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馬車裡突然傳出一句嬌喝,在場的眾人都愣了下。
她沒有昏倒?怎麼可能!?
奚長山驚異著,君灩卻緩緩撥開車簾,由沙那身後步下馬車。
「小姐……」沙那驚訝,腦中再度一昏,他立刻掐住自己,利用痛覺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沙那,撐著點兒。」她握著他肩膀,似乎扶著他,但沙那卻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感覺自她手掌穿透衣服,傳進他的身體裡。他的神志立時清醒了些,不再昏沉得難受。
「小姐,妳為什麼不逃?」他拚死也會斷後的。
「我不希望你們為我送命。」君灩語氣輕柔卻沉穩,她望向奚長山。
「你的目的是要擒住我,用我為餌,引北川孤星自投羅網,對吧?」
奚長山愣了下。
「沒錯。」她居然猜得到。這表示北川孤星早就知道他有意反叛了嗎!?那現在--是他設下的陷阱嗎?
「你放心,誰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行動。」淡掃他一眼,君灩將他的神情全看在眼底。
「妳……」她居然能看穿他!?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更令他驚訝--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不許傷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小姐!」沙那才開口,君灩立刻揮手阻止,要他別說話。
「妳認為我會聽妳的?」驚愕過後,奚長山開始對她有興趣了。
美麗的女人世上有不少,但聰明的女人卻是萬中選一。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北川孤星才對她另眼相待嗎?
「你的目的,無非是想取代北川孤星,成為沙漠之國的霸主。想用我作餌,也得有人傳話吧?留下他們的命,告訴北川孤星,我在你手上,不正好替你省了一件事?」
奚長山緩緩一笑。「好,我答應妳不殺他們,妳跟我走。」
「王者一言?」不用「君子」,君灩刻意用了「王者」這兩個字,希望奚長山會守信。
「一諾千金。」奚長山行事向來不擇手段,從來不手軟,但為了她,他可以放過他們。
「希望你言行如一。」君灩向前跨步。
「小姐,不可以!」沙那拉住她。
君灩微側回頭。
「沙那,留著你的命,告訴北川孤星,我等他;如果你無法替我傳話,那我就真的沒救了。」
「我……」沙那恨自己的沒用,只能放手。「沙那以命起誓,一定把話帶給大王,救回小姐。」
「嗯。」她點點頭,走向奚長山。
君灩被擄上馬。
「沙那,告訴北川孤星,想救他的女人,就到城外西邊十里處的密林。記住,只身前來,如果敢攜帶任何兵卒,那麼,她會先沒命!」韁繩一拉,馬聲一鳴,奚長山帶著他的手下,迅速奔離。
北川孤星有些心神不寧。
今天的競技場顯得十分安寧,所有競技賽活絡,卻沒有人敢胡來,就算有什麼爭執,也是自己私下解決,一點都不敢吵到大王面前--有了烏族的前車之鑒,誰都不想當那被驅逐的第二個族。
「大王?」坐在大王身旁的太師發現了大王的不對勁。
北川孤星從沒有這種感覺,打過多少仗、對付過多少人,他向來都自信滿滿,從沒不安過,但現在……他的心居然有些不安的緊揪。怎麼回事!?
難道……
「太師,這裡交給你。」北川孤星由主位上站起來,迅速步出主帳。
隨身八騎立刻趨向前,說了幾句話,北川孤星面色一變!
看著大王大踏步走向帳後,太師與烏坦達立即跟上。
「沙那!」
「大王……」快馬趕回來的沙那身上有著幾處刀傷,整個人額冒冷汗、面色慘白。
為了不讓自己昏倒,他劃傷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大王。
「怎麼回事?」
「小姐在來的途中被奚長山劫走,他要大王一個人……親自到西邊十里外的密林去救人,如果有帶兵卒,他就先殺了小姐……」
「其它人呢?」北川孤星沒有大吼,但狂怒已寫在眼中。
八騎不可能如此不濟,輕易讓奚長山將人帶走!
「他用……迷煙……我們……無法防備……其它人都昏迷了,小姐為了保護我們,只好跟他走……」沙那強撐著,「大王,小姐……危險……」語畢,他終於不支,昏了過去。
北川孤星神情沉凝地揮手,要人將沙那帶下去療傷照顧,再要人去將昏迷的八騎帶回醫治。
「烏坦達,你去看奚族營帳的人還在嗎?如果還在,派人看住,如果想逃,全部活捉。」
「是。」領了命,烏坦達立刻離開。
「西邊十里外的密林,是毒氣瘴厲遍佈的地方,奚長山選擇這裡做為救人的地點,很明顯的,他不打算讓大王有活著離開的機會。」太師輕撫著鬍鬢,思索著整件事情。
「不管那是什麼地方,我都會去。」在這種時刻,北川孤星沒有一味狂怒,轉瞬間,他心思轉折,已決定了一連串的事。
敢擄走君灩,奚長山絕對要付出他想像不出的代價!
「大王,這是一個陷阱。」太師沉穩說道。
「就算是陷阱,我還是得去。」事實上,北川孤星已經套上披風,命人牽來馬匹。
「大王,請讓八騎跟隨。」知道勸不住北川孤星,太師只能作其它打算。
「不必。」他一個人已足夠。
「大王一個人太危險,要應付毒氣瘴厲,還要防範奚長山的襲擊,左支右絀的,只怕無法順利救回君姑娘。」
「就算是陷阱,我也會去。」更何況,他帶走了灩兒。北川孤星坐上馬。「好好守住都城。」
「大王……」只身前往,太危險了!
「太師,如果你是奚長山,在把我引開,又是引到那樣幾乎有死無生的地方後,你會留在那裡等待結果,還是直接奪取都城?」
北川孤星一說,太師猛然一悟。
調虎離山!
「守住都城,我會回來!」話說完,北川孤星一握韁繩,隨即快馬朝西方奔馳。
「是。」太師只能目送大王離開。
「太師,大王呢?」烏坦達擒住欲潛走的奚族人,立刻趕回來報告。
「已經出發了。」
「出發?我立刻跟上--」
「不必了。」太師阻止道:「大王決定一個人去救君姑娘,為了君姑娘的安全,我們最好也別輕舉妄動。」
「但是,這樣太危險!」
「這是大王的命令,我們只能遵從。」太師何嘗不擔心,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奚族的人呢?」
「都擒住了。」想趁競技場混亂的時候偷偷溜走,正好碰上烏坦達帶人盤查,立刻全部捉了起來,一個也沒放過。
「那麼,現在立即宣佈競技活動暫停,所有人退回城內別館,嚴禁進出,在大王回來之前,我們必須守住都城。這也是大王的命令。」
「坦達遵命。」烏坦達立刻著手處理。
乾燥的漠地中,居然有一處密林,這實在不合常理。
愈接近密林,奚長山的速度也愈放愈慢,在距離密林一里外,他命令所有人馬戴上面罩,也替君灩戴上一隻,然後一行二十騎人馬緩緩進入密林。
撲鼻而來的味道令君灩皺起眉,隨即想到方纔的迷香……
莫非他們的迷香,就是從這裡的氣味中研究出來的?嗯……有可能,他們既然有本事避開毒瘴癘氣,要從這裡採取有毒的藥草就非難事了。
沉思間,奚長山已命人停了下來,她也被放下馬,然後走進一問小草屋中,奚長山摘下面罩,其它人則在外邊守著。
「妳好像一點都不怕。」奚長山看著她。
「害怕,你就會放我走嗎?」她輕聲反問。
「妳放心,我沒打算讓妳死,待在這裡,妳可以拿下面罩;這問草屋雖然不起眼,但用的草可部是專門驅毒的,整座密林,只有在這問草屋內才可以不受毒氣侵襲,如果妳想活命,最好就別出去。」奚長山說道。
「你打算殺北川孤星?」她拿下面罩,問道。
「不,我不打算親手殺他。」奚長山一笑。但是來到這裡,北川孤星能不能活著走出去,就不在他控制的範圍內了。
「你認為他會為了區區一個我,親身犯險?」
「如果妳對他沒有特殊意義,他怎麼會為妳驅了烏族?」奚長山深沉地一笑。「妳這麼聰明,連我的目的都能猜得出來,應該也很明白自己的價值才對。」
「價值,是活著才算數;死了,就一點價值也沒有了。」她沉穩一笑。
「妳不會想自盡吧?」奚長山怔了下,隨即又笑了。「但,就算妳在這裡自盡,北川孤星也不會知道,他一樣會來救妳。」只要他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放心,我不會自盡。」她淡淡說道,逕自到一旁的椅子坐著,看起來沉穩、自信,一點也不擔心。
奚長山打量著她。
她實在是一個很美的女人,也聰明得特別,身處這樣的境地,她竟一點也不害怕。但,就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麼?
「妳叫什麼名字?」
「你不配知道。」她的語氣尊貴至極。
「我不配?」奚長山被惹怒。「就憑我堂堂一族之長,又將是沙漠之國霸主的身份,我不配知道!?」
「霸主,是你當上才算,白日夢誰都會作,你並不特別。」君灩語調輕輕的,半點諷刺意味都沒有,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絕對尖銳。
「妳……」
「族長,有人來了。」一名屬下進來報告。
「知道是誰嗎?」
「應該是北川孤星。」那名屬下回答。
君灩心一跳。
「很好。」奚長山站起來,站到她面前,「如果妳想要妳的命,最好別離開這問草屋,否則誰都救不了妳!」說罷,他戴上面罩,走出屋外。
君灩從窗縫往外看,只見他大手揮過屋前幾個地方,八名武士及兩名弓箭手立刻依令潛藏,他清楚交代著:
「記住,一定要殺了北川孤星,但是不許傷到她。」指向草屋。
「遵命。」十名武士同聲回答。
奚長山這才領著其它人,由另一條路迅速離開。
他在設陷阱!就算北川能支撐到這裡,他所中的瘴氣,再加上十個人的埋伏,也要讓他絕對沒命離開!
想到北川孤星可能面臨的處境,她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
她驚訝地低首,雙臂環住自己。
她……這麼擔心他嗎!?
鍾意他、對他心動是一回事,不希望他出事是正常反應,但是,此刻她心頭……卻像是被什麼揪住般,幾乎快要喘不過氣,愈想他,就愈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她對他的感情,已經深刻到為他揪心了嗎?她……居然寧願他不要來、不要有危險……
天!她愛上他了,她居然到現在才明白,她愛他!如果他有萬一,她該怎麼辦?
低望著自己雙手,若是中毒,或許她可以救他,但他若知道她……他能接受嗎?
從奚長山離開不過一刻間,天色已然昏暗,屋外的瘴氣似乎更濃了。
在接近密林一里外,空氣中的沙塵氣味隱約改變,北川孤星以布巾掩住口鼻,盡量減少呼息,繼續向前奔馳。
就在密林入口,胯下馬匹忽然軟下,北川孤星一驚,反應迅捷地跳開落地,再回身一看,馬匹已然倒下,雙目緊閉。
北川孤星甩甩頭,抑下腦中的昏沉感。
還沒進密林,馬匹就已經撐不住,而灩兒半點武功也無,如果待得久一點……
他必須盡快找到她才行!
重新綁好掩口鼻的布巾,北川孤星提起真氣,迅速往林內躍進。
林間,枝葉繁茂得幾乎連一點光也穿不透,入夜後,憑著絕佳的夜視力,北川孤星不至於會迷失方向,但是連續以輕功奔馳了一刻間,因為無法換氣,以往輕鬆自如的路程,現在卻已令他額冒汗滴,速度也慢了下來。突然,原本暗不見光的密林有了光亮照進,北川孤星謹慎地停下步。
一棟小屋立在中央,在空出七八丈的距離外,四周有樹木圍生著,月光便是由這個樹木枝葉到達不了的中央透竄進來。
這裡,應該是密林的中央吧!?
他瞇起眼,注視著四周。
來到這裡,瘴厲之氣似乎變淡了些,密林裡沒有風、沒有生物,可是,
卻隱隱約約有些樹木相接的憲搴聲。
這種聲響一般人不會注意,但聽在北川孤星耳裡,卻是一種警訊。
這裡有埋伏!
他暗裡淺換一口氣,凝住足夠的真氣,然後跨步,緩緩緩踏出遮住他身影的樹林,讓自己暴露在月光下。
「出來吧,別浪費本王的時間。」他沉聲道,佇立的身形昂然而充滿自信,神態怡然不懼。
「北川!?」聽見他的聲音,君灩立刻打開草屋的門。
「灩兒。」看見她,他眼裡的肅殺之氣頓時降了一些。
他真的來了!只為了救她,他一個人……就這樣來了……
「你……」不該來的,她搖搖頭。「你快走!」這裡的毒瘴之氣,即使他武功再好,也抵不住。
「走,是自然要走,但,得等我解決了他們。」他眼一瞇,四名戴著面罩的武士持著刀擋在兩人中間,另外四名堵住他的去路。
北川孤星冷冷一笑。
「一起上吧,別浪費本王的時間。」
話聲才落,八名面罩武士一同出手,北川孤星同樣出刀,身形閃躲,格開致命一擊。
以一敵八,就算是再厲害的高手,也得小心應付,這八人的攻擊防守配合無間,顯然受過-定程度的訓練,否則不會以這種陣法攻擊。
君灩雖然不懂武功,但書籍讀得極多,不只政論與文學,甚至連兵法與武功心法都讀了不少,雖然沒有親身去學,但卻已足夠能看出各種陣法的險要;為看懂,她更替北川孤星擔心。
忽地,他移動的步法顛躓了下,差點閃不過致命的一刀,君灩掩住一聲低呼,看得心驚膽跳。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撐不住,在中毒又持久打鬥之下,他絕對沒有勝算,她得想辦法--
呀!對了!那只面罩!
君灩迅速進屋,拿起奚長山讓她戴的面罩,再一轉身,毫不猶豫地踏出草屋。只要能暫時擋住毒氣,他就有機會打敗這些人。
就在君灩踏出草屋,想將面罩丟給他的同時,暗處裡的兩名埋伏者,已經悄悄架起弓箭,咻咻兩聲,弓箭破空而來!
「不!」君灩不顧一切衝進戰圈,讓八名持刀武士的陣法亂了下,北川孤星見狀,摟住她腰身縱身一躍,及時避開兩支箭矢。
「灩兒,退開!」放她落地,他低吼,同時再格開一刀。
她是不要命了嗎?居然這樣衝進來!
「戴上面罩。」她只顧著將面罩戴上他的臉。
北川孤星一手摟抱著他的腰,腳踏迷蹤步法閃躲,全神貫注在打鬥上,不只防守,還得注意不讓人傷到她。
與上回遇刺不同的是,這些人似乎不願傷她,甚至因為她而讓攻擊變得緩慢。
「面罩戴著,可以阻擋毒氣侵入你的呼息,奚長山已經離開了,他留下十個手下要殺你,除了這八個人,草屋左右還各躲著一個弓箭手。你放下我,專心對付他們,他們不敢傷害我的。」摟住他頸背,在他耳邊,她迅速說著。
放下她,他可以更無懼地出手。
「為什麼不敢傷妳?」
「因為奚長山命令他們不能傷害我。」
「面罩妳戴著。」他心驚地意識到,她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密林裡。
「放心,這些毒氣傷不了我。」她推開他,退出他懷抱。
「灩兒--」她一退開,武士們立刻加速攻擊,讓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可惡!
北川孤星怒極,飛身縱向草屋左方,在對方弓箭還來不及射出時,就一刀刺進對方心口;再是右邊的弓箭手,最後是八名持刀的武士,速戰速決之下,他殺盡他們,但自己也被劃傷兩處,血流不止,氣力一下子耗盡。
「北川--」她扶住立身不穩的他。
「我沒事,我們馬上離開這裡。」以刀立地支撐,他摟著她回身走,可是體內真氣一下子潰散,加上毒氣入侵的結果,他一時氣血凝窒,摟著她的手臂一鬆,整個人緩緩倒下。
「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