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鵬飛這次感冒來勢兇猛,讓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終於到第三天他有了力氣,忍耐不住地把老是在耳邊喋喋不休的黎江給趕跑了,黎江臨走還追根究底地問:「飛哥……啊,不,副總你到底是不是在陽台上跟天王做愛做的事情才受涼的……不要殺人滅口!我走了!」
趕走了黎江,等到晚飯的時間衛鵬飛才惱火地發現自己的手機這幾天都沒充電,沒辦法叫外賣,而內線電話雖然通著,星苑裡的餐廳卻還沒開始正式營業,他咒罵了幾聲,拖著病後虛浮的腳步準備去超市買點東西填肚子。
隨便套上條牛仔褲和T恤,看見鏡中自己一臉胡茬子的憔悴樣子也無心整理,直接拿了磁卡坐電梯下樓,地下一層超市裡倒是很熱鬧,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喧嘩著在貨架間穿行不已,把一堆堆的零食往購物車上丟,高聲談笑,旁若無人,聲音大得讓衛鵬飛皺了皺眉,他可不記得東向公司裡有簽這個年紀的藝人,還一下簽了這麼多。
「哎,這些小鬼哪裡來的?」他問超市的保安,那個保安盯了他一眼,似乎在判定他的身份,然後,大概覺得回答也無所謂,才低聲說:「公司新培訓班的小孩子,今天才住進來。」
「哦哦。」衛鵬飛才想起來殷晨提出的那個計劃,不禁聳聳肩,看來那個女人真是性急得狠吶,前天才在會議上提出提案,今天居然人就住進來了……是她動作太快,還是這一切早已經在進行之中,只是按規矩匯報一下呢?說起來殷晨在公司裡的地位舉足輕重,大概她也自信得認為沒有人會駁回她的提案吧。
看來我又做了回壞人,「唉……」衛鵬飛無奈地長歎,自嘲地說,「不行哦,要和公司的當權派搞好關係,不然她真會造我的反……哪天請她去喝一杯吧。」
他簡單地拿了兩桶泡麵,提了一扎啤酒,就推著車向出口走去,一心只想趕快回去填飽肚子,再就著啤酒看看書,但是天不從人願,本來只要刷卡就可以的收銀台,此刻正聚集了好幾個人在爭執著,完全堵住了去路。
「什麼嘛!」一個推著車子的男孩不服氣地說,「啤酒!啤酒而已!為什麼不讓我們買?又不是我們不給錢,超市擺東西出來不就是給人買的嗎?」
「非常抱歉。」收銀小姐很客氣但是更加刻板地說,「公司有規定,不許向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販賣酒精飲料,請原諒。」
「拜託,姐姐!」另一個個頭嬌小,大眼睛的男孩高聲說,「我們又沒有買白酒紅酒,只是啤酒!外面超市裡連小學生都可以買到,為什麼這裡不可以?!」
「就是!就是!」幾個和他一樣年齡的男孩子在旁邊鼓噪起來,間或還夾雜著懇求的聲音,「姐姐你最好了,讓我們過去吧,我們又不會做什麼壞事,啤酒喝不出問題來的。」
收銀小姐只是固執地搖著頭,這時候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孩排開眾人,走到最前面,笑了笑:「小姐,請相信我們,我們都已經過了十六歲了,不會因為喝一罐啤酒就出事的,拜託你。刷我的卡吧。」說著遞過自己的磁卡去,收銀小姐抬頭看著他,臉上不知不覺浮現起兩朵紅暈,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竟然真的伸出手去接住了他的磁卡。
衛鵬飛饒有興趣地在後面看著,那個說話的男孩背影挺秀,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墨綠帆布褲子,修長的雙腿,腰肢線條柔韌,讓人有一把抱上去的衝動,漆黑的頭髮,稍微長了一點,剛剛到襯衫領子的部位,他說話的聲音十分好聽,清朗中帶著一點磁性,想來面貌也不差,不然怎麼能讓收銀小姐竟然冒著破壞規定的風險而答應他的要求呢。
他唇邊露出一縷壞笑,故意大聲說:「喂!前面的!快點!這麼磨磨蹭蹭的,我要去物業投訴!」
聽到「投訴」兩個字的收銀小姐忽然手一抖,臉色煞白,立刻堅決地退回少年的卡,毫無商量餘地地說:「對不起,規定就是規定,本超市不能向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藝人出售酒精飲料,請原諒。」
看著她這麼堅決的表情,是個人就知道徹底沒指望丁,男孩們不滿地嘀咕著把啤酒拎出來交給收銀台,沒精打采地挨個刷卡打包,衛鵬飛憋笑憋得都快內傷了,正低下頭忍著,忽然感覺有兩道視線冷冷地在自己身上劃過。
唔?他迅速抬頭,正好來得及看見白襯衫少年的側臉,黑白分明的眸子,配上俊挺的鼻樑,線條悅人的紅唇,果然是讓人驚艷的俊美無雙,可是更讓他在意的是眸子裡閃過的驕傲,和憤怒,那是一種王子殿下的尊嚴被挑釁之後的憤怒,衛鵬飛相信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也許這個少年就要吆喝身邊的同伴上來圍毆自己了。
正好,衛鵬飛自認也決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反而最喜歡打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雛鳥,他直起身子,故意自言自語:「糟糕,一扎不知道夠不夠,早知道該多拿兩罐,喂,小姐,這個沒人要吧?我拿走可以不可以?」他指的正好是少年們剛才被沒收的,現在還放在收銀台上的啤酒。
「可以。」收銀小姐報以公式化的笑容,站起來把啤酒放進他的購物車,「請來這邊刷卡。」
果不其然,這個舉動更大地刺痛了王子殿下,他頭都不回,從鼻裡冷哼了一聲,挺直身體,揚長而去。
衛鵬飛不免有些失望,還以為能看到小鬼失去常態暴跳如雷的樣子呢,沒想到他這麼識趣,自己跑了,白逗了半天。
刷過卡,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衛鵬飛已經差不多把剛才的小插曲忘了,沒想到他剛剛按下電梯,就聽見後面的角落裡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等一下。」
「晤?」衛鵬飛扭頭,看見剛才的那個少年從黑影裡慢慢的走了出來,這麼近的距離,把他的臉看得更加清楚,白皙到毫無瑕疵的皮膚,濃黑的眉毛,五官近乎雕像般完美,要不是皺著眉頭冷冰冰的樣子,簡直就是精美的瓷製娃娃一般。
「有事?」衛鵬飛欣賞著他不甘願又不得不向自己開口的樣子,說起來他就喜歡這個調調。
「你把啤酒賣給我一扎,我多給你錢好了。」王子殿下終於開了口,聲音果然不情不願,還帶著「朝你買酒是你面子」的倨傲。
衛鵬飛差點笑出來,搖著頭說:「小朋友,這樣不行!你父母難道沒有教給過你麼?要拜託人,態度要誠懇一點,還要說請字。」
「我父母教了我什麼不勞你操心,痛快點,一句話,我給你雙倍的錢,把酒給我。」少年態度強硬地說。
衛鵬飛稍微一想就恍然大悟:一群小男孩聚在一起,彼此都不服氣。在這個時候要在小團體裡當老大,就必須得做出一件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來,所以這個孩子才會留下來利誘自己吧?可以想像,等一會他真拎著啤酒上去的時候,能引起多大的歡呼,和多麼崇敬的目光了。這個孩子還是有點頭腦的嘛。
「咳,小朋友,喝酒和做愛一樣,是要至成人才能幹的事情,你現在還不可以。」衛鵬飛在心裡憋住笑,嚴肅地說。
「少廢話!」少年明顯急躁了起來,「三倍,賣不賣?」
「不!」衛鵬飛頭搖得很堅定。
「呸!」少年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叔,為人要知道變通,見好就收,我看你也不知道做人的道理,不然不會這麼大把年紀還混得一塌糊塗,連發財的機會都掌握不了,四倍,不能再多了。」
衛鵬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要不是一直跟他在說話,幾乎要以為他說的是別人,大叔?還混得一塌糊塗?在少年鄙夷的目光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亂七八糟的外表,才悲哀地發現,少年的確是在說他。
「我說的沒錯吧?」少年冷冷地笑著,「不要覺得自己奇貨可居,趁我還有耐心跟你討價還價,四倍,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他伸手到口袋掏出一卷鈔票,抽了一張一百的就遞過來:「喏,不用找了。」
「喂!小鬼,你少在那裡自說自話的。」衛鵬飛不客氣地說,看少年的目光又轉向憤怒,立刻又改了口氣,「本來呢,我是想,如果我出來的時候,你們還在的話,就把酒送給你們算了,反正也是鄰居嘛。」
「真的?」少年清澈的目光變得懷疑起來,謹慎地看著他,「這麼簡單?」
「當然。」衛鵬飛直接從購物袋拎出啤酒給他,「就這麼簡單!」
少年默默地接過啤酒,臉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紅暈,過了半天才低聲說:「那謝謝了,大叔。」
「少叫我大叔!」衛鵬飛惱火地說。
少年看看他,忽然展顏一笑:「好吧,謝謝你了,大哥。」
「這還差不多。」衛鵬飛看他轉身要走,心裡忽然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故意說,「不過我也不是白送你的,有個條件。」
少年停住了腳步,奇怪地回頭看著他:「什麼條件?」
衛鵬飛故意鬼頭鬼腦地獰笑了兩聲,指著自己的嘴說:「你親我一下,再不我親你一下,總之親到老子爽就好。」
「變態!流氓!」少年漲紅了臉,抽出一罐啤酒就扔了過來,差點正砸到衛鵬飛頭上,他一把接住啤酒,看著少年敏捷的身影飛奔而去,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殷晨的計劃倒也不錯,有這麼可愛的小鬼可以調戲著玩。
***
「方寧?」安飛探頭進房間,看見方寧頭枕雙臂,正躺在床上發呆,擔心地叫,「方寧?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晚飯也沒有下來吃。」
方寧從恍惚中醒來,甩了甩頭坐了起來,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有點累了,不太想吃東西……沒事,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啊,天王,我的後半生可就靠你了。」安飛開玩笑地說,關上門,手裡亮出一個餐盒,「我給你拿了些點心,晚上餓了記得吃掉,喂,是不是白天那個攝影師騷擾你了?這麼沒精神!」
方寧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好了,我的金牌經紀人,你也不必把我當成新人,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這可不像你。」安飛坐在床邊,拍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問,「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白天是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方寧一愣,難道自己真的失態到連安飛都看出來的地步了?怪不得今天攝影師提前收工,帶著幾分內疚,他低頭說:「對不起,我是走神了,明天我會注意。」
「得啦,現在你是明星,別說走神,走人大家也只有乖乖地等著。」安飛不在意地揮揮手,「再說也沒有那麼嚴重,我只是覺得你似乎不在狀態……應該更有魅力嘛,帥哥。」
他碰碰方寧的肩膀,低聲說:「好啦,告訴我,是不是為情所困?我雖然是個稱職的經紀人,但是這些事情我絕對不會上報公司的,還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
「什麼為情所困! 」方寧又好氣又好笑地捶了他一拳,「明天報紙上要出頭條,就是你亂說害我!你哪只眼瞎看到我跟誰接近了,就為情所困。」
說到這裡,他的心忽然激烈地跳了幾下,衛鵬飛黑亮的眼睛出現在他腦海裡,那種要掠奪走他的一切的霸道氣勢又清楚地籠罩在他身上,讓他情不自禁整個身體都開始發軟。
「別嘴硬了!我一天看你掏手機幾十次!幹什麼?看時間啊?有必要看時間的次數比看鏡頭都多嗎?」安飛調侃地說,「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大明星情聖還是個在感情上患得患失的小毛頭,你是在等電話還是在準備打電話?拿進拿出的,手機都會掉漆!」
手機……的確自己一直是在看手機,猶豫著是不是打個電話給衛鵬飛問候一聲,但是從來都是衛鵬飛打給他,方寧如今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心,雖然千百次告訴自己,只是問候一聲,人之常情的探問病情,沒有任何目的……可自己怎麼都按不下通話鍵……
「沒有你想的那麼浪漫。」方寧淡淡地說,「我臨走的時候,一個朋友病了,我想是不是問候一聲。」
「嘿!」安飛索然無味地轉過身去翻著床頭的一本電影雜誌,「少來!一個短信就解決的問題,還用得著你這麼猶豫不決?說吧,什麼朋友?女朋友?」
「別胡說!」方寧的反應激烈得自己都吃了一驚,他抹去額上突然滲出的汗水,含糊地面對驚訝地看著他的安飛:「一個普通朋友,但是之前我們之間……有些……不太愉快,我不知道……該不該……算了!沒事的!我回去打電話給他,現在我累了,要睡覺! 」
安飛無奈地跳下床:「不想說就不想說,下什麼逐客令……好,你好好休息,明天別走神了,這本雜誌借我看。」
方寧心煩意亂地揮揮手:「拿走。」他突然對自己竟然關心起衛鵬飛這個事實感到慌亂起來,一直以為,自己和衛鵬飛只是一種習慣的rou體關係,從來沒有想過,會不會自己真的……覺得他不可代替?
「謝啦。」安飛拖拖拉拉地走到門口,開門之前又回頭說了一句,「要打電話現在打比較好哦……躺在被子裡說悄悄話也不錯,手機費公司會報銷,放心吧!」
「安飛!你胡說什麼!」方寧跳起來,羞紅的臉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說實話咯!」安飛笑嘻嘻地看著他,「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果斷一點!別遲遲疑疑讓自己為難,只要你不鬧出醜聞來,鬧點緋聞怕什麼,晚安!趕快打電話吧,再晚人家要睡覺了。」
看著方寧跨前一步,似乎要衝上來揍他的樣子,安飛忙拉開門,一溜煙地跑開了。
方寧無力地向後跌坐在床上,手指插入濃密的黑髮裡,狠狠地抓了抓,心裡湧上一股莫名的悲哀:為什麼從頭到尾,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痛苦?!明明都是衛鵬飛不好!為什麼自己就連給不給他打一個電話都要折磨好幾天?為什麼受苦的總是自己!那個傢伙就一直都沒事?!明明都是他的錯!為什麼我要為難我自己?!
帶著賭氣的衝動,他抓起手機,迅速找到衛鵬飛的號碼,狠狠地按了下去。
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他忽然又後悔了!
但是已經太晚,手機裡傳來衛鵬飛低沉但帶著笑意的聲音:「嗨,寶貝,真意外,你居然會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沒……」方寧的聲音忽然變得乾澀起來,幾乎無法通過喉嚨正常發音,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感冒好了嗎?」
「哦,那個……」衛鵬飛意味深長地笑了,「如果你是擔心的話,放心,完全沒事了,以後再這麼做幾次,我就能完全習慣了。」
明白他話中意思的方寧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他忍了忍,生硬地說:「你沒事就好,再見。」
「喂!不要這麼冷淡嘛,親愛的。」衛鵬飛在電話裡響亮地親了一聲,「來,告訴我,你在外景地怎麼樣?有沒有被人騷擾?吃的合胃口麼?睡得好不好?啊,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又沒吃晚飯?」
方寧吃驚得連撒謊都忘記了,衝口而出:「你怎麼會知道?」
「哈哈,我雖然人不在你身邊,眼睛卻一直看著你,信不信?」衛鵬飛笑著說,聲音逐漸低下來,裡面是不能錯認的溫柔,「你一緊張就會吃不下飯,今天能給我打這個電話,是不是已經鬧騰了一天了?不緊張才怪。」
方寧緊緊咬著牙,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事與願違,他的心卻越跳越快,整個人也好像突然變成剌蝟,坐著躺著站著怎麼都不好,皮膚因為衛鵬飛的話劃過甜美的戰慄,猶如電流通過一般,他死死握住手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啞巴啦?」衛鵬飛愉快地調侃他,「還是一說中你就不開口?採取消極對抗啊?嘖,真拿你沒辦法。」
稍微停了停,他帶著磁性的聲音溫柔地在耳邊響起:「方寧,我很想你。」
「唔……」
「就『唔』啊?你也對我說點好聽話嘛。」衛鵬飛抱怨地說,「來說,說你很想我,你一個人很寂寞,很空虛,很孤單什麼的,說你想早點回到我身邊……說啊。」
已經習慣聽從他命令的方寧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再度失去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是不願意……更不是厭惡,而是突然而來的一種近似痛苦的甘美,牢車地攫住了他的喉嚨——衛鵬飛說「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我一個人很寂寞……雖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雖然是你把我變成了一個貪戀男人體溫的同性戀,但是,無可否認,我也會想你……
「不說啊?真是愛鬧彆扭。」衛鵬飛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本來我是可以一直這麼說下去,好好利用這次機會讓你聽個夠的,但是今天晚上還有點事情,對不起了,寶貝兒,等你回來,我會讓你知道我會有多愛你的。」
方寧敏銳地聽見手機裡的背景音是音樂聲,不知道衛鵬飛今天晚上又去哪裡了……不會又是天上人間吧?這個壞蛋,去的也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掛電話了,等你回來再說,拜拜,寶貝,記得我愛你唷。」衛鵬飛最後還不忘記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手機裡傳來電話斷線的聲音,方寧還死死地握住手機,一直到幾分鐘之後,才慘叫一聲把手機丟出去,自己直接鑽進了被子蒙得嚴嚴實實。
他居然給衛鵬飛打電話!真是瘋狂了!難道還嫌和他牽扯太少嗎?!那個混蛋!簡直是自己送上門去給他糾纏的!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嗎?!
***
「飛哥?」早在門邊等得不耐煩的黎江不解地看著衛鵬飛收起手機跨出車門,得意洋洋地笑著,禁不住問:「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衛鵬飛揮著手,「他媽的心情從來沒這麼好過!」
黎江聳聳肩,低聲說:「老大就是老大,捉姦的時候還這麼開心。」說著往前走向酒吧的大門。
「喂,你小子嘀咕什麼?什麼捉姦?」衛鵬飛皺起眉頭問。
黎江上前一步替他拉開大門:「就是你讓我們打聽的那個妞嘛!現在正在裡面跟一個小白臉喝酒呢……我聽說她還和你有過婚約吧?沒說的,飛哥,等會是斷手還是斷腳,都只在你一句話!敢碰老大的女人,不想活了!」
衛鵬飛驚得手上的煙盒都差點掉了,瞪起眼瞎說:「我警告你們,可去惹那個女人!她讓你們當太監都是輕的。」
「嘩!」黎江佩服地說,「老大看中的妞,就是夠狠。」
「少亂說,把嘴巴閉起來!」衛鵬飛低聲警告他,站在酒吧入口處看進去,果然,在遠遠的吧檯旁,殷晨正和一個穿西裝的高大男子肩並肩坐在一起,單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晃動著酒杯,時而瞇眼一笑,微露倦意的面容看上去竟有幾分嫵媚風情,和公司裡那個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女主管形象截然不同。
暗暗地在心裡吹了聲口哨,衛鵬飛大步走了過去,很熟絡地把手撐在吧檯上,同時另一隻手搭上了殷晨的肩膀:「嗨,真巧啊。」
殷晨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陡然繃緊,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卻立刻放鬆下來,頭都不回地說:「請把手拿開,謝謝。」
「美女的要求我當然是立刻遵從的。」衛鵬飛笑瞇瞇地說,趁勢在殷晨另一邊的圓凳上坐下,打了個響指:「馬丁尼,一杯。」
他已經完全看清殷晨旁邊的那位男士,相貌端正,三十歲左右,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貨,難得氣勢沉穩,還能壓得住,斯文中帶有一股決策者常有的威嚴,對於這個突然而來的惡客,他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雙眸依舊專注地看向殷晨。
氣氛一時非常馗尬,殷晨被夾在兩個男人之間,清秀的眉毛厭煩地皺了起來,不得不介紹:「這位是東向副總,衛鵬飛,這位是龍騰副總,唐凱蘇。」
「久仰久仰,幸會幸會。」衛鵬飛率先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手掌熱情地晃了晃,「鼎鼎大名的龍騰嘛,去年躍居傳媒榜第四的高位,真是——」
「第三。」殷晨冷冷地糾正,衛鵬飛打著哈哈縮回了手,唐凱蘇則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衛副總,久仰。」
三人又陷入沉默,衛鵬飛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喝了一口酒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這個時候唐副總在酒吧跟我們殷主管這麼親密地談心,讓我好奇一下,你們在談什麼呢?為什麼我一來,就不出聲了?」
「與你無關。」殷晨的態度比起在公司裡尤為惡劣,倒是唐凱蘇微笑著開丁口:「我和殷晨是大學同學,畢業之後我去了美國,去年剛回國,很久沒見了,今天偶然遇上,和她談談學生時代的往事。」
衛鵬飛笑著聳聳肩:「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在高價挖我們東向的角呢。」
對於他這麼明顯的挑釁,唐凱蘇仍然只是微笑以對,倒是殷晨冷笑了一聲,不甘示弱地說:「那麼衛副總既然知道了,是慨然炒了我呢,還是誘之以利呢?」
「那要看唐副總出什麼條件了,東向能做到的,無不遵命。」
衛鵬飛誇張地低頭,「請女王陛下吩咐。」
殷晨嗤之以鼻,對酒保招手:「再來一杯。」
唐凱蘇客氣地對衛鵬飛點了下頭:「衛副總,今天很高興認識你,但我保證,和殷小姐之間的談話並不涉及任何工作,只是老同學見面而已,我不打擾二位,再見。」說著,輕輕把手覆蓋上殷晨的手背,溫和地說:「不要喝太多,早點回去休息。」
殷晨握住酒杯的手指忽然僵直了起來,眼睛都不看他,胡亂答應了一聲,唐凱蘇這才轉身離開。
衛鵬飛鷹一樣的黑眸死死地盯住他的背影,確定他走到聽不見自己說話的地方了,才若無其事地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殷晨冷笑了一聲:「你有這樣的自覺,倒真讓我意外。」
「得啦,殷主管,別這麼小氣,來,我請你喝一杯,我們就一笑泯恩仇好了。」衛鸝飛打個響指,「來一瓶威士忌,兩個杯子,加冰。」
「將我啊?」殷晨側過頭來看他,目光中滿是挑釁:「知道不知道我剛畢業的時候,為了拜託電視台的高層上我們公司的節目,曾經一口氣幹過一瓶白酒?別以為只有你大少爺是血裡火裡打出來的,你混黑道那套拿來混娛樂圈,還差點火候。」
衛鵬飛微笑著親自給她倒了一杯酒:「是啊是啊,所以我這不是向你學習經驗來了麼,前輩?請喝酒。」
「你?」殷晨拿過酒杯,乾脆地喝了一大口,「我看就不要浪費彼此時間了,直說吧,你來有什麼事情?」
「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向你道歉,在會上我的態度惡劣,我的目光短淺,我的行為粗魯……」衛鵬飛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看殷晨嗤之以鼻的不屑態度,飛快地轉入正題,「為了表達我的歉意,不但活動所需經費完全沒有問題,我還打算親自參與這個選秀活動,以期達到最好的效果。」
纖長的手指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裡面的冰塊碰撞著杯壁,殷晨思索了一會才說:「我弄不清你的用意,不過沒關係,我從來也不在乎這些虛名,那麼這個策劃就算你的好了,我無所謂。」
「哎哎!殷晨!在你眼裡,我就是私吞下屬功勞的無能上司嗎?」衛鵬飛啼笑皆非地說,「在我老爸心目中,你是最優秀的,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得啦,別把我想那麼壞,我只是想旁觀一下整個流程而已,畢竟我也是東向的副總了,不能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
殷晨懷疑地看著他,束了聳聳肩:「隨便你,其實你堂堂副總,要幹什麼不可以,何必問過我的意見。」
「這是對你的尊重啊,殷主管。」衛鵬飛半開玩笑地說,拿起酒瓶給她倒酒,「這裡你常來啊?地方不錯,很安靜。」
「嗯,我下班之後喜歡在這裡喝點酒,放鬆一下。」殷晨顯然不願意跟他多說什麼,看了一眼手錶,拿起吧檯下的公文包,「今天就到這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公司再說。」
看她要站起來,衛鵬飛急忙伸手攔住:「稍等一下可以嗎?我還有事拜託你。」
殷晨明顯地不耐煩起來,勉強坐下,一手把他遞來的酒杯推開:「謝謝不喝,請快說。」
衛鵬飛卻突然沉默下來,半天才說:「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不,殷晨,我把你當成是個有擔當的女人,不管你答應不答應,我都希望……你能知道這件事。」
「聽起來很重要的樣子。」殷晨凝神看著他的臉,「關於東向嗎?」
衛鵬飛搖搖頭,忽然一笑:「自從我提出解除婚約以後,這似乎是你第一次正眼看我啊。」
「你還有一分鐘時間。」殷晨看起來很不欣賞這個笑話,板起臉嚴肅地說。
「好好好。」衛鵬飛舉手投降,「是關於東向的一個藝人……我不想說他的名字,好吧,我只能告訴你,我喜歡他,願意為他的任何一個願望用盡全力,而他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金唱片獎。」
「方寧,對嗎?」殷晨一針見血地刺破他的掩飾,大口喝著杯中的戚士忌,淡淡地說,「沒什麼可奇怪的,老闆的私事,我從來不過問,那麼你的意思是什麼?要求我替你完成這個心願嗎?」
「請求,是請求。」衛鵬飛低聲下氣地說,「你在娛樂圈有金手指的美譽,不錯,我是可以給他創造一切有利的條件,但是如果有了你的幫助,那麼成功的希望會大很多,所以,我拜託你,請你幫忙。」
「真奇怪。」殷晨冷笑著說;「整間東向都是你的,想幹什麼不可以?直接把工作丟給我就行了,何必還要追到我業餘時間來?」
衛鵬飛不說話,拿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她的酒杯,一飲而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原來以為我們起碼可以成為朋友。」
「我從來不和同事交朋友,更別說上司。」殷晨直接拒絕,「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想答應你這個荒謬的請求,方寧,是吧?如日中天的三棲巨星,進公司六年,除開那些分豬肉的小獎,基本的有影響力的大獎都拿過了,說起來還是雙料影帝,又是MTV龍虎風雲榜最受歡迎歌手獎連續兩年的得主,一個金唱片獎對他來說就那麼重要麼?那個獎本來就是講資歷的,四十歲拿也不晚,羅立拿到第十一張白金唱片的成績後才得到那個獎,方寧有幾張白金唱片?五張?」
「六張……」衛鵬飛用酒瓶抵住下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也知道這個念頭荒謬了點,但是……他喜歡就好了嘛,殷晨,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就算付出多少也無所謂,只要那個人高興就好了……好吧,就像你說的,現在花心思在這個獎上還沒到火候,可是,在他心裡,似乎很在意,所以,我就要替他達成目標,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唇邊笑意湧現,黑眸裡掠過無盡的柔情,低聲重複了一遍:「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殷晨怔怔地看著他,彷彿不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出自衛鵬飛之口,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睛漸漸濕潤起來。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扭過頭去,大口喝著威士忌,掩飾地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原來你還真是個情聖呢。」
「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對他的感情是不是愛情了哪。」衛鵬飛聳聳肩說,「反正這樣的感情在任何一個別人身上都不會有了,我就要他,能把他留在身邊,付出什麼代價都願意,他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這樣應該是對他好吧?雖然他看起來從來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真是……你這個人……」殷晨拿他沒辦法地搖著頭,「聽起來不壞:人家都不愛理你,你還死巴著不放,也就是你身為東向副總,不然的話,方天王拿什麼眼神看你,還是個問題。」
「呵呵,那你可說錯了。」衛鵬飛得意地笑了起來,「他也離不開我……的身體。」
殷晨俏臉一紅,隨即板起臉來:「OK,我答應你,明天把計劃書送到我辦公室,我要重新擬訂一份完美的策劃。」說著她站了起來,「今天就到這裡好了,再見。」
「我送你?」衛鵬飛也跟著站起來,慇勤地問,被殷晨白了一眼,冷淡地說:「不必了,我可沒有這個福氣。」
衛鵬飛跟著她走出了酒吧大門,涼涼的夜風一吹,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他伸手搓搓自己的臉,看殷晨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衣領,走下台階去招計程車,禁不住再次提出:「我送你吧,殷晨,這個時候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殷晨根本頭都不回,單薄的身影倔強地挺直,明明是那麼纖細的女子,卻死死地撐住自己的天空,一步都不退讓,無論多少驚濤駭浪,她都以這麼瘦弱的身軀坦然面對,沒有她的努力,東向也根本不會有今天的局面,但是這麼一個精明強幹的女性,在下班之後,也只有寂寞地在酒吧裡獨自喝著酒,打發時間……無論白天的她如何君臨天下殺伐決斷,在夜晚時分,永遠是孤單地一個人回家……
衛鵬飛腦子一熱,一直沉澱的話在這個時候衝口而出:「你這是何必呢?他永遠不會回應你的感情的,不要浪費時間了,好好找個男人嫁了吧!」
殷晨的背影陡然僵直,她回過頭來,黑髮在風中飛舞,遮蔽了半邊清秀蒼白的面頰,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流露出太多的哀傷和不屑,就在衛鵬飛後悔得想咬掉自己舌頭的時候,她冷冷地開口:「你的確還不懂愛情,衛副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