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憐流雲 第二章
    夜已深,喧囂已歇,樓外似有風雨聲。

    新房內與孤單端坐著的新娘相伴的僅是快要燃盡的紅燭。鳳觀霞佩依然沉重的壓著嬌軀,甚至連紅中也沒揭。

    她的小手不安地絞著,纖細身子竭力保持著最初的端重。

    「格格,夜已深,先就寢好嗎?」杏兒心痛的勸道。

    格格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好幾個時辰了,再好的身體也受不了呀。

    雲惜搖了搖頭,她要等到他來:「杏兒,你先去休息。不用擔心我。」

    「可是格格,都快天亮了,額駙也許不會來……」

    「砰!」

    房門被狠狠的撞開,巨大聲響驚動了屋內所有人。

    他夾著冰冷夜雨而來,隨風侵入溫暖的新房。冷鷙的神色,似笑非笑,高深漠測。

    「滾!」 龍擎焱口氣不耐的命令杏兒。

    杏兒嚇得差點跌到,但為了格格她不得不鼓起勇氣:「額駙……」

    為免連累到杏兒,雲惜開口止至道:「杏兒,你先下去!」

    「是。」忠心護住的杏兒無奈離開。

    紅中擋住了她所有視線,使她不能確定他的位置。只能憑著聽覺判斷推測,他正在緩步走近。

    她的心也隨著他的腳步聲,一下下的跳動。忽然,腳步聲停了,她的心也跟著漏了一拍。直到斟酒的聲傳來,她才稍稍恢復過來。

    短暫的聲音後是長久的寂靜,長的幾乎讓她相信,他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

    他們的新婚夜就如此匆匆結束了嗎?在成功的給了他更加安全的身份後,她卻是欣喜難掩失落。

    不對,那明顯的壓迫感並沒有消失,他還在房內!

    「擎焱哥哥?」

    「叫什麼叫?」她頭上的紅中忽然被揭開,那對藍眸迸射著幽冷直接對上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黑髮上的雨露,感覺到他冰冷的體溫,他全身上下幾乎給雨淋透了!

    「你在雨中待了多久?」她癡癡的問,伸出的纖手被他揮開。

    「冷嗎?要不要緊……」

    再次意圖接解到他的手,被他不耐煩的抓住。

    「你管得著嗎?」他終於開了口,卻是嘲諷的冷哼。

    「我只是關心你……」他嫌惡的樣子好刺眼,十年來他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關心?格格還是省省吧,我怎麼受得起?」她的嫁衣與小臉上淡淡櫻紅相襯,竟有種難以言表的美麗,溫熱的手如同十年前抓著那麼柔軟。使他厭惡的想要破壞。

    他故意將烈酒,遞到她嘴前:「把酒喝了!」

    「酒?我不會……」光是刺鼻的味道,就使她眉頭緊皺。

    「我知道。」他故意停下來,那點痛苦還不夠:「合衾酒,你喝不喝?」

    合衾?雲惜努力把眼光調到酒上,它代表著長相肆守、白頭到老。抱著幾乎不可能的期待,她不顧後果的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咳咳……咳!」喉好痛,胃好痛,她的小臉慘白成一片。誰能告訴她,酒是如此難喝!

    「笨!」他冷笑著欣賞她擰成結的眉。

    「咳咳……」她盡力暫時止住了咳嗽,注意到他僅浮在臉上的笑容,忍不住希冀:「你不喝嗎?」

    他看了看桌上另一個空酒杯,並沒做明確回答。他是喝了酒,但不是合衾酒。合衾?她休想!

    「那就好,就好。咳咳……」就讓她相信他們真的一起喝了合衾酒,許下了相守的諾言吧。

    「好難受……」 烈酒在胃裡翻騰,像被火灼燒一般痛。頭也越來越昏,眼前的他變得模糊起來。

    該死!他看著她越來越痛苦的小臉,左胸沒來由的緊繃。

    他搖頭擺脫那怪異的不適,冷聲問道:「為何設計嫁給我?」

    「設計嫁你?」她眼神迷離,顯然是醉了:「對哦,我計劃了好久才使它天衣無縫。」

    注視著她的星芒立刻陰冷了數分。

    雲惜卻沒查覺,她依然自顧自的說著:「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

    「為什麼?」他倒是真想聽聽她酒後到底吐什麼真言。

    「嗯……」真像的嚴重性,她雖醉了但還是不敢忘記。現在她只解了燃眉之急,危機並未真正解除:「不能告訴你……」

    「快說!」他兇惡的搖搖她,好讓她清醒一些。

    雲惜抬頭看著他,他額邊的頭髮又落下幾縷,顯得他更是多了幾分桀傲。酒醉使她完全忘記了要隱藏,對他的愛幕被完整的袒露在他面前。

    「你喜歡我?」被女人趨之若騖的他,豈會看不懂?原來那老是逃避他的清眸裡面,藏慝的是愛幕!

    「錯!」憑著醉意她的膽子也變大了,她伸手挽起他的散發肯定的回答:「不是喜歡,是愛。」

    愛?她才幾歲?才接觸過幾個男子?就敢輕言談愛?如果硬要說喜歡的話,她對他也只不過是小女孩的迷戀仰慕!可笑的是她竟為了這種幼稚的愛幕,來設計他不得不娶她為妻!

    「原來這就是你的理由!」

    「手好痛……」她努力想擺脫他,但他卻抓的更緊。

    趨炎逢奉的女人他看的太多了,如此心懷叵測的他到是第一次遇到!

    「該死的你!竟為這麼可笑自私的理由設計我!」酒杯被摔向地面,支離破碎了一地。

    她被他拉起來,從他手中傳來的寒意使她嘰嚀嚀打了個冷顫。

    「擎焱?」她清醒了一點點,她剛剛說了什麼?

    「滾開!」他在她的秋眸中失了一下神,連忙使力推開她。

    「啊!」雲惜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好痛!

    地上的碎片,刺傷了她。

    「騙子!」可笑十年的相處,竟換來一場騙局!他甚至在浴血沙場時,都惦念著的小雲兒,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心機重重的女人?

    「我不是!你聽我解釋,我……」她終於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天啊!她竟向他吐露了愛意!

    「閉嘴!我不想聽!」 他走近捏住她的下額,力氣大的,就快捏碎了她。而她身上的紅嫁衣,更是刺紅了他的眼。

    「這個衣服你不配!」 他動手撕撤她的嫁衣。

    「啊!擎焱不要…」淚水蜂擁而出,她努力保護著自己親手縫製的嫁衣。她還記得她縫製時,心中那種甜甜的期待。那是她對他癡癡戀戀的一個夢呀!

    「放手!」

    不顧她的哭喊,嫁衣在他手中破碎。

    雲惜抵不過他,只能無助的捲縮著,努力用手遮掩著裸露在外的冰肌,淚眼淒然的看著她的嫁衣。

    龍擎焱甩開她站了起來,她那嬌弱的樣子使他左胸緊繃的甚至有些痛了起來。

    該死!

    「雲惜,你聽清楚。我永遠不會存認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都不!」他吼得大聲,像給她說的,更像給自己說的。

    雲惜被他的話震的夢全碎了,淚珠掛在腮邊都忘了滴落下來。

    他無情地撂下狠話,不再看她一眼,推門而出。

    夜雨再次鋪天蓋地向屋內侵入,打滅了紅燭。

    她呆呆的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好久好久,腮邊的淚才滴落下來。

    擎焱!我們是真的再也走不回原來了嗎?那麼她與他究竟將會走向那裡?毀滅,還是遙不可及的幸福?

    「擎焱……」淚滑過她的頰,碎片劃傷的血滴在了嫁衣上。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終於在疲憊傷心中倒在地上。

    *  *  *

    迷霧中有條小徑,雲惜看到龍擎焱正於七八個人縛鬥,其中一人趁他不備砍來一刀!

    「擎焱,小心……」她激動的揮動著雙手想要保護他。

    「格格?格格,快醒醒。」

    「杏兒?」雲惜雙眸迷濛。

    「是我。格格你怎麼了?」看到格格倒臥在地上,身上的嫁衣全破的樣子,杏兒眼睛全紅了。

    雲惜看清扶著自己的是杏兒,原來剛剛那只是場惡夢。

    杏兒焦急的邊查看邊問:「格格,你那裡受傷了?要不要緊?」

    雲惜轉過秋眸,拍拍杏兒說:「別擔心,我沒事。」

    「還說沒事?格格你手都被割破了!」額駙怎麼忍心如此傷害嬌弱的格格?!

    「額駙好過份,格格還是請皇太后做主吧。」

    「不行。」她不能給他惹麻煩:「杏兒,這點小傷不要緊,擦擦藥就好了。」

    「格格……」唉,格格對額駙用情真是太深了。

    「好杏兒,我明白了。來幫我一下。」她一下沒站穩,差點跌到,還好杏兒及時扶住。

    「格格別急,慢慢來。」

    「嗯。」

    不久,雲惜在杏兒協助下,收拾停當,將傷上了藥。她靠在床邊,眼神專注在那件嫁衣上。

    「杏兒,這件嫁衣還能補嗎?」

    杏兒忍不住流下淚來,格格是把滿滿的期待細細縫在這針這線裡的呀。

    「能的。明個杏兒就去請個巧臣把它補好。」

    「唉,不用了。破了就是破了,再補也補不會原來的樣子了。」傷感浮上心頭。

    「那好,杏兒把它收到格格見不著的地方。格格就不會難過了。」杏兒說著就要拿嫁衣。

    「別。」她終究還是捨不得:「嫁衣讓我來收吧。」

    雲惜細心的摸平折痕,理好破損將嫁衣疊好,輕輕的放在衣櫃中。昨晚是自己酒醉說了不該說的話,表露了不該表露的感情。現在就讓她對他的愛,如同此衣,深深藏起來吧。

    「格格,你與額駙之間真的沒有迴旋了嗎?」

    杏兒的話提醒了雲惜,現在幕後黑手不明,危機未除。她不能這麼消沉,不論他存不存認,至少她已成為他的妻,可以名正言順的守護在他身邊。她決不能讓有心陷害他的人,抓到把柄。

    「杏兒,你知道額駙現在在什麼地方嗎?」當然首先要改善兩人之間的關係。

    「聽總管說,額駙今早出去了,還沒回來。」格格的眼神變得好堅定。

    「嗯,杏兒你等下再去問一下。如果他回府,立刻來通知我。」

    「好的,格格你先休息一下。杏兒這就去問。」太好了,格格終於恢復了精神。

    可是,杏兒沒找到龍擎焱。

    他每天早出晚歸,回府的時間很少。就算回了府,也是直接去了涵瑞閣,新房更是再也沒有踏入。

    時間匆匆,轉眼就快到歸寧的日子了。雲惜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見到他,即然他避她,就讓她去找他好了。

    是夜,雲惜找到個熟路的待女帶路,第一次走近涵瑞閣。

    「福晉,請留步。」

    「福晉,請留步。」 衛沂接連說了兩次,雲惜才注意到他。這也難怪,雲惜入府以來,杏兒都還未改對她的稱呼。突然有人叫福晉,她還有些沒適應。

    「你是?」有個魁梧的身形將雲惜擋在園門前。

    「屬下衛沂。」 衛沂是龍擎焱貼身待衛,追隨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原來他就是衛沂,難怪雲惜第一眼就覺得他眼熟。擎焱來馨院聽琴時,她曾遠遠的看過他。

    「衛沂,煩勞你通報一下。」

    「福晉,請屬在下不能從命。少主他正在忙,不方便見客。」衛沂對這個新福晉並不反感,但是少主下了令。

    「這麼晚了還在忙嗎?是什麼呢?」 涵瑞閣裡燈光通明,隱約傳來琴樂聲。

    「這……」衛沂語塞。

    「讓她一個人進來!」

    園門離閣內倘有一段廊庭,龍擎焱雖在屋內,冰冷的聲音卻很清晰。

    「福晉請!」衛沂側身讓出路。

    雲惜點了點頭,留下待女,跨步走過廊庭。

    當她走近房間時,卻遲疑猶豫了。記得大婚那天他淋了雨衣服全濕,不知有沒有感上風寒?見了面他會以怎樣的態度對她呢?

    最終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她必須勇敢的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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