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微微一驚,才發覺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竟然還有那麼一絲渴望和期待,他滿臉通紅地低下頭,暗罵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嗎?居然對這樣的事情動心,你和他們是永遠沒有可能的!他們是王子,你只是一個私生子,一個小小的上尉,何況還是被他們玩弄過的男人,在他們心中,也許認真迷戀的只是自己的rou體,今天的舉動,也只是一種形式,一種表示道歉的形式,你還真的認真了嗎?真是天生下賤!男人對你稍微好一點就得意忘形,把過去對你的傷害都忘到腦後了嗎?!
他狠狠地罵了自己一頓,沒注意到尚思爾已經來到了面前,深邃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表情還是那麼冷靜理智:「雖然我很想……可是我是王太子,這是無法更改的,我不能娶你,儘管我願意,但是我沒有這個資格,我的家庭,是帝國將來的第一家庭,必須要和睦幸福,成為模範家庭,起碼表面上得這樣……所以,我失去了留住你的資格,可是,並不是說我不愛你,路易,從那天在艦上,你向我伸出手,那麼脆弱,又那麼堅強地呼喊著:『給我一個公正吧。』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以前,我認為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放棄的,沒有什麼能成為我的弱點,可是,我錯了,是你,我唯一的弱點,我今生的愛人,就是你,那個時候,在父王的書房裡,我終於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我對你說,我要定你了。這是真的,當時我下的決心是:就算要和父王對抗,我也要你,就算最後我一無所有了,我也不會放棄你!可是,誰知道,結果是這個樣子……」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想每夜都看著你在我懷中入眠,但是,我不能委屈你,和你父親一樣,永遠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既然我不能正大光明地娶你,與其讓你在黑暗中痛苦,還不如把你讓給別人,一個可以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在陽光下行走的人,就算我可以把一切都給你,能補償得了黑暗中的痛苦嗎?不可能,不然你的父親就不會離開父王,我知道,你們要的,是我們給不起的,所以,我選擇放棄……羅蒙和蓋恩德都和我一樣地愛你,甚至比我還多一些,我現在該嫉妒他們了,他們沒有這個沉重的負擔在身上,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事情。而我,注定要為這個國家失去一切……」
他低下頭,舉起右手:「我以我母后的靈魂發誓,不管你選擇了誰,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情,除非是對你不利,除非是會傷害到你,否則,我永遠不會干涉他的行動,就算是他想謀反,哪怕他的槍口對準了我的胸膛,我也不會降罪於他!如果你們有了孩子,我將賜予他們和我的孩子一樣的繼承權利。我絕不會傷害你們,決不會!」
路易顫抖著開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你還不明白嗎?路易,我是愛你的,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你,最好的辦法,就是為你取得這銀河帝國,你曾經說過,要你原諒我們,除非把銀河帝國給你,沒關係的,名義上,我將成為皇帝,但是,這個帝國是你的,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連我這個名義上的皇帝,都會在你面前低下頭……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如果……我的心願,是想要銀河帝國毀滅呢?你也可以做到嗎?」路易忍住哭泣的衝動,全是騙子!全是謊話!你們真會為我作出那麼多嗎?我不信!我不信啊!
尚思爾微微一笑:「當然,只要是你的心願,可是……」
他的聲音輕得像在歎息:「路易啊……我還不瞭解你嗎?你是那麼純潔的一個天使,你從來都沒有去傷害過別人,就算是我們傷害了你,你也沒有要報復的念頭……我知道,你是不會作出那樣的事來的。」
他看了看表:「時間不多了,我得回到位置上去,這個,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應該戴在帝國的王太子妃手上,成為我們訂婚的信物,現在,我把它給你,這就意味著我對你的承諾,我的妻子,可以享受到的,是她的地位,但是我的愛,永遠都留給你……」
路易剛要開口,他把手指豎在嘴上:「噓,今晚,還有一件事,我要決定我的新娘了。」
這個消息倒是路易始料未及的,他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事,睜大了眼睛聽著。
「一個二十八歲的單身王太子幾乎是一個恐慌的來源了,我必須成家,最好在明年這個時候誕下繼承人,除了芙丹瑞,今天所有身份適合的貴族小姐都會在場,我必須從中間挑選一個,你當然明白,我的婚事,更大的意義上是一種互相利用,我已經不指望從婚姻中可以得到什麼,原因,你知道的。」
他輕輕地吻了吻路易的手,低沉地說:「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相處,再見了,路易……」
像來時一樣,他悄然離去。
路易攤開手,三枚同樣是變彩粉紅色鑽石的戒指一起滾落到桌子上,一閃一閃,像天上墜落人間的三顆星星。
他想歇斯底里地大吼,他想砸毀房間裡的一切,他想衝出去狠狠揍他們一頓,他想破口大罵,他想把這三枚戒指狠狠地扔在地上……
可是,最終,他什麼也沒有做。
只是愣愣地看著三枚戒指,讓淚水從眼中緩緩地滑落……
為什麼要給我希望,給我承諾?難道你們以為這還是可能的嗎?
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你們真的以為。我還會接受你們嗎?
為什麼要說我是天使?你們真的以為我不會報復嗎?
我,真的會原諒你們嗎?
現在,連我都不知道了啊!
***
門被推開了,守在門口的羅蒙和蓋恩德一起跳了起來,萬分緊張地看著路易。
路易卻很平靜,除了眼眶還有些微微的發紅之外,看不出他剛才發生了什麼。他看了看羅蒙,又看了看蓋恩德,輕聲說:「等會兒,我該怎麼做?」
「啊,這個……這個……」蓋恩德一時激動,反而結巴起來:「等——等會兒……」
羅蒙狠狠踢了他一腳,微笑著說:「等會兒,父王會說他有一個消息要宣佈,到時候,你……你就走到你選擇的那個人身邊就可以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這次輪到蓋恩德狠狠地踢回去,不服氣地嚷著:「什麼就交給你!二哥,你太賊了吧?連這一招都使出來,從小你搶了我多少東西!現在還要來搶!怎麼說,路易的第一次也是跟我……」
他忽然住了聲,不安地看看路易是否生氣了。
路易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說的話,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我想到花園裡去透透氣。」
「好啊,」蓋恩德高興地說,「今天的花園裡掛了好多燈呢,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我想一個人走走。」路易看看他們,「如果不行的話……」
「當然可以,」羅蒙環視了一下周圍。「不過不要走得太遠啊,我們就在這裡等你。」
「我知道。」路易在心裡微微地笑。原來你們還是不放心我啊,怕我會跑嗎?是啊,我是想走,可是,不是用這樣的方法,我要走,也會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羅蒙溫柔地對他一笑:「別想太多,我去和禁衛軍的值班軍官說一聲,免得再產生什麼誤會。」
「對啊,他們那些人,除了父王,有時候連大哥也不放在眼裡的,」蓋恩德義憤填膺地說:「你忘了上次,就嚇著你了不是嗎?」
路易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走下長廊,沿著草叢間的石子小路慢慢地走向花園,十一月的夜晚,夜風已經是相當冷的了,周圍不知道是什麼花,還在散發著淡雅的香味,噴泉的水珠灑在水面上的聲音,微風吹過樹叢的聲音,加上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音樂聲,構成一幅很美的畫面。
他繞過噴泉,在長椅上坐了下來,交疊起雙手,欣賞著這美麗的夜景,微風吹過他的頭髮,拂亂了前面的劉海,溫柔地垂下來遮蓋住他的眼睛。
然後,他笑了:「司令官,你在這裡吧?」
一個慵懶的笑聲在樹叢裡響起:「真掃興,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讓我嚇你一跳嗎?」
路易報以微笑:「對不起了。」
身穿普通軍服,掛少校肩章的芙丹瑞從樹叢裡探出一個頭,手裡照例端著一杯紅酒,開玩笑地說:「沒有人跟蹤你吧?如果有的話,請盡量使你的心跳維持在每分鐘六十次,不然就原地翻三個跟斗以掩飾你的心跳。哈哈哈……」
路易沉靜地笑著:「你放心,司令官。」
「好啦,閒話少說,我這次來,可真是不容易呢,原來我比星際海盜的防範程度還要高,高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對不起,您不能離境,對不起,您不能……對不起……天啊,我在軍隊裡也混了有年頭了,現在居然變成了一個賊!」
她把手裡的酒一口喝乾,隨意地從身邊拎出一個瓶子,又到了一杯:「你還好嗎,上尉?」
「很好。」
芙丹瑞的貓兒眼忽然睜大,像看見自己心儀的獵物一樣:「當真?」
「但如果你不來,就很不好了。」
「哎呀,我首次感到自己是這麼重要,這麼說,那三個大人物還是讓你吃苦頭了。沒關係,我們現在就可以走到大廳裡,讓我大聲地對著他們三個的臉說一句:我把我的參謀官帶走了!看他們有什麼辦法能留我下來。」芙丹瑞摩拳擦掌地說。
「司令官。」路易沒有看她,凝望著皇宮上空的一輪明月,淡淡地說,「你到底是誰?」
「你也喝多了嗎?」芙丹瑞奇怪地問,「我是你的司令官,提爾納裡星球的邊境警備隊少校。」
「我知道,那是在提爾納裡,可是在這裡呢?你是誰?你是王太子的未婚妻候選人之一,又可以從他們面前把我帶走,而不擔心會遭到阻攔,你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我不想再沉默下去,我必須知道,我把我的命運,放在哪一條船上。」
「這樣啊。」芙丹瑞苦笑著,甩甩自己酒紅色的長髮,「我在這裡的身份,其實……並不重要啦,你也不用想那麼多,反正,我會把你帶回去的,這不是你的要求嗎?而對於我來說,只要能看見他們三個計劃不成功的樣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倒真是不大的願望呢。」路易低頭淺笑。
「是啊,我這個人一向胸無大志,連我爹都這麼說。」
兩人之間忽然沉默下來,只聽見風的聲音,水的聲音。
「司令官。」
「什麼?」
「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路易沒有看見,芙丹瑞醉意朦朧的雙眼忽然變得銳利無比,緊接著問了一句:「是不能,還是不想?」
***
當路易走進鏡廳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廳,幾乎都一眼望不到邊,金碧輝煌的裝飾,天花板上的金粉壁畫,四面牆上鑲金框的巨大鏡子,華麗的水晶吊燈上垂下的各種纓絡,無一不誇示著皇家宴會的豪奢。
更不用說廳裡聚集的人群,足有一千人以上,各種各樣的顏色的頭髮和皮膚,男士們閃亮的勳章綬帶和肩章,女士們佩戴著的像銀河群星一般閃亮的珠寶,匯成一股浩浩蕩蕩的洪流,淹沒了整個大廳。
人雖然很多,說話的聲音卻很輕,女士們掩著嘴笑著,發出的竊竊私語聲不會比秋蟲的鳴叫聲更大,男士們微笑著對待面前的女士,偶爾發出幾聲宏亮的笑聲,也是轉瞬即逝。
可是,這裡的竊竊私語也許明天就會變成整個帝國轟動的新聞。
羅蒙帶著路易來到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無奈地苦笑著說:「我得去應酬一下,你先在這裡,馬上我就回來陪你。」
「不用,你忙你的吧。」路易平淡地說,還向他微笑了一下。
羅蒙一怔,隨即滿臉放光地走了出去,迎面就拉起一位看上去足有五十歲的貴婦人的手,真心地讚美道:「變得這麼年輕!這麼年輕!我都認不出您來了,幸虧您這雍容華貴的氣質是不會變的,我親愛的侯爵夫人。」說著優雅地吻上了她的手背。
路易不禁啞然失笑,搖著頭回到大理石柱的陰影當中,靜靜地觀察著人群,這些人對於他是完全陌生的,到現在為止,他還覺得自己身在這近乎夢幻的場景中,是件荒唐的事情,是一場夢,也許一睜眼,就醒了,但就算這真是夢,那麼,他睜開眼,還是會照舊看見那三個人當中的一個。
一定是這樣,自己已經習慣了,甚至還是依賴起他們的陪伴,就算自己再怎麼否認,甚至憎惡,已經這樣了。
蓋恩德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啊,好累好累,我情願在靶場上消磨整天,都不願意陪這些達官貴人們一分鐘,真佩服二哥呢,他永遠能把這些人哄得團團轉。」
果然,掛著親切笑容的羅蒙周圍已經聚起了一個小圈子,他在中央,談笑風生,絲毫看不出毒舌的樣子。
「看,父王坐在那邊,對了,路易,你累嗎?要不然,反正時間還早,我先陪你到外面去坐坐?」蓋恩德提議,「在這裡,因為是國宴,所以只有父王可以坐著,其餘的人,包括是王太子,都只能站著。」
「不,我不累。」路易把額頭倚在冰冷的大理石柱上,「我想在這裡看看。」
「好,我陪你。」蓋恩德站在路易身後,呼吸聲就噴在路易的後頸,弄得他癢癢的,寬闊的胸膛幾乎緊貼著路易的後背,形成一個曖昧的親熱姿勢,路易卻沒有避開,反而下意識向後靠了靠,輕聲地說:「那些人……都是誰?」
在大廳的盡頭,豪華的寶座上,坐著銀河帝國的皇帝陛下,德卡萊爾九世,面對著挨次上前向他行禮的人們,他幾乎不怎麼說話,只是點點頭,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他充分展現了他的王者之氣和無與倫比的威嚴。
尚思爾就站在他身邊,還是那麼冷靜沉穩,從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證明他遲早會成為這個位子的主人,下一個理所當然的銀河帝國皇帝。
卜拉特站在另一側,恪盡職守,面無表情地念著一個個上前覲見的貴族名字。
有一些人覲見之後就灰溜溜地離開了,到了大廳的角落裡,謙卑地試圖找個圈子插進去,有的意氣風發地走上來,又得意洋洋地離去,很快他們也成為了小圈子的中心,有的覲見之後就留在了不遠的地方,不時回應著皇帝或是王太子的問話。
路易指的,就是在皇帝身邊不遠的地方,站著的一群女孩子,妮蔻拉也在其中,正在神采飛揚地說著什麼,她也穿著軍禮服,肩章上的中將軍銜異常刺目。
而她周圍的女孩們,雖然年紀都不大,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但是,無一不是佩戴著成排勳章的將軍,閃亮的金星幾乎耀花了路易的眼。
「那個啊,妮蔻拉,你見過了,她的父親是我的叔叔,入贅到了艾森博格公爵家,所以,她跟母親姓,哦,她剛升任帝國情報局的副局長,以前她掌管情報局第五處。」
蓋恩德聲音裡明顯透出不滿:「她們都是一些自以為了不起的貴族小姐,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混在一起,想方設法地破壞一切,長大了,有了一些權力,更是了不得,幸好父王答應我可以自己挑選未婚妻,不然,要我從她們中間挑一個當老婆,我情願去死。」
「你很討厭她們?」路易好笑地問。
「當然!」蓋恩德回答的口氣就像個拿著毛毛蟲捉弄女生卻沒有成功的小男生,「我小的時候她們就經常欺負我!在幼年軍校的時候也是!你看,那邊那個銀色短髮,個子高高的女孩,她叫弗洛蕾,帝國軍的一級上將,這女人真是個怪胎,到現在為止,不論是肉搏還是飛行實戰,都沒有人能打過她的,軍校的記錄上全寫的她的大名,那些瘋狂追求她的人還讚美她是戰爭女神雅典娜呢,我看就是個怪力女。在學校的時候,她經常在下課之後把我叫去單獨訓練,其實我的成績很好了,她卻來教訓我,說不行,自然哪,我怎麼和她這個怪胎比!比輸了就要我給她去買午餐便當,還每次都是我請客!」
蓋恩德憤憤不平地說著小時候的事,路易忍不住笑了。
「還有哪還有!那次是因為什麼……反正是一點小事,我在軍部吼了她兩句,你猜怎麼樣?她竟然一言不發地掏出激光槍來對著我狂掃!天啊,那是在軍部啊,房間裡還有起碼幾十人!要不是芙丹瑞手疾眼快,把她的槍推向天花板,我們都全完了!事後她還不在乎地說:『我的槍法百發百中,不用擔心會真的打到。』」
路易驚訝地看過去,弗洛蕾看上去也就比平常的女孩子稍高一點,穿著軍服的身體修長,安靜地站著,絲毫看不出蓋恩德形容的那樣強悍。
「她對面的那個,是帝國軍後勤部的副部長,嵐·卡瑞列恩中將,不要小看了她,在讀軍校的時候,她的戰略成績和模擬實戰成績從來都是滿分,但是很可惜,卡瑞列恩家族有家訓,子孫當中必須有一個人服役於後勤,具體我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是獨生女,所以,一畢業就自動轉入後勤服役,不過她幹得也很出色,所有的物資調動,就像在她心裡裝著一樣,無論什麼時候,軍隊需要的東西總在那裡,不多,也不少。」
嵐中將正聽著另一個女孩的說話,開懷地笑了起來。
「和她講話的那個,是禁衛軍的副司令官,啊,二哥說你們見過了,莎也迦·瓦倫西亞少將,他們家世代擔任禁衛軍長官的職位,還有站在角落裡的那個,你可千萬別惹上她,她叫貝特莉絲,是帝國憲兵的副司令官,連冰塊都比她的心有溫度,走到哪裡都那麼陰森嚇人,除了這些人,很少有人敢靠近她一米之內。」
穿著黑色憲兵制服的女孩看上去就是一臉冷冰冰的樣子,幾乎都不開口,對於同伴的問話,只是點頭或者搖頭。
「啊,那是帝國第一艦隊的司令官來了,她叫維多利亞,最年輕的飛行兵,最年輕的王牌飛行員,據說有一次在十三架敵機和無數戰艦炮火的圍攻下她都成功逃脫了,戰機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但是,有個秘密,她至今連陸上車都不會駕駛。」
「那是卡裡安,帝國地面坦克軍團的軍團長……」
「這個難得不是軍人,她叫吉諾琪卡,帝國商會的秘書長,威特斯星球的領主獨生女,生下來就擁有威斯特港口十分之一的財富……」
撇開她們的自身能力不談,路易清楚地知道,從她們那耀眼的勳章,金色的綬帶,就可以看出她們身後都有一個古老的姓氏在閃閃發光,原來,王子的未婚妻,就是從這些人當中產生的啊。
「奇怪呢。」蓋恩德說不上是什麼意思地笑著,「帝國最古老的貴族家庭,尤其是軍界的,這一代所出的幾乎都是女兒,難道是被詛咒了嗎?還是上天預示著什麼?」
「那是帝國首富漢斯林,他一心想娶到一個貴族小姐以增加自己的地位,但是,可惜,就算他把鑽石鋪成路,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從上面走過去。」
一個小個子的中年人試圖插入這個小小的女性圈子,被貝特莉絲冷冷的一瞥給趕了出去。
宮廷真是等級森嚴的地方,任何東西,在這裡都沒有權勢重要。路易感歎著,忽然聽見了卜拉特平淡刻板的聲音說:「莉迪雅伯爵夫人覲見。」
是那個人!路易的心忽然跳得厲害起來,是那個一直被自己認為是母親的人!那個在父親的生命中,在自己的生命中,都起了不可低估作用的人!妮蔻拉曾經說過她希望自己去家裡做客,但是自己一直沒有去,不為別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她,明明知道不是她的錯,她除了把自己的照片送給皇帝之外,什麼都沒有做,可是,要不是她,自己是絕不會落到目前這個境地,遭受那麼多苦難的……要不是為了她,就不會簽訂什麼奴隸契約,自己就算是被羅蒙折磨死,也不用受後來的侮辱了……
莉迪雅伯爵夫人……
像羅蒙所說的,二十年前她是艷冠帝都的美女,現在的她,依然保持著當年的風韻,腰身纖細,眼睛明亮,笑起來的時候花枝亂顫,迷人的笑容幾乎讓路易看呆了。
「啊,那就是莉迪雅伯爵夫人。」蓋恩德輕聲地說,「今天她的丈夫沒有來,真奇怪,他們夫妻感情很好,一直形影不離的。」
皇帝對她似乎也特別優待,說了好幾句話之後,她才優美地行了屈膝禮告退,莎也迦和妮蔻拉對她招手,她搖著頭笑笑,走開了,四下張望,好像在尋找著什麼的樣子。
路易的手心在滲著冷汗,他緊張地看著莉迪雅伯爵夫人的視線,希望她能看見自己,又怕她能看見自己,見到她之後又怎麼樣?無數次在心裡默想的母子見面的場面,都已經被無情的現實給粉碎了,他現在的身份,比一個貴婦人的私生子還要模糊。
「你想見她嗎?路易?」蓋恩德體貼地問,「我去請夫人過來。」
「不!不要了!」路易悄悄地在褲子上抹去手心的冷汗,搖著頭,「不要了……」
「也好,今天的場面尷尬,見了面也不能好好說話,你要是想見她的話,以後我陪你去她家,伯爵夫人是個很好客的人,她一定會歡迎你去的。」
路易把額頭靠在柱子上,讓冰冷的大理石冷卻一下自己的頭腦,見了她之後,不是更尷尬嗎?
「我也想去見見她呢,聽說伯爵夫人促成過不少人的美滿姻緣,嗯,我得好好向她請教,該怎麼追男孩子,對於女孩我都不太在行,何況是你,路易,你放心,我會增加自己的經驗,然後讓你更快樂的。」蓋恩德興致勃勃地說。
隨著我的身份的改變,在你們嘴裡的那個女人,淫媒什麼的,也升格為伯爵夫人了嗎?真是太奇怪了,人還是那個人,什麼也沒有改變,可是,在別人的眼裡,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另一種身份。
好像是已經到了時間的樣子,德卡萊爾九世對身邊的王太子說了句什麼,尚思爾直起身體,用目光搜尋著羅蒙,對他點點頭,羅蒙急忙巧妙地擺脫了一個正纏著他要他當場為她做一首詩的中年貴婦人,向這邊走過來,微微把脖子上的領結扯開一點:「我們走吧。」
「好。」蓋恩德其實也很緊張,他鎮定了一下,在耳邊對路易說:「要是你選擇我,我會當場把你抱起來轉圈圈的……好不好?」
路易低下長長的睫毛,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這也屬於不正當競爭哦,傻小子。」羅蒙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路易抬起頭,平靜地,驕傲地,迎著整個大廳的目光走了出去。
本來就不太喧嘩的大廳裡,此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由兩位王子陪伴著,突然出現在這麼重要場合的俊美青年,每一個人都在用目光互相詢問著:他是誰?他是誰?
感覺到成千道視線在自己身上,臉上掃過,路易卻沒有一絲慌亂,他鎮定地面對這些幾乎要把他穿透的目光,慢慢地,從容地向前走著,走向寶座上的德卡萊爾九世,那正在用慈愛的笑容迎接他的到來的男人。
他俊美的面容,優雅的氣質,從容的舉止,都引起了人們莫大的興趣,嗡嗡聲開始從鏡廳的後方傳來,一直向前方蔓延,德卡萊爾九世一直專注在路易身上,沒有去理睬,尚思爾抬起眼睛,四下掃視了一眼,立刻,所有的聲響消失了,大廳又恢復到原來的平靜。
人群自動地讓開一條道路,讓他們三個人通過,羅蒙和蓋恩德都是極為優秀的青年,站在一起像兩個太陽同時出現一樣,但是路易,絲毫不誇張的俊美,內斂的光華,靜悄悄地向四周散發開來,雖然平淡,但是卻不會被任何光芒遮擋住,就像天空的明月,靜靜地發出屬於自己的光彩,即使和太陽同時出現,也不能掩蓋他的美麗。
他走過莉迪雅伯爵夫人身邊的時候,特地看了她一眼,這麼近的距離,終於可以看見她眼角有著淡淡的魚尾紋,顯示著美人的遲暮之年,但是她的茶色眼睛是那麼美麗清澈,驚訝地睜得大大的,看著他,閃著喜悅的光彩。
路易知道,按照禮儀,他沒有見過皇帝之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停留,更別說說話了,於是,他只是放慢了腳步,對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莉迪雅伯爵夫人的眼睛睜得更大了,裡面隱隱閃爍著晶瑩的淚花,她晃了一下身子,似乎要衝上來的樣子,但是立刻又站住了,只是把兩隻手合在胸前,喃喃地說了一句:「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路易抿了抿嘴唇,勇敢地繼續向前走去,好了,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想見的人,該見的人,都已經見過了……我終於可以走向我自己的未來了!
德卡萊爾九世看著他越走越緊,嘴邊的笑容也隨之舒展,尚思爾一直還是那麼平靜沉穩,沒有任何表情上的變化。
布拉特看了一眼賓客名單,中規中距地宣佈:「路易·維克裡希上尉覲見。」
這個名字在一般人耳朵裡並沒有引起什麼反響,但是從大廳的不同角落忽然響起的驚呼聲充分證明,還是有人記得二十幾年前,也曾有一個維克裡希,也是個俊美的男人,曾經在帝國的宮廷著實引起了一場混亂,最後以神秘消失而告終。
路易靜靜地單膝跪下,唇邊掛著神秘的淡淡微笑,想起來了嗎?害怕了嗎?又一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出現了,而且,這次迷戀上的是你們優秀的王子們,你們這些自以為了不起的貴族們,又要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呢?
很可惜啊,不論我是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都要讓你們失望了……
「見到你真高興,上尉。」皇帝陛下這句話說得如此溫柔,是完全地發自內心。
「有幸能覲見陛下。」路易優美悅耳的聲音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他隨著皇帝的手勢站起身,退到了一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和三位王子站的位置相反。
大廳裡靜極了,人們都好像預感到了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發生,屏住呼吸等待著,也許下一句話就是一枚重磅炸彈呢!
皇帝陛下輕聲地問:「路易,你準備好了嗎?」
路易的目光從三位王子臉上一一地掃過,蓋恩德,羅蒙,尚思爾……蓋恩德雙眼發亮地看著他,躍躍欲試,羅蒙秀麗的紅唇無聲地開啟,一個字一個字地拚著:我——愛——你。
而尚思爾,還是那個冷靜理智的王太子,鏡片遮擋住他的眸子,他是在看著路易,還是路易身後的女孩子們?他未來的新娘人選,將要在今天,在這些人當中產生。
沒有人會拒絕王子的求婚吧?不論是怎麼樣驕傲的女孩,怎麼樣顯赫的家世,怎麼樣優秀的能力……面對著帝國第一夫人的寶座,都會怦然心動的吧?
還是,有這樣的例外呢?
「路易?」皇帝陛下稍微提高了聲音,但一點也沒有生氣或者是不耐煩的樣子,反而還更加愉快了:「很難,是不是?但是,你必須要做出選擇了啊。」
路易轉頭看著德卡萊爾九世,露出一個美麗得讓人不能呼吸的笑容:「我準備好了,陛下。」
「好。」德卡萊爾被他絕美的笑容所震懾,居然愣了幾秒鐘才說了一個『好』字,正當他在寶座上挺直身體,雙眼注視著前方,要宣佈什麼的時候,大廳入口處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這騷動是如此之小,在所有的人都注目於即將發生的重大事件的這個時候,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但是,恪盡職守的卜拉特注意到了,他並沒有去多關心下面發生的情況,對於他來說,今晚的主要職責是宣讀來賓名單,就是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他準確地讀出每一個將要來到皇帝寶座前的人的姓名,他就算是完成職責了,同樣,不管是將要發生什麼的重大時刻,只要這個時候有人來到,他就要大聲地把來人的身份宣佈出來。
於是,在德卡萊爾九世開口之前,大家聽見的是卜拉特平淡的報名聲:「芙丹瑞·海登博格公爵小姐,前來覲見。」
所有的人,包括路易,都被這一聲嚇住了,不由自主地向門口看去。
人群像潮水一樣向兩側分開,速度比剛才路易走過的時候還要快,在這條兩旁珠光寶氣的道路中間,芙丹瑞僅僅穿著簡單的帝國軍服,佩戴著少校肩章,大步走了過來。
她身上那股一直存在的慵懶的氣質一掃而光,總是因為喝酒而醉意朦朧的眸子此時也明亮逼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信的銳氣,好像只要她走過來,前方就不再會有障礙,所有的困難此刻都變得不存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無論如何都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有人敢阻攔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從這個人的屍體上踩過去。
事實上,她所經過的地方,無論是什麼人,都不自覺地向後退開,恭敬地微微彎腰,被她的氣魄壓得不由自主。
僅僅穿著少校軍服就有這麼大的魄力,望著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的司令官,路易忽然感到嘴裡發乾,他的選擇,是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