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高大神駿的黑馬仰頸長嘶,一路向東馳而去。
昨晚銀轍向江掌櫃詢問一下,才知「聖手鬼醫」顏天宇還在饒州附近,根本沒向西行。
所以,他們只好苦命一點去找他了——在家人千叮嚀、萬叮嚀之後。
斐騏為了配合「毛毛」的腳程,也特地在江陵挑選了一匹上上之駒作為坐騎,與銀轍和翩翩並轡而行。
既然知道顏天宇還在饒州,而且住的正是銀轍自家的「未厭居」,他們只好通知饒州那邊的人盡量留住顏天宇,並隨時注意他的行蹤。而他們三人就盡可能趕路了。
這還不算太過悲慘,可憐的是他們的耳朵得忍受翩翩那吱吱喳喳講個不停的小嘴。
「小師嫂,你確定你不是一隻麻雀?」在剛才的對話中,斐騏已知道翩翩受詛咒變成喜鵲的經過了,所以,他忍不住再「確定」一下。
兩匹駿馬不疾不徐地平穩而行,為了長時間趕路的打算,他們不打算將馬逼得太累。
翩翩杏眼圓睜,哇啦哇啦地叫嚷著:「我是可愛的喜鵲,不是麻雀。」要不是她坐在馬背上,她肯定氣得給他一頓猛打,她生平最討厭別人將她眨成喜鵲以下的不良鳥類了!
哼!喜鵲的長相討喜,嗚聲清脆,婉轉悅耳,豈是那其貌不揚,叫聲嘈雜難聽的麻雀所能相比的。翩翩自視甚高地忖道。
「翩翩,別玩了。」銀轍摸摸她的小頭顱。「天色快黑了,你吃一點東西填肚子,免得晚上你又餓得呱呱亂叫。」他依舊坐在翩翩嬌小的纖軀身後。
翩翩餓起肚子來是很不講理的,尤其是在「它」半夜餓醒的時候,可是會吵得讓人不得安寧的。
「噢!」翩翩沒時間再作任何的抗議,打開手上娘特地為他們準備的小包裹,看見裡頭全是她喜歡的糕餅點心,整個眼睛都興奮起來。
她趕緊拿起一塊玫瑰糕往嘴裡送,兩三下便吃得一乾二淨。哇!娘親手做糕點果然有媽媽的味道,真是好吃。
她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貪饞的目光一直往擱在馬頸上的包裹溜去,機靈的心中開始起了一個嚴重的掙扎。
到底要不要給銀大哥跟小師弟一人一塊呢?可是,娘說這些點心全是做給她在路上解悶時吃的,如果分給那兩人吃,好像很浪費。
翩翩一咬牙,捨不得地道:「你們要不要吃一點啊?」
銀轍與斐騏交換了一個有趣的笑容,覺得她滿臉掙扎的痛苦表情真是可愛。
「不用了,等晚一點就可以到一個小城鎮,那裡自然有熱騰騰的食物可吃。你不用管我們了,自己趕快吃點心吧!」銀轍就算餓了,也還不至於搶她的點心來吃,瞧她一副寶貝兮兮的模樣。
「那我就不客氣!」翩翩趕緊又拿了百合糕「咕嚕」吞嚥下去,另一手拈起千層糕在預備著,一副恨不得將包裹中五塊糕餅全下肚一樣。
忽地——
「唔唔……」翩翩的臉蛋漲得通紅,腮幫子鼓得高高的,小小的粉拳拚命捶打自己的胸口,一副噎著的難過樣子。
「怎麼了?」銀轍從她口中挖出一大堆餅屑,包括一個用油紙包住的小東西。「怎麼你連吃個點心也會噎著,小心一點呀!」銀轍輕拍她的背。
「咳咳咳……」翩翩咳了幾聲後,便將注意力轉向銀轍從她口中掏出的東西。
「那油紙包的是什麼東西啊?」斐騏也策馬靠近他們,一臉好奇地問。
翩翩從銀轍手中將它接了過來,慢慢地打開油紙。
油紙之中,竟然放了不下十張的銀票。看來是銀轍的父母擔心他們奔波在外,身上的盤纏會不夠,所以偷偷將銀票塞在糕點中——他們昨天看見翩翩嗜吃糕點的嘴饞模樣,所以認為將這一包點心交給翩翩解饞,絕對萬無一失能把銀票給「吃」出來。
「是一大堆銀票喔!我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呢!」
翩翩大失所望地咕噥幾句,將手上一大疊的銀票塞到銀轍的手上,沒啥好氣地抱怨道:「害人家差一點噎死,討厭的東西!」
斐騏也贊同的點頭。「有點俗氣!」
銀轍好笑地斜睨這兩個笨蛋一眼,將一疊銀票收進衣內。
聽他們清高的口氣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樣,居然還對這些銀票嫌東嫌西的,顯然他們平常日子過得太舒適了,沒償過生活的貧苦面。
夕陽慢慢西下,西邊天際只留最後一抹霞光……
「銀大哥,等會兒我變身後,你得替我把玉簪和荷包收好喔!」翩翩鄭重地囑咐。
原來翩翩只要一化身為喜鵲,除了身上似絹非帛的粉紫衣衫和小蠻靴會跟著變化外,其餘的飾品、用品全會掉在地上,所以,從前翩翩的身上並無佩戴任何東西就是為了這緣故。
「好,你放心。」
「師嫂,你快變身了啊?」斐騏睜大眼睛。
翩翩稍顯得意地點點頭。這特殊的本事也只有她銀翩翩(她順理成章地又冠了夫姓)一個人辦得到的,其餘的凡夫俗子甭想!
終於,太陽完全下山,在天際留連的那抹橙光也慢慢熄去,為夜拉起墨黑的序曲。
倏然,一道紫光從翩翩身上發出,由柔和趨向強烈。
斐騏瞪直了眼睛,眼睜睜看翩翩從一個人緩緩縮小成喜鵲,接著,紫光便像來時一樣突然地消失了。
「師……師兄,她……真的變成……喜鵲了……」斐騏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仍然被嚇得不輕。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她晚上會變成喜鵲的,太陽一出來才會變回人形,你怎麼這麼大驚小怪的?」
銀轍在馬匹徐緩的速度下,撿起掉在馬頸上的翠玉簪子和小荷包塞在衣襟內,另外又拿出一條備用的衣帶,將一端捆在腰上,另一端讓啾啾叫個不停的喜鵲咬住。
「去練飛吧!」他摸摸小喜鵲的翅膀,低聲命令道。
然後,小喜鵲就銜著衣帶一端,不甘不願地展翅飛在後頭。
斐騏好不容易稍稍鎮定心神,又見小喜鵲銜著衣帶歪歪斜斜地飛在後頭,不禁問題:「大師兄,為什麼讓師嫂那麼辛苦在後面猛飛,而不讓『它』休息呢?這樣好危險喔!」大師兄真是狠心!
「就是因為『它」飛行技巧太差,老是出意外,所以才要『它』每晚練飛一個時辰,督促『它』進步快一點。」他儼然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樣。
斐騏噗哧一聲笑出來。
「有用嗎?」他第一次聽過有人用這種方式訓練小鳥飛行的,今天他總算開了眼界。
銀轍苦惱地搖搖頭。「進步不大,『它』老是飛一飛就莫名其妙地掉下來,不然就是飛得太高卡在樹上。『它』每一次練飛,沒有一次是不發生意外的,常跌撞得渾身傷痕纍纍。」
銀轍既感慨又心疼地搖頭。這麼簡單安全的練飛『它』都練了個把月了,怎麼至今一點進步都沒有。
斐騏好笑地揚高眉。「或許『它』沒有飛行的天賦吧!並不是每一隻小鳥都能飛得又高又遠,搞不好也有幾隻是摔死的。」
他竭盡所能找個有力的說法來安慰大師兄。真可憐!瞧師兄為了師嫂那奇爛無比的飛行技術煩惱成這個樣子,他就有一股想要捧腹大笑的慾望;誰叫以前大師兄對姑娘家總是漫不經心、愛理不理的,偏偏那些姑娘家像是見了蜜一樣總愛糾纏在大師兄身邊,造成他厭惡排斥姑娘的性格,沒想到今天他竟然「栽」在一隻蹩腳的喜鵲身上,真是大快人心!
「會不會是我太心軟了?」銀轍又皺著眉頭道:「或許應該增加『它』練習的時間。斐騏,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銀轍覺得翩翩絕對不是做喜鵲的料子!如果『它』在正常的喜鵲家庭中,喜鵲爸爸看到如此「不成材」的女兒,肯定會活活捏死『它』,省得笑掉其他鳥類的大牙,『它』簡直是鳥中「敗類」嘛!
「哇!大師兄,你這招會不會太狠了一點?『它』不是每天要練習一個時辰嗎?夠多了!」斐騏秉持公正的態度,發出正義之聲。
要一個普通人連續跑上一個時辰都很困難了,更遑論一隻傻到飛不好的喜鵲。
斐騏回頭看一眼『它』,隨即瞪大雙眼。
「師兄——」
「你別替『它』求情,『它』有哪一天是全程練完一個時辰的?」銀轍板起臉來,俊臉猶帶一絲懊惱。「每次『它』只要一受傷,就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亂亂叫,然後就得逞地在我懷中睡大覺,完全不把練飛的重要性看在眼中,真是可惡!」銀轍對著斐騏猛吐苦水,覺得『它』簡直欺人太甚了!
斐騏著急地又回頭看一眼。「可是,師兄——」
「別可是了!」他露出一副沒有轉圜餘地堅定神情。「這次我們絕對不可以同情『它』,否則『它』永遠沒有進步的機會。」銀轍說得斬釘截鐵,頗有一股「大丈夫當如是也」的神態。
斐騏被他堅決果斷的氣勢所折服。「好吧!既然小師嫂又掉下去了,我們就別同情『它』,更別說是去撿起『它』了!」
「什麼?!」
銀轍猛然拉住馬韁,「毛毛」嘶嗚一聲停下馬蹄。
「你說什麼?」
斐騏跟著停下馬,目光炯炯地笑道:「我說師嫂又不慎掉下去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
銀轍氣急敗壞地大喊一聲,整個人快氣瘋了。這笨小子在搞什麼名堂啊?
「我是要說呀!」斐騏的表情糾結成百分之百的無辜。「可是你一直不准我說話啊!咦!大師兄,你要做什麼?該不會是去『同情』那只掉下來的笨喜鵲吧?」
雖然天色黑漆漆的,但藉著些許的月光,像他們這樣功力的人還是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的動作。
而斐騏看到的正是銀轍在回馬,一副心急如焚的緊張模樣。
「你給我閉嘴!小心我回來找你算帳。」銀轍咬牙切齒地嘶吼一聲,接著,胯下駿馬便揚蹄奔去。
他完全忘了他剛才那番嚴厲慎重的聲明,一心只想趕快「撿」回翩翩,希望『它』別摔得太嚴重。
???
半晌後。
一陣快捷而有節奏的馬蹄聲從銀轍消失的方向又傳了回來,由遠而近,慢慢接近的正是銀轍那一人一馬。
「怎麼?找到了嗎?」斐騏不怕死地問。
銀轍譴責地瞪他一眼。「找到了。」
突然,他懷中傳來激烈的啁啾聲。「啾啾……」
「師嫂在說什麼啊?」斐騏賊兮兮地偷笑。「是不是在罵你呀?」
銀轍睨他一眼,不屑回答他那沒知識的問題,他雙腿一夾,馬匹便往前奔馳起來,把斐騏留在後頭。
「等等我,師兄——」斐騏策馬追上銀轍,與他的馬並肩齊行。
一陣沉默後。
「師兄,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耶!」斐騏很小心地把嘴邊的笑意掩飾住。「可不可以請教你?」
銀轍沒啥好氣地咕噥著。「說吧!」感覺到懷中的喜鵲發出微小的鼾聲,他就瞭解剛才那一點摔傷對『它』一點影響都沒有——『它』又睡著了。
「師嫂不是已經練習好些時日了?」斐騏小心翼翼地遣詞用字。「怎麼還會飛到一半就……掉下去了。」他自認問得很婉轉。
銀轍不悅地擰起眉。「我並不清楚。聽翩翩說,她每次飛到很累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墜落下去。」
顯然他對她含糊不清的說法很感到頭痛,哪有「鳥」會不由自主掉下去的?那不就遍地都是頭破血流的小鳥了?
「有這種怪事?會不會是師嫂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累,就隨口打了一呵欠,沒有咬住衣帶,然後便『不由自主』地掉下來了?」
斐騏努力憋住要脫口而出的笑聲,依照翩翩那種迷糊性子,是有可能做出這種烏龍事的。
銀轍挑高黑眉,黝黑的瞳眸開始有了些許的笑意。
這種迷糊的事發生在翩翩身上一點都不奇怪!
兩人有趣地對望一眼。
「哈哈哈……哈……」
整個平坦的官道上,驀地傳來低沉厚實的開心笑聲,久久不能散去。
???
饒州,「未厭居」的上房內。
「我們該怎麼對顏前輩說明來意呢?」煩惱的聲音突然響起。
「顏天宇亦正亦邪、為人孤傲怪異,醫治病人全看他的心情好壞。」銀轍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
「我覺得——」
「或許我們應該送個禮物給顏前輩,大師兄覺得怎麼樣?」斐騏打斷了翩翩的話。
銀轍嚴肅地搖頭。「如果顏天宇是那麼好收買的人,他就不會落得『孤僻』之名了。」
翩翩一雙亮晶晶的黑眸興奮地瞅著他們倆,看見他們一言一語地熱切討論,覺得自己格外的重要,忍不住又插嘴道:「我覺得應該——」
「大師兄,我們乾脆把解毒聖寶『白玉冰蟬』送給他算了,也許他老人家一高興,就答應替我們醫病了。」
斐騏這時已拿下人皮面具,清秀的臉上充滿期待。
「這也是個辦法,但是,『白玉冰蟬』畢竟不是我們的東西,再想別的辦法吧!」銀轍還是覺得不妥,他的心情開始浮躁起來,來饒州快一天了,他們還沒有想出與顏天宇接觸的辦法。
「我覺得應該可以——」
「翩翩!」銀轍沒啥好氣的咕噥幾句:「能不能麻煩你到外面的院子玩,不要在這裡吵我們。」
「嗄?」翩翩難以置信地反指自己,雙眼瞪得圓圓的。「我是你的愛妻翩翩耶!你怎麼可以把我趕出去,人家還有一堆聰明的法子沒提供出來耶!」
銀轍鐵面無私地一手指向門口。「你自己出去玩吧!」
翩翩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走出上房,將他們繼續談論的聲音關在門扉內。
翩翩落寞地坐在上房前面的欄杆上,兩隻蓮足晃呀晃的,看起來一副心情鬱悶的模樣。
「真是好心被雷劈!你們最好永遠想不出辦法來,活該!」翩翩扮個鬼臉。
忽地,她看到一個髮色灰白的老頭兒彎著腰蹲在院子的草叢裡,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翩翩雙眸一亮,把受到不重視的苦悶拋開,雙腳一蹬,以一個優美的弧形跳下欄杆,衝到那名陌生的老伯身邊。
她好奇地跟在老頭兒身後,看他在草叢裡東翻翻、西戳戳,不禁試探地問著:「老伯伯,您好像很忙喔!」甜膩膩的嗓音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灰色的頭顱終於抬起頭來,短小稀疏的八字眉半挑起。
他的長相讓翩翩看了險些發噱,所幸她自制力夠,硬忍了下來。
「小丫頭,你說什麼呀?」
老頭兒睜著眼花花的瞳眸問道,緊接著眼光一亮——
哇!好一個仙姿玉骨的小女娃,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好材質,要不是他已經有了兩個看起來聰穎慧黠,實則裝傻打混一流的女徒,他一定會衝動的把她收為徒弟。好險!好險!
「我是說您老人家彎著腰找東西一定很辛苦,我來幫您找看看。」老伯伯,您掉了什麼呀?」
翩翩以為他不但老眼昏花找不到東西,而且耳背得很,所以將聲音又提高了幾度。
「噢!小丫頭,你蹲下來講話行不行呀!我老人家頭仰得高高的,好累人的!」他的長鬍鬚隨著他講話上下移動。
翩翩掩嘴偷笑一聲,蹲到他身邊去。「老伯伯,您到底在找什麼?」
「唉!」老頭兒歎了一口氣。「我從黃山帶了一隻威武的『大將軍』來,本來要找機會讓它好好出出風頭的。」他晃了一下手中拳頭一般大小的竹筒子。「可是這幾天西村鬧了一場小小的瘟疫,我好不容易才控制那邊的病情,正想讓『大將軍』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一番,沒想到它就撲通給跳走了。小丫頭,麻煩你幫我一起找找看。」
翩翩嬌美的小臉上寫滿指責。
「老伯伯,您真是太不小心了!」她瞅著草地開始認真尋找「大將軍」,小嘴不忘還叼絮他幾句。「像『大將軍』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對待它呢?萬一被別人撿走怎麼辦?」
蹲在草地上與翩翩一起全神貫注找尋「大將軍」的老頭兒,發出狀似委屈的低喃聲:「我只是好心讓它曬曬太陽而已,誰知道它那麼不識好歹,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來,這老頭兒對翩翩的責怪一點都不以為忤,反倒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一樣。
翩翩側首看見這老伯伯難過得臉都揪成一團了。「好了!我原諒了您,您別自責了!」她一副寬宏大量地模拍拍他的背,手上的污泥不小心就沾到他身上了。
「謝謝你!」
兩人又將注意力放回凹凸不平的草地上。
「有了!」翩翩突然驚喜的輕喊,纖巧的食指指向一處陰暗的角落裡。
那裡正是草叢的死角,所以不容易被人發現。
老頭兒順著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他那只勇猛的「大將軍」。「小聲一點,我去捉它。」他開心地摩拳擦掌,準備一展捉蟋蟀的好身手。
「不行!」翩翩二話不說地拉住他的身軀。「老伯伯,您年紀那麼大了,萬一不小心摔傷或扭傷了怎麼辦?太危險了!我看我乾脆替您捉『大將軍』好了,我的技術可是一流的喔!」
她一臉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說好聽一點,是怕他老人家禁不起這折騰;說難聽一點,是怕他跟自己搶著玩,萬一蟋蟀被他粗心地捏死了,她豈不是又沒得玩了。
翩翩躡手躡腳地「潛」進「大將軍」的地盤,見它威武不屈地高踞在一塊小石頭上,她不禁捂嘴偷笑。
「小心一點。」老頭兒在她後面不放心地低聲囑咐。
翩翩白玉般的小手拱成半月形,踮起小碎步悄悄繞到「大將軍」背後,然後雙手用力一蓋,就輕而易舉捉到它了。
「耶……耶……」她發出勝利的歡呼聲,與那老頭兒開心地抱成一團。
「小丫頭,你做得好!」灰髮的老頭兒臉上帶著讚美鼓勵的笑容,他拿出剛才那鑽有小洞的竹筒子。「來,我們快把『大將軍』放回竹筒吧!免得它又跳不見了。」
「好!」翩翩小心地將蟋蟀握到一個拳頭內,然後放進竹筒子裡。「老伯伯,你確定這是您的『大將軍』嗎?」
她總覺得老伯伯大老遠從黃山帶下來的「大將軍」不應該長成短小孱弱的樣子。
老人家猛一抬頭。「你可別瞧不起我這只『大將軍』,它可是打遍黃山無敵手的黑蟋蟀喔!我徒弟玉笙特地捉來孝敬我的。」
「咦!」翩翩忍不住小小「吐」他的「槽」。「這是不可能的!老伯伯,您千萬別認為我在輕視您的『大將軍』,但是,它看起來……有點……病懨懨的,您……確定它……沒事嗎?」翩翩用她最委婉的口氣稍稍關心一下。
老頭兒氣得吹鬍子瞪眼。「胡說,我這『大將軍』威武無比,豈是那些普通的雜種蟋蟀所能相比的。小丫頭,你不識貨,可別胡說八道。」
他對著翩翩不悅地擰起八字眉。剛才還覺得這小丫頭熱心助人,挺可愛的,現在一聽到她膽敢批評他的「大將軍」,怒火不禁升了上來。
「誰說我不識貨!」翩翩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憤慨地道:「我今天在街上買的『小可愛』就比您的『大將軍』勇武有力多了,它才是天下無敵的。」
「騙人!除非你的『小可愛』真的勝過我的『大將軍』,我才甘願認輸。」老頭兒氣呼呼地扯開著嗓門,彷彿他的名聲、尊嚴受到嚴重辱罵般,所以他忿忿不平地要求「比鬥」——壓根兒就忘了他們在爭論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蟋蟀而已。
「比就比嘛!我才不怕您那只『短命』的蟋蟀呢!」翩翩豪氣萬千地從小荷包內拿出一個較小的竹筒子,上頭仍鑽有幾個小洞——這是今早她在大街上看見它剛猛凶悍,所以苦苦哀求銀大哥替她買下來的,被她取名為「小可愛」。
老頭兒差一點氣得噴血。「好,我們就三戰兩勝吧!你想要賭什麼?」他非要讓這小丫頭服輸才行,否則,這事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他顏面盡失。
如果他連一個小丫頭手上的「小可愛」都贏不了,他乾脆東西收一收,回黃山歸隱好了。
「賭?!」她翦水美瞳亮燦燦的。
「對呀!不讓你輸得哇哇叫,『供』出你的『小可愛』來,我豈不是太沒面子了。」老頭兒信心滿滿地道,大有一副要接收「小可愛」的姿態。
「怎麼個賭法?」以前她小時候都是跟同年齡的小孩子一起鬥蟋蟀,斗倒其他蟋蟀的人就可以耀武揚威地離去,其餘的人則氣而不妥地再去捉更強壯的蟋蟀,下了「戰帖」找獨贏的蟋蟀鬥。
她從未跟年紀那麼大的老伯伯鬥過,更不曉得怎麼賭鬥蟋蟀?不過,她對「小可愛」相當有信心,因為她是看到它連續斗倒五隻蟋蟀後才買下它的——一旁還有五、六個虎視眈眈的小孩子在「覬覦」它呢!所幸她動作敏捷,搶得快。
「唔……」老頭兒沉吟一會兒。「就這樣吧!如果我鬥蟋蟀輸了,就任由你吩咐三件事,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為非作歹的事都成。但如果你輸了,就得做我的記名弟子,隨我回黃山學武習醫,怎麼樣?」
說實在的,他真的捨不得放過這麼優秀的練武奇才,所以,打算將她收為記名弟子試看看,如此一來,他也比較有「反悔」的空間。
翩翩懷疑地擰起一道彎彎的月牙眉。「做你的記名徒弟有何好處?該不會是偷偷把我騙去賣吧?」有些時候她還是滿懂得警覺的。
「小丫頭,你別誤會了!」老頭兒著急得猛搔頭。「做我的徒弟真的好處多多,不但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服侍你的生活起居,你只要專心練習武功,勤背醫書就行了,根本沒有人敢欺負你,我的兩具徒弟都是這樣的。」
他把他那兩名女徒弟的享受生活全披露出來,可見他是一個多「善良」的師父呀!
「哇!有那麼好的事啊!」翩翩漾出「賺到了」的可愛笑容。「那我跟您賭了。可是萬一賭輸了,您可不能賴皮喔!」
老實兒保證地拍拍胸脯。「放心!我顏天宇是個一諾千金的人。我們開始鬥蟋蟀吧!」
「嗯!」
都是銀大哥出的餿主意啦!竟然在「它」睡得酣熟的時候,將「它」忽然搖醒,要睡意正濃的「它」去偷取掛在獄卒腰側的那把鑰匙,害「它」迷迷糊糊地東跌西撞的,增添了不少疼痛的青腫。
拜託!那麼大把的鑰匙「它」怎麼銜得住啊?
「它」嘗試性地用力咬起鑰匙,但隨即被沉重的它給拖摔到地面。好疼呀!其餘的人見到「它」的慘狀全不忍地閉上雙眼。唉!今晚的第七「摔」了!
待他們睜開雙眼,卻看到一幕令他們發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