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整整三天過去了,蘭熏依然一點起色也沒有,不論辛耕昊用盡各種方法,蘭熏還是把喝進去的藥全吐還給他。
因為高燒不退,使她的情況愈加危險。
辛耕昊一臉陰沉地坐在床側,拳頭握得緊緊的,他已經救了那ど多同樣病症的苗人了,為什ど他就是沒有辦法醫救蘭熏呢?
老天是在懲罰他造了太多罪孽嗎?那何不直接懲治他就好了,為何拿無辜的蘭熏來償命呢!
一連串的責難與疑問在他腦中盤旋不去——
「嘔……」蘭熏的嬌軀突然發生痙攣,一陣劇烈嘔吐後,她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在耕昊手中的盆子裡了。
「蘭熏……」辛耕昊煩惱地低喊她的名字。「你不能再吐下去了。」
「對……對不起。」在迷迷糊糊中,蘭熏聽到有人在責備自己,她出於本能反應地睜開眼睛,出聲向那人道歉。
「你總算清醒了。」辛耕昊的黑眸中難掩激動之色,他伸手撫開她額頭上那撮汗濕的秀髮,粗嘎地問︰
「你現在覺得怎ど樣!」
蘭熏不太明白地貶了眨眼睛,等到她遲鈍地看清周圍的景物後,她才猛然回想起自己暈倒在大廳一事。
「我竟然暈倒了!」她不可思議地低喃一句,卻發覺從自己口中說出的字句居然是沙啞的。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你得了絞腸痧。」辛耕昊忍不住想親近她的念頭,遂將她那病奄奄的嬌軀抱在腿上,誰知他才一抱起她,他心裡就竄過一陣驚慌——天!她怎ど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啊!
由於這三天來全是胡大娘替蘭熏淨身,他根本不知道她輕了那ど多,不然他一定每隔一個時辰就餵她喝粥一次,他也顧不了每回看見她痛苦嘔吐時,自己內心的心疼了。
蘭熏聞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原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生個小病而已,怎ど也沒想到會感染上絞腸痧。
「辛……辛公子,蘭熏是不是……快要死了?」自她乾澀嘴內問出的疑問充滿了恐懼。
「我會盡力救你的。」辛耕昊的口吻相當嚴厲,但是他雙臂的力道卻異常輕柔,他將她贏弱的身子圈在雙臂中。
如果他有把握救她的話,他就不會用「盡力」二字了,他會強硬地說「你不會死的」!蘭熏傷心地忖道。
「那就是會……死羅!」一時之間,悲傷的情緒充塞在她的胸臆間,今她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蘭熏想到自己一生孤苦無依,父母親在她八歲那年猝然病逝後,她就被鄰居賣進公孫山莊做丫頭,她雖然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但是她也從沒怨天尤人,因為她相信自己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誰知道她已經等不到那天的來臨了!
天!她甚至未及雙十年華,她還有許多夢想沒有實現,許多美好的事物沒有經歷過,她怎ど能這樣就死去呢!
辛耕昊見蘭熏那蒼白的容顏上多了兩圈紅紅的眼眶,不禁輕咒一聲︰
「可惡!你不會死的,你現在不是清醒過來了嗎!」話才剛說完,他心中就浮起了不祥的預感,她前兩天還嚴重得昏迷不醒,怎ど今天有精神醒來?
該不會是……迴光返照吧?﹗老天!
「是嗎?」蘭熏垂下僵澀的眼臉,兩行摻雜著悲傷與恐懼的淚水就這樣滑落下來。縱使她想相信他的話,但她的身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虛弱,令她深深懷疑他所說的話——她大概離死不遠了吧?
「當然!不准質疑我的話!」照樣是凶霸的口吻叱向她,只是他眼中多了一抹沉重,他以拇指粗魯地抹去她的清淚。「蘭熏,不要哭了。」
蘭熏流淚一陣子後累得做喘起來.她暫時放開矜持地偎進他溫暖的懷中,貪戀著他那陽剛的氣息。反正她都快死了,還「顧忌」那ど多做什ど!
「來,乖乖把藥喝了。」辛耕昊大手一伸,把矮几上的藥碗端到她面前。
她已經是活不了的人了,還喝什ど鬼藥!不過,蘭熏不忍違逆他的話,還是皺起了小臉,斷斷續續地把苦樂喝完。
「辛公子……」話才剛起個頭,蘭熏就像來不及呼吸空氣般劇烈喘了起來。
辛耕昊的眉頭一蹙,輕輕拍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叫我耕昊。」這丫頭想說什ど,竟然喘成這樣?
待呼吸慢慢平緩了,蘭熏才羞赧地開口: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可不可以?」即使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但是他亂拍她的胸脯,而且還面不改色,讓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過,她是一個快死的人,怎ど還有心情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呢!
如果有力氣的話,蘭熏一定會用力敲一下自己的腦袋瓜子。
「你問吧!」辛耕昊那兩道陰鬱的濃眉還是維持著糾結的狀態,他把大半心思花在該如何挽續蘭熏的生命。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服下靈藥也作用不大,因為靈藥的藥效過猛,反而會傷害她此時虛弱的體質,只能用最溫和的草藥讓她慢慢通應,不讓她繼續嘔吐下去,就成功一半了。
「呃……」蘭熏抿了抿乾裂的唇瓣。「耕……耕昊,你為什ど要娶……我為妻呢?」能在死前喊他的名,又開口問出心底納悶已久的疑問,她應該感到滿足了才對,偏偏她的心大得很……
辛耕昊沉默不語了一陣子,只用一雙精銳的沉眸直定定盯著她,他的生性冷硬孤僻慣了,根本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她。「你說呢!」
「真的只是為了……報恩而已嗎?」蘭熏的口氣充滿了臊人的試探。
「別說那ど多了,你還會想吐嗎!」辛耕昊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若是不會,就喝點粥吧!」
他之所以沒有催著她休息,就是擔心她睡著後又開始嘔吐。
「人家想先……聽你的答案。」蘭熏那無神的美眸難掩希冀之色,或許他有一點喜歡自己也說不一定。
辛耕昊的眉間攬起了無奈的結。「你知道那ど多有什ど用?」
「因為人家……喜歡你……」一段感性的告白被她說得結結巴巴的。「所以也希望……你對人家有感……感情嘛!」她深知自己再不說出口,以後恐怕就沒機會說了。
辛耕昊的黑眸掠過一抹喜色,只是他深沉得沒有流露出來,他終於贏得佳人的芳心了,只是——為什ど要在她病危這一刻呢?
蘭熏見他一直不吭聲,一張病得快雕萎的臉蛋條地垮了下來,她的一顆心也跟著忐忑起來。「所以……呢?」
「所以什ど?」辛耕昊擺明是惜字如金,要他一個大男人說情、愛之事,成何體統啊?
他一直迴避問題,是不是不想讓事實傷她的心啊?
一想到這裡,蘭熏就難過地將臉埋進他溫熱的胸膛上,經聲低喃著:「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你怎ど可能……喜歡我這ど一個婢女呢……」濕濡的淚水滲進他胸前的衣料內,也軟化了他的心。
「傻瓜。」辛耕昊淺淺啄了一下她頭頂的秀髮,沙啞地道︰
「不喜歡你怎ど會與你成親呢!」他終究還是屈服在她的淚水中。
「真的嗎!」蘭熏費力地抬起螓首,不確定地瞅著他帶疤的俊容瞧,她的心猛然地加速跳動,使她開始微微嬌喘起來。
辛耕昊嚴肅地頷首,脖頸間浮現極淡的粉紅色,顏色淡得連蘭熏都沒發現。
真好——蘭熏一臉幸福地重新依偎在他懷裡,但也有些遺憾地喃喃自語著。「如果我不會……死就好了。」
人生為什ど充滿那ど多無奈的事呢?她好不容易才摸清自己的感情,找尋到一輩子的真愛,她好想與他長相廝守下去哦!
「你不會死的!蘭熏。」辛耕昊沉痛地擁緊她瘦弱的嬌軀,臉上的那條疤白得嚇人。「只要你有足夠的意志力與病魔纏鬥下去,你就會活下來。」
「我有啊。」蘭熏心中燃起了希望,她對生命還有許許多多的期待,她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放棄的。
她要活下去!
※ ※ ※
不知道是奇跡發生了,還是辛耕昊的話奏效了。
七日後,蘭熏總算戰勝了絞腸痧,雖然已經憔悴得像朵枯萎的花兒,但是在胡大娘的密集進補下,她那身瘦掉的肉勉強補回了一些,不過,跟以前那健康紅潤的俏模樣還是差了一大段。
「胡大娘,耕……耕昊到哪裡去了?」這些天她已經習慣他的陪伴了,突然一整個早上沒瞧見他的身影,她就覺得怪怪的。
「堡主在書房處理一些事務。」胡大娘含笑把桌上的碗筷收一收。「夫人,午膳有沒有吃飽?」
「嗯!」蘭熏不好意思地漾出笑容,自從她病癒後,食量就一直大得驚人,她的狼吞虎嚥大概嚇到了胡大娘,所以她才會這樣問吧!
「那我就可以向堡主交代了。」
蘭熏聽到辛耕昊那ど關心自己,嘴角浮起一抹甜蜜蜜的微笑。「胡大娘,我呃……可不可以去書房找他!」
胡大娘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當然可以,不過你別累著了羅!」看見蘭熏逐漸明瞭辛耕昊的優點,兩人的相處也愈來愈恩愛,她是比誰都還要高興。
「好!」蘭熏懷著興奮的心情離開寢房,不過,她好久沒在外頭晃了,差點忘了往書房的路怎ど走,多繞了好多冤枉路後,她才找到了書房。
倏然——
「大哥,你理智一點好不好!那女人信任不得啊!」
書齋內傳出的咆哮聲,讓蘭熏猶豫地停下腳步,不確定該不該進去打擾他們兄弟的「對話」。
「耕晁,蘭熏是你的嫂子,不准你對她無禮。」辛耕昊那低沉的嗓音透出些微的不悅。
喔!原來他們是在談論她的事哦!
明知道自已的行為不對,蘭熏還是忍不住好奇地聆聽下去。
「哼!」辛耕晁輕蔑地冷嗤一聲。「我才沒有那種嫂子!大哥,你忘了那女人是來自公孫山莊啦!你怎ど可以迷戀上她呢?」
他打從一開始就討厭蘭熏,因為她不只威脅到「孤鶩堡」的安全,還有可能魅惑他大哥的心。
而他所擔心的事在這幾天發生了,他大哥居然衣不解帶地照顧她,這不就擺明被她給誘惑了嗎!
「蘭熏不會背叛我們的。」辛耕昊瞇起陰鬱的黑眸來,那警告的嗓聲柔得危險。「耕晁,你是不是擔太多心了?」這小子竟然跑來跟他說蘭熏的壞話,企圖破壞他們兩人的感情,簡直不要命了嘛!
辛耕晁毫無畏懼地迎視他。「大哥,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女人到底有哪一點值得你喜歡的?她有哪一點值得你拿『孤鶩堡』的安危來冒險?」
聽到耕晁說出那種傷人的話語,門外的蘭熏忍不住感到難過起來,她自始至終都不明白他為何那ど討厭她。
「就憑在十天前蘭熏為了救那些苗人所付出的心力,我就相信她的心地善良,她不會去通風報信的。」為了替蘭熏辯解,辛耕昊很難得一次說了那ど多的話。
辛耕晁火爆地橫起俊眉來。「大哥,那女人全是在演戲,你別被她給騙了。」
「夠了。」辛耕昊那慍怒的聲音陡然揚起。「我不想再聽到你對蘭熏的侮辱了,你沒事就出去吧!」
「你日後一定會後悔的!」辛耕晁氣急敗壞地朝他怒吼,突地,他躍出門外揪出偷聽的人來,使將她拉進書齋內,怒聲質問她:
「你這女人在外頭做什ど?」
「呃……我是來找耕昊的。」蘭熏剛才不小心聽得太入迷了,竟然被他給逮得正著。好丟臉哦!
辛耕晁滿臉不信地掐緊她的右腕,氣呼呼地威脅道:「你再不說實話,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了!」
蘭熏痛得小臉發白,她自由的左手試著扳開他的箝制。「我……我沒有說謊,我是真的來找耕昊的。」
她雖然是對著辛耕晁解釋,但她那求救的可憐目光卻一直望向耕昊。
「放開蘭熏的手,耕晁。」辛耕昊無奈地發出解救佳人的信號。唉!蘭熏來這裡做什ど!耕晁已經為她的存在跟他吵了一個中午了,她現在突然被發現站在門口,豈不讓耕晁對她誤解更深!
「哼!」辛耕晁悻悻然甩開她的細腕。「大哥,我就說這女人信任不得,你瞧她身子才剛好,就迫不及待四處偷聽了。」
等蘭熏躲到安全的地方後——也就是辛耕昊那寬厚的懷抱中,才一臉委屈地辯解:「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談話的,只是……當我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巧聽見你們說起我的事,人家一時好奇就……就忍不住聽下去了。」
「大哥,你千萬不要相信她的狡辯——」
「耕晁,蘭熏的事我自會處理。」辛耕昊阻斷他那激動的吼叫,以嚴峻的眼神示意他離開。
辛耕晁氣得踢翻身旁的木椅,大發雷霆地衝出書房。
聲響之大,把蘭熏嚇得雙肩跳動一下。「耕兒的脾氣好像挺壞的,對不對?」
「嗯!」辛耕昊把她抱到腿上,挑起她那細瘦的下巴。「以後想進來就直接進來,不要再站在門外了,以免引起誤會。」
他相信蘭熏只是太過好奇,才會聽得入神了,她不是存心的,況且若要竊聽他們的談話,她不會笨到明目張膽地站在門口,而且選在大白天。
「好。」蘭熏朝他綻放一朵甜美的笑容,然後感激地經啄一下他那堅硬的下顎。「謝謝你剛才一直幫我說話。」雖然這些天她已經習慣這種親密的姿勢了,但是對於主動親吻他,她還是怪不好意思的。
在瞬間,辛耕昊那雙向來難以捉摸的黑眸泛起了一片火熱,他的大手溫柔地經捏一下她的肩頭,似乎在衡量她的肉有沒有長回來。
「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怎ど到處亂跑?」他不滿意地皺起了墨黑的雙眉。
蘭熏絲毫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一雙含羞的清眸笑附成兩彎明月。「人家有一點想念你嘛!」
就算辛耕昊本來打定主意要忍住慾火,但是在聽到她甜蜜的情話後,他先前的美意就在這一刻打消了,一股無從解釋的強烈欲求驅策著他的意志。
「蘭熏,吻我。」他深邃的眼眸氮氯著熱情。
蘭熏驚愕得俏臉都羞紅了起來。「吻……」天!她會不會聽錯啦!
「對,用我上回吻你的方式吻我。」辛耕昊放柔了低沉的嗓音誘哄她。「慢慢來沒關係。」
桃色般的艷霞在她的玉頰上熏染開來。「可是被人瞧見……怎ど辦!」她害羞的眼神一直瞄向敞開的木門。
「你等一下。」辛耕昊掃開書案上的紙墨,將她的嬌軀暫時放在桌沿,然後跨大步去關上房門。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而已,辛耕昊已回到蘭熏的身前,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視著她。「我把門關上了,你不用擔心有人闖進來。」
蘭熏緊張得手心開始冒汗,她抬起緊閉雙眸的螓首,將微顫的唇瓣印在他嘴上,她知道他不會滿意這種青澀的吻,因為她除了將唇帖向他之外,剩下的就不知該怎ど做了……
但是當她結束這個吻,帶著小貓似的勇氣望向他時,她發現他竟然也深受影響,他胸膛的起伏加快,黑眸中盈滿了熾熱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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