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紫木桌上一對紅燭高照,映出玉爐暖香,錦綢流蘇帳。
楚霓袖穿上自己親繡的嫁衣頭頂著沉重的鳳冠,正襟危坐著。
門外的絲竹樂聲,似乎與她全然無關。
她一雙玉蔥纖手不斷絞扭著無辜的紅絹帕子,紅艷的丹唇被雪白的貝齒咬出個印子。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說她任性也罷,說她懦弱也好,說她言而無信、臨陣脫逃也沒關系!
楚霓袖扯下紅蓋頭丟在床上,拿下那頂沉甸甸的鳳冠,沒了重擔的輕松感覺,讓她吁了口氣。
她決定了!
就算被全蘇州的人給笑死,從此以後再也嫁不出去,她也不在意!
她……不嫁了!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所謂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是多麼的不容易。她寧可憑自己的力量去挽救風荷繡閣,失敗了,頂多從頭來過,總好過失落芳心!
楚霓袖一下決定,立刻打開房門想要回家——「你想去哪裡?」
一開門,長孫翊頎長的身軀已經擋在那兒。
「我……你……」
楚霓袖往後一縮,剛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已如煙霧般消失。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斂起眉問道,順勢跨進門裡。
他身著紅色喜袍的無儔俊美,讓楚霓袖微微地閃了神,一回過神竟看見他正在解開衣領的扣子。
「你在做什麼?」她瞠眼驚呼。
「做什麼?洞房花燭夜,你說能做什麼?」停下解扣的動作,俊俏的臉霎時透出一股邪魅,沖著她綻開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
他只覺得她這話問得極好笑,又繼續解開剩余的扣子。
「等……等等,我有話要告訴你!」楚霓袖強自鎮定,下不小心瞄到他裸露胸膛的眼,心頭卻是胡亂跳動。
長孫翊見她一臉惱意,卻一點也不在意,反倒享受地看著她酡紅的芙顏。
爺爺的眼光果然不錯!楚霓袖只消稍稍妝點,就足以傾國傾城。瞧那雙一弱水秋眸、粉嫩嫣然的櫻唇、小巧挺直的俏鼻……他雖然不愛她,可不諱言的是,她的身子確實引起他的興趣。
楚霓袖正考慮著該如何開口,長孫翊突然拽拉住她,兩人同時跌進柔軟的錦被上。
「喂,你……」她嬌呼一聲,小手握拳抵住壓在她身上的寬闊胸膛。
長孫翊的額貼上她的。「這會兒可不是說話的時候,有事明早再說。」
他邪肆地一笑,隨即占據那讓他渴望極了的柔軟香唇,趁她還來不及防備時,靈活的舌已然恣意探入,狂妄索取她甜美的蜜津。
「唔……」楚霓袖緊蹙起秀眉,不斷地搖晃螓首,試圖擺脫他熾熱的唇。
長孫翊欲罷不能地加深他的掠奪,結實的軀體不容反抗地壓制住她柔弱的身子。
楚霓袖差點就像上次那樣,迷失在他引燃的火焰下。
她掙扎著想推開他,卻讓他一手扣住纖細的手腕,壓制在她的頭頂上方,使得雪白滑嫩的玉腕有一大截全裸露在艷紅的袖子外。
「別、別這樣,我後悔了,你放過我吧……」她喘息地說道。
再不說,一切就來不及了!
「放了你?」長孫翊嗤笑一聲,瞇起眼。「你不覺得自己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嗎?」
楚霓袖掙扎地弓起身子,無措地說:「我知道這樣對你會很抱歉,可是我……」
長孫翊一個使勁,碩壯的身軀再度壓制住她。他驀然靠近她的小臉,雙眸染上欲望光芒,與她驚惶的水眸相對。
「別妄想悔婚!你和我都丟不起這個臉。」他低哽地說。
老天!他渾身的毛孔全嘶吼著想要她,而她還是衣著完整。
「可是……啊,住手!」楚霓袖尖喊道。
他放肆的大手居然扯開她的嫁衣,隔著桃花紅的肚兜,欺上她胸前的柔軟。
長孫翊低俯下頭再次覆上她的紅唇,輾轉吸吮,黑眸滿意地盯住她逐漸沉淪在他挑起的激情中的嬌軀。
「嗯……」她不自覺地嚶嚀出聲。
意亂情迷下,她沒發現身上的衣物已被長孫翊褪去,僅剩下根本遮不住身子的兜衣,和薄如蟬翼的褻褲。
他溫暖的唇順著細致的玉頸,緩緩滑下她的胸前,撥開她的肚兜。
「呃……」楚霓袖迷亂地拱起身子,徹底淪陷在他熟練的挑逗下。
「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他詭邪的一笑,語氣極溫柔,眼神卻是狂烈而熾熱。
他松開鉗制住她的手,揮落她放置在床沿的那頂鳳冠,貴重的鳳冠應聲落地……「啊……」楚霓袖哽住,只覺痛感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酥麻。
她的嬌吟引發長孫翊的一聲低吼,他略嫌粗魯地扯下她的肚兜,順勢卸下她的小褲。
楚霓袖纖細盈白的身子,頓時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那水嫩無瑕的香軀,橫陳在大紅色的金繡錦被上,更顯得晶瑩潤透。
長孫翊的黑眸變得幽深,他粗喘一聲,全身倏地繃緊。「真美……」他起身迅速地脫下身上的衣袍,熾熱的眼光不曾離開過她。
而乍見到長孫翊裸露的精壯體魄,楚霓袖倒抽一口氣,嚇得翻身就想逃下床去。
「不准走!」長孫翊輕松地把她拽進懷裡,雙雙又跌到床榻上,再次恢復到適才親暱的姿勢;只是這一回,兩個人全都光裸著身子。
楚霓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健壯的身子正壓著她,毫無贅肉的結實胸膛摩挲著她因羞怯而顫動的渾圓,還有那抵在她腿間的強悍……「長孫翊——」
她還來不及抗議,長孫翊熱燙的唇再度合住她的乳峰,害她只能虛軟的咬住下唇,壓根兒忘了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楚霓袖清妍的容顏染上腓色,吟哦的嬌呼難以自抑地從她的檀口逸出,濃密卷翹的羽睫布上濕意;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抗拒他……「哦……啊……」楚霓袖弓起無瑕的嬌軀,雙手無力的癱垂在身側,從未有過的狂喜在她的體內翻騰。
她的身體莫名的緊繃起來,似乎是想得到什麼般的空虛。
長孫翊忍住想一舉進入她的沖動,熾熱的黑眸占有性地望進她的眼底,咬牙低喃:「想要我嗎?」他要她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給他,即使這樣的等待幾乎讓他殘存的自制力崩潰。
「我……」是的、是的,我要……楚霓袖在心裡狂喊,可話到了嘴邊卻無法真正喊出口。
「想要我嗎?」長孫翊的額際淌著薄汗,就是不願意真正地占有她。
「我要……」她難受地哽咽出聲。
~長孫翊的眼裡閃過灼光——「啊——」突如其來的撕裂痛楚讓楚霓袖幾乎昏厥,她的小手握拳不停地捶打他。
長孫翊握住她纖白的玉腕,強硬地按壓在她的身側……「天……」
痛楚漸退,隨著他有力的沖刺,一種混合酥麻、戰栗、喜悅的歡愉流竄全身。
「我的名字、喊我的名字!」長孫翊皺起眉心。
「長……長孫翊……」楚霓袖忘卻羞怯的嬌喚。
激情的快感焚燒她全身,修長的玉手痙攣地絞扯著身下的錦被。
長孫翊低吼一聲,松開扣住她的手,轉而按住她圓潤的肩頭……狂熱的激纏、顫悸的歡悅,迅速地在屋裡燃燒、蔓延……燭暗香滅,月落星沉……???
一早起來,長孫翊已不在房裡,而那頂被摔下床的鳳冠還依然斜躺在房角。
楚霓袖氣得用力捶打被褥,她就這樣讓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長孫翊給吃了;更令她羞惱的是,她居然也沉醉其中!
這下,就算她不想當長孫夫人也不行了。
「小姐,你起來啦?」
似錦捧著洗臉水進屋,沒注意到楚霓袖蒼白的臉色。
楚霓袖失神地瞪著床褥上的落紅,思緒一轉,反正她原本是打算不嫁人的,失去清白對她而言,也沒啥大不了。
現在雖然嫁給長孫翊,可至少她也如願保住風荷繡閣。
「似錦,幫我穿衣。」她起身著裝,准備梳洗後再上繡閣轉轉。
而後,楚霓袖穿上蔥黃繡銀衣衫,櫻桃紅描金比甲,曳地的月白綾裙。
濃密黑亮的長發梳成小雙髻,分別插上鑲玉紫金簪,剩下的頭發則披瀉在背後。
這樣的妝扮,與她未嫁之前無異,看在別人眼裡,儼若仍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
帶著似錦,楚霓袖蓮步跨出新房,她順勢抬頭睇了一眼簷下的門匾——盤雲軒……「小姐,我昨天晚上約略繞了雲莊一圈,真奇怪,每個院落的名稱中都有個雲字呢!」似錦扶著楚霓袖邊走邊說道,「瞧!新房是盤雲軒,其它的全是什麼……水雲、留雲……對了,就連莊園都取作雲莊耶!」
「哦?或許是長孫翊特別喜歡雲吧。」楚霓袖不在意地說。
似錦聞言皺起眉。「小姐!怎麼你到現在還喊姑爺的全名呢?」
「不叫他長孫翊,要喊他什麼?」
「相公、夫君,或是……翊哥哥,全都可以啊。」似錦說得頭頭是道。
「翊哥哥!?」楚霓袖瞠目結舌地瞪著她。「虧你想得出來!這麼惡心的字眼我可喊不出口。」
「那你也不能喊姑爺全名啊……」
她揮揮手打斷似錦。「再說吧。」
繞過白玉欄桿,經過曲廊水榭,在曲廊的花亭裡遇見她的新婚夫君長孫翊。
他也看見了她。
「就這樣,繼續探尋,定要找到!下去吧。」漂亮的俊顏染上淡淡的陰霾。
「是。」天興做了個揖,在轉身看見楚霓袖時,稍稍怔了一下,馬上恢復正常,若無其事地向她鞠了個躬後離去。
「你想上哪兒?」長孫翊問。
在瞥見她的妝扮時,他略微皺眉,似乎不太贊同她此刻的樣子。
「去繡閣看看。」她答道。
長孫翊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噙著笑說:「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去風荷繡閣了。」
「你說什麼?」楚霓袖杏眼圓睜,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居然說她不用再去繡閣?
他冷睇著她。「我不喜歡把話重復說第二次。」
「可是你保證過……」
「我是保證不讓風荷繡閣落入余虎成的手裡,但我也很清楚的告訴你,我要風荷繡閣,而你不也答應我了嗎?」
話是沒錯!「可是……」
「沒有可是。」他傲慢強橫地打斷她。「常州過來的孟叔會正式接管繡閣。」
聞言,楚霓袖的粉臉乍白,失去血色的櫻唇抖得厲害。
她早該知道的……生在這擅於把一道道禮教枷鎖束縛住女子的朝代,她又怎能期望成親後可以再像以往那樣自由!
長孫翊蔑視她絕望的神情,冷肅地掃了她一眼,在舉步經過她時,冷諷地說道:「我能忍受你成親前的拋頭露面,可不表示能接受你婚後亦能如此,尤其是假借去繡閣的名義和某人私會。」???楚霓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盤雲軒的,甚至似錦在她耳邊憤怒的叫囂,她也沒感覺。
她困在自己的愁思當中。
放棄愛她的索靖而選擇長孫翊,是她自己做下的決定。
可現在……她開始質疑這項決定。
她知道自己愛上了長孫翊,早在風荷繡閣裡,第一眼望進他冷沉孤絕的眼時就愛上他……所以她寧願捨棄百般依順她的索靖,而投向可能會令她心碎的長孫翊懷裡。
可是她卻遺忘了一點,也可以說她是故意忘掉的,長孫翊並不愛她,他們之間等於是一種利益的交換……他表明得相當清楚,除了愛和他的心,她可以得到全部……黯然的眼不經意地瞥到屋角那頂仍被棄置不理的鳳冠。她走過去,小心地捧起它,一顆鑲在冠上的紅玉突然從冠上脫落。
蹲下身子拾起圓形的寶玉,她攤在手心一瞧——裂了!
堅硬如石的寶玉,竟如此禁不起摔。
這會不會也同時暗示她所選擇的婚姻是個錯誤?
唉!真是不祥之兆。???澄湖畔,沿著一條隱密的小路,林木深處赫然矗立一幢富麗堂皇的樓院。
「飛鳳,我大老遠從杭州要你回來,可不是讓你來游山玩水的。」
小閣樓裡,余虎成暴怒地對著一名女子大聲咆哮。
那名身穿艷紅雲霞緞衣、玉釵斜插雲鬢、面龐嬌艷絕倫的女子任由他叫囂,一副要理不理的模樣,徑自在妝鏡前繪著精致的妝。
「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余虎成氣不過,一把搶下她手裡的描眉筆。
余飛鳳,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打小他就不喜歡這個二娘生的妹妹,尤其是她那對眼睛,老像是在算計什麼般的精明。要不是他想報復長孫翊、報復楚霓袖,說什麼也不會把她接回蘇州。
余飛鳳眼波流轉,冷冷地說:「要勾引一個男人,並不是在他面前轉來轉去這招而已,最有效的,是要讓他看得到卻吃不著。」
余虎成一聽,火氣微微消了一半。「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余飛鳳笑得燦爛。「別急,釣魚的餌我早就放了,還怕魚兒不上鉤嗎?」
余虎成撫著右手腕上的一道細疤,兩眼變得狠殘毒辣。???天興走進留雲堂,看見主子正在書案前看書。
「少主。」
「我要你去查的事有消息了?」
「是。」
「她是什麼人?」長孫翊拋下書冊,急迫地問。
天興被他這模樣給嚇住,不敢有所耽擱的回道:「她是余虎成同父異母的妹妹,叫余飛鳳,長年住在杭州,前幾日才回到蘇州。」
余虎成的妹妹?
長孫翊倜儻的俊容一沉。「她現在住哪裡?」
「澄湖畔,清風小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