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空無一人的北菱居充斥著淒冷,心急的雲無璇找遍所有房間,獨不見牽 掛著的人影。
冷靜、冷靜,冷靜下來!
雙眸一閉,再睜開時又已是往日冷然自持的神采。
雲無璇專注凝神,忽聞空氣間飄浮著幾不可聞的異味,是迷香!
誰能如人無人之境,在不驚動任何人之下闖入北菱居?必是今日到訪雲府的客人。
誰又能將這麼大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離雲府?
「許老,今日有誰到訪?」
許慎回答了一長串的人名,雲府每日進進出出的人多不勝數,其中有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名。
「王琰?他是不是來找我的?」
「不,是找二少爺的。」
雲無璇略作思考,又問:「那麼他是如何離開雲府的?」
咦?好奇怪的問法。許慎仍是據實以告:「他因為和二少爺相談甚歡,喝下不少佳釀,醉倒了教他的人給抬了回去。」
這一說,雲無璇便有了底,可惡的二哥,可憎的王琰!
雲無璇寒著一張比平日更冰冷的臉龐,「備轎。」
語罷,他便急急更衣離開雲府,欲往另一間大宅奔去,在大門前適巧遇上由王宅派來的信差。
信上寫著——
別來,別來,雲雨巫山事已了,來何用?
別來、別來、別來得好。
雲無璇氣得將信撕碎,獨自一人先行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
歲月不曾在絕塵脫俗,不似人世間該有的容顏上留下該有的痕跡,該說他駐顏有術抑或是他吃的東西和尋常人不同?
也許是後者比較合理吧!不過誰又知道呢?
「灰火,你很不專心噢……」賣力的人不滿地抱怨,聲調裡含著滿滿的怨恚
祝長風抱怨歸抱怨,可也不敢當真生怒,反正他比較苦命嘛!
灰火無瑕的臂膀捧起怨歎的雙頰,深深的注視著。
「可是我擔心……」
「噓……」
「可是……」
「說好不再替他操心的。」
「我……」
「孩子大了總要離開的。」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斂起險些咧至耳邊的笑意,祝長風趕忙裝糊塗。
「有嗎?」
「哼!」
祝長風見灰火欲起身,忙將他的身子又壓回平坦的炕上,「天氣這麼冷。還是別起來的好。」
「既然天氣這麼冷,你別忙著脫我衣服,好嗎?」
可灰火的冷言冷語仍澆不熄祝長風正狂燒的慾火。
「嘿嘿。」祝長風訕笑兩聲,動作不曾稍停。
「祝長風。」
「嘿。」
「你別裝傻!住手。」
「嘿嘿嘿。」
「祝……」
以熱唇封緘,點燃足以燎原的星火,星星之火漸漸地在賣力的煽風點火下,熱度直線向上攀升,異色在斗室內蕩漾。
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終於鹹魚翻身,不再當個被一腳踹得老遠的登徒子,升級成為讓美人兒不由自主地陪同他忽沉忽載的色胚。
雖然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難免被踢飛,但總算是有能一展長才的地方,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
深夜緊閉的門前傳來馬兒被緊勒的嘶嘶鳴叫聲,隨之響起的是在寂寥的夜中相當突兀的拍門巨聲。
「我要見王琰。」
「刺史大人說今晚他累了,誰也不見。」
「告訴他我是雲無璇。」
「雲公子,抱歉,大人說他誰也不見,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也一樣。」盡職轉述的守衛說到後半段仍是忍不住壓低嗓門,相當忌憚。
「喔?是嗎?那麻煩這位大哥轉達,就說兩江的鹽稅今年收不齊,都怪雲某無能,還請王大人另謀高明。」
鹽稅徵收在即,江南第一鹽商說他繳不出來,這是何等的大事!絕不容小覷。
不多時,熟悉又可憎的聲音響起,那張臉在今晚看來特別教人厭惡。
「無璇,別來無恙?」
「見不到該兒的人,好的也會變壞,該收齊的也收不齊。」
「無璇,有事好商量嘛!」
「人呢?」
「無璇,我突然間想起咱們相識相知已然十年有餘,這是多麼珍貴的緣分哪!想當初……」
忙著套交情的話打不動雲無璇冷硬的心,他毫不領情地揚起手無情地打斷他未竟的下文,「我再問一遍,人呢?」
「說真的,認識你這麼久從沒見你為了個人如此焦躁過。急什麼?我又不會將他生吞活剝,吃入腹中……」
鏗鏘一聲,利劍出鞘,王琰識相地噤了口,帶路為上。一路上兩人默然不語,一個是氣憤外加擔憂而不願說話,另一個是自討苦吃地體會到碰到冰山凍傷後噤若寒蟬的滋味。
天啊,他竟將利劍抵在他身後,當真想取他小命嗎?不會吧!但他很有可能會在他身上劃上幾刀,他還是合作點為妙。
打開門,雲無璇要找的人平穩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
「別擔心,我下的藥不重,他馬上就會醒來。」王琰趕忙為自己說項。
仔細地探過祝風火的鼻息、輕把過脈後,確認他只是沉睡,並無其它,雲無璇立直手上持有的利劍。
靜謐中,王琰緊張地吞嚥口水的聲音顯得十分響亮,冷汗自額際緩緩向下滴流。
「無、無璇,有話好說嘛,何必動刀舞劍的。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不能用說的,非要動手不可?」接收到又冷又銳利的目光,直接又冰冷地刺進骨髓裡,王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喝!
噬血的劍芒在王琰不禁閉上僅僅留下小縫偷覷的眼前閃爍,他一動也不敢稍動,唯恐一動便落得身首異處,英年早逝,才方微張的眼敵不過閃亮的劍芒,又緊緊閉上。
早知道惹怒他會丟了小命,他也不會和雲無琇同流合污的,他發誓!
嗚……
好吧,他承認,他是想親眼看看雲無璇那張冷臉變臉的樣子,他也承認他知道他是有仇必報的人,但有雲無琇撐腰,有他可以拉下來當墊背,而且他更相信憑他們長年的交情,他應該不會氣他太過,他才敢放手一搏。
嗚嗚……豈知他是自討哭吃。
刺骨的劍氣滲入肌膚,王琰突然感到好冷、好冷……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過了數十個春秋般。
「大、大、大人……」
停、停了嗎?
「大、大人……」
他的僕人仍怕得支支吾吾,無璇的氣還沒消嗎?
不敢睜開眼,但在僕人面前他還是得有所顧慮,罷了,硬著頭皮睜開吧!
「大人,這麼冷的天,在大庭廣眾下袒露身體,您不冷嗎?」
毀了牆垣也劃破他身上的衣服,害原本站在門旁的他未著半縷,大冷天赤裸裸地在眾人面前展露他的同體。
「雲無璇!」羞慚至極的王琰對著蒼天大喊。天啊!他以後怎麼在這府裡做人。
***
「醒來!」
極不溫柔的霸道聲音不停擾亂祝風火安然的夢境,和夢境裡那個對他好好、好好的人完全相反。
睜開雙眼,祝風火腦中仍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來發生過什麼事,更不明白為何有人殘忍地不讓他好好地睡覺。他好累、好倦,頭好昏、好疼,似有千斤般沉重。
「快給我醒來!」
又是一聲斥喝,好像小時他阿爹罵他不乖害爹爹傷心時的口氣,是嚴厲,更是痛心。
總算是認清了眼前擾眠的罪魁禍首,祝風火雙臂一撈,將他擁進懷裡。
「別吵嘛,我醒不過來……還想睡……」好似對爹爹的撒嬌,好心安,見到的人能教他心安。
他將他摟在懷裡?他竟將他摟在懷裡?
他知道他是誰,認得出他是誰嗎?還是不論是誰他都是這麼對待的?
「祝風火!」
扁了扁嘴、蹙眉、捂耳,腦內餘音鳴響不絕。終於,不敵他執拗的吵嚷,祝風火勉強醒來,欲說清講明,好請對方好心地放過他。
「雲無璇,你總算是回來了,忙完了嗎?感覺上我們好像已經好久沒見面了……」驚覺自己口中的依戀,祝風火突然噤口,喔,他對他……他竟對他……
盛怒中沒有發覺的雲無璇,斥口質問:「說,你這是怎麼來的?你和他發生了什麼事?」
沒頭沒腦的,他在說什麼?
「他?你指的是誰?」隨著雲無璇指的方向瞧去,祝風火怎麼也看不見他所指的地方,隱在視線所不能及的頸側,教他如何看得見?
「不要跟我裝傻,不然你說,你身上的熏香是打哪兒來的?我可不記得雲府裡曾用過這個味道?」
拿起衣襬一聞,真有奇怪的香味,他何時染上的?嗯……不記得……
「祝風火!」
語氣真是不佳,他是在沉睡中被強喚醒的人,他都沒生氣了,他生什麼氣?憑什麼!
「雲公子。」耐風火刻意撇清彼此間的關係,「我記得我只是來雲家作客的,是你們家的客人,你們雲家的待客之道便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強行逼供嗎?恕祝某無福消受,若是雲三公子不歡迎我,那我離開便是,沒有必要落得似賊人被逼口供般的境地。」
掙扎著要起身,卻忍不住暈眩的無力感,這一頓,祝風火被一雙健臂緊緊鎖在床上,一稍動,便無法避免地觸及到熾熱的體溫。
這麼冷的天,他竟會感到熱?
祝風火勉強壓下驛動的心,嚥下遍佈全身的不自在,正想回擊,卻被陡地吼住,他從末見過一張冰冷的臉可以在瞬間變得狂狷。
「你是我的,不准你讓別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跡!」
他竟咬上他的脖子,好痛!
「雲、雲無璇,你做什麼?」瞧見他正撕扯著他的衣物,祝風火沒來由地起了一陣驚悚,他想做什麼?
千百個疑問在腦海中飛躍而過,他不會是想對他做……做……那檔子事吧?就……就是爹爹和阿爹常趁著他睡著或不在時偷偷做的那件事,不會吧?
他雖然不討厭他,甚至還經常為他牽腸掛肚、魂牽夢縈,但並不表示他就想這麼快和他……而且他還不知道他對他又是件何想法?這樣不太好吧?他可不想成為一個盛怒下發洩怒火的犧牲品。
「雲無璇,冷靜點、冷靜點……」力氣比不過他,又被他龐大的身軀壓得死死的,那只有試著勸說,雖然成效可能不大,但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
奇怪,以前都是別人來勸慰他,曾幾何時他已長成較具理智的那一個了?沒辦法,硬碰硬他又佔不了便宜,雖然理智有限,但趁能用時還是該多用用。
祝風火的勸說就像對牛彈琴般毫無作用,雲無璇更是粗暴地扯破他的衣物,布帛刷的一聲,恢復成最初的原始。
啃囓的齒不斷向下移,帶給祝風火奇異的感受,一種痛中又帶著麻癢的滋味是他前所未有的體驗,讓他的呼吸開始不順、加速。
不願自己變成無法預測的自己,祝風火使勁地推拒,這舉動益加惹怒雲無璇。
他覺得別人比較好嗎?可以讓別人做卻不能讓他做嗎?他絕不允許!他只能是他的,他會好好地教他親身體會這個準則,這毋庸置疑的鐵則。
雲無璇一隻手輕易地擒住掙動的雙腕,將它們架在上方,另一隻手則抽開原已被他扯開一半的腰帶,緊緊地、一圈又一圈地束縛住祝風火皓白的雙腕。
「放開我!你這蠻子!怎麼這麼不講理!」
「我就是不講理,你又能如何?」滿意地繫好腰帶,終於將他緊縛在身邊。見他無法逃脫,讓雲無璇微鬆口氣,語氣也較為和緩。
而現在激動不已的角色對換,祝風火簡直快氣瘋了。他竟將他綁起來,從沒遇上蠻人的他,聽到他的話不由得為之氣絕。
「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這樣待我!」
「誰說不行?從今以後我不許你讓任何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跡,只有我可以!」多霸道的話!然說者可一點也不覺得。
「究竟是什麼痕跡?」
他怎地一點頭緒也沒有。
「你當真不知?」
「哼,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問我!」
是啊,他明知他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算來今日也不過了見那渾小子第二次罷了,怎可能任他輕薄?是他氣糊塗了,但事已至此,住人羅衫盡褪,得此良機,退卻的就不是男人。
「好,我信。」
一抹邪笑噙於冷硬的嘴角,讓雲無璇看來更像個平凡人,只不過是本性絕非良善的平凡人。
「那還不快將我放開!」
「我說,風火……」
一陣戰慄自祝風火背脊上而起,他怎麼這麼喚他!
「什麼?」
「你對我有什麼感覺?」
將他綁起來,只為了問他對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