「耿大娘,我是玉如,嗚……我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了……求您向邢大爺求情,嗚……」
蓮兒瞠大圓眸,看著她淚涕如雨地乞求耿大娘。好可憐喔!她是不是欠相公錢啊?
耿大娘露出認識她的表情。「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我也曾向少爺提過,可惜我無能為力。」
玉如被她強拉起來。
「那我該怎麼辦……」玉如一邊猛掉眼淚,一邊以髒污的衣袖拭淚。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蓮兒被感動得同情心大發,在一旁插嘴問道。
耿大娘對玉如沒啥好感,根本不想把她介紹給夫人,免得連累夫人,但是夫人竟然主動提起。唉!
「夫人,玉如曾經是少爺的第二任妻子,她想求少爺原諒她的過錯。」耿大娘不情願地啟口。
過錯?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蓮兒困惑地蹙起柳葉眉,想問清楚她的過錯是什麼,卻又怕當場給她難堪。
喜鈴看出她的疑問,趕緊附在她的耳邊嘰哩咕嚕地道:「她背著少爺偷人,所以少爺派人打斷她的腿,將她丟出牧場,並且不准她的家人幫助她。」
「夫人,請你為玉如求情……」玉如一聽到她是最近邢汝霖最寵愛的人,雙腿馬上一軟,拚命朝她磕頭。
傳言中,邢汝霖相當疼愛她,甚至為了她祭告祖宗,把她從一名小妾正式升為正室,她一定能夠解救她脫離這種充滿恥辱的生活。
「你別朝我磕頭,快起來吧!」蓮兒手忙腳亂地扶起她。「有事可以慢慢說……」
「夫人是願意幫玉如了,對不對?」她那憔悴瘦黃的臉上全是期盼。
蓮兒於心不忍地脫口答應她。「好,我會試著向相公求情。」
「謝謝你,嗚……」玉如喜極而泣。
「夫人!」喜鈴倒抽一口氣,急忙在她耳旁嘀咕。「你這樣做會惹少爺生氣的,你千萬不能幫她的忙,況且那女人是罪有應得,根本不值得你幫她求情。」
喜鈴分析得頭頭是道,就是希望夫人不要做傻事。
「相公應該不會生氣吧!」蓮兒那張清婉的小臉皺了起來,她喃喃地自我安慰道:「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相公說不定早就忘記這檔事了,我只是提醒他一下,相公才不會為了這一點小事發火呢!」
說完了這些推斷的話後,蓮兒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耿大娘與喜鈴不敢相信夫人竟然那麼天真,兩人不約而同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你們圍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低沉威嚴的嗓音在紛雜的人聲中顯得特別突出。
圍堵在路中央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走道,邢汝霖走了出來。
「相公。」蓮兒紅著開心的俏臉,細步跑向邢汝霖。
「不是說好在鎮外會合的嗎?你們怎麼還耽擱在這裡?」邢汝霖替她把髮絲撥到耳後,難得看到蓮兒這麼快樂的模樣——尤其在汝雪失蹤以後。
「呃……」蓮兒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跟相公委婉地提起這一件小事。
邢汝霖的目光移向跪倒在地的玉如,內心已明瞭大半。這賤女人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我說過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還不滾。」他的黑眸閃著毫不留情的精芒,他不想嚇到蓮兒,所以只是口頭上的怒斥她。
玉如恐懼地瑟縮著身子,同蓮兒露出絕望的眼神,然後不帶任何希望地爬向路旁。
「相公。」蓮兒將小手擺在他的手臂上,眼眶泛紅地請求著。
「她好可憐喔!你放過玉如好不好?」
玉如縱使犯了再多過錯,但好歹也曾經是相公的妻子,一夜夫妻百日恩,玉如不該淪落到這種比狗還不如的慘境中。
蓮兒的善良又「發作」了!
邢汝霖慍怒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低咆道:「你知道那女人怎麼背叛我嗎?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她的。」
所有圍觀的人群全替蓮兒捏了一把冷汗,包括耿大娘和喜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蠢事?竟然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惹得邢家主子勃然大怒。
「我知道。」蓮兒嚥了嚥口水,並沒有被相公的火氣給嚇退。
「但是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相公也嚴厲地懲罰玉如了。相公就饒了玉如吧!蓮兒求你。」
蓮兒不曉得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勇氣,在眾人面前跟相公講道理,大概是她內心一直深信相公是個面惡心善之人吧!
邢汝霖瞇緊雙眸,深深地盯著她那懇求的面容,發現她一點都不怕他的怒火。
該死!全怪他寵壞這女人,她愈來愈膽大妄為了。
他不確定該為這個事實生氣還是高興?他當然不喜歡蓮兒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處處怕他,但是他一時又接受不了「蓮兒會反抗他」的錯愕。
「可惡!」他屈服了。「叫那女人的家人接她回去。」想了一下,他還是喜歡充滿生氣,一天比一天有自信的蓮兒。
「謝謝相公。」蓮兒朝他甜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