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 第二章
    「這些都給我燒了!」

    唐燁飛將平日珍惜收藏的古書從書架上搬了下來,皺起眉頭地將它們全數丟到外邊庭院裡正燃燒的火堆中。

    「將、將軍?」總管錯愕地看著那些平時唐燁飛根本不肯給旁人碰著的古籍,面色蒼白地楞道:「這些不是將軍您費心收藏的嗎?給這把火一燒,那就什麼都沒了啊!」

    「沒了也無所謂,橫豎都是些垃圾!」

    唐燁飛一想到自己因為輕信古書傳聞,而差點害死金狁這個寶貝神獸,心裡更是沒來由地怒火中燒。

    「垃……垃圾?」總管吞了吞口水,見到唐燁飛爆出青筋的表情,沒敢再開口。

    而唐燁飛看著那堆火燒得越旺,心裡是越痛快,彷彿煩惱已隨煙塵遠去。

    什麼金狁非美玉不食、唯雲霧方吞……都是些不值一哂的荒謬傳說,他今天非徹底丟個痛快不可。

    「盯著它們燒個精光,不許留下半點余頁!」

    除了與金狁交心及身懷巨毒之類的傳說,唐燁飛還信上幾分,所以留下部分記載之外,剩下的全燒個精光了。

    這一半是為了被傳聞誤導的怒火,一半多少是不願旁人察覺他想長生不老的用意。

    總管不敢違命,只好抱著那堆古書,一本一本地往火堆裡丟去,而火光也隨著書籍的燃燒而越發明亮,將入夜的將軍府庭院照得宛如白晝。

    唐燁飛將最後一批要丟的書本抱出書房,全丟到廊道下,一邊盯著那抹紅焰竄燒,爬上書皮,紙張捲縮起來,一邊面無表情地監督著總管繼續工作,倚著廊柱稍作休息。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細微的聲響傳來,驚動了唐燁飛,而隨之傳出的細細貓叫,更打斷了總管的動作。

    「金狁?」

    唐燁飛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是一轉頭,便瞧見金狁用四肢在地上爬行,一身白衣還半拖在地上,表情輕鬆又優閒地往他挨近。

    金狁由於身子在唐燁飛的照料下已健康許多,所以自然無法在房裡悶著,閒不住的他索性溜出房間,在府裡四處蹈躂起來,而這陣火光吸引了他,因此乾脆往唐燁飛和總管這邊跑來,想湊湊熱鬧。

    「你怎麼跑出來了?」

    唐燁飛的劍眉有些不贊同地擰起,他千叮萬囑,要金狁留在房裡別到處亂跑,就怕一個不小心被他溜了出去,沒想到他還是不聽話。

    「咪……」

    金狁沒應聲,倒是把視線轉向越燒越旺的火堆,瞧見那高昇的金焰紅光,金狁不但沒閃躲,反而往前靠近了些,接著便蜷縮起身軀,窩在火堆旁睡起覺來,對於火焰可能順著拖在地上的衣物延燒到自己一事根本毫無反應,又或許該說他對這樣的危機全無自覺吧。

    畢竟在山野裡,哪有可能由他自己生火?所以這把火到底危不危險,他自然也不明白了。

    「天哪!我的小祖宗,你在這裡太危險了!」

    眼看著火焰就要燒到金狁的衣帶,總管趕緊丟下手裡的古書,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上前,想將金狁拉到旁邊去。

    原本總管以為金狁是個少年,身子的重量應該比貓形重上許多,所以雙手一個使勁,便要將金狁往後拉開,只是他沒想到,金狁此時雖是人形,可重量卻沒變多少,所以當他這麼用力一扯……

    「哎喲!」

    金狁輕得像幼貓的體重立刻被總管拉了起來,只是沒料到金狁僅有這麼點重量的總管,卻一個腳步不穩,整個人往後跌,手中的金狁就這麼跟著撞進他的懷裡,而金狁只感覺到自己在瞬間浮起來,下一刻又重重地跌落。

    「小……小祖宗……」

    總管瞧著窩在懷中的金狁,霎時鐵青了臉,因為他只知道金狁對唐燁飛意義非凡,所以千萬不能讓小傢伙被火燒傷,才伸手拉金狁的,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傳說神獸什麼的,可沒像主子那般有興趣,而這些能變人變貓的東西,則跟鬼怪沒兩樣,所以此刻金狁壓在他身上的感覺,就宛如鬼壓床一樣可怕。

    不過對於總管的反應毫不介意的金狁,倒是完全沒感覺,這個罪魁禍首將變成雙手的前肢在總管身上踏了踏、拍了拍,覺得人類的身子窩起來挺舒服的,所以便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蜷半蹲地打算繼續睡他的覺。

    「老……老天爺啊!」總管嚇得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唐燁飛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裡雖對總管拉走金狁一事感到嘉許,但是當他瞧見金狁以滿足的眸光趴在總管身上睡覺時,卻又不高興起來。

    雖然他不太懂得與金狁「交心」,到底要到什麼樣的地步才成,但是放任金狁去親近旁人就是不行。

    唐燁飛大跨步地走近,將金狁一把從總管的身上拉開,然後順勢摟到自己的懷中說:「金狁,不准黏在除了我以外的人身上!」

    不管金狁是要睡要纏,都只准繞著他打轉,否則他養著這只神獸做什麼!他可沒興趣為他人作嫁。

    這番怒吼若是聽在下人耳裡,大概早就嚇得魂不附體,連聲討饒,可金狁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命令,所以面對唐燁飛的專制,只是逕自舔了舔握成貓掌般的小拳頭,然後學著貓兒的動作在臉上抹了抹,活像是在清洗臉上的髒污,表情依舊是一副愛困的模樣,將唐大將軍的吩咐當成耳邊風一般,左耳進右耳出。

    「你……」唐燁飛正想對金狁報以怒喝,可一想到古書上那「交心」二字,也只能將火爆的脾氣稍稍斂起。

    「如果想睡,就回房去。」硬生生吞下火氣,唐燁飛冷著臉叮嚀道。

    「想睡……回房會冷……」

    簡單的單字,說明了金狁靠近火堆的原因,所以他看了看唐燁飛,接著便往人人懼怕的大將軍懷裡窩去,甚至露出一臉的滿足。

    「在這裡……就不冷。」

    「你怕冷?」

    唐燁飛可沒這種與人相挨取暖的習慣,他甚至連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都防著,不過與金狁相依偎的感覺……老實說,雖不習慣卻也不排斥,或許是因為懷裡的少年,本質是隻貓兒的緣故。

    「怕冷就叫人把火爐給你備上。」

    唐燁飛抱著並不太重的金狁,為了得到他的信任,只能任由他去,所幸自己似乎不太排斥金狁的接觸,所以索性抱了金狁轉往自個兒房裡去。

    本以為野獸怕火,所以沒讓人準備爐子給金狁,不過現在這樣看來,金狁的餵養,跟一般的動物似乎沒什麼兩樣,或許也可以說,跟普通人沒什麼差別。

    「我房裡有火爐,你暫時待這裡。」進了房,唐燁飛將金狁往床上擱下,面無表情地命令著。

    「你暫時待這裡。」學著唐燁飛的聲調,金狁拉住了唐燁飛的衣袖,以無辜的表情配上命令的語氣說道。

    雖說房裡有火爐,但他從未踏進唐燁飛的房間,所以陌生的環境還是令他有些緊張,因此看唐燁飛放下他之後似乎又要離開,便伸手抓住了眼前被他視為好人的冷血將軍。

    「你抓著我幹什麼?我還有事。」

    唐燁飛感到煩躁地瞪著金狁,瞧他抓袖子抓得還真是習慣,當他是野老鼠嗎?而且還敢命令他?要是再不好好管教,哪天他就爬到自個兒頭上撒野了。

    火氣上衝又強壓下來,唐燁飛很努力地想要漠視金狁給他帶來的焦躁感。

    「想要吃的喝的,我會叫下人給你端來。」

    對於一隻跟貓沒兩樣的生物來說,除了這些,唐燁飛也想不出別的方法可以收買他的心。

    「嗯……要吃的喝的、要你……」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雖然想要吃的喝的,但也想要有人陪在身邊,不過這樣複雜的詞句,金狁說不出口,索性往唐燁飛身上一跳,抱緊了唐燁飛。

    「什麼?」就算是找女人發洩身體的慾望,唐燁飛也沒聽過如此露骨的表白。

    可今天……一隻貓!居然有隻貓對著他發情,他長得像貓嗎?

    唐燁飛怒道:「我是人!要吃要喝都隨你,要我不成!」話音一頓,突然沒來由地又補上一句:「要別人也不行!」

    萬一金狁向他要求說要個伴,最後對方與金狁交了心,那還得了!

    如此明確的拒絕和怒吼,讓金狁一下子傻了眼,本能的離開唐燁飛,跳回床上往棉被裡鑽,雖然不懂唐燁飛在吼些什麼,但他明白眼前的將軍在生他的氣,所以只敢從縫隙裡露出透著異色光芒的眼睛,緊張的盯著唐燁飛瞧,卻沒敢再靠近發怒的大將軍。

    「你……」唐燁飛瞧著金狁突然遠離自己的反應,先是一愣,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是不是嚇到這只神獸了?

    看著金狁一副警戒的表情,唐燁飛眉心一蹙,掩著臉,死命地克制著心中的火苗。

    以往他可以隨心所欲對著下人呼來喝去,那是因為他是主子,可金狁雖然目前是讓他飼養,在某種程度上,卻不是他所擁有的神獸,因為如果金狁不肯與他交心,那他再怎麼餵養也沒用。

    交心……

    那種看不見的玩意兒到底要怎麼得到?如果是殺人取心倒還簡單一點。

    吐氣、呼氣……

    唐燁飛揉揉緊繃的眉頭,對著金狁伸出了手,頭一次好聲好氣地對他招呼起來。

    「過來這邊。」雖然語氣依然帶些命令,但已與先前的怒吼大大的不同。

    「咪……」或許是餘悸猶存,看著唐燁飛的手掌,金狁反而往後退去,整個人埋進了棉被裡。

    在他的印象裡,對著他大聲吼叫過的人類,就是前些日子抓住他的獵戶,現在唐燁飛這麼大聲對他說話,意思是唐燁飛會和獵戶一樣,拿了麻繩將他五花大綁,又踢又打的嗎?

    「你!」

    唐燁飛看著金狁閃躲的樣子,反射性地又想發怒,畢竟過去從沒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但是一想起剛才金狁嚇傻的模樣,立刻將脾氣硬吞了回去。

    「過來吧。」他試著放輕聲調。

    記得在馬房裡替他養馬的下人也是這麼對馬說話,想來貓跟馬應該沒什麼差吧?

    這回,唐燁飛的忍耐有了點成效,聽著輕輕柔柔的音調,金狁總算肯探出頭來,只是他沒聽話立刻靠進唐燁飛,卻伸出舌頭,試探性的舔了舔唐燁飛的手掌。

    雖然唐燁飛下過「不准舔、不准抓」的命令,但他不過是隻貓兒,哪管這些吩咐,只照著自己的習慣生活,所以粗糙的貓舌,又這麼觸上了唐燁飛的掌心。

    唐燁飛本能地抽動了下手指,那粗糙的顆粒磨蹭在自己的手掌上,老實說並不是什麼太舒服的感覺,但是望著金狁好不容易探出頭來的模樣,唐燁飛還是忍下夾了。

    「來這邊。」唐燁飛在床邊坐下,然後拍拍自己的腿,對金狁說道。

    瞧剛才金狁直窩在總管身上的樣子,想必應該是喜歡那種感覺,既然金狁喜歡這般相處模式,與其讓他去跟旁人親近,倒不如讓金狁粘著自己。

    金狁也沒讓唐燁飛的努力落空,從被子裡鑽了出來,開心的將上半身往唐燁飛的腿上一趴,蜷起雙腳,便窩在飼主的雙腿上睡覺。

    唐燁飛疑惑地看著金狁一臉喜悅,忍不住盯向他的腳。

    「你這麼睡,身子不會酸嗎?」

    雖說貓都是這麼睡,但金狁現在是人形,蜷著腳睡,應該舒服不到哪去吧?再說,如果金狁想天天這麼睡在他腳上,那還得了?

    被唐燁飛一問,金狁眨了下眼睛,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然後才打直了腳,翻過身子在唐燁飛的懷裡扭著。

    「酸……不喜歡這麼睡。」

    「人是不這麼睡的。」唐燁飛感到有點無力,怎麼開始覺得自己像奶娘了?

    伸手將金狁抱到一旁,拍拍枕頭,要金狁躺上去。

    「把腿打直,頭枕著這個。」

    為了自己能夠好睡一點,不用再充當金狁的枕頭和睡墊,唐燁飛只能耐著性子教他一些當人的基本習慣。

    所幸金狁雖說不清人話,卻聽得懂人言,照著唐燁飛所說的把下巴靠上了枕頭,卻又覺得頸子有些酸,東扭西轉的好不容易才調好姿勢,像人類一般躺在枕頭上。

    「不酸,舒服……」他瞇起眼睛。還滿足的伸了懶腰,這才知道原來變成人形之後,得這樣躺著睡。

    「等你回自己房裡後,就像現在這麼睡。」

    唐燁飛見金狁的表情似乎放柔下來,想他應該是把剛才的不快都給忘光了,原本擔憂的心總算是鬆了口氣。

    「不回自己房裡,現在睡。」

    正如唐燁飛所猜測的,金狁已將先前飼主發怒的事忘得乾乾淨淨,在找到了有熱烘烘的暖爐、軟綿綿的床鋪的好地方後,現在只顧著倒頭大睡,根本不管自己是否佔了唐燁飛的床位。

    「現在?」唐燁飛挑高半邊眉質問道:「你不是想睡在我房裡吧?」

    他可沒興趣跟自己養的貓一塊兒睡,更何況這隻貓現在還是個少年模樣。

    不過看看金狁已經滿足地露出半昏睡狀態的表情,唐燁飛知道自己就算問了,好像也是白問。

    「要睡回房去,我讓下人給你備爐子。」想氣又氣不得的結果,唐燁飛只能退讓,改用他向來不使出的手段——勸說。

    「不回房,要你……」或許該說,因為寂寞所以要人陪。

    「我已經說過,我不是你能要的。」唐燁飛再度聲明,只是這回沒再動怒,因為他漸漸發現,跟隻貓說人話原本就是可笑的事,又怎能期望貓會懂得人語。

    「咪嗚……」

    失望的情緒從細小的貓叫聲中可以聽的出來,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與唐燁飛所說的,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回事,但依他的解讀,就是唐燁飛不肯陪他的意思,因此只好垂頭喪氣的爬下床,拖著妨礙行動的衣物又爬了出去。

    唐燁飛看著金狁沮喪又沒什麼精神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泛酸起來。

    儘管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何對金狁失望的表情感到難受,可是心口的窒悶感卻騙不了人。

    他向來威嚴慣了,因為這樣的態度才能夠讓旁人服從他,方便他做事,可是金狁卻不然,他得對金狁好聲好氣,金狁才會對他有好的響應,這是他以往從來沒做過的事情。

    但是……為了交心、為了成仙,他似乎不得不打破與人相處的慣例。

    「回來吧。」唐燁飛在金狁的小腿即將爬出房門時開了口。

    站起身,他大跨步地向前,到門邊一手將金狁撈了起來。

    輕盈的身子抱在手中彷彿羽毛,輕得不可思議,又像毫無重量。

    唐燁飛把還沒弄清狀況的金狁抱回床上放下,然後扯下了自己的披風往旁擱去,跟著坐上了床。

    「以後你可以跟著我一起睡、一起吃,什麼都可以跟我一起做,但不能跟著其它人,明白嗎?」

    同食同寢都好,只要金狁不找別人交心去。

    「嗯。」一聽唐燁飛肯陪著自己,金狁開心的笑了出來。

    白晰的肌膚襯著瑰紅的櫻唇,看來宛若粉嫩的桃子,金狁的笑容就如同花苞初綻,笑得動人,更比之前來得惑人許多。

    由於之前與唐燁飛不熟,所以儘管親近也有個界限,但這陣子唐燁飛總會餵他吃水果、喝清水,所以逐漸對唐燁飛有了信任之意,現在唐燁飛居然還願意跟他一起睡,自然讓他高興得不得了,笑起來也益發甜蜜。

    瞪著那抹無邪的笑意,唐燁飛在暗自為接近金狁的真心感到滿意的同時,卻又覺得胸口悶塞異常。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瞧金狁為他的哄騙而笑、而親近,他應該要感到歡欣的,可為何他只感覺到更深、更沉的失落感?

    「跟你一起,不能跟著其它人。」

    未能察覺唐燁飛的心情變化,金狁只是重複著這幾句話,然後側躺在床上,抓住了唐燁飛的手掌,滿足地貼在這個僅是想利用自己成仙,要不就直接烹煮吃食的人類身邊,毫無防備的沉沉睡去。

    「你這是承諾,還是無心之言?」唐燁飛瞧著金狁熟睡的樣子,疑惑卻脫口而出。

    他不相信任何人,不管是服侍他多久的下人,或是陪他上戰場殺敵的任何士兵,甚至是對他還算客氣的皇帝,他都不願相信。

    因為信任隨之而來的是背叛,而他最憎恨的便是背叛者。

    背叛,只會妨礙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卻毫無助益,是種跟垃圾沒兩樣的舉動。

    可諷刺的是,他現在是不是正在做他最憎恨的事?

    瞧這隻金狁這麼相信他,可他卻只是想利用他成仙罷了。

    複雜的心緒在唐燁飛的胸口翻攪,讓他感到不舒服,可金狁貼著他手掌的臉頰,卻又透著令他感到極為舒適的溫暖。

    他不是沒碰過生命,活人和死人他都摸過,但是卻從來沒有碰過這麼暖的東西。

    暖呼呼的,一種說不出來像什麼的感覺,從金狁的頰邊漸漸滲入了他的手,竄入他的臂膀,更攀住了他的心口,讓他涼冰冰的身軀開始有了些許前所未有的熱度。

    「這就是神獸的能力嗎?」

    瞧著金狁熟睡的表情,唐燁飛吐出了淡聲言語,而語調裡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夾雜著莫大的怒火或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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