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邵王命令風長陵要愛上艷霜,甚至遠超過愛惜自己的性命,而艷霜也允許風長陵愛上他,但是對於風長陵來說,這樣的承諾雖然給了他盡情去愛的權利,卻也在同時為他帶來了眾多的苦惱。
畢竟他是拿著真心真意在喜歡艷霜的,可偏偏艷霜依然對他無意,而且還時常與邵王出雙入對、卿卿我我,所以看在他的眼裡,著實不是滋味。
尤其他的職責還是隨身護衛,所以日日夜夜都跟在艷霜身邊,而邵王與艷霜在沒事的時候自然不會理他,只當他與出入後宮的太監一樣,完全視他為路旁的雜草,連看都不看一眼。
像這樣的情形,與其說是他們在輕視風長陵這個地位低微的護衛,倒不如說他們根本是無視風長陵了。
也許面對這樣的情況,是有那麼點傷人,不過也因此,風長陵算是徹底看清邵王的荒淫無道。
不管宛國發生任何天災,邵王根本就漠不關心,他心裡放的、看重的,就只有艷霜一人,所以除了艷霜以外,誰的話也不聽。
為了討好艷霜,舉凡各地貢上的綾羅綢緞,珍貴的山海奇珍,全都一箱一箱地往玉瑄宮送,宛國國庫裡的錢財不再是為百姓而用,卻只為了令艷霜開心而存在。甚至,邵王為了能夠獨佔艷霜一人,還下令挖掉玉瑄宮侍女與太監的眼睛,免得他們貪看艷霜的美貌,或覬覦他的愛妃,後來甚至割去他們的舌頭,避免他們與艷霜交談,進一步交上艷霜這個朋友,而分去艷霜愛他的心。
風長陵原以為邵王是獨寵艷霜才如此,可沒想到他在寵愛其它妃子時也一樣,因此後宮裡到處都是又瞎又啞的侍女和太監們,每天只以既習慣又規律的步調,像個動作固定不變的活人偶一樣,乖乖服侍著邵王的嬪妃們。
當風長陵得知此事之後,忍不住慶幸自己是為了保護艷霜才進宮的人,否則此時豈不失去了光明與言語的自由?
雖說他得以保全自身,但是每回面對著邵王與艷霜在他面前翻雲覆雨,而且又旁若無人的情景時,卻總有一種寧願自己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著的感覺。
也許老太監們早習慣了,因此總是見怪不怪地繼續自己的工作,但他卻是個正常男人,而且還是個愛上艷霜的男人。
當他看著艷霜主動去勾引邵王,甚至坐在邵王身上與其交歡,一邊發出誘人的呻吟聲,風長陵就忍不住想別過臉去,以免自己為此情景感到腹內如火翻攪、痛苦難當,可偏偏艷霜在與邵王求歡時的模樣,卻也美得足以令人如癡如醉,每每讓他捨不得漏看艷霜的每一個笑容與每一滴盡情歡愛的淚珠。
因此每次、每次,他只能在旁重複品嚐著同樣的苦楚,而艷霜想必也是知情的,所以當艷霜發現他看著他們倆在歡愛時,便會朝他露出帶些輕視味道的冷笑,然後更是散盡全身上下的魅力,誘使邵王益發熱情對待,彷彿在刻意刺激他,挑撥著他不知界限在何處的耐性。
「長陵,過來。」輕柔又帶點傭懶的音調自珠簾之後傳出。
在邵王盡興離開之後,艷霜像是體力耗盡一般,躺在床上揮了揮手,招風長陵靠近。
「有事嗎?」風長陵快步上前,半跪在艷霜的床邊,輕聲問道。
「沒事我找你做什麼?」與邵王歡愛之後的艷霜雖然沒什麼力氣,但還是撐開眼皮,給了風長陵一個白眼。
「那……要我做什麼事?」風長陵低著頭,沒把視線往艷霜身上放,因為此時的艷霜身上到處是邵王留下的愛痕,多看一眼,都只會令他心如刀割。
「抱我。」艷霜說著,還將白皙如玉的手臂往風長陵伸去。
「是。」風長陵心想艷霜大概是想去沐浴,所以盡責地起身,探出雙臂,將輕若羽毛的艷霜一把摟起,讓他半依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為了不讓艷霜受到半點風寒,風長陵還順道勾起自己的披風往艷霜身上覆去。看風長陵帶著自己往浴池的方向走去,艷霜不禁輕笑,「你挺聰明的。」沒將他的命令誤會成賞賜,在聽見那一句「抱我」之後便將他壓在身下。
「難怪你沒上王上的當,死得不明不白。」想起挑護衛那一日的狀況,他還記得風長陵不但沒衝上高台,甚至還轉過身去背對他。「老實說,我真的很懷疑你說喜歡我、愛我的說詞,瞧你面對我時都是那樣的無動於衷。」
「我說過,我想碰的是兩情相悅時的你。」風長陵想起邵王虐殺侍衛的情景,那一幕至今依然令他難忘。「那天看見他們撲上前去時,我比較關心的倒不是賞賜的問題,而是你的安危,畢竟那群人個個身強體健,原本我還擔心你會出事。」
現在回想起來,雖然有些殘暴不仁,可風長陵卻有些小小的慶幸,因為邵王的殺戮,使得艷霜沒有真受到任何傷害。
也許這麼想的他是有些自私,但是他喜歡艷霜,更想疼愛和保護艷霜,所以實在沒辦法不這麼想。
「所以你沒上高台來,是因為不想傷害我?」
這個說法對艷霜來說可就新鮮了,不為自己的慾望,無視自己的本能,卻是想珍惜他、呵護他?
「嗯。」風長陵反射性地點頭,他停步在浴池邊,彎身放下艷霜,又遞上他平日慣用的手巾,才淡淡應道:「既然喜歡你,又怎麼會想傷你?」
這對風長陵來說,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正因為愛,所以不願傷害,那才是真正的喜歡。
「可我不喜歡你啊,這樣你還喜歡我?」艷霜看著風長陵體貼的動作,卻沒伸手接下他的好意,只是逕自轉身下水。
「我並沒有要求你一定得回報我的心意。」風長陵將手巾擱在池邊,然後轉身提來裝滿鮮花的桶子,替艷霜把花倒入池子裡。
這工作原本是服侍艷霜的宮女在做,不過自從他來了之後,艷霜像是刻意捉弄他一般,總愛在他面前展露邵王求愛的痕跡,所以服侍艷霜沐浴的工作,也就理所當然地落到他身上了。
「你允許我喜歡你,我已經很高興了,不過你能不能喜歡上我,那就要靠我自己的努力。」
風長陵早已決定為艷霜付出一切,至於艷霜是否會給他同等的響應……老實說,他並不敢奢求。
畢竟艷霜美得宛若飛仙,倘若有一天艷霜突然凌空而起,不知去向,他或許也不會太過驚訝。
所以他投入感情,卻不再去奢望艷霜的響應,只是看著喜歡的人與旁人歡愛,心裡多少還是會有些感慨和痛楚。
「我才剛覺得你聰明,提起這事,你又變成傻子一個。」艷霜睨了風長陵一眼。
明明反應就很精明,才能在殘暴的邵王身邊活到現在,可扯到對自己的情愛,風長陵卻變得固執又死腦筋,怎麼轉都轉不過來。
他看著風長陵往水裡倒花瓣,灑香油的動作,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念頭。
「啊!」他發出一聲驚呼,接著整個人便沒入水中。
「艷霜!」風長陵見艷霜突然沉了下去沒浮上來,立刻二話不說地躍入池裡。雖然浴池不深,但艷霜卻像是刻意躲著他一般,讓他怎麼找也找不到人,偏偏覆滿水面的花瓣又讓光線透不進來,令他在幽暗的水裡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觸上艷霜的身子。
反手一抓,他扯住艷霜的手臂,將人自水中拉了出來,在抱著艷霜上岸後,風長陵努力地想搖醒艷霜,可一探鼻息,卻發現艷霜已經沒了氣息,讓他慌張不已。
「艷霜,你醒醒!」風長陵輕拍著艷霜的臉頰,可無論他怎麼喊、怎麼叫,艷霜都沒再張開眼,讓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跳個不停。
眼見艷霜已經失去生氣,風長陵索性低頭張口覆上艷霜的唇,試著灌入空氣,希望能教艷霜恢復呼吸,快點醒來。
「艷霜,別死啊!你還這麼年輕,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我都會盡力陪著你去做的,所以你千萬別死啊!」風長陵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不停地吸氣,再灌入艷霜柔軟的唇辦之間,可惜艷霜卻是怎麼樣也睜不開眼。
「不、不要,艷霜!」
風長陵毫不氣餒地重複著搶救的舉動,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艷霜,你別死!如果你能醒來,我情願把命給你!」
細長的指尖動了兩下,艷霜張口把水吐了出來,慢慢恢復了呼吸,他睜開眼睛,看著身邊一臉擔憂的風長陵,像是早算準了這個護衛的行動一般,以微弱的聲音笑道:「你果然下水救我了……」
「什麼?」風長陵原本看見艷霜醒來的喜悅,在聽見艷霜的回答後,讓他不禁發愣了一下。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聽艷霜的語調,彷彿這一切只是安排好的。
「不過試試你罷了。」艷霜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拿了手巾將臉上的水珠擦去,對風長陵的錯愕視而不見。
「你!」風長陵瞧著艷霜一臉的淡漠,心裡忍不住浮起一股火氣,狠狠地抓住艷霜的手臂,低聲怒道:「你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他氣的不是艷霜試他、騙他,因為自他踏入宮裡後,早就成天在接受邵王與艷霜不時的試探,看他是否變心,所以對此他早已不再去在意,但是今天的情況可不同,因為艷霜居然拿他自己的生命安危來作為試探的工具。
若艷霜是拿他風長陵的命來玩,他倒不在乎,反正他的命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但他不能原諒艷霜居然輕蔑自己的生命。
「你如果想試我,儘管可以傷害我,但是別玩你自己的命!」
風長陵忘了自己身為一個侍衛,原就不該對著艷霜這個主子大呼小叫,但此時他的腦海裡只知道,他絕對不要再看見艷霜受任何苦,不管這個苦痛是來自他人還是艷霜自己,全都不行。
「艷霜,如果連你都不疼你自己,那要怎麼叫別人來疼惜你?」
風長陵語重心長地握緊艷霜的手腕,臉上淨是擔憂之情,因為對他來說,見到艷霜受苦,比什麼事都難受。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風長陵的憂心。
「我是主子你是僕,你沒資格這麼對我說話!」艷霜把手抽了回來,不以為然的笑道:「再說,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麼玩都行。」
其實他敢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風長陵不會讓自己就這樣死了,雖然口口聲聲說不會相信低賤的護衛,但他似乎對身邊的男人有了些許信任的感覺。
所以艷霜劃花自己的臉、下水溺死自己,都是為了要風長陵證明對自己的用心,而風長陵也沒令他失望,總會在鬼門關前把他救回來。
為此,他更想傷害自己來換取風長陵的誓死相救,至於原因……或許他就是喜歡這份被人真心呵護的感覺吧。
「既然溺不死,那我換個方法好了。」艷霜披上紗衣,走到廊柱旁邊,取了燈油就往身上潑,接著舉起點了火的燈笑道:「這次看你怎麼救我?」說完便將燈扔在地上,火苗立刻順著燈油延燒,一路竄上了他纖瘦的身子。
「艷霜!」風長陵沒想到艷霜用的方法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看見火苗直往艷霜身上竄,他連忙撲上前去,拉了艷霜便往浴池裡跳。
所幸剛才艷霜站的地方附近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他身上落下的油漬,所以當石造地板上的油被火燒干之後,除了在漂亮的釉彩地磚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黑痕外,並沒爬上宮殿的廊柱,而是順勢止住,至於艷霜更是因為風長陵動作夠快,所以僅是燒著了拖長在地板上的紗衣,人倒是安然無恙,而附上他身子的火苗,也在入水之後熄滅,除了浪費一件上好的紗裙之外,倒沒傷著艷霜半點。
「你的動作還真快,不愧是御前比武的勝者,我一點傷也沒有哪。」
艷霜掙脫風長陵的摟抱,將頭探出水面呼吸新鮮空氣,然後才在水裡脫去燒了裙擺的衣物。
在驚訝自己完好無事的身子之餘,艷霜甚至開心的笑了起來,可對於放火自焚的玩笑,卻毫無反省之意。
風長陵也跟著浮上水面,瞧著艷霜笑得像個孩子般的臉孔,心裡卻不由得浮起一股酸意。
「你想玩、想試探我,都沒什麼關係,你盡可以叫我去做任何事,因為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但別再傷害你自己了,因為這麼做,痛苦的人是你自己啊!」
他想見到的是快樂而幸福地笑著的艷霜,可不是痛楚加諸身上的艷霜。
「既然你這麼說……」艷霜挨近風長陵,半瞇起眼睛露出媚態,一副勾引風長陵的模樣,「那我就如你的願,從今天起不再傷害自己,不過……我可要拿你的命來玩啊!」
「真的?」風長陵沒為艷霜的柔媚而動心,倒是先為他的承諾而露出了安心的神情,「好,只要你別傷害自己,什麼都好!」
他咧開放鬆心情的笑容,緊繃的眉心也跟著鬆懈下來,「既然這樣,那就先把身子弄乾吧,不然會染上風寒的。」
風長陵往浴池邊移動,想取來乾淨的毯子讓艷霜把身子弄乾,卻沒想到艷霜竟在這時拉住他。
「這水裡暖的,哪會染風寒啊?」艷霜由背後摟住了風長陵,更將手臂纏上他的胸膛。「要不,你抱著我,我就不冷,也不會受寒啊!」
「是嗎?」風長陵半信半疑地回過身抱住艷霜,發現艷霜的身子確實是帶些暖意的,這才安下心來。
摟著那副軟綿綿的身軀,風長陵感覺自己好像抱著一團輕柔的棉絮,卻又能在那其中摸索到纖瘦的骨架,讓他確定眼前的人確實是艷霜沒錯。
「這樣暖些了嗎?要不要讓人把這混了油的水換過,再洗一回?」他記得剛才艷霜把浴池裡的水和身上弄得到處是燈油,想來應該頗不好受才是。
「何必多此一舉?剛才我不是說了,你抱著我就不冷了。」艷霜將手臂攬上風長陵的頸子,秀麗的臉龐更往他眼前貼近,甚至讓彼此的鼻尖相觸,然後才吐出帶著魅惑的嗓音:「抱我啊,長陵。」
為他違反邵王的禁令,只能愛、不能碰,為他豁出性命,只求一夜同歡。
艷霜就是想看看,風長陵是否為了他,捨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這不是抱著你了?如果不夠暖,那就讓人取新衣來吧。」風長陵聽著艷霜極盡魅惑之能事的聲調,雖然眼前面對的是他夢寐以求的美麗容貌,但他卻完全提不起興致來。
原因不為別的,而是因為他知道,艷霜不過是在捉弄他,並非真心愛上他。
此時艷霜的聲調和語氣,以及那狐媚的表情,只不過是用來勾引男人為他瘋狂的手段,就像他平時在引誘邵王那般,除了討好以外,毫無真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愛你,你就不想抱我,因為你珍惜我、捨不得我。」艷霜曉得風長陵的顧慮與想法,聽著這番顧左右而言他的推托之詞,他只是輕笑著續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愛王上,是因為王上不是真心愛我,我從來沒享受過在愛我的男人懷抱中,是什麼樣的感覺。」
艷霜輕輕地在風長陵的唇上烙了個吻,再探出舌尖輕舔他的唇辦。「想要我愛你,那就抱我……」
「艷、艷霜……」風長陵沒想到這一回,艷霜不再是拿他開玩笑,而是真的想引他動情,頓時反應不及。
若要問他想不想碰艷霜,他絕對會點頭,但是他也明白,碰了艷霜之後,他的命就沒了。
可是……
「沒有人愛過你嗎?」風長陵心疼地將艷霜摟進了懷裡,聽著那輕柔嗓音的訴說,風長陵終於低頭吻了艷霜,火熱的唇辦烙上艷霜的前額,落在他的髮絲和臉龐上,以帶著微喘的聲調低聲探問著艷霜的心意。
「艷霜,如果沒有人愛過你,那麼請讓我愛你,我會用一輩子愛你、疼你,就算丟了這條命也無妨。」
「那就證明給我看,讓我知道有人愛我。」艷霜依偎在風長陵懷中,感受著陌生卻火燙的體溫,這份名為真心的熱情。
得了允諾,風長陵立刻捧起艷霜的臉龐,讓自己的雙唇吻上他朝思暮想多時的柔嫩花瓣,積存多時的渴求在觸上艷霜的瞬間,赫然炸裂為灼燙的熱情,令風長陵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艷霜,我喜歡你、我想愛你……艷霜……」風長陵狠狠地覆上艷霜的唇,一次又一次的熱吻,彷彿要追回逝去的時光,更像是要彌補艷霜之前未曾感受的溫情,他緊緊擁住艷霜的纖腰,幾乎要抱得他喘不過氣來。
艷霜的反應雖不若風長陵那般激動,但風長陵的呼喊和親吻,也確實讓他體會到過去不曾感受到的感情,一種不僅僅是佔有、掠奪那樣的獸慾,而是想呵護他、擁有他的渴望。
「想愛我,那就好好愛啊。」艷霜吐出了不同於以往的認真音調,他知道,或許眼前這個想法總是與眾不同的男人,能讓他對於早已失望的愛情和歡愛,重新產生不同的看法和經歷。
「長陵,讓我知道愛是什麼樣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