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人不僅對人的屍體下手,將其製成木乃伊,而且還把各種死去的動物的屍體,包括狼、貓、雀鷹、蝙蝠、鱷魚、鴛鳥、公牛及各種魚類,塗上香膏製成木乃伊。在他們心中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動物的靈魂在其肉體死後也是繼續存在的,所以要將屍體完好無損地保護起來,以便迎接出竅的靈魂返回。當地有一種被稱做「木乃亞」的類似瀝青的材料,埃及人將其作為防腐劑填充到屍體的腹腔、胸腔和頭骨中。正因為此,這種不朽的屍體才被稱為木乃伊。
他們是這樣處理人的屍體的:先把屍體拉直,把兩隻手放在身體兩側,或者交叉放在腹部;用麻布將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裹上,然後再用無數細繩將全身捆綁起來,最後再根據死者生前所屬的社會階層放入棺材之中,有的用石質棺槨,有的用木質棺材——偶爾會用兩層或三層的,而那些窮人的屍體則無法享受到棺木埋葬的待遇,只能直接被埋入黃沙之中。
幾百年來,令人髮指的盜墓事件不斷地出現在這些埃及的死城之中,這一點令人深感惋惜。特別是最近一個階段,那些帝王和貴族的木乃伊墓穴被盜墓的阿拉伯人弄得支離破碎。阿拉伯人將他們的屍體從棺木中取出,盜取寶物之後將其扔到一邊。據說從中古時期開始,那裡就出現了木乃伊交易。那時,墳墓沒有得到應有的保護,隨便是誰都可以挖開墳墓,然後取走屍體。直到穆罕默德阿里下了禁令,宣佈木乃伊交易為國家的專利,這種局面才得以改善。但盜墓現象並未因此而終止,只是那些人採取了其他的措施,將木乃伊的交易由公開轉入了地下,由合法變成了走私。法拉辛人和貝都因人闖入木乃伊墓穴,主要是為了得到屍體頭骨中的金箔,那是為死者的靈魂準備的買路錢。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現如今木乃伊開始被偽醫學利用了。起先是煉金術士買回成船的木乃伊,從中尋找「智慧之石」。接著那些巫師們利用木乃伊製作生命之水。在他們的意識裡,木乃伊是藏有神秘力量的物體,有些假巫師竟然胡亂吹噓說,將木乃伊灰、人灰、牛血及麻醉藥水攪和在一起,就可以造出活生生的人來。
奧地利和德國的藥店也從特列斯特和利沃諾進口木乃伊。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初期的維也納,一百斤木乃伊可以換回五十塊金幣。因為走私木乃伊具有生命危險,所以它的價格也就不斷地上漲,由此又催生出用泥土製造假木乃伊的行當。幸運的是,人們逐漸認識到,木乃伊是無法減輕病情的,所以也就很少有人使用了。當然,阿爾卑斯山的某些地區是個例外,據說那裡的人拿木乃伊來治療牲畜的疾病,尤其是難治的病。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打算去旅行。伊斯梅爾和賽利姆都想與我同去。德伍特本來也希望和我們一起去的,但月食的不祥之兆促使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在昨天就已經嘗到了無視月食警告所釀成的苦果。有護身符項鏈的保護,他心裡的恐懼才有所減弱。
我們僱傭了兩個馬伕為我們提供服務,並負責划船。他們引我們到了河邊,那裡停泊著一條小船,上面放著幾個坐墊和其他必需品,除此之外,還有足夠的火柴和蠟燭。為了方便下洞,我們還帶上了繩索。
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早晨,恐怕除了尼羅河畔外,在別的地方根本無法享受到。濃霧在晨曦中逐漸散去了,河上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在從阿拉伯沙漠照射過來的陽光下,變成了一片泛著金光的透明紗幕。
我們乘船向河流的下游駛去,小船駛過曼卡巴特後,河流的兩岸已經分別是馬布德和曼法盧特了,我們便在這裡靠了岸。因為上一次漲潮,這裡還浸在水中,但我們還是能看見一條河壩,於是它便成了我們通向村子的道路。村子距車貝爾阿布費達山不太遠,大概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被埃及人視為聖物的鱷魚陵墓就在山中的洞穴裡。
我們對這裡並不熟悉,為了防止在那個神秘的洞穴裡迷失方向,就在村子裡找了一名嚮導,他答應帶我們參觀那個神秘的洞穴,並告訴我們,要詳細參觀最多只需兩個小時。商量他的報酬時,他毫不客氣地要了我們每人四十皮埃斯特,我們一共有五個人,這總共就是二百皮埃斯特。
只有短短的兩個小時,他居然要了我們二百皮埃斯特,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儘管在這個國家,通常你對他的要價至少要砍掉一半才可以。
我對他說:「我已經知道了你的報價,現在讓我來告訴你我們打算給你多少。我們五個人之中只有三個人進洞,這三個人每人給你十個皮埃斯特,一共是三十皮埃斯特。等到出洞之後,如果我們覺得你的服務令我們感到滿意,那我們會另外支付十皮埃斯特作為你的小費。」
這筆錢折合成馬克的話,大概有八個馬克,兩個小時能賺到八個馬克對於一個埃及流浪漢來說,無疑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可是,他好像受到了侮辱似的答道:「先生,你不能這樣對我!這個洞穴很髒,我是冒著生命危險陪你們進去的,如果沒有我,恐怕你們進去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不會令我們感到害怕,因為我們可以另外找一個嚮導。」
「你們找不到的,因為這裡只有我一個嚮導。」
「你以為我們是很容易欺騙的嗎?這裡的村民都去過那個洞穴,他們每個人都可以擔任嚮導。我現在就要向你證明這一點。」
於是,我派兩個馬伕到村子裡尋找要價低一些的人來給我們當嚮導。還沒有等到他們走遠,那個人就把他們叫了回來。他作出了妥協,問我一百五行不行,看我態度強硬,他把價格又降到了一百、八十。但我始終堅持我最初定下的價格。
他最後無奈地說:「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讓步了。我這個窮人又增加了一份煩惱,我想安拉會寬恕我的。我若是你,一定會支付三百甚至更多的錢的。」
「但是你是你,我是我,而你要我來付錢。當然如果你希望做善事的話,我想我會支持你的。」
「先生,你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好吧,我帶你們進去。」
他在前面帶路,我們跟在他的後面。穿過一個小村莊後,我們來到了一個懸崖峭壁的腳下,峭壁的後面是一片大沙漠,可以直達紅海。一座圓頂的陵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裡面埋葬著一個苦行僧。在陵墓前,一個男子跪在地毯上虔誠地祈禱著,他向我們轉過臉時,莊重的面孔才映入我們眼簾,他花白的鬍子很長,一直垂到腰間。
我們的嚮導在這位老者面前停了下來,他向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兩隻手同時交叉在胸前。
「聖人!安拉祝福你,賜給你生命和恩惠。天堂的門為你打開。」
老者緩緩地站起來,然後慢慢地走到我們身邊,把我們打量一番後,對我們的嚮導說:「我的孩子,謝謝你。你也會得到安拉的賜福。你是要帶他們去洞穴嗎?」
「您說得對,我給這些陌生人當嚮導。」
「好孩子,帶他們去吧。讓他們知道,和安拉相比,世間的一切是多麼地微不足道。你的軀體即使能夠長久地存在,但終究逃不掉毀滅的命運。只有安拉是永恆的,只有他才能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享受那無盡的永恆。」
說完之後,他把身體轉了過去,但又突然轉了回來,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他走到我的面前,兩隻眼睛放射出銳利的光芒,緊緊地盯著我。
「這是多麼與眾不同的面相啊!看看它的輪廓!什麼樣的思想貯藏在這個腦子裡呢?我想要好好地研究一下,讓我憑借老天賦予我的預言的能力來給你預測一下未來。儘管你可能不會相信安拉會賦予一個凡人預見未來的能力。」
「將要發生的事情只有上帝才知道!」我說道。
「對,他知道,但他有時候也會把這件事告訴給一個對他十分虔誠的信徒。我要把這一點證明給你看。來,把你的手遞給我,讓我看一看你的掌紋,看我在你臉上看到的一切能否在你的掌紋上得到印證。」
他說到這裡,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看手相的啊!這種把戲能騙得了誰呢?但這位老者看起來非常可敬,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和江湖相士或者騙子聯繫起來。我怎麼做才好呢?拒絕他,讓他難堪或者受辱?在我猶豫之時,他已經抓住了我的手,並拿到他的眼皮底下。他看了我的掌紋後就放開我的手,只用了一小會兒工夫。
「你臉上所表達的一切都通過這隻手得到了印證。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未來,而且十分清楚,你現在是在懷疑我嗎?」
「是的。」
「那我現在就將你的過去和未來全都告訴你,以打消你心中的疑慮。你雖然穿著信徒的衣服,嘴裡講著穆斯林的語言,但你卻是一個基督徒,根本不是先知的弟子。」
他看著我,目光中流露出詢問之意。我搖了搖頭表示肯定——按當地習俗,搖頭表示肯定。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繼續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很多基督教國家,但我只看到兩個。每個國家都有一位強大的君主,一個是皇帝,另一個是國王。這兩個國家正在打仗。千百門大炮的轟鳴聲充斥著我的耳朵,眾多騎兵廝殺的場面出現在我的面前。國王獲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他俘虜了皇帝並將其帶了回去。在這之後,我又看到了皇帝的皇冠戴在了國王的頭上,他的百姓在歡呼,你也在歡呼的人群之中,因為你也是戰勝國的子民。」
他又停了下來,用眼睛看著我,好像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又搖了搖頭,表示同意他的話。
他接著說道:「我看到一艘船,船上掛著大帆。船長是正義之人,而你是他的朋友。很多人會因為你而幸福,你也會贏得屬於你的榮譽。我說得對嗎?」
「對。」我十分肯定地作出了回答,他的話讓我想起了總督的船長艾赫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