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崩雲(下) 第九章 原罪
    「喂,臭紅毛,大哥又說是你救了他,真的假的?你有這樣好本事?真搞不懂是你運好還是我大哥命衰,竟然淪落到三天兩頭讓你救?」清脆的女聲仍是帶了點膩人的甜味,也依舊叫人聽了酥軟,然而比起上一回的交鋒可明顯多了許多敵意。

    顰眉抿唇,岑菱是越看這滿頭紅色亂髮的傢伙越不順眼,前晚的衝擊到現在她都還無法釋懷,儘管大哥對自己解釋是遇襲受了些皮毛小傷,負傷回幫時恰巧被莫磊撞見因而在他房裡包紮歇了一宿,可是她相信自己沒錯看那時大哥臉上錯愕羞赧的神情與漣漣淚水……她真的想不透,大哥怎肯露出那種柔弱的模樣讓死紅毛看見?那樣的神情連自己都不曾見過!

    嘟起了艷紅的雙唇,岑菱的不滿再次漲到了最高點,這擺明了是告訴她與大哥六七年的交情還比不過這個半途殺出的臭紅毛嘛。

    「黃毛臭丫頭,說話客氣點,你以為我很高興跟在小鬼後頭作老媽子?有本事就叫你的小鬼大哥功夫練高明點,別老三不五時就拿傷來礙我的眼,下次我要掛牌收診金了。」回話的嗓音不若平常的悅耳動聽,沙啞的像面破鑼,莫磊沒好氣地斜睨了眼另一端悶頭喝茶的封擎雲,繼又在椅上歪腿挪了挪臀,天下之大他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偏撿了個麻煩喜歡,結果害的自己現在連椅子都還坐不安穩。

    「你……你那手破醫術還敢收錢?大哥,你幹嘛不找孫大夫,不怕這蒙古大夫只醫一半還留一半當後遺症,上次是對招子,這回還不曉得又留了什麼病根。」

    「蒙、古、大、夫?丫頭,你說話最好小心點,別叫我的手開始發癢,小鬼這回若真有什麼後遺症也是被你害的,沒見過有人煎碗藥也能推拖拉地蘑菇上老半天,拜你岑大小姐所賜,小鬼這張臉到現在還白的沒點人味。」

    「藥?你還敢提那啥撈子鬼藥方?!那裡頭根本……」

    同一間典雅古樸的偏廳裡,上演著半個多月前相似的情景戲碼,三男一女還是或坐或站地各據一方,然而其中一個坐的卻像屁股被蟲咬了般扭來動去地不安分,而話題中的主角顯然這回沒能倖免於戰火外,儘管茶還是照喝臉色卻是忽紅忽白的狼狽,唯一還能靜靜看戲的就只剩下那個依舊搞不清狀況的郝嶄揚。

    「停!咳咳……」連忙出聲制止,封擎雲顧不得口中的茶水尚未入喉,音才吐就被嗆個正著,可如果再不張口,就怕那石頭被小妮子一激之下,根本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地將那一夜的事情全盤托出,到時候可不單只是嗆口茶難看了。

    「咳……菱菱,別再跟莫磊鬧意見了,咳咳……我找你跟嶄揚過來,咳……是有重要的事得跟你們說,咳咳……」嗆的嚴重,好半晌封擎雲還是止不住咳聲,惹的莫磊在旁看的又是磨牙霍霍。

    這小鬼是存心找麻煩是吧,竟是見不得他多坐半刻般咳成這樣?下次換這小子試試拖著兩條又酸又疼的腿怎麼走……怨歸怨,莫磊最後還是忍不住緩緩離座站起了身,蹣跚地緩步走近。

    「沒看過比你小鬼還笨的,喝個茶也能嗆成這樣,你就不能把茶吞了再開口?急著投胎也別選這種方式,難看死了,下去準會被老頭恥笑,拜託別丟我的臉,我可不想讓老頭以為我的眼光這麼差,挑了個笨蛋作伴。」如常般的碎念,語聲裡卻帶著明顯的寵溺意味,莫磊顯然早忘了才剛說過要收診金的那段,隨手就下針替咳聲不斷的封擎雲閉穴止咳,接著又順勢覆掌拍了拍背脊助他順氣,動作自然流暢,絲毫沒察覺方纔的言語與舉止已讓廳裡多了兩尊石化雕像。

    「是,下次舉杯前我會記得先默過你莫家的祖訓。」俏皮地輕眨左眼,封擎雲揚唇對著一臉黑線的莫磊笑了笑,怎會不知道這石頭的壞語氣都只是在擔心自己,胸口不禁又是被這道熨燙心窩的暖流漲的滿滿。

    順過氣,正當封擎雲回頭準備把話導入正題說分明時,卻見幫裡頭的兩位大堂主不知是為了什麼全成了目瞪口呆的模樣望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有驚有嚇更有著深深如置迷霧般的迷茫。

    「菱菱,嶄揚?」試探地喚了聲,卻是沒什麼成效,僵硬的兩座石像依然恢復不了原狀,封擎雲不免也困惑地支頰出神,抿唇想著方才究竟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片刻凝思後他終於懂了讓活人變石塑的禍首正是身旁的這顆大石頭。

    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已習慣話沒正經地同這塊石頭開玩笑,也習慣任他在身上動手動腳的,可看在岑菱他們眼裡大概無法接受吧,他們的幫主大哥怎會任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大辣辣地在身上毛手毛腳的?指頭輕點頰畔,封擎雲很是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看來就算不是為了『她』的事,把瀧幫交給燁還是再正確不過的,有莫磊在身旁不論再怎樣嚴謹的幫規遲早也會被他砸的蕩然無存,到時候自己身為幫主的身份只有更加尷尬。

    果然,自己還是不適合這位置的……雖然創幫之初到現在,大家都是胼手胝足地哥們般地一同打天下,但是無規不以成方矩,瀧幫今後需要的該是像燁那般沉穩冷靜的領袖,而自己……再次扯唇笑了笑,封擎雲偷偷瞥了眼身旁顯然也感到納悶的莫磊……被這石頭引出來的那些,不管是本性還是朱墨相染的結果,實在都已塞不回原貌了。

    許是被小鬼小鬼的叫久了,許是因為他給予的溫暖放開了自我束縛的鎖鏈,浮動的心說什麼也再難回到以往無波寧和的假像下,這樣的自己越來越想學他一般地率性而為,越來越想放下所有隨他遠走高飛,把一切的責任擔子全拋在腦後遺忘,從今而後就只為……自己而活。

    很自私,卻是如今最想做的……這一生前二十年已全拘鎖在牢籠裡,無論自願與否他都不想後半的歲月也繼續如此,是莫磊,重新給了自己一對翱翔的羽翼,他要用這雙翅膀盡情享受這片名為自由的天空,就只要……解決了『她』與古家的事以後。

    只不過……若有所思的目光再轉回了眼前的場景,封擎雲唇角上笑意變得更深濃了些,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自從晨曦離開後……當務之急還是舉手捂耳來的比較實在些,就不知道該不該也提醒莫磊準備著等會兒的震撼。

    「老大?!」「臭紅毛!」才剛捂起耳揮肘撞了撞莫磊示意,一聲粗吼跟一聲尖叫已是不分軒輊地同時響起,封擎雲驟然覺得一陣細微的刺痛從頸側旁傳來,敢情是莫磊正抽手收針,卻被這兩聲不預期的巨響嚇了跳,自己頸上的肌膚只有倒楣淪為犧牲品。

    「該死!」才在感歎著一時的壞心猶豫就立即換來這懲罰似的切膚之痛,耳邊卻聽到莫磊的一聲咒罵,隨即一陣熟悉的濕暖就立即覆上了感到刺痛的地方,封擎雲一愣後也不由地加入了石化的行列。

    ……不會吧……這石頭……居然是用舌舔他的傷?!還當著……旁人面前?!隨著軟舌的吮舔,一陣又一陣的酥麻感早取代了原有的微疼,不僅如此還得緊抿著唇-瓣才能保證自己不發出丟臉的聲音,但臉上的色彩可就沒這麼容易控制了,不用看封擎雲也知道燙熱的雙頰大概已可以媲美紅柿。

    「還痛嗎?不會吧。」足足等到舌尖上感受不著一絲的血腥味,莫磊才心滿意足地抬起了頭,卻發現眼前的這張臉居然紅的跟廟裡的關公沒什麼兩樣,模樣可愛是可愛啦但……輕輕刮一下會有這麼痛嗎?這小鬼不是向來遲鈍的很?

    痛?開玩笑,就算有這感覺也早被嚇到九霄雲外了還會有剩?這石頭……到底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會叫人心跳停止的好事?!深吸了口氣,好舒緩不自覺屏起的氣息,封擎雲連忙伸手捂著雙頰降溫,最好能在面前這兩尊再度石化的人像解凍前恢復原狀,要不可糗大了,就算他今晚找倆人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告知他與燁主從易位的決定,但也不用這般犧牲來破壞自己的幫主形象吧……

    「臭丫頭還有你這個姓郝不叫大娘的傢伙,你們兩個是什麼意思?沒事鬼吼鬼叫什麼?是想我在小鬼脖子上雕花是吧?小心我先拿你倆們的試。」處理完災情,莫磊也沒忘了該回頭找人算帳,小鬼家的這一票還真是個個欠人教訓,丫頭人小也就算了,怎麼這個好大娘長這麼大個兒腦子也沒見多長些?

    「你你……你們……」「老老……大。」又是同時響起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韻,這回也仍是很有默契地──結結巴巴說不全,岑菱跟郝嶄揚兩人你看我看你地顯然誰也沒主意該拿眼前這詭譎的氣氛怎麼辦。

    方才莫磊那曖昧至極的舉動就算是傻子也該察覺出不對,而他們的龍頭老大卻只是紅了臉而已?就這樣?沒怒斥、沒推拒也沒逃之夭夭?就連半句重話都沒有?這一來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端倪了,誰會縱容個『外人』在身上又摸又拍外加紅唇相印?然而擺在眼前的是老大竟連氣也沒吭上半聲,這不就表示……表示……臉上的神色已是駭的青白交錯黑灰摻雜,岑菱與郝嶄揚依然是四隻眼睜的老大,卻是任誰也沒勇氣開口證實自己心中的推斷,就怕心跳會在聽到答案的瞬間真停了拍忘了動。

    「……」同時間還有個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仔細的陪著兩人杵在當場,封擎雲微惱地斜睨了眼這顆從來只負責肇禍的臭石頭,每次都是這樣,每每惹事的是他,收拾的卻偏都是自己。

    說實在地,他根本連想都還沒想過該怎麼去解釋與莫磊的特殊關係,如今被這麼一攪和可好,連解釋都省了,事實勝於雄辯,說破唇舌也沒人會相信其實他們間對彼此情感的認同才是幾天前的事,誰叫這石頭的行為舉止膽大到老夫老妻也自歎弗如。

    正一團混亂時,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一室的尷尬,啟門只見一名紅衣雷火堂的弟兄神色匆忙地屈膝而立。

    「秉幫主、岑堂主、郝堂主,哨林傳報有些個暗卡被挑了兄弟,曲橋附近和雷火堂前剛剛也發現火光,巡守的兄弟們已先過去了幾批。」

    「哼,又是那些個南水的,這回居然敢在本姑娘面前玩火?真是班門弄斧嫌命太長,大哥,我去看看。」這些個送死的傢伙還真是救命的及時雨,岑菱由衷感謝老天派人救她脫離苦海,話一撂就恨不得馬上拔腿離開好舒展一下全身僵直的筋骨。

    「菱菱,小心點別大意,我沒估錯的話,這回來打招呼的可能不是南方那些朋友。」目光倏然深凝,封擎雲悄然握了握拳提醒自己定下心神。

    她,終於還是按耐不住開始行動了……得不到的就出手毀掉,不留餘地也沒有任何轉圜,向來就是她行事的風格,於人於己都逼迫著往死角里鑽,只不知這一次她下決心想毀的……是瀧幫還是……自己這枚絆腳的棋子……

    「嶄揚,玄土固守,你帶碧水堂的弟兄幫菱菱肅清闖幫的來敵,記得,這一次手下不能留情,來人……很可能有二十年前『極樂谷』裡的難纏角色,不用我多說,你們也該知道絕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還擊的機會,結束後到靛風堂會合,我想他們的目標是燁,雖然有錚在,還是盡可能早些過去以防有變,我會先過去幫燁。」

    「『極樂谷』?!」封擎雲話才出口,謹慎與沉凝馬上就取代了兩張臉孔之前的輕鬆神態,都不是甫出道的雛兒,對於『極樂谷』過往的赫赫聲名他們當然如雷貫耳,傳聞若是屬實,今晚大夥兒可都不太好過。

    然而叫兩人感到不解的卻是……『極樂谷』為什麼消聲匿跡多年後會在這時候選擇突襲瀧幫作為復出江湖的前奏?又為什麼自家老大會說目標是他們那個冷冰冰的二當家呢?難道……

    「老大,二爺老神神秘秘的就是因為跟『極樂谷』有關?連錚也是?」皺了皺眉頭,郝嶄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家第二號人物與這個三十年前的邪道門派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誰叫那兩塊寒冰脾性都古怪的很,這當口叫人不懷疑也難。

    「不,燁與錚跟『極樂谷』都沒關係,這事說來話長,我再找機會跟你們解釋。」已經是見然找燁幫忙,可不能讓他連黑鍋也跟著一塊背,封擎雲苦笑著忙搖頭否認,雖然說這道謎早晚得揭底,私心卻仍忍不住希望拖的一時是一時,比起莫磊,與『極樂谷』的關係更叫他難以開口承認。

    「大哥,如果二哥跟他們沒有關係,你又是怎麼確定他們的目標不會是你?你是頭兒哪。」語聲充滿了迷惑,岑菱無法理解封擎雲為何能如此果決斷定,畢竟他才是全幫的寄托,而今把人力全調散了,萬一出了差錯……

    「因為明天起,燁才是瀧幫幫主。」毫不意外兩人的臉上再次傾注了驚訝與不信,然而時間卻是不容許封擎雲再做多作解釋,只能掛上如往常般自信的笑容迎上那四道困惑不安的眼神。

    「別這樣,原本找你們來就是為了這事,看來只有過了今晚再說仔細了,兩位大堂主還是快起駕滅火驅敵吧,我怕遲了瀧幫可會被人啃的連骨架子都不剩,總不成天亮後叫我拿個空殼跟燁交差吧?」

    話依舊說的輕鬆,笑也依舊漾的燦爛,一切就都彷彿沒有改變,什麼也沒發生,岑菱跟郝嶄揚幾乎要以為剛剛是自己耳朵不靈光錯聽了話語,要不是……兩人臉上都還是驚悸猶存的模樣……

    「大哥,我們先走了,事了後你不可以耍賴不說理由喔。」拉了拉封擎雲的衣角,心頭上揮卻不去的陰影叫岑菱不由地露出久違的小女兒嬌態,就如同多年前她總是恣意地向這位結拜大哥撒嬌般,這一夜太多的變故讓她有種彷若將丟失什麼的不安感。

    點頭允諾,封擎雲仍是揚著滿面笑容將兩位得力臂助送出了廳門,直到看著兩抹遲疑的身形消失在視野中才徐徐斂回了笑意,黯然垂下長睫,幾不可聞的喃語如片葉般在瑟瑟秋風裡飄落。

    「理由嗎……因為與『極樂谷』恩怨難算,該遭人唾罵的……是我。」

    挺胸狠狠吸了口長氣,封擎雲舉手拍了拍雙頰振奮消沉的精神,戲才開鑼,他可不能未登場就怯弱了,該是徹底做個了斷的時候了……雖然,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撇的清與她所有的牽繫。

    能有這麼一天吧……全都斷的乾乾淨淨不留羈絆,從此天涯陌路,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可以這樣以為嗎?這樣的希冀是不是又在做白日夢了?搖頭粉碎自己的夢境,封擎雲揚起了自嘲的唇弧,再次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難怪那石頭老說自己笨了,看來還真沒錯,一心只以為放下了對她的執著就能夠展翅高飛,卻忘了原來腳上的鎖鏈除了自己縛上的外還有她栓綁的那條。

    有了羽翼又如何?甘心放手了又如何?懂得飛並不代表就能夠自由翱翔哪,為什麼……自己會笨到忘了這一點呢?竟是忘了……

    「小鬼,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這個大活人在,敢把我晾一邊涼快這麼久?」悶悶埋怨著,莫磊張臂從後方環抱住這個在月下看來十分落寞孤寂的身影,好確定眼前的人不真如影般虛幻。

    「啊……」輕呼了聲,被莫磊的語聲一驚,封擎雲才赫然省悟到現在不是自傷的時候,該趕緊往靛風堂支援燁那頭才是。

    「莫磊,左廳後頭有間密室,我帶你去,你進去後我會把機關毀了,這樣子除了你自己外就沒人能開,你休息會兒,誰喊門也別理除非是我,知道嗎?你在裡頭會很安全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等?那如果你十天半個月不叫門,我是不是就乖乖在裡頭等著作殭屍?」好啊,話才在前頭警告過,這小鬼馬上就當成了馬耳東風往旁丟,居然真打算把他束之高閣吹冷風去?神色不善地向前身長了脖子,莫磊歪著頭直拿眼往這不識相小鬼的臉上瞧,低了幾許的聲調聽來顯得十分陰惻危險。

    「你擔心……說的也是,凡事都有萬一,何況對手是她,若我真的……」又太自以為是了,怎麼會忘了勝利的一方並不一定是自己,不過如果生命真走到了盡頭,那麼,就什麼也都不必再煩惱了吧……唇角苦澀地泛起淡微的笑意,封擎雲很是認真地思忖著該怎麼安置莫磊,完全沒發現身邊這塊石頭的臉色越來越是陰沉。

    「姓封的死小鬼!你是真笨還是給我故意裝不懂?!想把我扔一旁看戲門都沒有!連窗也不會也半扇,聽懂了沒?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就這樣,沒得商量。」

    「你要跟著我?不可能。」終於聽明白了這石頭在吵些什麼,封擎雲也是沒得商量地立即給予否決,「聽我說,這次不是鬧著玩,今晚不會像前幾次那樣輕鬆,真打起來我顧不全你的。」

    「什麼意思?我幾時說需要你當我褓母了?」

    「你沒說,可是就這意思,我沒有辦法動手的同時兼顧到你的安全,拜託莫磊,這次聽我的好不?你不明白她的可怕,在她面前我不能有任何弱點。」

    「弱點?」大眼半瞇了瞇,略微高揚的語聲聽來越發像是場風暴前奏。

    「你說我姓莫的會成為你的弱點?你們江湖人高來高去的不是很有本事嗎?又沒要你把我栓在褲腰帶上頭,有什麼好為難的?你打你的我看我的,當我不存在不就好了。」

    「不、存、在?」難以置信地翻了翻白眼,封擎雲只能拿手捶額猛搖著頭,就希望是自己聽錯了詞……話都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了,這個不開竅的石頭居然還這般理直氣壯地在他耳邊吼?,「莫大神醫,你想跟我死一塊就直接說好了,要我當你不存在?你是能上天還是能遁地?怎麼不乾脆去問問她當你在還是不在!」脾氣再好也有個限度,封擎雲扭身甩脫了莫磊的抱擁,氣沖沖地轉身與他四眼相對瞪個痛快。

    「要我殉情?」古怪地眨了眨大眼,莫磊臉上儘是寫滿了朽木果不可雕的神情,「只有小鬼你這種笨腦袋才會冒出這種蠢念頭,我是要陪你活可沒說要陪你死耶……何況有我在,閻老兒想收你也還得看我肯不肯,哪輪的到他做主。」

    「你……」真的不知道跟這石頭還能有什麼『理』字好說,封擎雲開始考慮是不是該直接把人點倒了了事,再這樣下去,吵到天亮也擺不平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別作夢小鬼,老頭的招牌沒那麼好砸,等會兒倒地的是誰還不一定。」敏感地先退了兩步保持距離,莫磊雙手各揚了四支銀針示威著。

    「話說回來,你淨在這兒杵著跟我囉嗦幹嘛?不怕那朵冰塊桃花被人宰成了十斷八塊的?這麼漂亮的人送給閻老兒作伴……嗯,我是覺得挺浪費啦。」

    淨、杵、在、這?緊咬著已然開始抽搐的嘴角,封擎雲僵了好半晌後終還是認命地歎了口大氣……算了,真要見了閻王就當是自己命該絕了吧。

    自從遇上這顆臭石頭後,每次自己的腦袋就只有被攪成團爛泥的份,禍由他闖,連話也只能由他說,說給人聽不知道誰能想像他這個叱吒北水的龍把會有這般低頭認命的時候。

    「……牽緊我。」伸出手交給莫磊,既然改不了這石頭的主意,封擎雲只有帶著人一塊迎風奔馳。

    緊攀著暖暖的身軀在寒涼的夜風裡飛馳,莫磊將臉全埋在封擎雲的頸窩間,更不時貼上唇吮吻著那片細膩的肌膚,美人在抱,不趁機偷點香實在有違老頭教訓。

    「小鬼,心情輕鬆點了沒?人老繃太緊會短命的,那個五爪六臂的女人都還沒見著,可別先認輸了。」探頭偷瞅了眼封擎雲好看的側臉輪廓,莫磊又是拿自個的臉蛋在上頭蹭了蹭。

    「你……故意的?」愕然低首望著莫磊,瞬即滿溢的溫暖又是讓封擎雲漏了拍心跳。

    原來,他早是看出了自己心緒雜亂不穩,所以才故意招惹自己?就是為了擔心他心神不寧吃了虧嗎?這石頭……這份用心……閉閉眼,就怕這過剩的溫暖又會化為水液漫出發燙的眼眶,封擎雲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掌指,淺淺的笑容徐徐在唇畔漾開,不再苦澀也不再傷懷,染滿了如朝陽般的絢爛。

    「一半一半啦,你也知道我這人沒什麼耐性,與其叫我蹲一旁空等我寧願看著你打,喂,小鬼……我喜歡你這樣笑,好漂亮,害我很想吃耶……」嚥了咽快流出的口水,莫磊真的很想把人扯停了好好吮吻上一回,奈何時辰場景都不對,雖然說他個人是不計較啦,但如果不小心誤了這小鬼的要事,心裡頭也怪不好受的,看樣子只有先吻吻他纖細的後頸解解饞了。

    「莫磊!現在別……改……天吧。」縮著脖子閃躲那陣陣酥麻的顫慄,封擎雲回應的語聲幾乎是細不可聞,一張俊顏早已是漲的通紅,只能奔的更急讓拂面冷風帶走臉上的高熱。

    夜正涼,兩顆相疊的心卻是熱烘烘地如冬之艷陽般暖和……

    「可惡,該死的!」一聲帶著惱意的低叱突兀地打破了溫馨的氣氛,莫磊驚詫地抬起臉望向寸許前一臉沉怒的面容。

    印象中他似乎不曾聽過這般的粗言從小鬼口中迸出過,更沒見過這小鬼如此張顯於外的怒意,這讓莫磊不禁好奇是什麼事情能讓這喜怒不動於色的小鬼如此失態,看來還比自己的功力高上一疇呢,因為就算是方才快把小鬼氣的跳腳了也不見那雙眼瞳躍上半分惱怒的神色。

    順著封擎雲的目光望去,莫磊忍不住為映入眼簾中的景象搖起了頭顱……真是浪費呀,大片的庭閣美景坍的坍塌的塌,難怪這小鬼會心疼發怒了,誰也沒法忍受自個的窩化為焦土吧。

    瀧幫向來沒半點燈火的一角如今是反常地如晝般光亮,一簇簇紅炎正放肆地迎風招展,原本紫嫣紅怒放的虞美人全被吞噬在無情的火舌裡,剩下的只有殘枝落葉零散一地的狼藉。

    凝望著熊熊火光下忙碌的人影,封擎雲腳下奔掠的更急,其實他擔心的並不是烈火的焚噬,他知道靛風堂的人手很快就會把火勢控制住不至延燒到主堂,但是……

    眼前這染紅夜空的赤色對靛風堂的主人而言卻是種莫名的禁忌。

    理由,封擎雲並不清楚,只是從認識燁的那一天起他就察覺了有火光的地方就一定不會有燁的身影,所以他十分掛心這片沖天裂焰會否讓燁失了常心讓人有機可趁,而令他感到愧疚的是──這危險原可以避免的,自己不該沒想到除了暗殺外她更可能明目張膽地掠奪,不應該呀,自己該是最瞭解她的不是?

    「別又亂了套小鬼,我是不知道你在著急些什麼,但是如果是已經發生的你急到吐血也沒用,如果還沒發生那又幹嘛浪費力氣白擔心,我沒說錯吧?緩口氣,別還沒被人砍就先把自己憋死了。」

    「……」放鬆了緊屏的氣息,滿腔的急怒瞬息間全化為烏有,封擎雲哭笑不得地抿了抿唇,這石頭的道理總是叫人不知該拿什麼話反駁,但今晚,真的很慶幸有他陪在身旁,因她而太過易感的心緒此時此刻極需要這桶名為莫磊的冷水好好澆卻一番。

    收臂將人攬到前頭護著,封擎雲揮掌退開四周席捲而來的燒灼,身形如電般急穿火海而過,直到一片沁涼的空氣迎面撲至才鬆了力道。

    「小鬼你看!怎麼只有冰塊桃花一個人?人家可是來了一二三……哇,八個耶,你們……呃不,他們那些江湖人還真不要臉!」這回總算記得沒把小鬼降了等級一塊算作伙,莫磊皺著眉大力地搖了搖頭。

    眼前這情景讓他再次確定了所謂的江湖人是很喜歡以多欺少的,什麼公平正義全是說書人的鬼話,上次小鬼一個對三個就已經很叫人看不下去了,這一回居然八個欺侮一個?難怪那朵冰塊桃花身上已經染了不少紅彩,朵朵如花般在白衫上綻放,雖然有種叫人移不開視線的淒艷絕美,但是……莫磊嘖嘖搓了搓自己的雙臂……光是想就覺得很痛了……

    「莫磊,等會兒跟錚會合後就進屋裡待著,如果看到有人接近門口你就放喉喊,我和錚會盡力不讓人過去的,對了,燁應該在裡頭,所以拜託你,千萬千萬別去惹他,那傢伙今晚心情只怕糟的很,我不想還得空只手幫你跟自己人打。」半開著玩笑囑咐著,封擎雲嘗試著用莫磊的眼光去看待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或許將自己抽離出這團混亂,才能真正看的到癥結,作出最好的決定吧。

    目光迅疾地巡了眼場中的人物,封擎雲心中卻是打了個突,說實在,錚能獨力撐到現在已算是十分難得了,抑或是……這些人根本尚未認真,他們是故意在等著自己?疑惑再次攏罩上心頭,封擎雲覺得自己似乎錯估了什麼,難道這次的目標並不是燁而是自己?但,場上並沒有心底那抹最忌憚的身影,若夜襲的目的真是自己,她該會親來送這一程吧……

    暗暗吁了口長氣,不論實情為何,封若櫻沒來這點著實讓他心定了不少,畢竟天底下沒有人會希望與父母兵刃相向的吧,即便是再交惡的關係……揮開迎面襲來的銳刃,封擎雲攬著莫磊迅疾突破包圍躍入,與封錚並肩面對敵人包圍的半圓。

    「錚,傷的重嗎?先退下讓莫磊幫你把傷口扎一下,再撐會兒菱菱與嶄揚他們就會過來了。」

    「不礙事。」淡應了聲,封錚卻是側步避開那只伸來的大掌,神情冰冷地警告著莫磊不許接近,明擺著沒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喂,躲什麼躲?要不看在小鬼份上我才懶的理你這大冰塊,別以為長的漂亮我就會獻慇勤討好你,哼,真當我眼光這麼差?」不悅地癟起嘴,莫磊對這朵冰塊桃花相救過自己的那麼一丁點好感霎時蕩然無存。

    開什麼玩笑!向來都是別人求他動手醫人,哪有像這傢伙不但不心懷感激居然還敢當面拒絕?!他才不拿熱臉貼人冷屁股哩,臭小鬼,一家子沒個好伺候的,全都是欠人教訓的貨色。

    「莫磊……」趕緊拉著人往身後拖,封擎雲不禁懷疑這石頭剛才這麼爽快地伸手是真準備救人還是打算揪領子宰人,瞧他現在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恨不能把錚給啖上一口出氣。

    「你來了我就可以放手打,他們別想再佔到便宜。」掛上冷凝的笑意,封錚根本不理會莫磊無禮的冒犯,垂眉緩緩調息著些許紊亂的內息,對手是很強沒錯,但若不是搏鬥的同時得顧及著不能放人入屋,也不至於自己傷痕纍纍了竟還傷不著一人。

    「錚,還是你守著這兒,由我來跟他們周旋。」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封錚全身上下,雖然火光映照下他的臉色看不出不對勁,但以他身上渲染開的血跡判斷,傷的只怕不算輕。

    「……」默然不語,雙眸中的寒意卻是更見冷冽,顯然封錚並不同意這樣的安排。

    「錚,別跟我爭,我知道你想出口氣,但現在不是逞意氣的時候,他們人多功夫也高,而你卻已經傷了。」合情合理的一番話說來卻顯得無力,封擎雲很是明白封錚有仇必報的個性,只好傾身向前在他耳旁輕語托出另個理由試著說服。

    「錚,同你守護著燁般,我也掛心著莫磊的安危,對我而言……他是很重要的人,我想你該能理解,所以,別讓我同時擔心你們兩個好嗎?在這兒守著也幫我看著莫磊些,這樣我才能心無旁鶩地對付他們,你也不用邊打邊還惦著裡頭。」封錚得顧裡頭那個,而自己也得顧著現在還盡賴在外頭不肯動的這個,所以這樣的分配是再恰當不過了,免得心中各有牽掛反而予敵可趁之機,再說……眼前的這些人,本來遲早就都是自己該面對的一環。

    「……好。」黑眸裡的冷意瞬即掠過抹好奇的眼色,封錚思索半晌後終於點頭退了步,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身旁那個嘴裡猶在嘀嘀咕咕的怪傢伙。

    還真讓燁說對了,這個叫莫磊的果然跟封的關係非比尋常……冷瞳裡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然而隨即卻被層幽蒙的黯淡取代。

    為什麼那人對一切都能看的這麼明白,卻唯讀看不清……自己的這顆心呢?是否真要到生命畫下句號的那一天,那男人才肯懂、才願意相信自己……永不叛離?早在對他伸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這生永不後悔的路了不是嗎?早在那一刻自己就許下了永遠不變不移的誓諾,不曾迷惑的眼不曾猶豫的心,卻為什麼……他總是看不見……

    ***

    月正中,卻是罩著層霧般的蒙暈,明朝想必是見不著日頭的陰霾,秋風瑟瑟拂落了披掛在枝葉上的殘火,點點星火如雨般自墨黑夜空裡灑下,光華耀眼卻依舊沒有一絲暖意,融不了半分秋夜的清冷。

    幾乎在封擎雲突圍加入戰圈的同時,八個衣著各異的夜襲者也各自收手退向了一旁,在為首黃衫人的示意下安安靜靜地如局外人般只作壁上觀,看不出慌亂,也見不著驚愕,彷彿早等著他的到來。

    「決定了?」又冷又硬的語聲如把利刃般直刺人心,在封擎雲邁步迎上前時,黃衫人終於打破沉默開口相詢,留有短髭的國字臉上冷漠中帶著份迫人的嚴肅。

    點點頭,封擎雲習慣地讓淡微的笑意掛上嘴角,習慣地用臉上的從容掩飾胸口的翻騰,習慣地扮回那個予人無所不能印象的北水霸主封擎雲,因為他知道唯有戴上這許多面具,唯有不去正視心底洶湧的感受,才能夠笑著去面對這一切的殘酷。

    所有曾經的懦弱與掙扎,莫磊知道就足夠了,只有那石頭,是自己不在乎卸下保護的偽裝,即使顯露出的真實是那樣的難堪脆弱也無妨,因為他知道那男人是不會拿著世俗的方框來要求自己完美。

    「不後悔?」語聲依舊鏗然,冷漠的容顏上卻有著份不容錯認的惋惜神色,明擺著黃衫人並不贊同封擎雲點頭所示的決定。

    「方叔,你不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嗎?畢竟我並不真是那麼聽話的乖小孩,至少,是比不上晨曦的。」注視著這位『極樂谷』的現任右丞相,封擎雲的眼中也有著惋惜的神韻,他很清楚這個心比天高的男人是為了什麼心甘情願地隱姓埋名了二十年。

    情之一字,的確害人不淺……看著面前人耳畔花白如霜的鬢髮,封擎雲忍不住暗自歎息著……管你是諸侯將相還是英雄俠客,古來今往有多少好漢就是栽在難解的情愛上頭。

    眼前的『神戢』方敬天就是個例子,大半人生就都只為了一個被武林封稱為魔的女人而活,儘管他很明白這女人眼裡從來不曾擺進過他的身影,仍還是癡傻地守著她二十餘年,聽她差遣,任她擺佈,一切就只為了搏取佳人的一顰一笑。

    「哼,你還真是比對了人,姓徐的的確沒你厲害,他頂多不過是拋親遠走,你卻是逆倫背親,難怪你做的了幫主,而他只能是個小堂主。」臉色驟沉了幾分,方敬天顯然被封擎雲輕鬆自若的神態給撩起了火氣,言詞變得尖銳嘲諷。

    衝冠一怒為紅顏,說的就是這景象吧……垂首掩飾忍不住彎揚的唇弧,封擎雲忍不住為自己這突生的念頭感到失笑,果真是跟那塊石頭處太久了,都已將是揮刀霍血的局面了自己竟還有心思分神想這個?

    「旁的不說,她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不但不感恩圖報竟還處處與她作對?這是為人子女的態度?」誤以為封擎雲的低頭不語是因為理虧詞窮,方敬天也就越發顯得疾言厲色,完全擺出一副長者自居的臉孔。

    盛氣凌人的口吻就連一旁素來不喜多事的封錚也忍不住燃起了心火,漆眸中冷芒頻閃,左腕微動,一把泛著凜冽寒氣的湛藍色尺許長刃已從寬袖中滑入了掌間。

    「呸呸呸,簡直熏死人!老傢伙你開口說的話實在臭不可聞,害我都快把晚餐吐出來了,看樣子我該介紹個大夫給你看看,怎麼會有人用嘴放臭氣呢?難不成你出恭也是倒著來的?」不待封錚出手,身旁的莫磊已是唱做俱佳地捂鼻直搖首,他本來是打算聽小鬼的話進屋裡蹲,誰知道才轉身就聽到這一大串刺耳到叫他手癢的八股經文,想當然他怎麼還可能屁股拍拍乖乖進門去。

    「傻小子你嘴巴放乾淨點,我方某人不是你這等角色開得起的玩笑,想活過今晚就最好閃一旁看戲去。」虎眸微瞇,方敬天沒料到這個沒看入眼的癟三角色居然如此蠢不知死地敢冒犯自己。

    「我這個傻子是在看戲啊。」煞有介事般大力點著頭,莫磊是一臉認同的表情,只差那雙大眼寫著的狡黠神色表明了骨子裡不是那回事。

    「你不是也正在上戲嗎?要不我哪來的戲可看,我該沒瞧錯吧,只有瘋子才有辦法演的這麼活靈活現,你瞧你後頭這七位仁兄,頂著張死人臉動也不動地活像個大墓碑,若非粉墨登場誰會這麼好興致扳著臉罰站呢?嗯,演的這麼賣力,我這個看戲的也該給點掌聲才是。」啪啪啪的清脆掌聲隨即響徹了夜空,原本還能面無表情靜候一旁的七人這下可都難再隱忍下去,臉盤紛紛換了顏色,而方敬天的那張國字臉更是鐵青的難看,想當年他們可都是江湖上報的天字號的人物,如今哪容的下一個黃口小兒在眼前這般囂張。

    「方某看你是活膩了,別以為姓封的在這兒就能保得住你項上人頭,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想結伴走黃泉路我就成全你。」

    「姓封的……意思是連我也算上?」耀眼的藍華光芒倏燦,冰冷的艷容上綻露了抹淡笑,加添了風采卻也更增寒冽凍人的煞氣。

    「耶,大冰塊你也姓封啊?小鬼只叫你錚,我問了老半天他也不肯說你姓什麼,搞了半天原來是同家嘛,姓封……所以封……錚……風箏?!天上飛的那個?」一點也不意外背後輻射而來的殺氣又再熾盛了幾分,封擎雲咬唇搖了搖頭,開始分不清起今晚帶著這石頭倒底是該慶幸拉自己一把還是哀歎反打自己一耙……從開場到現在他不過就只回了一句話,剩下的全叫這石頭包了,該惹的不該惹的一個也沒漏,他真不知道等會開打,錚手上的那把『靛風』會向著誰,錚向來不喜旁人知曉他全名就是因為封錚與風箏同音的緣故,雖然原因不明,但可以確定的是錚非常討厭風箏這玩意,討厭到……會出人命的……

    「小鬼。」驀然一凜,封擎雲沒想到分心的瞬間竟讓莫磊搭上了後肩,更感到愕然的是自己居然一點也沒發覺他的靠近,就個武人而言這簡直是件難以置信的事,就連睡著時也不可能,更遑論現在還是清清醒醒全神戒備著。

    這麼大個人影,這麼沉的腳步聲,自己卻……垂首斂睫,笑意再次染上了唇邊,卻是輕柔地叫人砰然心動……原來,這石頭早是自己的一部份了,在心還沒察覺的時候,身體就已經作出了最誠實的反應……

    「喂,在發什麼呆?」可惡,這小鬼又笑的讓他口水直流,好想啃上一口……

    「別過來,回後頭去。」覆掌拍了拍搭在肩背上的臂膀,分心歸分心,封擎雲倒還沒忘了現在的處境。

    「不要,冰塊桃花現在是冷的凍死人,我不想陪他一起結冰。」開什麼玩笑,那桃花現在從頭到腳可都明寫著想把他剁成團稀爛,他當然得巴好懷裡的這塊護身符。

    「莫磊……」會結冰也是你惹的啊……嘴角不自覺揚的更高了些,不用轉頭看封擎雲也能想見身後的那張臉此刻定是嘟嘴鼓腮的委屈模樣。

    「封擎雲!」皺眉瞪著眼前這一臉春風柔情的俊俏臉容,方敬天很難相信這是那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印象中他不曾見過這樣清爽無憂的笑容。

    「死到臨頭了你還有心情跟個臭小子談笑?你可知道若櫻交代過沒要留你活口?除非你將功贖罪,打消讓位的念頭,然後領著你的人跟我們南下,完全臣服若櫻,否則今晚就是你的斷魂夜了!」

    「姓方的你很囉嗦耶,小鬼不對我笑難道對你呀?醜老頭一個小鬼對你笑幹嘛,他可沒又瞎了眼。」同樣地不待封擎雲開口,掛在他身上的莫磊就已經沒好氣地頂了回去,這老傢伙也是沒啥家教的一個,沒看到他正在跟小鬼說話嗎?敢插他姓莫的嘴?!

    「人老廢話也多,人家家裡的事要你這老傢伙管?左一個若啥……若櫻?右也一個若櫻,你怎麼不乾脆貼著那女人屁股後頭轉,脫隊來這兒撒潑可沒人會賞你糖吃,沒看過你這種沒腦袋的男人,蠢到把個瘋女人的話當聖旨抱……」氣一來,嘴就更管不著,莫磊這會兒可沒心情拐彎抹角地去修飾用詞,話說的既直接又傷人,果然嘴還在動沒風度的刺眼白光已是往他臉上直射而來。

    翻掌把莫磊推送回封錚身旁,封擎雲同時偏身迎上怒極出手的方敬天,心底早預料到他這暴起的猝擊,能在石頭那張嘴下保持鎮定逾常的人物只怕還沒出生吧。

    其實說來還該感謝莫磊的……並指橫截方敬天揮劍的右腕,封擎雲如是想著,如果不是他這一鬧,方敬天不知道還會說出多少令自己難受的話語,倒不如就這樣直接兵戎相見,反正他倆的立場本就誰也不可能改變。

    一掌湯開貼腰斬來的劍氣,封擎雲餘光瞥見其他七人也開始有了行動,兩人往自己這邊而來,其餘五人卻是全往封錚那頭而去。

    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吧……揚唇淡笑,卻是透著抹淡然的譏諷,這些人大概真以為很清楚自己那幾手吧,所以早就分派好了人手,以為如此就能十拿九穩地拿下這一場?呵……原來天真的人不只自己而已呢……左掌姆指微屈其餘四指緊並,封擎雲驀然提息吐氣,縷縷銳勁已在揚臂的同時激射左方奔掠的人影,就見兩名大漢立即如中巨錘般被撞飛了出去,跌地後竟是動也沒能再動半分。

    「『指禁煞』?!你怎麼會?若櫻不可能教你!」瞬息褪去了血色,方敬天駭然猛搖著頭,其餘五人也全在這一喊下住了手,個個神色都變得十分古怪,若瞧的仔細些,那眼眸裡全有著藏不住的驚愕與悸怕。

    「她的確沒教,我偷學的。」爾雅地微露齒,心口卻泛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澀,如果她肯教,那麼就不會使的如此吃力又傷身了,所以這門『極樂谷』的嫡傳功夫他從不曾對敵時用過,除了今晚,只因為這是場他輸不起的戰役。

    故作抱臂悠然樣,其實右掌是緊壓著肩頭,封擎雲知道方纔這一運力除了內腑因反震受創外,肩上未癒的舊傷也又崩了口開始沁血,好在夜色深濃,就算有火光陪襯也顯昏黃,要不然被莫磊看著了鐵定免不了挨頓好罵。

    「偷……學?」青白的臉色陡沉,方敬天不禁疑惑起他們是不是都太低估了這小子,只怕就連若櫻自己也不知道他竟能夠用偷學的方式把『指禁煞』使的這麼有威力吧,比起當年還未因走火入魔失去一半功力的封若櫻幾乎相去無幾,要不然她就不會這麼放心先行南下了。

    「很難嗎?好像不會呀,要我再示範一次嗎?」故意把話說的輕鬆浮挑,封擎雲低頭睇視著自個兒的長指,拇指狀似不經意地再次向掌心微屈,他就是要讓對手在驚駭之餘無法細思,相信自己的確可以揮灑自如地信手使出『指禁煞』,否則若是被戳破偽裝的假象,恐怕光靠自己與錚是守不住這一扇門的。

    「我不相信,你我都知道這不是那麼容易上手的功夫,就連谷主親傳都還要視天份而定,我不信你光憑偷學真能到這般境地,想嚇唬我『神戢』沒那麼容易。」面色依舊沉凝,方敬天卻是不退反進又持劍迫上,只因為在封若櫻身邊這麼多年,他很清楚『指禁煞』的難處,這也是為什麼她在走火入魔後甚少再以『指禁煞』自恃,所以才一心想拿下瀧幫作為南下的助力。

    「這樣嗎?那就請拿命來試吧。」牛吹不成,也只有拼實力了,唇上依舊帶笑的封擎雲心底可是苦到想喊天,就不知道是否因為老跟莫磊直來直去磨慣了,腦袋變笨了不說,居然連說謊的功夫都退了不少,這下只有指望菱菱跟嶄揚能快些趕上了。

    左掌緊闔成拳,右掌並指如刃,既然眼前只能力拼,自己當然沒好心到告訴人什麼時候會襲出那駭人的指勁,封擎雲主動旋身迎上方敬天手中嘯響震天的長芒,同時偏腿橫掃將附近的兩人也攬進戰圈。

    剩下的三個錚應該能擋上一陣子吧,掌切從脅下擦過的環孔大刀,封擎雲如是估量著,方敬天也許的確不相信自己『指禁煞』的功力,可是對另兩人而言卻不然。

    他可以感覺的到他們都耗費不少氣力在移行換位上不敢傾力實攻,否則剛才那把刀就不會只是擦出道血痕而已,只怕得裂道唇般大口了。

    後傾避過另把同樣未盡力的長劍,封擎雲打算伺機出指先解決這兩個心有顧忌的傢伙,剩下的方敬天雖然不是負傷後的自己所能匹敵,但至少撐個一時半刻該不是問題,誰知道就在他如意算盤上珠子剛撥下時,一串聲音不大卻恁般清晰的話語幾乎沒叫他兩眼一翻乾脆閉氣找閻王訴苦去。

    「大冰塊,你家的小鬼幫主怎麼老愛睜眼說瞎話?也不端盆水看看自己是什麼鬼臉色,還敢叫人拿命試?我看是拿他自己的命還差不多。」小小聲抱怨著,莫磊極不悅地死皺起雙眉,旁人或許還看不出端倪,如果連他也看不出不對勁的話,那麼老頭的招牌真可以丟到湖裡頭養金魚去了。

    這個笨小鬼,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逞強說大話,還有剛才那又是什麼鬼招數,這麼傷身他竟然還不知死地隨手亂揮?分明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嘛!

    「……」原本還在為方纔的不愉快冷著臉懶的理會這姓莫的,然而這一句突然冒出的話語卻讓封錚打破了冰容改為滿臉若有所思的古怪神情,這傢伙……難道真以為他壓低了嗓音敵人就聽不到了嗎?

    「說真的,我一直想不透封怎麼會願意跟你一起,現在我終於找到答案了。」似笑非笑地望著莫磊,封錚很高興自己的壞心情馬上又可以被這紅髮傢伙清的乾淨徹底。

    「答案?那還要想,笨,當然是因為小鬼不能沒有我呀。」一時間莫磊也沒奇怪為何封錚會開口轉了話題,於是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接了話。

    「對,不能沒有你,否則命太長還挺累的,封大概就是嫌已經活的太累了才會把你留在身邊,多點機會看能不能早些投胎去。」

    同樣的,封錚毫無隱瞞意思的語句也是一字不漏地全傳入了格鬥中眾人的耳裡,封擎雲一時間還真有種不知為誰辛苦為誰忙的茫然感,他在這頭正慷慨大方地拿命陪人玩,另頭的那兩位閒閒看戲也就算了,居然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熱烈?無奈地低歎了口氣,封擎雲俐落地提腿踢偏了削砍的刀刃,右掌上的真力也再次與方敬天狂掃而來的劍氣交擊,拜這顆石頭所賜,身後追襲的那兩把刀狠勁可是加了不少,刀刀盡往要人命的地方上招呼。

    話說回來,被石頭扯後腿勉強可以算……預料中事吧,雖然甫聽聞的那瞬間仍不免有股翻白眼吐大氣的衝動,但畢竟不是第一次被他揭底牌了,反倒是錚的風涼話十分出乎自己的意外。

    他知道這位看似冷淡的同姓兄弟其實整人的劣根性並不比自己輕微,只是甚少有這般好興致的時候,奇的是如今非但場合時機全不對,更還間接攸關著燁的安危。

    記憶中,行事向來把燁放在第一位考慮的封錚從不曾在這種時候如此輕鬆以對過,看來……莫磊這染缸的功力實在不容小覷。

    「投胎?……好啊,臭冰塊,敢消遣我?!」愣了半晌才總算聽懂那兩片紅唇間悠悠吐出的話語是什麼意思,莫磊臉上原本不悅的神情更加扭曲成夜叉般猙獰,正當捲袖子準備好好教教這個冰塊小鬼什麼叫敬老尊賢時,三溜銀晃晃的刀光匕影已是沒頭沒腦地罩了下來。

    這些個傢伙!連個先來後到都不懂嗎?又是一群沒家教的……喃喃碎念著,莫磊倒是眼明手快地閃邊讓了去,誰知道光影的一部分竟然仍楔而不捨地緊追著跑,逼的他只好傚法牆腳打洞的小傢伙們抱頭再往冰塊桃花那兒竄回。

    開什麼玩笑,衝著他砍幹嘛?天塌了當然是由冰塊桃花先擋去,他又不個兒高的那個,這些笨傢伙難道都瞎了眼不成,幹嘛盡浪費力氣在他身上?柿子撿軟的吃也不是這樣吧……忿忿不平地咬了咬唇,墨瞳裡掀起了波報復的浪頭。

    就在莫磊伸手入懷準備掏針的瞬間,異變陡然已生,就彷彿事先約好的信號般,封錚這頭一動上手,封擎雲也立即縱躍騰空,人在半空扭身反體,同時間左手化拳為掌。

    嘶嘶指勁再次劃空而過,然而追襲的對象卻是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外,既不是方敬天也不是另兩個正狼狽矮身閃躲的刀客,『指禁煞』鎖向的竟是原本在他身後與封錚交手的其中兩人。

    血,瞬息瀰漫了眾人的鼻端,被封擎雲以『指禁煞』偷襲的兩人是連氣也沒多哼半響地立即應聲倒地,而另名中年漢子也在一臉錯愕中被封錚手上的『靛風』穿腹而過結果了這輩子,然而這三條人命雖然說看似去的太過容易,得手的兩人也並非沒付出半點代價。

    封錚持刃的左臂很明顯地多了道幾可見骨的血槽,剛才的一擊得手就是他不閃不避對方急揮的利匕所換來的,對於封擎雲賭命製造的機會他當然不會傻到白白放過,所以他也賭,用握劍的手去賭敵人的命。

    可以想見地,丈許前背對他們而立的封擎雲鐵定也不會好到哪去,只因為他這番奏效的奇襲是舍下身邊戰團發動的,儘管露出的空門只有須臾間短暫,對方敬天這般的高手而言也是足以致命的良機。

    倘若不是『指禁煞』的威名讓他們有所忌憚不敢全力施展,不是這不要命的舉動來的太過突然又大悖常理到令人傻眼,只怕此時封擎雲沒躺下身形也無法站的如此筆直,而這點遲疑的縫隙就是封擎雲下的賭注。

    饒是如此,光是看的見的──那挺直背脊上長長的兩道血痕就已經夠叫人怵目驚心了,因為溢流出的血色不但瞬間吞噬了整背原有的鵝黃,更逾矩地越過腰線向下攀延。

    「小鬼!」慌忙站起身,莫磊氣急敗壞地就想跑上前好好查看這只有膽沒腦的笨小鬼到底傷成什麼德行,就算一時半刻沒法子妥善治療,至少也得先止住他背後如此猙獰泛爬的血流。

    「咳……別過來,我沒事,待在……咳,錚身邊。」強壓下胸臆間翻騰的血氣,封擎雲卻止不住喉間濃腥味的騷動,但又不得不勉強開口制止莫磊的妄動,眼前可還是杵著另三個麻煩,大意不得,雖然他們此時全顯得有些怔忡失神。

    「錚,你沒事吧?咳……」不敢回眸探查,連偏首都不敢冒險,不僅是因為面前虎視眈眈的敵人,更是因為身後有顆惱起來不管他東南西北的硬石頭,他不敢想像若是讓那塊石頭看著自己的慘澹模樣會是怎麼個抓狂法,好不容易爭得了上風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又栽到下頭去。

    「沒事,封……換我來吧。」微擰眉,封錚倒提著『靛風』邁步向封擎雲走去,只因眼前人這般浴血的狼狽模樣他從沒見過。

    即使是當年創幫打天下的時候,封也總是游刃有餘的瀟灑,斷骨折臂的大傷別說沒有,連見血的機會都不多見,所以他估量不出封此刻的狀況究竟是如他沉穩的語聲般真無大礙,還是只在強撐著粉飾太平。

    「我不要緊,菱菱他們也快來了。」眼珠子微轉,封擎雲就瞥見了身旁的封錚眼中隱隱有著抹擔憂,這一來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模樣是真的很難看,想必等事了後莫磊那關是難過了。

    「咳……現在是二打三了,如何?莫磊,公平多了對吧。」語鋒一轉,封擎雲故意把語聲放大了不少,說什麼也得先穩住背後這尊的火山巨石,才可能有機會慢慢陪人蘑菇。

    「哼,少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生出來這把戲我就已經玩成精了。」儘管胸口有把火在狂燒,莫磊也只能強行隱忍著別發作,不必用腦子想他也知道這小鬼恐怕傷的不輕,而他現在能做的頭一件就是不再增加他的負擔。

    唉,早該知道喜歡上這麻煩小鬼就代表著沒好日子可過,從認識這小子以來,自己這顆心吊上喉間的次數比三十年來全加起的不知還多出多少倍,這要讓老頭知道了,絕對會是笑到一臉欠扁樣地說他活該,自己挑自己撿的,還有什麼話好說……

    「小鬼,給我皮繃緊點,再多道口子看我等會兒怎麼跟你算總帳!」撂下警告的話語,莫磊沒好氣地抱臂斜倚著牆面,他一點也不想在小鬼身上看到那些個血淋淋的傷口,如果可以,他會把他踢到看不見的地方養好傷了再拎回來,偏偏老頭留給他吃飯的就是背藥箱的活兒,害他矛盾地盡做些傷眼又傷心的苦差事。

    「是,遵令,咳……我盡力。」語調聽來有些莫可奈何,然而泛白的雙唇卻是綻開了抹讓人失神的亮麗笑容,莫磊彆扭的關心就如同一帖良藥般熨燙著窒塞的胸口,令封擎雲覺得沉重的身軀瞬時輕鬆了不少。

    「我看你還能笑到什麼時候!」看著兩人一來一搭彷若無人般的閒話家常,方敬天頓時有種遭人戲耍的羞怒感,加上已經折損過半的人手,怒火更是熊熊燒的更熾,就見他吃人般圓瞪著眼對另兩人下命似地緩緩舉劍平空。

    沒想到,竟還是需要用著這一步伏棋……鐵青著張臉挺劍迎向封擎雲,方敬天示意兩人合力絆住另個麻煩,他必須製造出一擊必殺的機會出來,臨出發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向若櫻保證過的。

    雖然很不願意動用封若櫻埋布的伏兵,但眼前顯然已經顧不了這許多,借用助力達到目的也許的確表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但若是為爭一時意氣而沒完成若櫻的交付,那麼以後只怕再也沒與佳人親近的機會了。

    揮劍交擊,雖然有些奇怪封擎雲出手的勁力似乎弱了些,方敬天卻是沒功夫細想原因,直覺就是手上又加了幾分真力,同時出招的速度越發迅疾,目的除了想讓封擎雲騰不出空隙使那式『指禁煞』,更為了完全主導兩人動手的方位。

    一分分一寸寸,劇烈搏擊中封擎雲並非沒察覺兩人的位置已逐步向莫磊移近,一絲苦笑徐徐印上了唇邊,他知道等會兒欠莫磊的帳恐怕又得多添幾筆了,緩緩凝聚起稍嫌紊亂的內息於左掌指間,勝負就定在方敬天發難的那一刻吧。

    七丈……五丈……三丈……原本提著一顆心目不轉睛觀戰的莫磊終於也發覺了不對,這團暴風怎麼離自己越來越近?想利用他欺負小鬼?念頭才起的同時,莫磊立即拔腿開跑,他才不要淪為絆腳石哩!眼角瞥見莫磊的動作,封擎雲就知道是時候了,不過他倒沒想到這石頭還挺精明的,原以為還要再靠近些等勁風刮臉生疼時才會有反應,這樣子自己反而先掌握了先機。

    果然,沉凝的劍壓瞬即一輕,方敬天立即舍下自己閃電般射向莫磊前頭截擊,劍上白濛濛的一片,顯是運足了真力。

    有些迷惑微蹙起濃眉,只因為預期中方敬天這一招應該只是虛招,他的目的該是引自己救人而後反噬,但瞬息間不容封擎雲再行細想,仍是先一步搶向莫磊的方向,拇指微屈四指攏並,手一揮彈指風已破空穿襲而出,直指與自己平行疾奔的偌大身軀。

    白蒙的劍氣幾乎在同一時刻炸開,對像卻不是方敬天身旁一心想斬除的人,他甚至對於襲身的指風都僅是側過半身硬挨,目的就為了將這威力十足的一劍全送向才煞住跑勢的莫磊。

    怎麼會?!惶急讓原本就蒼白的俊顏更無血色,封擎雲加速撲向莫磊,右掌急布下片真勁抵禦這道道噬人的劍氣,就在指尖剛觸著莫磊肩頭還不及運力推開人時,他在那雙大眼裡看到了從未見過的驚悸還有一小點不知名的細微光點。

    痛……一股剖心般的劇疼在尖銳的叫聲中透穿了胸膛,封擎雲步履踉蹌地撲跌在前方人兒的懷裡,再連同一塊撞向了壁面,還沒緩過口氣,下一刻漫天的氣勁又是骨般追襲而來。

    莫磊……逐漸渙散的意識裡,封擎雲只記得自己竭盡全力反手揮舞出掌上方凝的指勁,剩下的,就只有任憑無盡漆黑接掌了所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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