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時——」平見正弘幽幽吐出一聲感歎,「有人想綁架我,是貞睦救了我,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跟著他、急著想超越他,只是沒想到會愛上他。不過他從來沒叫過我名字,我很想知道,貞睦叫我的時候,聽起來會是什麼感覺。」這才是平見正弘的目的。
因為慎島貞睦永遠只稱呼他少主,那個如今令他厭惡再三的尊稱……
「正弘。」水蓮輕喚了一聲。
「你的聲音真好聽。」平見正弘滿意地扯出一抹微笑,只是裡頭卻藏著些許苦澀,他倒了滿杯酒,一口下肚,彷彿是要把自己灌醉。
如果他再作夢,是不是可以見到在夢裡對他笑的慎島貞睦。
「水蓮……」平見正弘站起身子,走到水蓮身旁,然後就著水蓮的雙腿為枕躺了下來。「對不起,借我靠一下吧,我好想睡……」
「我就犧牲一點,你叫我貞睦好了,正弘。」水蓮伸手撥開平見正弘臉頰上的髮絲。
「嗯……」平見正弘握住水蓮的手,他閉上了眼,吐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貞……睦……」
「正弘,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好好和貞睦談談。」水蓮讓平見正弘把頭靠在自己腿上,看著外面的夕陽。
「是嗎可是他不想跟我談啊!」平見正弘可沒忘了,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慎島貞睦給拒絕了。
他知道賴在別館不是辦法,自己遲早要回家的,但……不是現在。
「你和他相處的日子還長著……」水蓮笑道:「總不能就這樣僵一輩子吧」
「你這麼說也沒錯。」平見正弘吐出一聲歎息,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我沒打算跟他僵一輩子,可能的話,我很想知道,我要怎麼做他才肯給我機會或者說,我可以無視他的心意繼續追求他。」
但想想慎島貞睦那個死板個性,平見正弘又搖搖頭。「不過,我想這應該不址個好辦法,因為他再也不會給我機會靠近他了。」光是察覺到他的心意,慎島貞睦就開始避著他,現下說不定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只差沒請調到其它領地吧!
「他沒拒絕你,不是嗎」水蓮低下頭,兩旁的髮絲順勢滑下,掃過平見正弘的臉頰。
「雖然沒有拒絕,但也沒同意,我討厭模稜兩可的答案。」平見正弘抬起臉瞧著水蓮,他探出手撫上水蓮的長髮,唇角勾起微笑。「我在夢裡幻想過這個樣子,不過我想,這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你性子太急了,正弘。」水蓮笑了笑,「你用了十來年才發現自己愛上貞睦,卻要他立刻喜歡上你,這不太公平吧」
平見正弘有些慚愧地搔了搔頭髮,苦笑道:「也許你說的有道理。」
「所以說好好跟他談談,我想你之前只是和他吵開了吧!」依平見正弘的個性,水蓮不難想像當時的狀況。「不過……」水蓮欲言又止。
「不過」平見正弘瞧著水蓮。「有話就說吧,別連這點也跟貞睦一樣。」
「我現在不就叫『貞睦』嗎?」水蓮笑了起來。
「你在取笑我……」平見正弘扯了下水蓮的長髮,追問道:「你剛才到底在不過什麼?」
「啊!」被平見正弘這麼一扯,水蓮叫了出來。「這就是那個不過……」
「什麼?」繞了一圈,平見正弘還是有聽沒有懂。
「你是要貞睦愛你,還是要他配合你。」水蓮將發往後撥,「若是你真的愛他,也希望他對你有同樣的心情,那你多少得體諒他一點,考慮一下他的習慣、喜好和性情吧。」
「這個……」被水蓮一問,平見正弘有點愣住了。「我倒是沒想過那麼多……」
仔細想想,他是不是太過一廂情願了點。
「這麼聽起來,我好像是個任性的傢伙啊!」平見正弘吐出一口長歎,只不過這回他歎的是自己。「如果我改改個性,成功的可能性會不會提高一點?」
「若我和那個貞睦真的如此相像,我想可能性不只是提高一點點。」至少水蓮就挺喜歡平見正弘的,雖然還不到男女之情。
「真的!」平見正弘欣喜地翻身跳了起來。「太好了,那麼我還是有希望囉。」
「唉,水蓮,我真想叫你當我的師傅,不是教我、而是管管我的個性。」平見正弘盤腿坐在水蓮對面,他張著眸望向水蓮,一臉認真。
慎島貞睦和老師們雖然也會管他、教他,但是感覺卻差很多,那種古板的態度總讓他不由自主地想違逆他們的期待,可是水蓮卻不會。
「我想,這件事就不用勞動這位……水蓮吧。」慎島貞睦的聲音突然插進兩人的談話中。
一看見慎島貞睦,水蓮識趣的行了禮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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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正主兒來尋人了,那他這個冒牌貨也沒必要久留。
「少主帶你出來的費用,我已經差人送到店裡去了,這裡有一萬兩,是另外賞給你的。」在水蓮踏出房門前,慎島貞睦出聲叫住水蓮,讓僕役送上一個精緻的木盒子給他。
僕役稍稍打開木盒,裡頭除了一萬兩金子以外,還有張泛黃的紙……那是水蓮的賣身契。
水蓮瞪大眼睛愣了一會兒,然後深深地吐了口氣。「謝大人賞賜。」
他神情輕鬆的接過木盒跟著僕役離開,臨走前還回過頭拋給平見正弘一個微笑。
「啊……水蓮!」平見正弘追到門邊,看見水蓮對他笑了笑便離去,心裡的感覺有些複雜。
他鮮少有個可以好好談話的對象,水蓮算是難得能與他心平氣和講上許久的人。不過……有緣的話應該還會遇到吧!
平見正弘轉過身來,他瞧著慎島貞睦,那張讓他思念許久的臉龐就近在眼前,但他卻不能像對待水蓮一樣伸手撫摸。
「請少主顧慮一下平見家的名聲。」慎島貞睦淡淡地說著,雖然沒權力管教平見正弘,但語氣裡卻帶了點濃厚的教訓味道。
或許是平見正弘對自己示愛的關係,讓他對平見正弘的感情有些意識過度,雖然沒打算當平見正弘是情人,但看水蓮和平見正弘那副親匿的樣子,他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又來了,每回一見面就是教訓、數落,到底有完沒完「你來幹什麼?」平見正弘轉過身去,在自己的脾氣好好改正前,他覺得還是跟慎島貞睦保持距離比較好。
「大人命我跟著少主,我大概得當您的老師一陣子。」在看到平見正弘與水蓮窩在一塊的樣子後,慎島貞睦對於這道命令略有不滿。
早知平見正弘在得不到他之後會另外找男人,那他又何須擔心?
「不會是因為我去找水蓮,父親怕我敗壞平見家的名聲,才要你管著我吧!」無論怎麼想,平見正弘都覺得好運不會自動從天上掉下來。平見正弘倏地轉身,他瞪著慎島貞睦的臉,訝道:「父親要你跟著我。」
「大人希望我能教教少主,讓少主有上河親王繼承人的樣子。至於少主找男娼一事,大人沒說什麼。」
當平見千正從監視人口中得知平見正弘帶了水蓮到別館,還將水蓮喚作貞睦時,只是坐在大廳裡狂笑。
在命人查過水蓮的底細後,便說了——
讓這個「貞睦」留在娼館裡實在太糟蹋了,給他點錢做生意吧。
「家裡那堆老師還不夠多嗎?」平見正弘冷淡地應道。「父親大人身邊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吧!」
水蓮要他改改個性,平見正弘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過脾氣這回事不是說改就可以改的,所以在改正之前,也許他應該先學學怎麼獨立,才不至於老被當個孩子看待。
「若是您不願意,貞睦這就回去稟告大人,少主不願以我為師。」慎島貞睦微微鞠躬。
若不是平見千正下令,慎島貞睦也不想給自己攬麻煩,所以平見正弘此言倒是稱了他的意。
「你明知道不是那個問題!」平見正弘有絲惱怒。
父親到底在想什麼啊!要他成天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卻又表白示愛不得,那豈不是比見不到面還痛苦存心整人啊!
「少主,我只是聽令行事。」慎島貞睦對平見正弘動不動就爆發的脾氣有些沒轍。「您既不想以我為師,為何又不讓我回去覆命。」
「滿嘴命令。」平見正弘的眉越蹙越緊。「沒有父親的命令你就不會做事了嗎?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巴不得成天窩在你身邊,卻又告訴我你要回去請辭,這不是擺明了整我。」平見正弘說罷,沒等慎島貞睦回答便氣沖沖地往外走去。
總之他現在就是不想跟慎島貞睦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少主,請別讓我為難。」慎島貞睦早平見正弘一步趕到他面前跪下請求。「我知道少主你的心意,因為不想敷衍少主才接下大人之命,在這段時間內隨侍少主……」要說整人,慎島貞睦才有被這對父子耍著玩的感覺。
平見千正明知道他打算一輩子獨身,還要他試著接受平見正弘的感情,這根本就是兩相矛盾。
至於平見正弘,前一刻才剛剛對他示愛,下一刻卻又馬上找了個男人來替代他,一想到這些說不上瑣碎還是重要的事情,慎島貞睦真有股深沉的無力感。
果然是父子,他們倆的個性還真是如出一轍。
「別跪在我面前!」平見正弘轉過身去。「我不想當你的主子,我想當你的情人。」
「我知道我若是離開會給你帶來困擾,所以我要回去了,免得你動不動就想切腹。」對平見正弘來說,那無疑是個可怕的要脅。
「少主。」慎島貞睦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就回府,所以張大眼睛愣了。
平見正弘沒能見著慎島貞睦難得露出的驚愕表情,他只是一個勁兒地繞過房間,越過庭院往大門走去。
他對不起水蓮的勸告。
雖然明知道自己的死脾氣應該要改一改,但慎島貞睦老是惹火他,這點他也無法控制啊!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暫時別面對慎島貞睦,保持冷靜吧!
「備車!」慎島貞睦起身喚來僕役。「通知大人,少主馬上回府。」處理與感情無關的事時,慎島貞睦的反應其實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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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已經入秋了,晚上天冷,披著吧。」慎島貞睦取了外袍替平見正弘披上。
平見正弘回頭瞄了慎島貞睦一眼,他板起面孔,視線直直地定在慎島貞睦的臉上。
「貞睦,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
「是,請少主吩咐。」對現在的慎島貞睦來說,只要不是命令他立刻喜歡上平見正弘,其它任何事情他都會照辦。
平見正弘瞧著,突然伸出手揪起他的衣領,然後湊上唇,狠狠地吻住柔軟的唇瓣,然後才放鬆了力道,讓自己與他分開。
「貞睦,我不會死心的,你要記得這件事。」
「我知道……」慎島貞睦鬆了一口氣笑道,對平見正弘的吻倒是不怎麼在意。
反正他原本就是為了侍寢才被送給上河親王,只不過他運氣好,平見千正注意到他的才華,沒讓他當個陪主人玩樂的侍僮,光是這一點就夠他感恩了,所以被平見正弘搶了一個吻,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平見正弘瞧著慎島貞睦的笑臉,只覺得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開始波動起來。
「回去吧。」他匆匆跳上馬車,乖乖地窩著沒動,也沒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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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我讓人點了熏香,晚上應該能好睡一點。」當晚,慎島貞睦沒隨侍在平見千正身旁,而是跟在平見正弘身旁。
「這是初香,今年剛采收的新茶。」慎島貞睦讓侍女端上熱茶。
其實這就是平見正弘先前問的,到底平見千正身邊有什麼事好忙小至端茶倒水,大到上陣殺敵,隨身侍從做的就是這些事,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寸步不離主子,守護主人的性命。
平見正弘無言地瞧著慎島貞睦的動作,等到侍女退下後,他才轉向慎島貞睦問道:「你平常跟著父親就是做這些嗎?」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差不多。」慎島貞睦起身替平見正弘拉起對著庭院的竹簾,「弄清楚主子的習慣,知道主子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在主子開口前把事情處理好,當然也包括些政務……」
平見正弘應了一聲,「跟著我是沒事情好忙,應該不會有責任讓你擔吧!」就算有事,他也不希望慎島貞睦替他扛下來。
「還是有的。」慎島貞睦笑了笑。「跟著少主雖不用處理政事,但得保護少主的安危,這點與跟在大人身邊是一樣的。貞睦的命和主子是連在一起的,只不過我可以死,主子卻不能死。」這就是侍從的職責、最主要的工作。「我會擋下每一把砍向主人的刀子。」
「我不要你來擋。」平見正弘蹙了下眉心。「我練弓,是因為要替你射掉來襲的敵人;我練刀,是為了擋下每一把指向你的利刃,練騎術,為的是追上你、跟你並駕齊驅;學知識,圖的是讓你重視我、知道我不是個差勁的主子!」
這些是他十多年來尋不到目標的心情,如今總算釐清了。
「您會是個好主子。」慎島貞睦看了看平見正弘。「家臣就是家臣,這一點不會變的。」慎島貞睦沒打算跨越這條鴻溝,雖然之前不知道平見正弘如此努力是為了自己,但他欣賞平見正弘的才華,也願意對之效忠,但成為讓他保護的情人,卻是另外一回事。
「以後你就知道了。」平見正弘揚起一抹意味深遠的詭笑。
水蓮說得對,冷靜下來與貞睦談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讓他放鬆警戒心後,想要趁虛而入應該不是難事。
「很晚了,你回房休息吧,反正也沒什麼事要忙了。」平見正弘可不希望慎島貞睦累壞了,尤其瞧他那副樣子,在父親身邊工作時八成從來沒好好休息過。
「貞睦現在是少主的侍從。」關上紙門,慎島貞睦在平見正弘身邊坐下。「少主先睡吧,我等會兒就回房去。」
「我睡了以後,你八成會守在門口。」平見正弘搖搖頭,拒絕這個提議。「你回房休息,我不希望看到你累垮,反正我不會再做半夜溜出去這樣的事情。」
慎島貞睦看平見正弘一臉認真,選擇相信他。「既然如此,貞睦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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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早,來喚平見正弘起床的人換成慎島貞睦……
平見正弘睜開眼睛就看到慎島貞睦跪在一旁,他的床邊放了盆熱水跟洗臉的布巾,水裡還飄出淡淡的香味。
「若是少主不喜歡這個味道,我馬上讓人換過。」慎島貞睦平時只跟著平見千正,對平見正弘的喜好並不清楚。
「我說貞睦……你不用把我的喜好都記得,因為我根本沒有特別偏愛什麼,頂多記著我不愛吃藥膳就好了。」從小到大平見正弘的眼裡就只有慎島貞睦一個人,所以他才會什麼都不在意,因為他早已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慎島貞睦沒有回話,只是笑了笑。
「你平時沒跟著父親的時間都在做什麼?」平見正弘其實也沒什麼事可做,除了學習的時間之外,他自由得很,所以對於慎島貞睦的工作相當好奇,但是仔細觀察下來,他發現慎島貞睦與其說是侍從或家臣,不如說是父親的貼身護衛。
「整理探子回報的消息、指派監視的眼線、應付大人不想見的訪客……」其實慎島貞睦沒什麼空下來的時間。
「還真忙。」平見正弘瞪大了眼。「父親沒有派人幫你嗎?」這麼多工作,父親是想累死人啊!
「能相信的人不多……」慎島貞睦歎了一聲。
「那為什麼不找我幫忙,總不會連自己的兒子都信不過吧!」平見正弘心裡泛起淡淡的疼惜。
「就算我還年輕、經驗不夠,但是可以訓練啊!難不成父親要我當個沒用的領主嗎?」這點是平見正弘最不滿的。
「少主……」慎島貞睦皺起眉頭,一副想說什麼卻不好開口的模樣。
「有什麼問題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平見正弘唯一不滿的就是慎島貞睦說話拖泥帶水,不管什麼都只講一半。
「請少主恕罪。」慎島貞睦跪了下來。「上河親王之名,平見千正大人原本打算讓貞睦繼承……」
「啊,怪不得。」平見正弘對這件事的反應倒是不大,因為他總覺得父親疼惜和教導慎島貞睦,遠比教他這個兒子來得認真。
「真是辛苦你了。」平見正弘歎道:「我那個父親的任性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會這麼講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想他應該是覺得你比我更適任才這樣決定的吧。」
自己能不能繼承家業,其實平見正弘並不在意,因為他從小就只注意慎島貞睦,他所學的一切都是為了慎島貞睦,而不是為了繼承家業。
「如果你當親王,那我就有機會當家臣,到時候我就可以實現用自己的雙手來保護你的心願了吧!」
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也許他還會輕鬆一點。
「少主……」慎島貞睦的眉心不禁糾結起來。
就是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讓他永遠無法抓住平見正弘的腳步,但是也因為這個少主的行為無法預測,讓他不得不時時刻刻盯著平見正弘,所以才會讓平見正弘和自己過度親近,進而衍生出感情來吧……
甚至,就連他自己,或許也有著類似的狀況,相處多年下來,他早已習慣身邊有個需要他照料一切的小主子,他可以大方承認自己關心平見正弘、在意平見正弘,只是感情還不到平見正弘那般濃厚罷了。
「怎麼?」平見正弘看著慎島貞睦那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忍不住問道。「我說錯什麼嗎?」他伸出手想撫平慎島貞睦緊皺的眉心。「你別皺眉啊,我看了會難過。」
慎島貞睦沒有退開,就讓平見正弘輕輕撫著他的前額。
「我無法理解少主在想些什麼。」慎島貞睦咬著下唇,說出他對平見正弘的看法。
「這有什麼好皺眉的。」平見正弘不懂,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常,能夠交心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要說他們能夠互相理解,那才是奇聞。
「總之我喜歡你,記著這個就好。」
對平見正弘的樂天,慎島貞睦忍不住長歎。
「不要想那麼多了。」平見正弘看他似乎還是一臉無法釋懷的表情,索性站起身,拉著慎島貞睦往庭院走去。「反正父親放了你假,你就跟著我休息吧!」
「原來休假還挺難熬的。」慎島貞睦喃喃說道,「什麼事都沒得做的日子,我過不慣……」
「我開始覺得父親在虐待你。」平見正弘不以為然地搖頭。「休息是每個人都不可缺少的事,像你這樣成天工作,總有一天會累垮。」怪不得他從沒見過慎島貞睦輕鬆下來的樣子,原來他一直都是這麼忙碌,甚至連空閒時間都沒有。
「沒這回事,是貞睦自己認大人當主子,能為大人做事,我覺得很榮幸。」這就是慎島貞睦與平見正弘想法上的差異。
「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你該休息了。」平見正弘硬是拉著慎島貞睦往外走去。
「少主,我已經讓人把早膳送過來了,您先用早膳再出門吧。」看平見正弘沒吃飯就要外出,慎島貞睦趕忙將平見正弘拉住。
「那你就跟我一起吃吧。」平見正弘停下腳步,又不上了一句。「一個人吃無聊透頂,我不管你是想拿主僕身份還是不可逾矩的理由來反駁都好,總之你陪我一起吃。」習慣了慎島貞睦的個性後,平見正弘也漸漸找到與他應對的方法。
也許久而久之,他與慎島貞睦可以找得到和乎相處的平衡點。
「我知道少主會這樣要求,所以我讓侍女送了兩人份的餐點到房裡。」慎島貞睦將平見正弘請到偏廳,廳內果然放著兩人份的早膳。
「我沒讓人備酒,一早喝酒對少主不好。」慎島貞睦看了看矮桌上的餐點。「不知道合不合少王口味!」平時平見正弘的餐點都由其它人負責,慎島貞睦從沒去注意過,今天突然和平見正弘一塊兒用餐,才想起這個問題。
慎島貞睦說完沒等平見正弘回答,便先起筷將幾樣菜送到嘴裡。
「我想是沒問題。」他轉向平見正弘,「請少主用早膳。」
為了防人下毒,慎島貞睦總是跟主子吃一樣的菜色。
「你拿自己試毒!」平見正弘指著慎島貞睦嚷道。「誰准你試毒了,萬一有人下毒怎麼辦?」
「若是有人下毒,有慎島貞睦先做確認,少主不會有事的,請放心。」試毒對慎島貞睦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平見千正的餐點也都先經過他確認,才送到平見千正面前的。
「就是因為你先確認才有問題!」平見正弘板起面孔訓道:「以後不許你試毒,萬一你中了毒,那不就糟了嗎?」
「少主擔心我啊!」慎島貞睦低下頭微微笑了笑。「我也擔心少主的安危,我不是說過願為少主捨命嗎?」
生命是人最珍貴的寶物,所以願意為其它人捨棄寶貴的性命,對慎島貞睦來說是最深刻的感情表現。
他對平見正弘的感情或許比自己想像的還深,說不定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只是每個人的表現方式不太相同,不過……若說他對平見正弘的情感也是「喜歡」的話,那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前陣子他避平見正弘到底在避些什麼說不定平見正弘早已得到想要的——也就是他塵封多年的心。
「我喜歡你,所以才擔心你,這有什麼不對。」平見正弘看著慎島貞睦的笑臉,剛才的壞心情總算稍稍平復了一些。「而且,我不也說過嗎我不要你來保護我,我希望由我來保護你,所以你不要隨隨便便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慎島貞睦沉默了一會兒。「我接受少主的心意。」
「什麼?」沒頭沒尾的一句回答,讓平見正弘微愣。
「貞睦接受少主喜歡我的心意。」慎島貞睦重複了一次。
平見正弘覺得自己一定是起了幻聽。
「你……」平見正弘忍不住伸出手去,毫不客氣地往慎島貞睦的臉頰上摸去。
溫溫的觸感……「貞、貞睦,你、你——」慎島貞睦接受他的心意那、那這個意思是說……
「你是指,我可以追求你,還是你、你也……」
「雖然我還無法確定自己對少主的感覺,但我不會再逃避少主。」慎島貞睦閉上眼睛,感受平見正弘手掌傳來的溫度。
瞧見慎島貞睦難得露出的溫馴表情,叫平見正弘很難不心動。
「那……」平見正弘稍稍把身子往前傾了點,「如果我想吻你……」
慎島貞睦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平見正弘,先一步將自己的唇湊了上來。
這一吻觸動平見正弘的心,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緊緊抱住慎島貞睦,順勢將他往後推倒在地板上。
四片唇瓣交迭的感覺溫暖又熾熱,讓平見正弘無法停止品嚐慎島貞睦的舉動。
「貞……貞睦……」平見正弘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將自己一觸即發的慾望壓抑下來。「你不會是耍著我玩的吧。」
「我不拿這種事情玩。」慎島貞睦推開平見正弘坐了起來。
「我想也是……」平見正弘半躺在地上,「早知道剛才就不提醒你了。」直接把他吃了就好。
「若是要我……少主可以隨時吩咐,不過這與喜不喜歡少主無關。」慎島貞睦伸手撫過平見正弘的額頭。
「那就算了,等你哪天喜歡上我再說吧。」平見正弘雖然有些沮喪,不過想想這也算是進步,總比兩個人成天吵架好。
他握住慎島貞睦的手,放在自個兒的臉上磨蹭著,「不過,我真喜歡你的手,光是這樣碰著就感覺好舒服。」只是……這樣的反應到底是因為這隻手是慎島貞睦的,或是他單純喜歡這樣的感覺。
想想,應該是前者吧,至少他找過的女性娼妓都沒能讓他有這種感覺。
「少主……」慎島貞睦用雙手捧住平見正弘的雙頰。
「這樣會讓我想吻你啊!」平見正弘淡笑,「我不是說過不要勾引我嗎?」他知道慎島貞睦會努力配合他,但是他不想強迫慎島貞睦做不喜歡的事,不然他豈不是跟水蓮的店主人一樣了嗎?
「我接受少主的心意,但是……」慎島貞睦沒打算勾引平見正弘,他的舉動不過是希望平見正弘能認真聽他說話。
「但是?」平見正弘已經越來越習慣貞睦的說話方式了。
「請少主不要強迫貞睦改變原有的生活方式,我是平見家的家臣,主子的命請讓貞睦守護。」這一點,慎島貞睦絕不妥協。
「你還真是頑固。」平見正弘歎著氣。「貞睦,我知道你忠心於父親,但是我也有我的目標……」
就像慎島貞睦的堅持一樣,平見正弘也一直朝著自己的目標在前進,他努力至今,為的就是追上慎島貞睦,只不過現在除了追上慎島貞睦,他還多了個願望——
讓慎島貞睦愛上自己、接受自己,那是他日後需要努力的方向。
「我會注意自己的安危,但是貞睦,我希望你也能保護自己,畢竟,不管對父親還是對我來說,你都是無可取代的人……」
那是他的真心話,不以情人或單戀者的立場,而是以一個平見家主子的身份在告誡慎島貞睦。
這,也是平見正弘有生以來頭一次,以這樣的口吻、對慎島貞睦做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