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童話(下) 第一章
    我永遠愛著你,你永遠不要離開我,這是約定。

    ***

    「魏大哥,云云呢?」

    商行空近來兩天因為忙著活動的關係都沒見到水霽雲,因此今天學校一放學,他就立刻換上便服跑來公司。

    「他還在開會。」

    「他在開會?那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不是云云的特助嗎?

    「現在沒我的事,我當然會在這裡。」

    聽他有點沖的口氣,行空狐疑地瞇起雙眼。

    「魏大哥,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魏曜雷暗自歎了一口氣,不自在地調整一下坐姿。

    「是啦!今天我大姨媽來,你別跟我說話。」明知道這件事不是行空的錯,可是心裡還是氣行空給了霽雲這個虐待自己的機會,他的心情不好,已經不是一天的事了。

    自他從沈凌的口中知道了行空有可能移情別戀之後,心情就一直不好到現在,加上最近忙得要死,所以即使是行空也沒得到好臉色看,或者應該說要不是行空也算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今天他肯定連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大姨媽?那是女人才有的吧!

    不跟你說話就不跟你說話,你以為本少爺稀罕啊!受不了地回他一個白眼,決定直接先到云云的辦公室等他。

    坐在云云的總裁位置上,已經過了快二十分鐘的時間……真是給它無聊斃了!

    今天是聖誕夜,他特地穿了一套新衣服,想跟云云一起到餐廳去吃飯,然後晚上窩在家裡下下棋、看看電視或是打打電動也可以。不過看今天公司忙碌的樣子,他的計畫很可能……不!篤定會泡湯。

    本來他身為執行委員,今天應該到會場去助陣的,可是以往每年的聖誕夜,都是他和云云兩人一起慶祝。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兩相比較之下後,他還是決定跟云云一起度過,真可惜他弄了整整三個星期,不能親自看到結果是一個遺憾,但比起跟云云一起過浪漫的聖誕夜,晚上還可以把云云大吃特吃一番,笨蛋才會選去參加晚會。

    「行空?」水霽雲一進門就見到商行空坐在他的位置上,讓他有點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活動的執行委員嗎?」

    他以為今年的聖誕夜,他們倆無法一起渡過了。

    「我是啊!可是又不一定要去,我想跟你在一起嘛!」看著水霽雲走近之後,他忽地蹙起雙眉。

    「云云,你又飲食不正常了對不對?」才兩天沒看他而已,他居然看起來又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

    「我有吃……」

    「只是吃不多。」很瞭解地接下去。

    心疼地摸摸他瘦下去的雙頰,再看看他缺乏血色的雙唇。

    「我們去看醫生。」

    立刻就下了決定,云云的樣子不太正常,一定又生病了。

    「不用了,只是昨晚熬夜,所以看起來比較糟糕,不需要看醫生。」

    「你答應我不熬夜的。」有點生氣,氣他不愛惜自己。

    「那時候大家都忘了時間,魏大哥他們比我還糟糕,他們已經整整兩天沒合眼了。」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啊,別忘記你的身體沒他們健康。」

    怪不得剛才說話那麼沖,原來是兩天沒睡了,可是他們兩天沒睡的人,看起來也沒云云憔悴。

    「我不管,我還是要帶你去看看醫生。」

    「後天再看好不好?等後天人事資料都齊全了,我再去看醫生。」

    他很清楚自己的確是該去醫院檢查看看了,最近胃疼得厲害,讓他必須不停地吃止痛藥。

    「後天你就不那麼忙了嗎?」他不太相信。

    「後天所有人就要出發到他們所負責的地點工作,因此必須在這兩天中把該吩咐的事情交代完畢。」換句話說,不是到了後天他就不忙了,而是這兩天一定要把所有的進度完成。

    行空不滿地皺起眉。

    「這事很重要嗎?」

    「很重要。」這種分秒必爭的事情最怕延誤。

    「那好吧!」說的心不甘情不願的。「你這兩天是不是都不能陪我了?既然這樣,那我來幫忙好了,雖然可以幫上忙的東西應該不會太多,但是整理資料或是上傳個什麼我可以做得來。」

    「對不起。」他很抱歉,每年的聖誕節就算他再忙,都會空出時間來陪他,可是今年……

    「你不用幫忙這些,資料上傳的部分,公司有請臨時工讀生,這方面並不缺人手,比較麻煩的是業務方面,這個你沒實際做過,讓我們來就好,等你放寒假,我可以教你……你今天不是也有事嗎?去參加你們的聯合活動吧?親自計畫佈置了三個星期,不去看看是很可惜的,我相信你朋友一定也很希望你能在場,對不對?」……那個謝振寰,也是這麼想的吧?

    行空點點頭。

    「但是……」

    「別但是了,你在這裡我也會分心,不如你好好去跟朋友玩一場,如果你今天可以過得開心,我想我也會覺得高興。」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去,而且我一定會讓自己玩得很快樂的。」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汲取來自他身上只屬於他的特有味道。「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讓云云把事情趕快做完,他就能早一點休息,到時候說什麼都要緊盯著他,好好補補身體。

    「祝你玩得快樂。」擁著他,走到門邊替他開門。

    「云云,你有心事沒告訴我對不對?上次你有心事,我相信是你能應付的事,所以我不問,可是這一次你瞞不了我。」

    從剛才第一眼看到云云時,他就知道云云有事情瞞著他。那時他看他的眼神,除了以往會有的溫柔及疼惜之外,還有一絲悲傷,本來他希望他能親自告訴他,而不是他出口問。

    「永遠都瞞不了你不是嗎?」幫他整理好前額的黑髮,替他將他散落的幾縷髮絲撥好位置,心中的感覺是疼痛的。

    他開始懷疑,如果行空的選擇不是他,他真能放手讓他生命中的天使離開?

    不安的心每多見他一次,就多一份動搖。

    「真的不能告訴我?」他想知道,他想分擔。

    水霽雲搖搖頭。

    「這件事需要等待,因為連我也不知道答案,所以無法告訴你。等我確定了答案,我再告訴你好嗎?」

    「這件事跟我有關對不對?」不等他回答,「不管什麼事,我都希望你記得一件事,那就是行空永遠愛著云云,云云永遠不能離開行空,這是約定。」

    他的話讓他的壓力頓減,不安的心安定下來,他眼中堅定的神采幾乎已經讓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這是約定。」

    仰頭吻住他的雙唇,那總是充滿陽光般溫暖的味道,使他感到安定。

    所有人都以為一直給予依靠的人是他,其實行空才是那個真正給予依靠的人,跟行空比起來,他少了一份堅定不移的自信和永往直衝的積極,如果不是行空一直給予他溫暖,他真懷疑自己這種破爛的身體可以撐到什麼時候。

    「這個給你。」

    難得水霽雲主動,商行空不禁紅著臉龐,他拿出從剛才就一直提著的手提袋。

    「雖然我們沒有送聖誕禮物的習慣,但是家政課的時候,我想到媽媽送你的圍巾有些舊了,你又不喜歡外面賣的花色,所以我幫你織了一條。」

    男生織圍巾,尤其他還這麼大一隻,樣子實在是有點丟臉,課堂上其他男同學,乾脆都用午餐賄賂女同學幫忙做,大概只有他,一想到云云這些年來總是圍著的那條舊圍巾,就忍不住認真的一針一針去勾,反正也沒人敢笑他娘娘腔,看他不揍死說的人才怪。

    純白的圍巾上,有著相當典雅的紋路,是需要花費相當多的時間才能完成。

    當他做完這條圍巾拿去打分數時,還被家政老師問他是不是想搶她飯碗?她求他們做的是最基本的編織花樣,結果他完全沒有按照她的教導,交出連她這個老師也不見的做得出來的藝術品,這種成果,真不知道該在作業成績上打個零分還是滿分給他。

    水霽雲看著這條圍巾,滿足地笑了,這圍巾上的花樣跟媽媽以前送他的那條一模一樣,當初媽媽可是花了一個星期的設計,打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完成的。

    「謝謝,你花了不少時間吧?」想到一個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男生,在教室裡織圍巾的樣子,他有點想笑,但是若是笑了,肯定會讓行空尷尬,因此很努力悶在胸口。

    「不客氣,反正用的是家政課的時間,樣本跟設計圖媽媽都有畫在筆記本上,所以不麻煩……」

    雖然云云沒笑出來,但是他就是知道他一定在笑他,害他講話都像個孩子一樣彆扭。

    輕易看出他心裡此刻的想法,水霽雲微笑。

    「我很喜歡,非常的喜歡,我想媽媽如果可以看到,一定很高興,媽媽以前最喜歡做這些東西,她—直可惜沒生個女兒可以教,沒想到其實媽媽的乖兒子也一樣行,這是最好的禮物了,行空。」

    「真的?」

    「真的。」

    看著水霽雲滿足且真誠的目光,他知道他真的是喜歡自己的禮物,一下子滿肚子的彆扭消失得一乾二淨,俊美的臉龐再度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你喜歡就好,我很高興……那…我走了,別太累,我很擔心你。」看著云云消瘦的模樣,他總有著一種不太好的感覺,要不是他很清楚云云的堅持有時候連牛都拉不動的話,他真想硬拖著云云去醫院檢查一下。

    上次云云發高燒引起支氣管炎住院也是這模樣,希望這次別又嚴重到要住院才好。

    「我知道,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會照顏自己的……我叫李伯送你到廣場。」他也捨不得他離開,乾脆陪他一起進電梯。

    「不用了,天氣冷,別讓他在公司跟家裡來回跑,我可以搭捷運,一下子就到了。」

    六十多層樓的好處就是從最高層的地方下到一樓需要花不少的時間,再加上這一部電梯是特殊纜繩裝置,速度調的比一般稍微慢點,因此即使這專用電梯不會中途有人上下,還是需要一分多鐘的時間。

    「不過回家時還是叫李伯送你回去,晚間路上危險。」這些日子來,社會的治安越來越差,雖然行空是個男人,但也不代表不會有危險。

    「我知道。」電梯門在這時打開,行空將要送他出去的水霽雲給推了回去。「外面冷,送到這裡就好了,再見……今天晚上回不回來?」他想抱著他,讓他可以躺在自己的懷裡睡去,看著他熟睡的容顏,才能讓自己心裡那—點點的不安給隱去。

    水霽雲搖頭:「我在公司睡。」

    行空歎了一口氣,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才放開電梯旁的按鈕,讓門關上。站在電梯前,等待上頭的指示燈亮著六十四這個數字時,轉身朝大門走去,玻璃門外的另一頭,寒風呼呼吹著。

    哎!每次都是剛分開,他就已經開始想念他。

    ***

    牆上的鐘聲響了十二下,時間真正進入聖誕節。

    魏曜雷疲累的揉揉雙眼。

    「如果不是迦倫實業在那裡跟我們攪局的話,我現在正在家裡的火爐邊啃著晚餐剩下來的火雞腿,順便掛上幾隻襪子,看看今年聖誕老公公送給我什麼禮物。」

    「你家哪來的火爐?」沈凌看完手邊的資料,一點也不客氣地搓破他的幻想,「都已經是二十九歲的人了,還奢望會有聖誕老人送你禮物?」語氣的最後不忘帶上一句冷哼。

    「別以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樣不浪漫……對了,你們猜,今天我出去吃飯的時候遇到誰了?」

    「不會是上次那個波大無腦的金髮妞吧?」沈凌閒閒的說,而水霽雲一直是處於旁聽的角色。

    「咦?你怎麼知道?」他還以為沒人能猜得到。

    「因為我也遇到了。」前天他在超級市場買生活用品的時候,那個金髮妞就推著手推車過來,狀似不小心地在他的手推車上撞了一下,接著再來不外是「啊!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你,咦?你不是上次那位先生嗎?」等等這一類的話,假得他差點當場吐出來。

    聽完他的敘述之後,魏曜雷受不了地大笑。

    「你知道嗎?今天我去吃飯的時候,才剛點完餐不久,那女人就走過來說:『對不起先生,沒有其他空位了,我能不能跟你同桌?……啊!你不是上次那位先生嗎?真巧,你那兩位朋友今天沒跟你一起出來吃飯啊?』幸好我的午餐還沒送來,否則我—定當場噴飯,她除了這一招之外,沒有其他的招式了嗎?說不定我們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那服務生也是他的同謀。」

    「不是服務生,是那個孩子。」水霽雲突然停下手邊的工作。

    「咦?你怎麼知道?」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摘下眼鏡,習慣性伸手揉揉鼻樑:「本來沒有去多想,但是現在你們這麼—說我才注意到。在服務生送來飲料的時候,她的身體稍微挪動了一下,這本來是很平常的事,接下來就有問題了:我們都沒料想到那個孩子會撞到服務生,所以我們的反應是紅茶潑下來的下一瞬間,才知道要躲,可是她不是,她是在孩子就快要撞到服務生的同時,身體就做了—個向後躲的動作,可見她早知道那個孩子會撞到那個服務生,因此反應的時間不同。」

    既然早知道那個孩子會去撞服務生,那有問題的不是那個孩子會是誰?

    「我一直以為你很專心地在吃飯,沒想到你居然注意到這麼細微的事。」說不驚訝的話,絕對是騙人的。

    「我怎麼可能專心吃飯,那時我的肚子已經很飽了,你們還硬要我吃完,只好分散注意力不讓自己記得那些食物的存在。」

    「哈!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天才連警覺心也比一般人高。」要是真的是這樣,他會開始怨歎上帝太不公平。

    「你們想,那個女人想幹嘛?」絕不會只是單純的想吊凱子而已,當然,吊凱子也絕對是目的之一。

    「從她的問話就可以知道了,那天不停問我們的關係跟公司,今天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又設法想從我這裡問到我叫什麼名字,在公司的職位,所以你想她會想要幹嘛?」

    第一次遇到這麼沒大腦的女人,世界上之所以會有胸大無腦這句話,都是因為有這—類的女人存在。

    「哪家公司會用這麼爛的商業間諜?」

    沈凌對那個女人的大腦嗤之以鼻,虧她說得一口標準國語,讓他以為她多多少少腦子裡有點料子。

    「我倒覺得別小看她。」會將其他國家的語言學得如此標準的人,不會是太簡單的人物。

    「你是說她是故意裝出那副模樣?」要裝得那麼自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猜她是英籍奧國人。」

    「為什麼這麼說?」兩個人—起看向魏曜雷。

    「她的姓氏,第二次遇到她的那天,我不小心將她的筆記簿弄掉,幫她撿起來的時候看見上頭的名字,她叫娜咪·格瑞芬海格」

    沈凌眉梢揚起:「還是貴族呢!」

    當年他跟雷曾經研究過歐洲貴族的姓氏,格瑞芬海格是奧地利一個古老世家貴族的姓氏,到目前仍然擁有領地。

    「然後她的英文帶有海港口音,雖然她盡量使用英國貴族語氣,可是會有些特別用語脫口而出。」代表她是從小習慣了這樣的語言。

    「你的意思是說她可能是迦倫實業的人囉!」這是他們唯一能聯想到的,最近跟他們惡性競爭的也只有這家公司,正巧這家公司又來自英國。

    「只能說是也許,我們沒有證據能證明她是迦倫實業的人。」他們從來不會在還沒有證據的時候,輕易將兩樣東西畫成等號,那是不明智的做法。

    「她是想用美人計吧?或者她不過是表面上的人,私下也有人滲入我們公司之中。」

    「她再如何滲入也沒辦法,為的不就是我們的底價?可是底價也只有我們三個知道,就連侵入我們的電腦也不可能知道啊!」

    「我想原因是他們不知道我們沒將這件事整理成檔案,所以我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本來我對他們的事也有些擔心,可是再看過他們這一連串跟我們競爭的內容之後,反而有點放心。」水霽雲更新戴上眼鏡,繼續剛才未完的工作。

    「其實我也發現了,只是沒你那麼確定而已。」沈凌心有靈犀地一笑。

    「你們是指在人脈方面吧!」原來他們三個心裡都有了底。

    「我們跟他們最大的差別就在於他們有雄厚的背景,我們有足夠的財力,可是在最近幾項工程中,原本我們估計會失標的案子,卻都漂亮得標了。」當初他們評估過為什麼迦倫實業會失敗的原因,覺得原因來自於那幾次代表迦倫實業的承辦人有一部份是迦倫實業的股東,或者跟迦倫實業有合作上的關係,可是最後這些明明是身為股東的人,竟然卻沒—個支持迦倫實業的企劃案……

    「沒錯,所以我想,很可能是他們內部出了問題。」

    兩個人在討論的同時,水霽雲自顧自地工作,這些事情他都想過了,一個企業會有內部紛爭,多半跟負責人有關,迦倫實業的繼承人才剛上任不久,前繼承人又死得突然,問題大概就出在這裡,在這樣的情況下,迦倫實業會在這些日子裡與他們惡性競爭,一定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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