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長舌鬼,應該學會沉默,而不應該講那些和事實完全不一樣的事情。到婦女們的房間那兒去,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那個黑傭人,讓房子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支開他,不想讓他在我們和卡蒂納首領談判的現場。這個人好吹噓,又多嘴,如果他哪天心血來潮,把我和孩子離開開羅的事情到處講的話,那我將會有生命危險。先前他到港口去給我找船,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結果呢。
把他支走後,我解開了巴拉克的繩索,讓他的手腳可以活動,並坐了下來。然後我用手槍指著他說:「你現在還是一個鬼魂,如果亂動的話,我就開槍,所以最好就保持目前的姿勢。」
巴拉克看了我一眼,眼睛中閃出的光芒猶如一頭憤怒的野獸,然後又有一種冷笑浮現在他的嘴角,說道:「對於神聖的卡蒂納強大的主持有什麼命令,你就請說吧!」
「我沒有權力給你下命令,就像你無權命令我一樣。但我對你有個建議。」
「你說!」
他把雙臂交叉在一起,那樣子就好像一個驕傲的統治者正在聆聽他臣民的申訴。
我克制住自己,盡量不讓自己發怒,鎮靜地對他說:「有兄弟會的國家,有一種普遍散發的卡蒂納宣傳手冊,你知道嗎?」
「知道。」他證實說。
「是誰寫了這些手冊?」
「任何一個寫作者都可以。」
「那好,我就是一個寫作者,這樣的手冊我也要寫一本。」
「你?」埃及人冷笑道,「不要忘了,你可是個異教徒!」
「你最好不要再說這個詞了!我是怎樣懲罰侮辱我的人的,你可能還記得吧!我有把握,只要寫出來,就會有人看,因為手冊的標題就是:鬼魂巴拉克。到時候,每一個讀這本手冊的人都會知道,虔誠的兄弟會主持曾扮演了一個多麼可悲地角色。」
「你敢!」他毫不掩飾憤怒的情緒,對我吼道。
這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他並不在乎在官府受到什麼控告,但在兄弟會成員面前喪失尊嚴和威信卻是他不能忍受的。我們可以抓住這一點,逼他讓步。
「這有什麼不敢的,」我冷冷地說,「我能讓你成為你的同伴的笑柄,你卻無法對我實施報復。但是兄弟會中總會有些好心的成員,考慮到他們,我就不願看到因為你的醜行而使卡蒂納兄弟會受到責難。如果你能保證,對已發生的事有所悔悟,並且不會對我實施報復,也許我會放棄那個計劃。」
「悔悟」這個詞一定是刺激到他了,他的臉憤恨地抽搐了一下。但這次他抑制住憤怒,使自己稍微平靜下來,問:「你想讓我怎麼做?」
「首先,你要放棄兩個黑人孩子的所有權。」
「好,我放棄。」埃及人滿不在乎地甩了一下手說,那樣子就好像扔掉東西一樣。
「為了保險,你要出具一個書面的資料給我,上面寫明這兩兄妹的所有權現在歸我。」
「我可以給你。」
「另外,你還要給我一封讓卡蒂納所有成員保護和支持我的推薦信。」
「你可以得到。」
和剛才一樣,主持痛快地答應了我。
我都覺得自己的要求提得很多了,但他這麼快就答應,使我對他的承諾的可靠性產生了極大地懷疑,並且巴拉克看著我的目光很可疑,好像是在醞釀著什麼陰謀。
「最後,有一份文件要你簽字,內容簡短地記錄了今晚發生的事情。」他又憤怒了,大聲吼道:「我不同意,先知在上,我已經作為虔誠的兄弟會首領許下承諾!」
「你遵守不了這個誓言,所以還是不要在穆罕默德面前宣誓比較好。」
「我會遵守。為什麼還要我簽字?你想怎麼利用這份文件?」
「如果你放棄對我的報復,那誰也看不到這份文件。但如果你想傷害我,那這份文件就有用了。」
「我不簽字,你們能怎樣?」
「我就召集開羅和所有其他兄弟會的主持到這來,將你現在的樣子展示給他們,然後告訴他們你是怎麼進來的。這樣一來,你的一切是靠鬧鬼得到的,就會盡人皆知。」
這是我最後的,也是份量最重的賭注了,還好獲得的反響和我期待的一樣。他眉頭緊鎖,低頭凝思了一會兒,突然喊道:「我不能這樣坐著,我要站起來!」
巴拉克情緒激動,煩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然後停在我面前說:「如果我答應你們的一切要求,就會放我們兩個走嗎?」
「是的。」
「我的靈魂和先輩的靈魂都將知道,對於你,人人都應該小心!」
「那你就小心點兒吧!」
「人世間有你的存在,就是我的災難。我妥協,根據你設想的寫吧,我會滿足你的要求,在上面簽上我的名字。」
做完這個決定,他的心情又平靜下來了,重新坐到位子上。納希爾將紙、墨水和管筆遞給我,我也坐了下來,開始起草文件。過了一會兒,文件寫好了,我把它放到巴拉克面前。他都沒有仔細看,就簽了字,交還給我。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站起身來說:「好啦,這件事了結了,解開這個人的繩子,放我們走吧!
我們給二號鬼魂鬆了綁,將這兩人送到大門口。賽利姆拉開門閂,在一旁恭候。巴拉克走出大門,進到胡同時轉過身來,向我鞠了一躬,譏諷地說:「上帝保佑你,上帝庇護你!希望不久後,我們會再見!」然後,他就和另一個「鬼魂」離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納希爾到樓上去看他的妹妹,她正緊張地等待著她哥哥向她講述事情的經過呢。從巴拉克告別時的嘲諷神情看,今晚的事他不會就此罷休的,那份文件我要隨身藏好,他一定還會使出陰謀詭計的,我應該當心。這時賽利姆走過來,問我還有什麼吩咐,他是不是可以回去睡覺了。
「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我回答說,「今天從布拉克開往尼羅河上游的船,你給我找到了嗎?」
「是的,我找到了。先生,那是一條最好、最快的船,你和兩個孩子的座位我也都訂好了。」
「這件事幹得不錯。我還不想讓人知道我是否會單獨走。你說了我的身份嗎?」
「船長問了,所以我必須說。」
「那艘船是什麼樣的?」
「是一艘名叫薩馬克的帆船,它航行的速度很快。」
「還有一個問題很重要!剛才看守俘虜的時候,你有沒有告訴他,今天我會乘薩馬克號帆船離開這個城市?」
「沒有,這件事我隻字未提。」
「好!」我說,儘管我還是不能相信他,「帆船什麼時候起航?」
「阿拉伯時間九點鐘。」
「那艘船停在什麼地方?它停泊的附近有沒有一個咖啡館,在裡面可以看到它的?」
「有這樣一間咖啡館,就在離船不遠的地方。如果你想到那裡去,我可以帶路。」
「不,我還不想去。沒什麼事了,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要知道,不會有人相信一個騙子兩次的。」
「是啊,的確如此。」他贊同地說,同時又深鞠了一躬,頭巾幾乎碰到地面。他走了,房間裡只剩我一個人了。
沒過多久,納希爾又來找我。他想再討論一次剛才的事情,看來他現在已經解除了對巴拉克的防備。
「主持已經瞭解了,對這件事,我們是非常嚴肅認真的。」納希爾說,「那份文件他簽了字,我們就掌握了可以對付他的武器,他一定會有所顧忌,避免逼迫我們去使用它。」
「我看沒那麼樂觀,他肯定會千方百計地想辦法把它拿走的。你沒有注意他臨走時所說的話嗎?依我看,他什麼都幹得出來。」
「他只是很生氣。」
「不,那是譏諷。而且他這麼痛快地答應寫那封推薦信,也讓我覺得不簡單。這其中還有陰謀,早晚我們會知道的。還有,我今天要離開開羅的事,賽利姆或許已經告訴他了。為了安全,我們要監視那艘帆船,看巴拉克會不會去那兒。」
「誰去呢?」
「巴拉克正在找我,所以我不能去。賽利姆靠不住,那個黑人男僕也不完全可靠。」
「那最好的選擇就是我親自去。」
「對。那艘帆船叫薩馬克,附近有一家咖啡館,很方便觀察船周圍的一切。這件事要非常秘密地進行,因此我建議,先去睡覺。現在已經沒有鬼魂了,可以安心踏實地睡上一覺了。」
納希爾走後,我又安排好兩個孩子睡覺,然後就熄滅燈火,自己也重新躺到床上睡了。等我睜開眼睛時,上午幾乎快要過去。賽利姆給我們送來早餐,並報告說,他的主人早早地出門去了,還給我買了很多東西送來。我想,這個土耳其人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自私。他把我們的食品,還有在航行中需要的一切用品都買來了。現在只剩下路費的問題了,我必須自己支付,但這樣一來,我的錢袋就見底了。中午的時候,納希爾還沒有回家,看來他在盡可能長時間地堅守自己的崗位。直到兩點鐘他才露面,而這個時間我也該出發了。
土耳其人給我買的東西,大大加重了我的行李,我不得不再雇一名腳夫。我的朋友想得很周全,甚至還買了一個漂亮的水煙袋和裝煙草的錦囊給我。出發以前,我們約定把艾休特作為匯合地點,我不能離這兒太遠,但因為巴拉克這個潛在的威脅,也不能離這兒太近。納希爾也已經確定行程,一周後乘特爾號船離開這個城市。這樣我就可以計算時間,確定在艾休特等候他的日子了。在咖啡館裡,他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跡象,他甚至到船上去,給我支付了路費。船上他也沒發現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所以他覺得我的顧慮很多餘。但以我的經驗判斷,一個埃及顯貴是不會輕易放過羞辱他的人的,尤其這個人是巴拉克,而且這種羞辱還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按東方的習俗,我是不能和卡梅若本人辭行的。在大門口告別時,我給了賽利姆一個很好的忠告:「我走了。如果鬼魂再出現,啼哭是沒有用的,要奮力還擊才不會被傷害!也不要把三個說成是八個!『部落裡中最偉大的英雄』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是的,的確如此!」管家回答著,同時又深深鞠了一躬,並拉過我的手放到了唇邊。一個阿拉伯的穆斯林在吻一個異教徒的手,這是非常稀有的事情!我們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我想我已經贏得了他的心。就憑這一點,我決定今後他再自吹自擂、自命不凡時,我就得過且過,不跟他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