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赫邁德船長和我們一起來到婦女的帳篷。她們已得到消息,知道總督的船長來了。殺死本卡薩沃和醜八怪使她們感到有些恐懼,但同時又很好奇,想知道他將如何處理她們的那次行動。艾赫邁德走到她們面前,女人們都不自覺地站了起來。艾赫邁德的目光雖然嚴肅,卻很友好,他打量著她們。我帶著瑪爾法來到了他面前,他問她:「你把那兩個人殺了?」
「是的,埃米爾。還請原諒,先生已經原諒了我。」
「你做得很對,沒有什麼需要原諒的,他們是罪有應得!只要他們剝奪你們的所有東西還在,我會把它們都歸還給你們。這位先生解救了你們,我將派出由二十名士兵組成的駝隊,由他帶領,護送你們回家。」
艾赫邁德轉過身,用嚴厲陰鬱的目光盯著這些俘虜。俘虜們也聽說他就是手握自己生死大權的總督的船長,因此對他將作出什麼樣的決斷非常關心,而我也十分緊張。我從俘虜中找到了那個談判代表,把他指給艾赫邁德。艾赫邁德衝著他嚴厲地道:「你代表大家,如實回答以下問題。你們的頭領是伊本赫提嗎?」
「是的。」
「惠特他部落的女人是你們搶劫和綁架了嗎?」
「是的。」
先前回答我的問題時,他們還是很自信的,但艾赫邁德的聲音和整個舉止都使人感到劫匪的下場不容樂觀,他們現在這樣簡短地回答,也說明他們很擔心自己的命運,擔心到底自己會被怎麼樣處置。
「你們在搶劫的過程中還殺了人,一共死了多少?」
「這……其實……我們也不想這樣……」那人斷斷續續地道。
「這位本尼西先生後來要你們投降,你們還威脅他說遲早要抓到他報復?」
「是的。」
「好吧。怎麼樣,是想按照我的法規受到懲罰,還是按沙漠的規矩來?」
「按你的法規。」
「那好,我馬上就會對你們作出判決,而且就地行刑。你們這是咎由自取!」
艾赫邁德說完,把我拉到一邊:「先生,你打算怎麼懲罰他們?」
「我會將它們交給法庭,由法庭審過之後決定。」
「依我的意思,我現在就是法庭,我有權就地處決了他們。你認為這個辦法怎麼樣?」
「他們確實該死,但安拉是仁慈的。」
「不錯,安拉是仁慈的,他們也應該得到安拉的仁慈。但是,我要主持公道。」
「看那邊,那是誰?」我打斷了他的話,「有人偷聽!」
我不經意地一抬頭,突然瞥見一張臉從第一層岩石上方探了出來,立刻又不見了。
「一個人?怎麼可能?」他問,「賣藝人或者主持不是逃跑了嗎?難道他們還敢回來?」
「不是他們兩人,那兩個人現在一定不敢在這附近停留的。我在你來之前曾看到沙漠中有一個白點兒,我原以為是一塊乾枯的沼澤地,但現在看來,那白點一定是什麼人穿的白色大袍。」
「那快帶上本尼羅上去看一看!」
我和本尼羅帶著長槍,爬了上去。我在想這個偷聽者到底是誰呢?他估計已經跑了,現在追也沒用了。我和本尼羅騎上駱駝,追了上去。沒多久,看到一個身穿白袍的人騎在白色的駱駝上逃跑了。我很想開槍把他打下來,再問他為什麼會來這裡。但當我看到這匹駱駝的形狀和身段時,不禁愣在了那裡:這幾乎是全沙漠最好的駱駝!它比我的駱駝要好上百倍!
我從讚歎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再想開槍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跑遠了。騎在駱駝上的那個騎手竟然還轉過身來嘲笑我們,還不時地揮舞著他手中的長槍。
我們的駱駝以很快的速度奔跑起來,但他的駱駝實在是太好了,我們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只過了十分鐘,那個白衣騎手就把我們遠遠地甩開,慢慢地我們只能看到一丁點大小的白點了。如果當時我們知道這個騎手是誰,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停下來。可惜的是,我們不知道。
我回到山谷附近,聽到裡面傳出了像雷鳴般的響聲,不過,卻不那麼沉重,又比雷鳴清脆。我暗想,難道是槍聲?又出了什麼事呢?
當我急匆匆地回到營地時,眼前的景象使我的血液瞬間就凝固了起來!因為我看到了獵奴匪徒們的屍體。我剛才聽到的聲音,原來就是行刑的槍聲。他們已經被處死了,一排行刑的士兵就站在屍體的對面。艾赫邁德帶著法立德也沒有閒著,他們正在檢查是否有漏網之魚。
艾赫邁德見我來了,就指著屍體對我道:「他們異想天開,以為按我的方式就可以逃命。但是,我來此就是為了主持正義,怎麼會給這些殺人兇手用黃金白銀買回性命的機會呢!按我的方式,我處決了他們,他們現在都躺在這裡了。」
這個可怖的場面,令我一時無法接受,我對他說:「你可以對主犯從重發落,但對從犯可以寬大一些!所有的人都打死不太好吧?」
「我絕不能按你說的那麼做。」艾赫邁德苦笑著說,「這裡根本就沒有主犯和從犯之分。作為一個基督徒,你不清楚這裡的情況。在任何情況下,你總是習慣找出一個理由去實現你們軟弱的仁慈,但我必須按『惡有惡報』這條座右銘行事,消滅奴隸販子就要靠我的寶劍、腰刀和子彈。假如按你說的寬大處理,將一點效果都沒有,也許永遠無法除掉這些奴隸販子,而我這種主持正義的做法可以迅速達到目的。安拉不會怪我殺戮太重的,你認為呢?」
「不錯,你的說法我是同意的。我們的基督教也主持正義,兇手一樣也要受到懲罰。不同的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會給這些人改過的機會。」
「像伊本赫提這樣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改過的。為了怕你看不下去,我沒告訴你處決他們的決定,行刑也挑你不在場的時候。不過,為了找到伊本赫提,我讓最年輕的一個匪徒活了下來,我要通過這個人讓伊本赫提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這條嚴懲奴隸販子的消息一旦傳播開來,會令所有的奴隸販子心驚膽戰。」
「派人去找伊本赫提,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他不是很快就會落到我們的手上了?」
「你認為這麼容易就可以抓到他嗎?」
「就算伊本赫提很快就能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但我覺得抓到他還是不難的。」
我把剛剛出去遇到白色騎手的事情向艾赫邁德講了,他聽得很仔細,難道這關係很重大嗎?他在我講完後問:「那不是淺灰色的駱駝嗎?你確定是一匹白色的?」
「我確定,他就是純白色的」
「白色的大袍?」
「是的,他的頭上還蒙著大袍的帽子。」
「你看到他長什麼樣子了嗎?」
「看不清楚,因為距離太遠了,帽子也遮住了一部分。」
「有沒有注意他有無鬍鬚?」
「有,黑色的鬍鬚,還很濃密。」
「身材呢?」
「他有著寬寬的肩膀,但並不太高。」
「安拉啊!就是他!」
「誰?」
「按你剛才的描述,那就是伊本赫提本人!他的那頭雪白的車貝爾純種駱駝是遠近聞名的,它不僅有極強的耐力,奔跑也極為迅速,沙漠裡沒有一匹駱駝可以與它相比。」
「天啊!我竟然沒去抓住這個人,而且這個人當時就在我的面前!」
「明知道這裡已被佔領,伊本赫提竟還敢來到山谷的邊緣。」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勇敢。」
「以你的性格來說,遇到這種事,你也會這樣做的。在來這裡的途中,伊本赫提一定是遇到了逃跑的主持和賣藝人,而他們把你襲擊營地的事告訴了他。因此,他想來這個山谷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來到這裡之後,知道再奪回女奴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只好離開了。他回去會幹什麼呢?一定是準備又一次行動。」
「那不是又要有許多人會遇到危險嗎,我們要阻止他!他的駱駝雖然很快,但他手下的人絕對走不了這麼快,而且我們的兩名逃犯是步行的。事不宜遲,我想現在就出發,去追趕他們。」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現在沒必要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護送這些女人回家。」
「那誰去追他呢?你去嗎?」
「我要回喀土穆,他們現在一定去了那附近,我就在那裡把他抓住。」
「今天本是抓伊本赫提的大好時機,但我浪費了這次機會,不僅如此,這無疑也給了他一次警告,再抓他就不容易了。」我平靜了一下心緒,說道。
「你還記得那個土耳其人納希爾吧!他要去喀土穆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伊本赫提。也就是說,他和伊本赫提一定會在一個地方碰面。只要知道了納希爾的行蹤,伊本赫提遲早會落到我的手裡,我會派人嚴密監視納希爾的。」
「這是個絕妙的主意,不過,不能讓納希爾知道你的用意。」
「你就放心吧,我會謹慎的!你現在就負責把這些女人送回本尼惠特他的村莊,在那裡,他們會獎賞你的。這件事一辦完,你就回喀土穆,也許那時伊本赫提已被我抓住了。」
「我到喀土穆後,去哪裡找你呢?」
「先到我的船上,如果我不在那裡,你就向港口負責人打聽,那裡的人會告訴你我去了什麼地方。」
艾赫邁德給了我二十名士兵作為隨從,我要護送這些婦女們回家了。
聽到這個消息,她們歡呼雀躍,立刻開始收拾行裝。我已經不能缺少本尼羅了,就讓他跟我一起出發。我不想再讓賽利姆跟著我,讓他和艾赫邁德一起走了。我還帶著一些戲謔的口吻對他說:「把駱駝備好,和我一起走吧。」
他說:「先生,你要去的本尼惠特他不需要勇敢的戰士。我還是去喀土穆吧,我在那裡等著你。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許會有危險,不過,我會祈求安拉保護你。期待你把勝利帶回喀土穆,那時,我們就可以重逢了,那將是多麼讓人讓興奮的場面啊!」
我重整旗鼓,再次騎上了駱駝,眼前的沙漠好似瀚海般一望無垠。我靜靜地思索著,奴隸的捕獵行為並沒有消失,這場戰爭或許還要打很長很長。但我堅信,自由終將贏得最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