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知道?那我可以告訴你,奴隸販子伊本赫提和本瓦薩科的兄弟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這聽起來可真有趣,是什麼玩笑呢?」我問道。我要調查的秘密即將要揭露出來了,這讓我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但此時此刻非常關鍵,我要裝出一副十分鎮靜的樣子。出人意料的是,苦行僧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這讓我的期望一下子變成了失望。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你們這些德國人不應當聽到這些話。」
「可我對這一類的笑話很感興趣!」
「這我相信,這樣的笑話會讓每一個人都喜歡的。但我仍然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難道怕我出賣你嗎?」
他停下來,嘴裡發出很奇怪的笑聲,然後抬起手,放到了我的肩上。
「出賣我?不,你怎麼會出賣我呢?不會的,這我知道得再清楚不過了!」
站在我面前的苦行僧又換了另外一種姿態。此時此刻,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的面部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呢?是威脅還是藐視?他發出的奇怪的笑聲意味著什麼呢?是傲慢還是譏諷?站在我面前的他,彷彿是一隻戲耍獵物的猛獸。但他轉瞬之間便恢復了以往的表情,又開始和藹地、充滿善意地望著我的眼睛。
「作為一名基督徒,你對販賣奴隸感到茫然,把所有從事這一行業的人都看成壞人。因此我覺得最好還是讓這樣的談話停下來吧!現在讓我們改變方向,往左邊走!」
我們進入沙漠後還沒走多久,苦行僧又轉變了方向,往南方走去。我看到前面並不遙遠的地方有一座山丘,德伍特掉到洞裡的事情就是在那裡發生的,而我們現在正朝著這個方向走去。我幾次和他說話,試圖挑起話頭,但他要麼用非常簡短的話語回答我,要麼就根本不理我。苦行僧的速度很快,我必須邁開大步才不至於被他落在後面。這正好給我提供了一個與賽利姆說話的機會。我對賽利姆說:「不要告訴他我們以前到過這裡!」
「這是為什麼呢,先生?」
「我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別再說話了!」
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我已經開始懷疑苦行僧了。在他和我說過那番話之後,我就得出了一個十分確切的結論——他的虔誠面孔只是一個假面具,在它下面一定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穆罕默德的苦行僧中,有很多優秀的人物,但誰能保證其中沒有偽君子呢?他把自己偽裝得如此之深,這可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偽君子,而更像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但我認為他倒不一定能直接危害到我,因為我找不出他這樣做的理由。不僅如此,我還有足夠的把握來對付這樣一個老人。
我們來到沙丘邊緣,到了我曾爬過的那一面,我們救胖子的那個洞穴就在另外一面。由於這個沙丘的阻擋,我們無法看到另一面的情況。苦行僧在沙丘腳下停住腳步,然後對我說:「先生,我們到了,埋藏帝王屍體的洞穴就在這裡。」
「就是這裡嗎?」我問道,「這裡怎麼會有岩石墓穴?」
「我說過是岩石墓穴了嗎?這裡都是用磚砌的又高又寬的地下通道,走吧,我們現在就下去。」
我上次爬到沙丘頂部時就已經把沙丘的各個方面都觀察了一遍,根本沒有發現有洞穴入口。因此我四下看過之後問他說:「入口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啊!」
「入口在上面,頂部附近,我的秘密怎麼能輕易被人看見呢?跟我上來!」
說完他就準備爬上沙丘,但我制止了他,因為我在來的路上發現,有一條大概一米寬的拖拉痕跡,很像是有人為清除足跡而用長袍在沙地拖成的那樣,我們要爬的沙丘坡上同樣有這樣的痕跡。
「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了。」我對他說道。
「你怎麼知道?」
「你看,地面上有用長袍拖過的痕跡,這一定是為清除足跡才這樣做的,因此我覺得十分可疑。」
「這有什麼可疑的,」老者微笑著說,「告訴你吧,我曾來過這裡一次,想看看這裡是否正常。上次來時距現在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在這期間有人發現這個秘密也不足為奇。」
「你說得合情合理,但在我看來,這痕跡是由很多人造成的。」
「安拉!你的眼睛難道能分辨出這裡曾來過一個人還是幾個人?」
「是的。我曾經去過一些民族居住的地方,在那裡,他們要想生存,必須要分清他們將面臨多少敵人。」
「敵人在這裡是不存在的。我來過這裡,然後又離開了,這一來一回就留下了雙重的痕跡,看起來像很多人造成的。難道你認為我還會把我的秘密告訴給很多人嗎?」
他有說服力的解釋讓我感到心裡踏實了。我們開始爬向頂部。快要到了的時候,苦行僧停下腳步,向四周張望了一會兒。
「在目力所及的範圍之內沒有別人的蹤影。看來沒有人監視我們,那我們就可以放心地開門了。」
他說得對,周圍沒有一個人,只有我們,這使我變得毫無顧慮了。他即使有什麼陰謀,又能把我們怎麼樣呢?無非就是在某個地方把我們關起來,可我們有很多方法讓他無法如願。在進洞時,我們可以讓他先進去,往裡走的時候緊緊跟在他身後。因此,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賽利姆也是一副充滿信心的樣子,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什麼舉動顯示出膽怯來。老者跪在地上,開始拿兩隻手挖沙子,那些挖出的沙子被他拋到了兩邊。我們看到在頂部一邊出現了一個坑。他繼續挖下去,等到那個坑大約有一米深的時候,一塊石板顯露出來了。我和賽利姆幫助他一起挖,好讓石板完全暴露出來。那塊石板大約有一米見方。把它搬開後,裡面的用深色的尼羅河磚砌成的通道出現在我們面前。通道很高很寬,即使一個胖子鑽進去也毫不費力。老者再次把四周察看了一遍,等到確信附近沒有人時,才對我們說:「確實沒有人監視我們,現在可以下去了。咱們誰先下去?」
「當然是你先下了,因為你是我們的嚮導。」我這樣說道。
他按我說的走在前面,我緊緊跟著他,賽利姆則緩慢地跟在我的後面。當我們大概爬了兩米半時,通道變得寬敞了,老者讓我們點燃了火把。藉著火把的光亮,我看到我們正處在一個小室之中,大小可以容納六七個人。這時我們能夠站起身來了。四壁也是用黑色泥磚砌成的。這裡的空氣很好,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木乃伊的氣味。賽利姆的心情很好,他饒有興致地說道:「這裡住人都沒有問題,先生。和馬布德洞穴相比,這裡的空氣相當不錯,而在那裡,我尊貴的鼻子受到了嚴重的侮辱,我只有極力忍耐才夠走遍各個通道,堅持到最後的勝利。」
「這裡怎麼樣,你很喜歡嗎?」
「太喜歡了!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入地下的陰暗洞穴,但別人辦不到的事情,對我而言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如果有人要求我下去,我願意下到地獄的深層。可是,先生你看!那是什麼?那邊有一個窟窿。」
有一個入口位於小室的一個角落,它看起來能夠垂直地通到地底下去,有能夠讓一個成年人自由來去那麼大。
「這是一個豎井,它是我們下去的通道,我們現在就要從這裡下去。」老者解釋道。
「豎井!」賽利姆叫出聲來,但聲音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明快,「難道沒有梯子或階梯嗎?」
「沒有。」
「那我只能依靠我的四肢了,它會不會讓我的手和腳扭傷甚至折斷?」
「你大可放心,不會那樣的。」我安慰他說,「裡面肯定會有一些可以幫助人們爬下去的設施。」
「沒錯,」老者解釋說,「為了方便人們攀爬,豎井的兩邊已經挖好了四方形的小孔,人們可以用手以抓住它們,用腳蹬著它們像爬樓梯那樣爬下去。」
「這個豎井有多深呢?」
「爬下十二個方孔後,就會到達一個兩邊都有通道的地方,但那些通道很小,而且都是空的,然後再爬下十三個方孔,我們就會到達一個較大的入口,我們將從那裡進去。」
「方孔的間距有多大?」
「半尺左右。所以往下爬並不是困難的事情,反而是很舒適的。」
「下面的空氣如何?」
「好得和上面一樣。那裡面一定有通氣孔或者別的通風設備,儘管我一直沒有見到過。也許你比我敏銳,說不定能夠找到它。」
他這句話是有弦外之音的,但我當時並沒有留意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嘲諷。
「你能夠保證小方孔是可靠的嗎?」我繼續問道,「豎井也是用泥磚砌成的,而鬆脆的泥磚很容易讓人失去支撐而掉下去。」
「你儘管放心,不會那樣的。泥磚都很結實,而且我們身上還有繩索,把我們都連在了一起,那麼誰先下去?」
「我可不想先下去!」賽利姆隨即說道。
為了防止苦行僧耍陰謀詭計,我請他先下去。他很痛快地接受了我的要求,這讓我大為放心。
苦行僧在前,賽利姆第二,作為三人中力氣最大的一個,我留在最後面,萬一有人不小心滑下去,我可以用繩索拉住他們。繩索的前端拴在老者的胸部,中間一段綁著賽利姆,另一端繫在我的腰上。我把它打了一個結並牢牢地固定住。
手腳並用把身體支撐在豎井壁上就已經費勁了,如果同時還要拿著火把可就更困難了。苦行僧對豎井的情況很熟悉,所以他不需要火把;賽利姆也沒有拿火把,這倒不是因為他不需要,而是因為他太笨了,要用雙手來扶牆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所以他根本沒法拿火把。因此我就成了唯一拿火把的人了。
我先跪在洞口,用手察看了一下可以蹬腳的方孔。它的大小很適合支撐手腳,邊緣也很牢固。苦行僧第一個下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賽利姆跟了下去,但他的速度很慢,因為他看不見方孔的位置,只能用手和腳尖去試著尋找。他一邊向下爬,一邊在不住地祈禱:「安拉,請賜福給你的僕人,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
我也開始下洞了。我左手拿著火把,所以開始階段我的速度很慢,等到逐漸習慣了情況和方孔的位置後,速度才有所提升。當時大家都只顧著向下爬,什麼話都沒有說。
等到我下了十二個方孔以後,我發現在我的前面和後面各出現了一條通道。我用火把照了一下,想看看裡面有些什麼,但由於火把的光亮太弱,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按照苦行僧所說,再下十三個方孔就能夠到達主要的入口。我越過兩個通道繼續向下爬去,又下了四五個方孔後,突然間狂笑之聲從上面傳了下來:「這個基督狗將被我們置於永恆的沉默之中。在下面吃苦受罪吧!醒來時你已經到了地獄的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