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少主向來不理紅塵俗事的,竟為了他要去干涉朝事?弄不好,敗露行蹤的話,讓那些求神煉丹的蠢貨知道了這裡,要找上門那可是煩死人了。」「就是,人家都把我們當妖魔不然就是神仙,對那些人避之唯恐不及了,還為他去京城裡露面。」
「這個傢伙真的很漂亮,難怪少主動心,你們看過就知道了,我昨天跟逸水看了都嚇一跳,你沒看少主連房間都讓給他睡。」
「什麼漂亮的沒看過?少主這一兩年風流的很,竟像要學前教主似的,看到好貨就弄進來。」
「你不懂,這叫哀莫大於心死,什麼風流?告訴你這個真的不一樣嘛!我看他又動心了。」
「真不怕呀!到時又弄的傷痕纍纍。」
小曲被門外吱吱喳喳聲吵醒,迷糊的躺了一會兒,想到自己已經不在奕擎身邊了,無奈地深歎口氣。
「醒過來了!」
小曲撐起身,瞇眼看著門被慢慢的推開。
逸寒先走進來,身後跟著幾個男孩子,探頭探腦的偷窺。
「小曲醒啦?」
小曲嬌軟無力的揉揉眼,嘟著嘴說:「好吵嘛!」
墨黑的長髮紊亂,娥眉輕蹙,白皙的手臂和修長的纖指舉著揉眼,一雙水靈靈的眼稍微泛紅,櫻唇不滿的嘟著,香腮輕搖,明肌似雪,不耐風揉的樣子,讓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真的很可愛!我叫袁鐵衣,你多大啦?」一個男孩子跳上他的床。
小曲嚇一跳,整個人都醒了,還沒說話,逸寒就拉著那個男孩子的耳朵。
「你找死!這是少主的床耶!告訴你小曲很愛哭的,你不要弄哭他,待會一發不可收拾就糟了。」
看到幾個孩子,讓小曲鬆懈了人在異地的恐懼,他忙說:「我才不愛哭,都是黨雲飛亂說的,逸寒別這樣抓他耳朵,會痛。」
「他和不怕痛呢!鐵衣全身就只有這個罩門了,只好抓這裡他才會怕。」逸寒說著又用力擰了一下。
果然鐵衣笑嘻嘻的說:「小可愛,擔心我啊?告訴我你多大啦?哥哥疼你好嗎?」
「我不用你疼!你滿嘴胡話,讓人捏了活該!我看你還比我小呢!敢說你是哥哥,不要臉!」可惡極了,只有奕擎才能對他說這種話的。
幾個孩子發出哄堂大笑,小曲羞赧的抱怨,「笑什麼?我都快十七了,你多大?」
「不過十五、六歲吧?」
「你有十七歲!」又是一陣大笑。
他知道自己是長的嬌小了點,又長了張娃娃臉,看來像個孩子,皇上也因此賜了不少補品讓奕擎餵他,可是從沒有人當面這樣嘲笑他,小曲想起奕擎柔情似水的呵護,哪會讓他淪落的這麼難堪?想著就酸了鼻頭。
逸寒急著說:「喂!不要笑了,他真要哭了。」
「啊!別哭,洗洗臉,換了衣服,吃過飯我們教你功夫,讓你氣血足了,自然長的好些。」
小曲忙說:「誰說我要哭了?黨雲飛呢?」
鐵衣說:「他啊?發神經,帶幾個倒楣鬼去幫你救人去了,真奇怪,少主竟不放心的親自出馬,你真有魅力。」
逸寒看了小曲臉上一抹紅暈浮現,知道他一定又害羞了,忙說:「別鬧!看過他了,都散了吧。等一下我帶他去鏡湖散散心,要一起來的人就來,袁鐵衣,你說要教他功夫的,待會別又玩的不見人影。」
黨雲飛一行人花三天進京,又花四天把人帶回來。
小曲每天雖有著許多玩伴陪著,但一到夜深人靜時,往往被逼人的寂寞壓的喘不過氣。每夜都唱著他曾為奕擎唱的曲子,到最後泣不成聲的對月落淚,然後哭的全身虛脫而昏睡——
擎啊!我想你要想斷了腸了,想到你也受這相思之苦,更讓我心疼,我不會忘了你的,但是我寧可你忘了我,別像我一樣傷透了心。
然而思念的潮水不只沖蝕著小曲,遠方的奕擎更被小曲失蹤的消息要焚燬了理智。
怎麼會讓他離開自己?他身在何方?天哪!我讓他一個人去面對些什麼?
奕擎在王府裡幾乎要瘋狂了,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怕觸怒他,派出去追查的人說小曲在他一離開鄉下時,就跟著侍從走了,就算是散心,也不應該花這麼多天啊!
「王爺,信差送來段少爺的信!」婢女驚喜的奉上木盒,想著大家是否有好一點的日子過了。
「啊?快拿過來。」
奕擎臉上一掃陰霾,出現難得的笑容,興奮的開了信:知我意,感君憐,此情可問天。香成灰,蠟化淚,還似離人心意。擎哥,你我金嵐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此別無期,千萬珍重勿念,感君憐取,來世再報。
這是什麼意思?來世再報?他人呢?
奕擎慌了手腳,竟覺得一個個秀氣的字他都串不到一塊,完全無法理解信上的意思。忙衝出房門,騎了馬往好友華殿大學士朱安慶的學士府裡去。
「你們沒吵架?沒鬧分手?」朱安慶看了信皺著眉頭問。
「誰……我會和小曲分手引你腦子有問題嗎?到底他是什麼意思?我慌極了,像讀無字天書天書一樣,看不懂信上的含義。」
奕擎快急瘋了,信他當然看的懂,可是他不信,他一定是誤解了小曲的文字了,那些字一個個燒灼著他的眼,讓他看不真切。
「這……奕擎老兄……看來這倒有幾分像是在…跟你道別…」
什麼像是道別,認識字的人都知道,這分明就是封告別的信。但是奕擎幾近瘋狂的眼神讓朱安慶不敢相信。
「胡說八道!胡說!小曲不會離開我!你該死!敢這樣說小曲!他不會離開我!小曲不會離開我!」
奕擎把朱安慶書架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狂亂的捶打著桌面。
「哎呀!王義之的墨寶啊!天吶!李後主的畫呦!我的紫晶硯台呀!冤枉啊!你別把墨都潑在牆上,我的寶貝呀!」
朱安慶看著奕擎發脾氣,把整硯的墨給潑上了牆,簡直要心疼的痛哭流涕,趕緊用身體擋住飛來的橫禍。
奕擎發完瘋,整個人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把頭埋在手掌中,發出令人聞之心酸的哀嚎,像只受傷的雄獅,「小曲……小曲……」
朱安慶聽了也不忍再責備他的無禮,只好低聲安慰著,「你別急,他信上寫著,此別無期,那就是說長短不一定了,搞不好沒多久就回來了。他師兄再幾天就要受弄,他一定是不忍目睹,所以躲起來了,過陣子或許就出現了。」
奕擎深吸了口氣,不往好處想的話,他真的會當場瘋掉,「對!言武行刑前他一定會回來的,他不能不來向言武告別。」
轉眼到了段言武行刑的前一天,小曲依然沒現身,難道真的不見他最後一面?
奕擎掛心小曲,還要安撫言武,騙他說說小曲就要來了,一隻蠟燭兩頭燒,讓英俊挺拔的冷面王端親千歲爺,磨得兩眼發紅,氣勢全喪。
他夜夜對著明月落淚:心如刀割,身似火焚,小曲真的不見了?臨別一眼,他嬌嫩的嗓音還這樣喊著:「奕擎,我愛你!」
難道他狠的下心離開他?明知道我有多愛他,雖然是我照顧他,可是實則是我依賴他,他忍心這樣走?
不可能的……他是被逼迫的,一定是……可是那封信是怎麼說?
明明才把他緊握在掌心裡,怎麼會轉眼竟成空?明明才愛語纏綿的,怎麼就失去了他?
不對!他會回來的,頑皮的小傢伙,回來後一定好好罰他。噢不!小曲兒,只要你回來,擎哥一定加倍疼愛你,花園獨家你不喜歡吃補藥,擎哥把它們全丟了,只要你回來,只要我心愛的小曲兒回到我身邊……
第二天一早,奕擎心如槁木死灰,小曲仍未出現,言武今天就要行刑了……
朱安慶突然登門,氣極敗壞的問他:「奕擎!是你幹的嗎?」
「幹什麼?」奕擎已經無力追究他是怎麼一早就上門的。
「天牢昨夜遭劫,獄卒守官現還昏迷不醒,整個監獄裡沒有一個清醒的人,獄外的巡官也都暈倒了,還死了一個身體虛弱的犯人,是不是你幹的好事?你敢劫死囚,是為了小曲嗎?你瘋啦!這不抄九族也要滅三族的,你真是……唉!」
奕擎聽的一頭霧水,「什麼劫死囚?是誰被……你是指言武?他被劫走了?」
朱安慶愣住了,「不是你幹的?」
奕擎驚喜的說:「是小曲!一定是他!劫走言武,那他可以回來了!哈哈哈,小曲要回來了!」
朱安慶皺起眉,搖搖頭說:「不對吧?小曲能有這麼大本事?這不是一般的手段,萬歲氣的發飆,太醫院和御醫院的人都找不出他們昏迷的原因,說是從未見過毒性這麼強的毒,連在戶外的巡官都迷暈了。」
奕擎突然想起,聽到言武犯死罪那天小曲曾說他要找人劫獄,可是他後來又說那只是妄語,怎麼可能劫出他來,難道小曲騙他?
小曲對自己說謊?臉不紅氣不喘的對自己……說謊?他能找誰幫忙?人家怎麼會願意替他犯死罪去劫囚?難道他用什麼去交換?他身上能交換的東西有限,值錢的都沒帶走,只有一項無價的……
奕擎臉色蒼白瞪大了眼看著朱安慶,朱安慶跟他相識多年,一眼看穿他的疑慮,忙說:「別瞎猜,言武未必是小曲叫人帶走的,他交友廣闊,認識的人可多了,興許是他的朋友裡有高人也難說,或許是人家劫的是別人,只是劫錯了對象。」
朱安慶荒謬的安慰,聽在奕擎耳裡都是對的,「你說的對,人家劫錯了也是有的事,小曲一向心軟,怎麼會用這種害人的手段劫囚?或許他聽到言武沒死,過幾天就回來了,是不是?我說的對嗎?小曲要回來我身邊了。」
朱安慶看著眼前慌亂到要失去理智的可憐人,心中一片感慨,要是小曲真的不回來,奕擎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他柔聲安慰著,「等等吧!為了心上人就只好耐著性子等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對!為了心愛的小曲他什麼苦都可以忍,等等又如何?小曲是我的,本來就是我的,他遲早要回來我身邊。只是思念的火炬焚的我體無完膚,到底還要等多久?
小曲……難道你不想我嗎?
過了漫長的像是沒有盡頭的十幾天,奕擎的日子不是一天一天過的,卻是一刻刻一秒秒堆出來的,他望著晨曦,望著星光,望著日出月落,望著書桌上的滴漏,望著他和小曲纏綿的那張床……
極度的愛,幾乎要讓他恨起那個笑語如花嬌靦憨柔的人兒。
小曲真忍心讓我這樣煎熬?難道他身不由已,讓人控制了?天哪!他纖細的小手怎麼抵抗強加的暴行?向來風雨無情摧折花草,我心愛的小曲兒要受什麼罪?
「王爺……有信……」婢女心驚肉顫的稟報,上次端親王一接信,變得脾氣更古怪了,每個侍候人經過他身邊,都屏著氣,連呼吸都不敢。
「拿來!」
奕擎紅著眼搶過信,看完後臉上殘留的一絲血色也褪盡,他猛然起身,瞪大了眼,顫抖著聲音,僵硬的說:「來人吶!備官服,本王要入宮面聖。」
屬名離欄人的信上寫著:芙蓉花神落難,受困山西諸葛村,此地妖人當道橫行,死囚遭放逐關外,無力阻攔摧花辣子,狂風暴雨花瓣飄搖,請奕擎兄速援,切記小心妖術。
是言武寫的!他的小曲兒讓人摧殘著,他稚嫩的戀人,那樣嬌滴滴的,誰敢動他!
他一接到信,馬上由夾道策馬由神武門入宮求見,皇上看了那封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皇帝一向憐憫小曲一片癡情,那樣柔順的美貌,名花傾國兩柑歡,長得君王帶笑看,天真的憨話,讓憂國憂民、為國事焦頭爛額的皇帝見了他就開心。皇帝總溺稱小曲為「聯的解語花」,沒想到他的解語花讓人摧殘!
段言武因門下戲子蘇蘭芳遭北靜王凌虐,憤而殺人,皇帝親審時曾聽他略訴其慘境。那容貌過人的小曲兒,難道也要遭逢同樣的命運?他身為皇帝,難道保不住一個粉嫩的佳人?
皇帝發出一聲龍吼,聲音貫穿金殿,他欽賜芙蓉花神雅號的人,有人敢動!若不是小曲如此得他寵愛,他也不會讓奕擎辭官帶他離京,他總想讓小曲快樂無憂的歡笑著,現在小曲卻可能正害怕無助的在流著淚。可恨吶!
「敢劫囚的人手段狠毒,迷昏整座牢房的人,這些人七日後醒過來都還動彈不得。這人把小曲兒也劫走,肯定不讓他好過了,朕昔日曾聽聞控制禹州十三幫幕後黑手,是身懷異能的妖人,山西多有諸葛姓的,莫非段言武所指的就是山西禹州那個妖人?」
「敢從朕手下劫走死囚也就算了,敢動聯的解語花絕不可饒恕,朕親賜段玉樓芙蓉花神,他敢動朕賜號的人!簡直不把朕放在眼裡。這十三幫,藥棚藥莊整片,一拉起來就是上萬人,朕早想剿了這股隱憂,好!給聯找了個好藉口。奕擎聽旨!」
「臣候旨。」
「朕近年連閱奏章,多有幫派結黨擾鬧之事,為害社稷甚深,今觀禹州十三藥幫行事乖張,無端禁錮良民,並涉嫌毒害司獄官隸,劫走死囚。朕封一等公爵端親王為神威聖武大將軍,賜黃袍紫掛尚方寶劍,准宮廷帶刀覲見,帶山西綠營兵八萬人,調奉天八旗兵二萬人,掃平亂黨,拘捕黨頭,擎天保駕以護國家太平,欽此!」
侍書抄寫完聖旨之後,皇帝又說:「這段不用抄入起居註:奕擎,你替朕撥了肉刺後,一定要尋回小曲,蘇蘭芳的慘事聯親耳聽聞,絕不能讓小曲兒也受苦楚,剿匪是名,尋人是實,動作要快點,別讓小曲兒受罪了。」
奕擎眼中閃過殺機,冷冷的勾起嘴角,「萬歲放心,不管是妖是人,敢動小曲,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場腥風由遠處吹送過來,奕擎握緊的拳頭中,指甲刺破掌心所流出的血滴落,宮殿裡的紅毯無聲無息的吸收掉血液。
黨雲飛一行人將昏迷中的言武帶到太行山,從牢獄中帶出一個人對這群人而言,像是個遊戲,新鮮有趣。
能空手開鎖的邢回回一路上直嚷:「我要離開蒼茫山莊!呵呵,往後就不時的劫個囚,我邢回回的名聲就響啦!」
諸葛玄聽了冷漠的回答:「響?響遍綠林吧?以後人家都來找你合夥偷東西,看你煩不煩。」黨雲飛不耐煩的說:「我們是為了避世才潛入大行山的,你倒想出名?要是把蒼茫山莊地點漏了餡,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了,你要走可以,我先廢了你嗓門,讓你說不出蒼茫山莊地點。再廢了你一雙眼,讓你帶不了路。你走了就別想再回來了。」
邢回回倒抽一口冷氣,額角滴下一滴汗,「少主!呵……呵呵…小的說說罷了,誰捨得離開蒼茫山莊呢?」
黨雲飛從任職御風使時,個性就這樣暴戾,他的能力一直是教中人人畏懼的。想當然爾,有這種明顯的異能,肯定讓他小時候未進山莊前受盡苦頭,看他臉上那道疤就知道了。
前教主諸葛樸將他救進蒼茫山莊時,他才九歲,那天下著細雨,他滿臉是血的被抱進來。要替他療傷上藥時,他一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引來火爐裡的熊熊大火,要燒了諸葛樸,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出手就傷人的個性,應該跟他以前的遭遇有關,只是大家都有一段過去,沒人願意去揭傷疤。
「諸葛玄,這個人像死了一樣,動都不動,不吃不喝的,你的毒煙該不會毒死他吧?」
諸葛玄略有含意的看了黨雲飛一眼,「回少主,中了我獨門的七日散魂煙,除非有我解藥,不然七日後就算醒了,還是頭暈目眩無法行走,等他醒過來我會讓他服用。」
「在那之前只有當心點,別讓橫禍飛來傷了他,因為就算火燒屁股,他也不會有知覺的。」
逸水是跟著去抬人的,他心直口快的說:「少主為了小曲兒做這麼多事,他還說不要跟你上床嗎?他這麼不知好歹,可別像害死前教主的……」話沒說完,諸葛玄就忙搗住他的嘴。
黨雲飛心裡一陣抽痛,他知道逸水要說的是誰,忘恩負義的絕情人……不!小曲絕不會像「他」。
「等一回山莊就先讓小曲跟大家都見面了,他不但是臉蛋惹人愛憐,心也是柔柔軟軟的,我探這他的心,很純淨,我從沒接觸過這麼乾淨的氣流。」
想到小曲,黨雲飛不禁加快腳步,進了山區深處,有一段路是馬兒也進不了的峻嶺,他通常騎著寵物阿虎出來,現在他一心只想快點回到小曲身邊,懶得等阿虎出來載他。
小曲兒還哭嗎?逸寒比逸水老成穩重多了,應該會好好照顧他吧?可愛的小東西,我給你帶禮物回來羅!這下可要收了淚,乖乖的的我的話了吧?還是不願讓我碰嗎?
呵呵,日子久了,你就會接受的,你總是會忘了那個奕擎的。
進了蒼茫山莊,叫人把段言武放在空房裡,黨雲飛迫不及待的奔回自己的房內,開了門,靜悄悄的,小曲呢?
他一下慌張起來,蒼茫山莊照前教主的設計,配合崇山峻嶺,造成諸葛孔明所發明但失傳已久的八卦迷魂陣,不知道路的人很快就會迷失在森林中,以前帶回幾個娼妓,有的貪玩亂跑,失蹤一陣子才被發現死在罕無人煙的小徑上,小曲該不會自己亂走也迷路了吧?
黨雲飛奪門而出,看到逸寒從遠處走來,便對他大吼一聲,「向逸寒給我滾過來!」
逸寒忙跑過來,「少主回來啦?一切順利嗎?」
「廢話!小曲呢?要你好好照顧他,怎麼你一個人在這?」
「小曲?鐵衣他們剛剛在教他五形拳,幾個人玩累了說要去鏡湖,那裡風冷,我回來幫他拿外袍。」
黨雲飛一顆提上了天的心這才放下,「很好,你想的周全,趕快進房拿去。袁鐵衣也太沒分寸,小曲嬌柔不勝衣,哪是學五形拳這種硬功的料?」
向逸寒很快就找到了挑金線綠絨袍,一邊跨出房邊邊說:「倒不是真要他練功,我看他每天起床總紅著眼,夜裡也常聽到他唱著哀曲,想想他一個人也孤寂的可憐,叫那幾個小的多陪他解悶,反正他們也愛找他玩。」
黨雲飛的心抽痛著,難道小曲夜夜都哭泣嗎?真不應該放他一個人的。他沉默的和向逸寒一起走向鏡湖,遠遠的聽到幾個少年笑鬧的聲音。
「小曲下來嘛!水很冰好舒服喔!」
「不要,我已經覺得很冷了,還想叫我泡冰水,門都沒有。」
「快下來,不然我們要上岸去抓你下來了。」
「對,我們抓小曲下水!」
黨雲飛看著幾個人衝上岸,小曲笑著往這裡跑,那可愛的笑臉讓他的心也暖了。
向逸寒擔心的喊:「小曲別跑了,地上都是石礫,當心跌倒了。你們還追!」
「雲飛大哥!」小曲驚喜的看到黨雲飛站在向逸寒身後。
黨雲飛接過向逸寒手中的絨袍,走到小曲身旁幫他披上,溫柔的說:「很冷嗎?那幾隻潑猴在山莊活動慣了,穿薄紗都可以,你才剛來還不適應這種天氣,出房都得帶件外袍,要是傷風了又得扎針。」
他溫柔的幫小曲披外袍,卻讓小曲想起奕擎也是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小曲低頭輕聲的說:「謝謝。」
又紅著臉抬頭問:「我師兄呢?救回他了嗎?」
黨雲飛摟住他的肩說:「救不到人我還有臉回來見你嗎?還不給我香一個。」
小曲掙扎著,「別這樣。」「連抱都不行?我只是想抱抱你,我這麼喜歡你,別拒人於千里之外。」
黨雲飛俯在他耳邊低語,「給我點面子啊!只是要你讓我抱一下嘛!這麼不乖,我抽光你的氣力抱你回房懲罰喔!」
小曲嚇得不敢再亂動,淒淒楚楚的嬌著,「放開好嗎?怎麼當著眾人面前欺負我?讓你這樣摟摟抱抱的,我以後沒臉見人了,他們一定要笑我的。」聽到這鶯聲宛轉的抱怨,黨雲飛更加無法自持,低頭想親吻紅潤的唇,「誰敢笑你,本來你就是我的玩偶,讓我抱又怎樣?你遲早要習慣,別這樣別彆扭扭的。」
小曲蹙著眉眼眶紅了,推開他的臉,哽咽的說:「我都說我心裡有人了,你還是這樣動手動腳的,那是存心輕薄我了,把我當相公對待還說喜歡我?我怎麼成了玩偶了?你在玩弄我嗎?」
見他紅了眼,黨雲飛難忍心疼,臉龐蒙上一層黑雲,「我不是玩弄你呀!難道你看不出我多喜歡你嗎?好了,我不親你,別又哭了,逸寒說你每晚都掉眼淚,怎麼那樣可憐呢?我回來是要好好陪你的,你老是見了我就哭,把我的心都哭寒了,我也是有感覺的,你總狠心拒絕我,一點都不怕我難過嗎?」
小曲抬起頭來看著一張俊逸的臉,他臉上的刀痕在陽光下比較明顯了,這幾天他孤單的渡過每個漫漫長夜,很希望有人能像擎哥一樣抱抱他……
其實黨雲飛對自己有多好,他不是不知道,每個人聽到他的名字都害怕,但他從未對自己扳著臉說話過,感情無法勉強,更不能控制,黨雲飛也很可憐……
左思右想老半天後,他仰起臉小聲的說:「讓你親一下……只有這次喔!」
話聲才停,炙熱的唇封住小口,久違的男性氣息襲捲而來……
「雲飛……可以放開我了嗎?讓我去看言武吧,我覺得好對不起奕擎,對不起言武,他們一定想不到我這麼無恥的讓人擁著、親吻著……我不再是那個值得他們寵愛的小曲兒了……」
黨雲飛用手指勾勒著那張唇,那麼迷人的線條,為什麼吐露這樣心碎的話?讓自己吻他有這麼糟?
黨雲飛可以感覺到小曲不是完全沒有渴望,這樣抗拒他,抗拒自己的需求,都是為了他的愛人,自己可以硬要他的人,卻要不了他的心……濃烈的醋意侵蝕著黨雲飛,他冷冷的放開小曲。
「連站者站不了,這麼舒服嗎?哼!你以前也不見得多乾淨,值得誰寵愛?人家也是玩你而已,忘了以前你是做什麼的?一個戲子出身的人也想要什麼天長地久的愛?」
「你想他?我看他早就忘了你是誰。段言武一醒我就壓他出關,放逐塞外,讓你好好的用身體替他還命!等我玩膩了你再說。」
小曲震愕的搗著嘴,自己誤走到巫山上,枉添了些雲雨想,忘卻他不過是用身體來換言武的命,說穿了就是賣……擎哥,這世上只有你真心憐惜我,我卻欺騙你,棄你而去。
誰還會真心敬重他?柔情才起,轉眼成了自取其辱,從前眾人成日圍著他指指點點,說他是最紅的男娼,賣身給端親王,可怕的惡夢再次回頭糾纏。
都是這張臉,讓他一輩子也逃不了,離開奕擎,他只是個沒有自尊的玩偶!連日失眠飲食幾停加上羞怒攻心,讓小曲感到暈頭轉向,無力的跪倒在地乾嘔著。
「小曲!怎麼了?小曲!」黨雲飛突然看著小曲臉色蒼白跪倒,忙去扶他,小曲一雙淒迷的眼看了他一下,絕望的閉上,失去意識。
「小曲!」黨雲飛驚覺原來自己的話傷他這麼深?
小曲倒在懷裡,黨雲飛一把橫抱起,才發現他比之前又瘦了,明知相思與孤寂逼的小曲心碎,自己卻又在傷口上踩了一腳,難怪他承受不祝
他抱著小曲踏在秋風裡,心裡明白,他把脆弱多愁善感的人兒推遠了。
眉黛愁,香肌瘦,下次要嬌嫩的芙蓉花打開心扉,這樣乖順的仰著臉讓他品嚐甜美的花蜜,恐怕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