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驊的晚會可以說是冠蓋雲集,一部又一部昂貴少見的進口名車停滿了寬闊的庭院花園,再停到圍牆外不停延伸。由於藺禕蘭因為需要多休息一些時間,到的時候已經沒有空位了,所以錢若樵只能把車停在稍微遠一點的高級住宅區中。
「下車吧!」看一下遠方燈火通明的天空,到那裡至少還要走個二十分鐘左右。
藺禕蘭從另外一頭下車,雖然已經休息半天了,臉上還是十分蒼白,出門前李少芬還必須幫他上點口紅才能掩飾底下雙唇的缺乏血色。但只因為唇上那一抹淡淡的嫣紅,竟讓整個人漂亮到呈現一種脆弱的絕美,會使望者一瞬間停止呼吸。
「聽說魏伯伯也住這裡。」這裡的裝潢佈置雖然也十分美麗,每一個角落都顯得匠心獨具,但他還是喜歡他和錢伯伯住的地方,那裡人較少,廣大的地方種滿了花草樹木,不論在什麼時候都可以聽是精靈的問候聲。
從小他就看得見也聽的到精靈的聲音,除了爸爸媽媽之外他不曾跟其它人說過,因為精靈是相當怕生的小東西,而且告訴看不見他們的人,只會被當成精神不正常的人,小時候當他說給爸爸媽媽聽時,他們一開始也是一臉訝異,但是也許因為是父母,更能去接受自己孩子與眾不同的地萬,所以也許心裡面會有一些疑問,但是在孩子坦然乾淨的目光下,他們漸漸地相信自己的孩子真的能看到精靈。
「若樵哥哥。」藺禕蘭望著怯怯躲在花園角落,睜大眼睛看著一群陌生人侵入他們領地的小東西,不曉得是不是發現他可以瞧見他們,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眼,然後友善地的跟他招手。
「做什麼?」
錢若樵的口氣並不好,他不是一個喜歡遲到的人,雖然現在也還不算遲到,但是在商業的場合上,能比別人早一步總是好,現在為了身邊的這個人,延遲了預定的時間,雖然心中並沒有生氣,但就是覺得不太愉快。
如果是在平常,藺禕蘭一定馬上就聽出來他的語氣不好,但此時此刻,他的大半注意力正集中在慢慢往他們方向飛過來的小東西。
「若樵哥哥看得到嗎?」自從父母去世了以後,他很想找個人跟他分享這種可以看到精靈的快樂,雖然不曉得為什麼會選擇身邊的錢若樵,但是毫不猶豫地,就將捧著精靈的雙手遞到錢若樵面前。
錢若樵腳步頓了一下,看著他空蕩蕩的掌心,不曉得他要他瞧什麼。
「看到什麼?」
會問這麼一句話,藺禕蘭就已經很清楚原來若樵哥哥也是同樣屬於看不到的那種人。
「精靈。」看著抱著他的指頭玩耍的小精靈,藺禕蘭輕輕地說,現在的他,其實已經不是那麼在乎別人會怎麼看他,在這種最後的時間裡,他希望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可以由心。
這一次錢若樵直接停下腳步,皺眉伸手摸摸藺禕蘭的額頭,感覺到手底下的溫度雖然比一般人還要低一點,但至少還正常。
「你出門時有吃了什麼會有副作用的藥嗎?」
他的話換來藺禕蘭的一次白眼,只是以他那一張溫柔的臉龐,似乎沒有多大的威嚇力,反而顯得有點可愛。
錢若樵為自己的形容詞微微感到訝異,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用可愛這兩個字去形容藺禕蘭。
藺禕蘭的外貌儘管漂亮的連女孩子都比不上,但是其實整個臉型還是屬於清秀修長型,身材雖然比自己矮了大概將近半個頭,不過在男人的個子裡也算是中等偏高,因此過去聽大哥和父親他們說藺禕蘭有多可愛時,他總是在心裡冷哼不以為然,覺得一個大男人如果裝可愛的話也不過是徒惹人噁心而已,可現在他有一點點瞭解到大哥跟父親的說法是什麼意思。
藺禕蘭的可愛,來自於那種純真不假掩飾的情感,完全異於他在電視上看到女孩子撒嬌的那一種。
「我是說真的,真的有精靈。」像是在同意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指頭上的精靈很用力的點頭,然後一臉充滿希望地看著錢若樵。
可惜錢若樵是個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的男人,他一點都沒看到精靈點頭的模樣,英俊的臉上帶著嘲諷的一笑。
「你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他想起在他們年紀還很小的時候,藺禕蘭好像也跟他提過同樣的話題,當年的他就已經是個過度成熟的孩子,早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精靈或聖誕老公公,如今他已經年過二十五,自然更不相信這一類。
看見錢若樵臉上的表情,藺禕蘭有點失落,他並不是看不懂別人臉上、眼中的情感代表什麼意義,他的確很多方面都過於單純了一點,但是卻沒有傻到連別人眼中的不相信和嘲諷都看不清。
「我早就已經長大了……只是,長大並不代表必須失去信仰。」藺禕蘭看著手中正對他露出笑顏安慰著他的小精靈,就算別人覺得他是個瘋子也沒關係,因為他確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你必須相信,才能夠看到,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看到真實,信仰又怎麼會存在?
他以前在醫院的時候,嗣凌哥怕他會無聊,畢竟醫院裡沒辦法有人一整天陪在他身邊,所以帶了很多的小說、漫畫、電影跟影集給他,平常沒有其它休閒又不能四下走動的自己,真的就把那些嗣凌哥帶來的東西全部都看完,他記得在某一個美國影集裡,有一個男人在現實的生活裡看到了獨角獸,卻被僱主認為他精神異常而打算辭掉他,影集裡的女主角為他打這一場所有人都覺得會輸掉的官司,只因為她也看過那一隻美麗的獨角獸。
在裡面有提到,男子大可不承認自己有看到,免除這一場官司,但男子卻覺得,如果自己都說了看不到,那麼將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牠,總是會在他最寂寞時出現在他眼前安慰他的獨角獸。
看著那一集時,他的眼睛都酸了,他想到是不是自己就像那個男人、那個女主角一樣,看到獨角獸、看到精靈代表著自己依然純真依然有著信仰,但是在同時,卻也明白在這世界上,其實自己是屬於著某一種孤獨的人群。
只有自己才看得到……
這樣的獨佔,很多時候並不是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
看見美好的事物,而且有人可以跟自己分享,那才是真正的美好。
「你的意思是說我失去了信仰?」錢若樵嗤之以鼻,心裡再度不認同,並且告訴自己跟藺禕蘭果然是無法長久相處,兩個人的個性實在是相差太多。
藺禕蘭看著他的臉龐,執著認真的眼神讓錢若樵莫名心虛了一下。
「難道不是嗎?」藺禕蘭輕輕地問著,很低很低的話語,卻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心坎中,隱隱作疼。
錢若樵望著他自行往前走的背影,修長的身材在夜色下看起來格外單薄、孤單,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問著自己,是不是在這現實的生活裡,早已失去了信任的力量,什麼都不相信的自己,冷情地連跟一個人說些安慰的話也沒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