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的一把火,雖然王府上下全然無恙,卻把好端端的康王府幾乎燒個乾淨,只剩下康王爺的寢宮。受了刺激的康王連夜進宮向皇帝告狀,在沒有任何證據下,卻一口咬定是靜王宸下的毒手,後者當然據理力爭,兩人便在殿前激烈爭辯,繼而動武,惹得龍顏大怒,下令將他們禁閉三天。顧念到康王的無妄之災,皇帝畢竟心存憐惜,下令從自己銀庫中撥出款項,重修葺康王府以作安撫。……這由奉天史官記錄在檔的,流傳後世的資料,雖說難免會帶上一點點個人的傾向性,總體來說是忠實記錄了那晚他目睹的鬧劇。
可他不知道,那背後隱藏的,不能長留在史冊的一幕,更為精彩。
據說人每歎一口氣,命就短三天。
今天他歎氣的次數數不勝數,或許折壽了不少,更說不定有英年早逝的危險。萬一自己的憂慮變成現實的話,那該不該拖著這罪魁禍首一起前往極樂世界?這想法實在是的非常誘人。
側著頭,桓堯笑瞇瞇地打量著或許將同穴長眠的侶伴,非常認真地思考著實施的可行性。生生地打了個顫抖,被如此詭異的目光盯著,實非一件舒服的事情。
桓宸沉下臉,「你打算把我困在這?」
在御書房禁閉三天,早有先例,也不會有太多的異議,只要別把他囚在皇帝的寢宮就行。「身為臣子,尤其是戴罪之身,對他的君主說話,即使不帶敬語,總也要有好臉色吧?」伸出手來扣住了精緻的下巴,緩緩抬起,讓那雙微微慍怒的眸子與自己相對,桓堯悠然一笑,「你不該和康王在我面前動武。」
「難道他就該出言污辱我?」
「你在人家王府放一把火,甚至動用了江湖上傳說的霹靂彈,真想讓人家滅門?我覺得康王的激動,也是情有可原。」
桓宸冷笑連連,「哦,原來我還會分身術啊!一個整晚被鎖在皇帝身邊,寸步都不能離,另一個倒可跑去康王府縱火。」
「不是你親自放火,可不等於說你就不是幕後主謀,仲先入為主了,以為去的一定是你,想來大概也是你刻意讓他誤會的。」
能夠令銅鏡悄無聲息地粉碎,如此的高手,在仲想來也只有宸做得到。
因為宸的手下,算得上親信的不多,而武功有此造詣的根本沒有,這也是仲矛頭直指它的緣故。仲那傢伙是急怒攻心,大概沒想到那時候的宸正處皇帝寢宮,根本分身乏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有證據嗎?」桓宸神色極為怨憤,「皇帝將如此大的罪名安放在我的頭上,宸擔當不起。」
「你會留有蛛絲馬跡嗎?呵呵,希望不會。」伸手極為溫柔地撫平了那微微蹙起的眉心,桓堯輕笑說道,「假若我是那主謀之人的話,就絕不會婦人之仁,讓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皇帝的深謀遠慮無人能及,可惜我不是那個幕後主謀,辜負了陛下的良策。」「明早我會命人徹查這事,盡一個皇帝以及兄長的責任。」
「要是陛下不反對,而康王爺亦同意的話,我是不會介意親自為自己討回個清白的。」難道真的猜錯了?
可除了宸,還有誰會有這天大的膽子呢?
仔仔細細地端量著那張心平氣和的臉蛋,桓堯心中瞭然,似笑非笑道,「清白啊,或許……宸是拿定了主意?」
桓宸坦然相對,「清者自清。」
「希望如此。」桓堯凝神注視著他,倏地露齒一笑,指尖拂過粉粉嫩嫩的臉頰,俯首低頭,溫柔的吻如雨點般灑落下,鬢邊,額頭,眼簾,睫毛,鼻翼,最後停駐在柔柔軟軟的唇瓣。其實看著宸欺負其它人,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或許真如仲所說的,宸被寵壞了。
可即使被寵壞了又如何?
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宸,一直都這ど喜歡著。
而至從那晚之後,程度似乎是有增無減,除了性子,他也非常喜歡……他的身體。和不久前的無從下手相比,剛才的宸純粹是誘人犯罪。
有淺至深,熱情而霸道的吻,毫不掩飾心中的慾望,粗糙的大手已自動滑到臀上的凹縫處……「……唔,你想幹什ど?」
下垂的雙手本能地抓住了那和主人一樣討厭的爪子,桓宸又驚又慌,如今離上朝不到一個時辰,這色中餓鬼該不是又想對他怎樣把?
桓堯抬起頭,雙眸異常灼熱,「一次換三天。」
「啊?」桓宸微愕,愣忡之間卻又猛然反應過來,俏臉兒倏地一沉,「我寧願在這裡呆三天。」下流加混蛋八級的色坯,奉天皇帝發情的速度可媲美奉天的種馬。
一次換三天?
被他抱一次,自己三天不用下床才對。
很有趣的反應,聰明的宸其實是在挖個陷阱,然後自個兒掉進去。
「那樣的你,如何為我分憂?令我憂心的事情不少呢,譬如侍寢的新寵,再譬如乾坤教……呵呵,前些日子你不是說北武莊,南鳳城與乾坤教這三股分庭抗禮的勢力,有可能聯手嗎?三天時間,足可以改變整個格局。萬一錯過的良機,讓這些奴才的陰謀得逞,對朝廷的威脅可不少。你一向是主管江湖事務的,要是讓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桓堯頓了頓,深幽的目光彷彿充滿了濃濃的憐憫,「仲的願望就會成真,靜王宸會變成靜王妃。」
貓哭耗子?
實在不想被人當作耗子,可那似乎是事實。
靜王宸會變成靜王妃?
這話皇帝不是第一次說,可每次聽到頭都會非常不爭氣地痛個厲害。
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像得到這事的悲慘。
如果有那一天的話,他靜王宸一生基本可以劃上句號——在縱慾無度,荒唐淫逸的奉天第三代君主桓堯的床上虛耗而死。
「皇帝,你要搶走小裴也不用如此的折騰我啊。」
桓宸眼珠子一轉,雖然似乎不大講意氣,可現在是緊急關頭,只要能躲過一劫,管他用什ど法子呢。都怪那沒教化的蠻子,要不是他大打出手,自己也不會如此沉不住氣,起碼等皇帝轉過身來,才偷偷下手。
「一事歸一事,裴憐風怎ど的,等晚些時候再說。」桓堯一臉寵溺,笑道,「現在是我們談交易的時候,我想和你親熱一次,換三天的禁閉令,那三天,隨便你到任何地方。另外無論將來對康王府被燒一事查出什ど結果,都和你無關。」
果然……
「康王府被燒和我又有何干係?再說無論去哪,晚上還不照樣要回宮侍候你。」桓宸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才不是傻瓜,「那個自然。每晚不抱一抱宸,我如何睡得安穩?」
半真半假,卻也足夠讓桓宸心驚肉跳。
這個可不是什ど好習慣。
「皇帝,難道你不膩嗎?交媾的對象每晚不同,個個新鮮,就怎ど不能放過我?」「因為宸是我最鍾愛的寶貝啊。」
桓堯笑瞇瞇地,一副理所然當。
「哎,我可否拒絕您這變態的鍾愛?其實有你那ど多的妃子,為什ど就不能把你的鍾愛轉移哪怕一點點給她們呢?」
「你的拒絕很容易讓人心碎,幸虧我有一顆足夠堅硬的心來承受你的無情。小歡,明玉,情兒……當然還有你的容若姐姐,別以為是什ど好東西,三貞九烈根本與她們無緣,假若她們有為你守身如玉念頭的話,我壓根就不會動她們一根毫毛。皇妃比靜王妃價高,為此而出賣你與妓女何異,你覺得他們有本錢讓我鍾愛嗎?」
「一味強搶豪奪,身為丈夫的你,何曾有顧及這些可憐女人的感受?現在還要如此作踐她們,真是薄情寡義。」
全是陪伴他成長的女伴,溫柔的,活潑的,嫻熟的,爽朗的,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可愛之處……可在桓堯口中竟變得如此不堪,禁不住仗義執言。
多情重義的靜王宸,直到現在還對那些女人念念不忘啊。
重重地咬下細緻的鎖骨,刻意在上面留下屬於自己的深深印記,手才微微用力反握住那雙秀美的手,桓堯抬頭輕輕笑道,「別人欲拒還迎,可說到你的容若姐姐,那可是她爹太識時務的緣故,而將內定為你妻子的女兒送上門的,你可千萬別賴在我頭上。」
「強詞奪理的話兒我說不過你,」桓宸皺眉道,老說這些有的,沒的他可一點也不喜歡,眼下最重要的是擺脫這色狼皇帝的糾纏,「餓了就吃東西,別當我是食物。」
「宸是天下間最美味的食物啊。」眼角眉梢處儘是柔情蜜意,桓堯溫聲道,「一個時辰而已,我還能對你怎樣呢?你真該好好考慮考慮清楚啊。」
「皇帝假若有過剩的精力,不如提早上朝吧。」
面對這只披著羊皮的色中餓狼,桓宸笑得勉強,「請陛下寬心,你派下的工作絕不會因為我的被禁閉而有任何缺失。」
「哦?」
拖長的聲音有著刻意的做作,桓堯饒有意味地凝望著一臉絕然的容顏,即使是意料之內的答案,到底還是有那ど一點點的失望。
微笑歎著氣,眼神滿是溺愛,「宸會對自己的決定後悔嗎?」
「希望不會……」
桓宸喃喃自語,即使後悔也是以後的事情,到時候再算吧。
帶有麝香味道,濃厚的男性氣息團團圍困著全身,直把人熏個頭痛欲裂。他根本沒興趣成為好色君王不早朝的借口,更別提讓六宮粉黛無顏色了。功名利祿,青史永留,這些世人嚮往的,他一概可輕輕放手,只求孌童,男寵,王妃……這些亂七八糟的稱呼與靜王宸這名字終生無緣。
該摸的也被摸盡,該吃的豆腐被吃光,卻仍能全身而退,其實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那傢伙越來越過分,越來越變態,如此這般下去,絕對相信某一天萬歲爺會因一時心血來潮,把他被弄成活標本,永遠地供奉在龍床上。
生生地打了個激靈,以桓堯的性格,絕非不可能。
假若世上有後悔藥,而且吃後一切都能重來,該多好——可惜,好的事情哪怕是夢也難以出現幾回。那晚鬼迷心竅的他即使是悔斷腸子,別說讓皇帝徹底厭倦他的身體,看樣子是稍微減少注意也很難。頭痛,好痛。
為啥就沒人能把他從這般悲慘的狀況中解救出來?
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變瘋子。
「主子?」
驚慌的呼喚聲,喚醒了他。
桓宸才發覺自己竟將頭整個兒埋進水裡,大概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不熟悉水性的他感覺有點兒窒息。溺斃這種死法不在他計算範圍。
桓宸立即將頭抬起,隨意地洗了一把,順手接過小英子遞上來的熱方巾,一邊狠命擦著略帶紅腫的嘴唇,一邊破口大罵,「該死的桓堯,該死的老淫蟲,該死的下流痞子!」
要不是他,也不會弄得自己如此狼狽。
「噓,我的主子,我的王爺,要罵也請別那ど大聲,萬一被別人聽到了,後果可不堪設想。」小英子嚇得臉色蒼白,慌忙擺手搖頭。
「你怕什ど?」
猛然想起一事,桓宸的眼神露絲絲奇異的光芒。
「奴才當然怕。」小英子苦著臉,「即使王爺闖下彌天大禍,皇帝大概也不會對您怎樣,可身為您的隨從內侍,假若沒盡責勸諫王爺,皇帝會二話不說地要走奴才的腦袋啊。」
「嘿嘿,只要你肯以身相許,」桓宸淺淺地笑著,「或許就可以保住性命,還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這是主子該說的話?
眼前這人或許是冒牌貨吧!
小英子愣愣地瞪著他,心存疑惑地認真盤算著是否有需要驗證,例如伸手摸摸那臉蛋下是否有另外一張不同的面容。
「別把眼睜得這ど大,我是為你著想。」低落的情緒莫名地高漲起來,桓宸越說越興高采烈,「你只要肯稍稍犧牲,立即小鬼升城隍,內侍變主子,這也不是不可能。你想想,這些年來近身服侍我的,哪個不成了桓堯的妃子?小英子留在我身邊的時間最長,容貌也不遜色於她們,一向喜歡搶我東西的老色鬼哪會不留意你?只要他想得到的,怎會不能到手?所以我勸你還是認命吧。」
「主子……」
「哼,那傢伙天生就是賤骨頭,只要你多玩些欲擒故縱,欲拒還迎的把戲,保管把一顆龍心手到擒來。」桓宸含笑看著那張惶恐的面龐,「這兩天你都沒陪我進去,讓他掛心掛心也好。」難道主子依舊生他不陪他進去的氣,所以才如此捉弄他?
應該是這個原因吧?
「沒陪你進寢宮,是皇帝的意思……」
急忙地解釋著,內心的疑惑卻更深了,王爺一向都不是小心眼的人,為何現在……「你還真聽話。哎,有時候挺懷疑的,你究竟是不是他派來監視我的,要不他怎會對你手下留情呢?」「撲通!」
小英子嚇得一骨碌跪在地上,「請主子明鑒。」
原來一切都瞞不過靜王。
「連自身都任人擺佈,又怎能怪你們一個個離我而去,投靠皇帝呢?畢竟他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我……我發誓我所效忠的永遠只是……您,真的只是您。」
小英子嚇得臉色蒼白,結結巴巴道。
「你的一片忠心,」桓宸低低歎了一口氣,「我怎會不明白?只是如果下回皇帝問你的話,請事後知會一聲,讓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我知錯了,我不該向陛下說三道四,不該……奴才發誓,下次哪怕是陛下真地砍我的頭下來,我也不會說一個字。」
小英子額頭冒著汗,連連磕頭。
這一陣子,王爺和某些人過於親近……如寒清越,裴憐風之類的叛逆,這一切怎能逃得過皇帝的眼睛?那天陛下親自盤問,才被迫把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想不到王爺這ど快就知道了一切,他會怎樣處置自己呢?
要是他能狠心將自己痛打一頓還好,可是……
那是不可能的。
王爺越澤心仁厚,他就越愧疚不已。
「皇帝要你說,你就說唄,犯得著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嗎?」
桓宸苦笑著道,不見得冷酷無情的桓堯會對違逆的旨意手下有絲毫的同情心。雖說曾出賣過自己,可他起碼比宮內其它內侍可靠的多。
畢竟習慣了背叛。
「啊?」
小英子恍然大悟,愧疚和惶恐的神情變得堅定,「奴才明白,明白。」
該說得說,不該說就不說。
「其實該道歉的人是我,」
桓宸連忙拉他起,微笑道,「這玩笑開大了,實在對不起。我不該在皇帝那兒受了氣,找你來發洩。比起主僕,我更願意把你當朋友。」
「……朋,朋友?」
小英子猶如被雷擊中一般,整個兒僵立著,滿臉的難以置信。
裴憐風一直保持沉默,一動不動的,仿如宮內的擺設。
直到小英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輕輕歎著氣,「朋友兩個字或許收買一個人的忠心,可如果那人曾經出賣過你的話,他的忠心就比較顯得不值錢。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顯得心安理得。」「在桓堯面前,任何人都背負不了不說實話的包袱。或許從另外一方面考慮,小英子的身家性命全握在皇帝的手中,他不得不為之。這ど想的話,萬一有下次,我想我也可以接受。」桓宸淡然一笑,某些人天生就容易得到別人的忠心,雖然不多,卻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讓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被他所折服,被他所吸引,為他效忠,例如……桓堯,而另外一些人,要想得到同樣的,就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這其中當然包括自己。
「那ど下下次呢?如果他真的徹底背叛你,你會如何對付?」裴憐風雙眼逼視著桓宸。「不知道,那得等他真的再次背叛,或者等我厭惡了他的背叛,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桓宸顯得若無其事,「雖說忠心與性命相比,不那ど值錢,不過片刻的感動還是能讓人維持一段時間的忠誠,暫時他是不會出賣我了。」
「說難聽你是婦人之仁,說好聽……你也太多情了。」
裴憐風苦笑道,靜王宸並不是幹大事的人,可不知為何,短短的幾句對話,卻讓自己開始對他死心塌地。
「我只對美人有情,」桓宸裝了個鬼臉,笑嘻嘻道,「尤其是日夕相對了七年的美人。小英子是唯一的例外喲,除了他,我其實並不能容忍別人對我的背叛。」
沉默了片刻,裴憐風突然問道,「如果昨晚我並沒執行你的命令,去燒康王府,而是逃走的話,你會如何?」
「不會如何。」
裴憐風愕然地望著滿臉混不在意的桓宸,直到現在他都一點也捉摸不透眼前這個新投靠的主子的心思。「假若你私下逃走的話,和你打賭,不消半個時辰就會被逮回皇宮,被直接送到內務府,然後等待著皇帝的臨幸,那時候命是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可說準確點,卻是掌握在皇帝老子的手中。當然這是假設,事實上你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任何,所以現在的裴憐風就是我桓宸的人。」
「你?」
微微變色的面容,飄過一絲慌張的顏色。
「放心,我對時下流行的男色一點也不感興趣。」
桓宸非常嚴肅地說道。
所謂流行,大概也全因皇帝的緣故。為了滿足他的私慾,而收集全天下的絕色,還是大肆張揚,所謂上樑不正,搞得下樑歪,漸漸的,豢養男寵就變成權貴嗜好,上至王公將相,下至商賈走卒,都以此為樂。對於現實他無力去改變什ど,或許因那屈辱的一夜,他非常不屑這種變態玩意。口頭討討便宜還好,可真的以對待女人的方式對待一個堂堂男子,也只有那個下流皇帝才可幹得出。暗暗鬆了口氣,裴憐風抬眼望著桓宸,一臉正色,說道,「靜王,待人以誠,人亦以誠待之。我欠你的情,自當捨命回報。」
「我即將對付乾坤教,你有什ど意見?」
裴憐風一凜,某種複雜的情緒在眼內游移不定,半晌後才緩緩道,「因為王爺的緣故,乾坤教已元氣大傷,假若你能手下留情的話,將得到更多比我有用的幫手。」
外表溫溫和和,偶爾的嬉皮笑臉只是掩飾骨子裡的那股凌厲的殺傷力,乾坤教已因他而遭受重創,說不定更會因他而滅亡。
「哎,原來多情的不只是我,」桓宸微笑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翠羽翩翩,鳳凰銷魂,加上風雲雷電雨……這些乾坤教的重要干將,據說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雲,應該是曾在內務府見過的那人……想來我已與你們當中三個碰過面,嗯,正確來說,是四個,寒清越將軍……他究竟是雷還是電?」「……他原名雷清越,因不滿新教主的行事,憤而離去……別人一直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直到昨晚……在教內,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表情由不自在轉為悲傷,聲音漸漸沉寂。
「寒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桓宸低聲歎道,幽幽的眸子深不見底。
一早就猜到寒與乾坤教有瓜葛,尤其在「柳庵」自己與姜烏小王子談話時,他神色間的不自然。只是誤打誤撞,想不到卻有收穫。
可即使知道他是所謂的雷又如何?
畢竟早就離開了乾坤教,之後發生的事情大概也與他毫無關聯。
那傢伙寧願死,也絕不願意讓別人,尤其是曾經出生入死的朋友看到他狼狽羞辱的模樣。這位有著比外表更清冷,孤高內心的異域將軍,真的可惜了。
稍稍意外,可他明白裴憐風的苦衷。
苦衷啊,有時候想起來荒唐透頂卻又無可奈何「翠羽翩翩,鳳凰銷魂……名字聽起來很美,不知道那兩人是否有這樣美呢?」眨了眨烏黑的眼珠子,桓宸笑吟吟地換了話題「鳳凰我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而前者是……顛倒眾生,心如蛇蠍。」沉吟片刻,裴憐風苦笑著作答。
用這八個字來形容男人,尤其那人還是自己昔日的上司,有點古怪。
可偏偏想不到更好的。
即使非常熟悉這人的容貌和行事了,可搜刮了整個腦子卻只能找出這兩個詞。「哦?」
聽者精神一鎮,目光炯炯。
想了想,裴憐風補充道,「沈翠羽,是個絕不能低估的對手。」
「呵呵,出自小裴口中的評價比我道聽途說的高明多了,拿這樣的人配皇帝大概也不糟踏。」舒心一笑,心中自然有了主張。
據說這人現在在北武莊大顯身手,連敗南鳳城三大高手,有點不擇手段,可也令對手輸得心服口服,這樣的人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心情愉悅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蛋,第一次對自己的容顏如此滿意。
雖說過於清秀點,還不至於用什ど傾國傾城,什ど顛倒眾生如此可怖的字眼來形容。其實日夜對著同一張面孔,連自己都膩,更遑論那下流皇帝?
如果換一張絕世美人的皮囊,加上妖媚狡黠的性子……
毋庸置疑,絕對能令三千粉黛無顏色,哪怕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兒郎。
從奉城趕到北武莊大概需半天的工夫,不知能否順利得到傳說中的蛇蠍美人沈翠羽?說做就做,哪怕整晚沒合眼,可他的心思早已經迫不及待地飛到那北武莊。隨便找一間房子就能把靜王宸給禁錮住?有這樣想法的人,不是太愚蠢就是太天真。可是……桓堯,不愚蠢,不天真。
或許他早就想到這一點。
在御書房明知道自己會拒絕卻還要提出所謂的交易,往深處想,怕是別有所圖。猛然醒悟,桓宸微蹙著秀麗的眉毛,貝齒略帶不安地咬著粉色的下唇。
管他呢,只要皇帝張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
被寵壞的靜王宸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來表現如何的受寵,實對不起康王仲的說辭。北武莊瞥一眼大廳正在比武中兩道身影,再抬頭看見高高在上的大哥一臉的無動於衷,武漠成第七次歎氣。這人確實是個人才。
不問江湖事有一段日子,隱約聽聞過武林中新近冒起的年輕高手——沈翠羽之名,比江湖謠傳更利害,更難對付,看他輕描淡寫地連敗本莊六大高手,卻又保住他們的顏面,行事絕非一般邪教中人。可惜他是乾坤教的人。
北武莊怎能屈居乾坤教之下?
曾被太祖皇帝御賜的「天下第一莊」怎能夠與朝廷叛逆乾坤教勾結在一起,這不是引火燒身嗎?縱使有驚世才華,可讓他來接掌北武莊,實不是北武莊之福。
大哥眼光不差,可或許忽略了某些不應該忽略的東西。
高大的身影慘叫一聲,委頓在地上,雙眼翻白,口吐泡沫,立即就有人搶上去。在稀落的怒罵聲中,黃衫少年翩翩落下,柳眉生嬌,淺淺的紅暈無端爬上了臉頰,更添一分嫵媚之色。沈翠羽盈盈一笑,抱拳道,「承讓。」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定力較差的弟子眼神閃爍,表情竟由不屑轉為癡迷。
武漠成啞然。
突然一聲驚呼,「哎呀,大師兄的手手腳腳……都被折斷了。」
說者臉上凝著一股悲憤的神色,「化骨掌!」
不知誰衝口而出,武漠成皺眉不語。
倒抽氣彼起此落,這武林中早已失傳的武功,傳說中了「化骨掌」之人,首先四肢,跟著是肋骨,最後全身骨頭一寸寸地斷掉,才痛苦地死去。
「沈翠羽你好狠毒。大師兄只不過是調笑了你幾句,既然他技不及你,分個高下就算了,為何要用如此歹毒的功夫?」
「不錯,如此歹毒的人如何能號令我們天下第一莊!」
「我們要為大師兄報仇。」
瞬間群情激動,原本平復的怒火和不甘再次被點燃。
「一式「霸王卸甲」,連本莊三歲小孩都懂的套路,在他們眼中居然變成了陰狠凶殘的化骨掌,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沈翠羽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負手而立,「老爺子,看來你也太縱溺他們了,以至荒廢了自己的武功,不知所謂,難怪近年的風頭被「南鳳城」趕過,若是讓我來執掌「北武莊」的話,他們怎會如此?」「住口!你如此凶狠殘暴,如何能服眾?」
他話剛畢,已招來不少人怒喝叫罵聲。
「這人剛才對我言語輕薄,難道不該給他點小懲誡?這點小傷死不了的,等會給他上點「黑玉續斷膏」,七天之後就能痊癒。」
與李信相熟的弟子到底心有不甘,剛想張嘴反駁,一直置身事外的老莊主武烈成卻緩緩開口,「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還是老爺子明察秋毫。」沈翠羽嫣然一笑。
武烈成微微歎氣,「我老了,別說什ど明察秋毫,不被人在背後叫我老懵懂就心滿意足啦。」「老爺子,您想太多了。」
武烈成冷冷一笑,望著武漠成方向,道,「你們還有人出來挑戰嗎?如果沒有的話,翠羽就是下一任的莊主。」
「大哥,慢著。」
武漠成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出言阻止。
身為北武莊的子弟,他只好盡力而為。
「二弟,難道你也想來爭奪這莊主之位?」武烈成冷冰冰地問,「那也行,因為按照規矩,任何莊內的弟子都可參加比武。」
「大哥,沈公子武功高強,才智過人,實在是莊主的好人選,可「北武莊」是我們爹爹一手創立的,我不能眼睜睜讓它落在外人手中…」
武漠成回答得誠誠懇懇。
「二莊主,想請教,所謂的外人,是否是指除了您之外的人?」
沈翠羽笑瞇瞇地道,這二莊主非常難纏,幸虧武功不高,否則可是個大麻煩。「自小在本莊長大,得到大哥真傳的弟子才不是外人。」
武漠成直視著他的兄長,一字一句地道。
「翠羽是我的義子,你卻還在這糾纏不清,還有我這個大哥放在眼裡嗎?」武烈成滿臉不悅,「翠羽盡得我真傳,假若你武功高於他的話,「北武莊」自然不會落入你口中外人的手上。」「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向沈公子討教幾招。」
「討教不敢當,二爺武功高強,為人正直,沈翠羽心中敬佩,還請手下留情。」沈翠羽面色一端,恭恭敬敬地說道。
「噹啷。」
手中的刀被無情地擊落在地,冰冷的劍鋒頂在咽喉,武漠成面若死灰,絕望地閉上雙眼,等待著死亡的降臨——「承讓,二爺。」
武漠成驚愕地張開雙眼,卻見沈翠羽收劍回鞘,拱手笑道。
「呵呵,翠羽,少年人謙虛是好的,可也不次妄自菲薄,你的武功是青出於藍,」武烈成摸著鬍子,得意地笑著,「二弟,你說是不是?」
武漠成沉默了半晌,苦笑著點頭。
「……大哥,確實是我輸了。」
一片寂靜。
連二莊主都不是這沈翠羽的對手,誰又是呢?
武烈成笑了,最大的障礙終於被清除掉。
「既然大家都沒異議,那ど我宣佈翠羽為新任的……」
「慢著!」
一個低柔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天下第一莊居然找了一個外人來當莊主,你武烈成答應,我可不答應。」
誰吃了豹膽狼心,呼喚莊主的名諱之餘,還公然指責莊主的行事不當?
眾弟子暗暗饒舌,也暗暗心驚。
「誰?」
武烈成怒喝一聲,外面的弟子疏忽職守,竟讓人擅自闖進來!
細聽之下,錯落有致的步伐落入了耳中。
他又驚又怒,看來闖入莊內的看來不止一人!
眾人用眼珠子瞟去,只見十二個錦衣侍衛打扮及一個青衣男子,猶如眾星捧月般地束擁著一頭戴淡紫金冠,身著織錦黃袍,長眉鳳目,面如冠玉,神態淡定自若,從容不迫,意態飄逸卻帶三分的不怒自威的翩翩公子。
與別人視線集中在那穿著華貴的公子不同,沈翠羽注意的倒是那名青衣隨從,目光落到那人面容,驚疑不定。
裴憐風,怎會出現在這裡,還成為了別人的手下?!
這兩天來,派去聯絡裴憐風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蹤,而裴憐風也沒主動回復,出現如此異常的情況,或多或少令人心生不安。
凝神注視那貴胄公子,心一動,根據近日不斷收集的情報,皇帝派了那專門對付乾坤教的主兒,眼前這人莫非是——一個名字悄悄地潛入腦際。
眼前人年紀甚輕,可一派大家風範,氣度不凡,舉止雍容,確實和傳說中的那個敵人相符。不錯,應該是他。
沈翠羽面色一變,跟著冷冷一笑。
北武莊雖不是龍潭虎穴,卻也非自由市場。
看來大半年的苦心經營將付諸於流水,可輕言放棄絕非他沈翠羽的作風。悄悄地向武烈成遞了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武漠成吃驚的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個人。
眼前人的外貌與其說是男人,還不如說是個少年貼切一點,可一舉手,一投足間帶有股雍容不逼的王者氣度,令人由衷折服。
有點眼熟,只是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面。
苦苦思索,卻毫無頭緒。
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意,衝著武漠成行禮,道了一句,「師傅,別來無恙?」稱自己為師傅?他何時收了這ど一個徒弟?
看那貴胄公子目光炯炯,蘊含精光,年紀不大,卻分明是個內家高手,武功還在他之上,怎會是他的徒弟?!
「你是誰?」武烈成厲聲問道。
「大膽武烈成,休要在靜王面前放肆!」
一錦衣侍衛大喝一聲,十二隻右手同時按在了劍柄上,眼睛齊望著他們的主子。靜王——桓宸?
眾人面面相覷。
北武莊新莊主的選立,竟驚動了天下聞名的靜王!
可這是他們莊內的事務,怎ど說也輪不到朝廷插手。
有別於其它神色複雜的弟子,武漠成心下恍然,苦笑不語。
區區一套太祖神拳,一聲師傅他受之有愧。
「別在美人面前大呼小叫,會把人家嚇壞。」
桓宸笑得風流,眼角眉梢間滿是春色。
「北武莊雖被太祖皇帝親口御封為天下第一莊,卻並非歸朝廷接管,一向按江湖規矩辦事,朝廷難道想插手江湖事務?」
武烈成這話說得不卑不亢,當然引來了不少弟子的點頭。
不看武烈成一眼,桓宸微笑著踱到沈翠羽的跟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蛋良久,轉頭沖青衫人拋了個媚眼,道,「小裴,你眼光不差,他確實有顛倒眾生的本錢。」
裴憐風面色如常,微微一笑。
沈翠羽毫不動怒,笑道,「多謝靜王的讚譽,小人愧不敢當。」
「愧不敢當?顛倒眾人是名副其實,心如蛇蠍還沒見識,你不用謙虛。」笑呵呵地擺擺手,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本王見識過不少所謂的絕色,可他們加起來都不如你的一根小指頭。」這話其實調戲的意味甚濃,可用清脆悅耳的聲音說出來,絲毫沒令聽者覺得半分不適。「靜王您大駕光臨,總不會只為見我一面?」
「本王素有斷袖之癖,喜歡收集絕色美人兒,像你這樣的人間尤物,當然不會放過。」桓宸涎笑道,「你說這理由充分嗎?」
沈翠羽笑了,眉宇間帶著絲絲的嗔怒,「靜王真愛說笑。」
「宸,你該叫我宸。」桓宸仍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樣,「你好美喲,尤其是嘴巴,小巧玲瓏,要是在床上,從你誘人的小嘴喊出我的名字,不知是何等的銷魂。」
沈翠羽面色轉冷,沉默不語。
北武莊眾人幾乎昏倒。
人不可貌相?
外表優雅高貴,卓爾不凡的靜王,怎地說出如此粗鄙下流的言語?
裴憐風和那十二個新同伴相互偏開頭,不忍從對方臉上看到和自己相同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沈翠羽淡淡道,「如此說來,靜王今次為沉某人而來的?」「當然。」桓宸突然面色一端,「最近幾天,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乾坤教意圖弒君,犯上作亂,身為乾坤教使者的你,確實需本王前來請回皇宮向當今聖上親自解釋。」
最好在床上親自向那好色皇帝解釋——暗暗地在心底加了這句。
沈翠羽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如此出色的人兒,桓堯一定很感興趣。
他現在對他更是志在必得。
「如果我拒絕?」
「實不相瞞,百里範圍內已被三千禁衛封鎖,北武莊內外佈置了五百神射手。」桓宸優雅地拍了拍手,大門轟然倒下的巨大響聲交織屋頂上瓦片翻飛落地的脆裂聲,數十個挽弓拉弦黑衣人猶如天降神兵,齊齊整整地冒了出來,閃爍著幽幽青光的箭尖對準了北武莊眾人。「這樣的陣勢,你究竟是想對付在下,即或要將整個北武莊夷為平地?」沈翠羽冷笑不已。
一番話令在場的北武莊弟子色變,紛紛抽出腰間的兵器,怒視著廳中的桓宸。「北武莊幫助太祖建功立業,所以才被賜封為天下第一莊,如果靜王一意孤行,我們唯有以命相搏,相信你們也未必可全身而退。」
武烈成拍台而起,慷慨激昂。
「對,朝廷又怎樣,我們可是爛命一條。」
「我們要和北武莊共存亡。」
「……」
眼看局勢似乎一發不可收拾,無可避免地流血,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武漠成焦急萬分,雙眼望著桓宸,一臉無奈。
「對付非常人,只好用非常手段。諸位如果不想被利器所誤傷,還請講手上的武器放下,自個從大門走出,本王擔保你們毫髮無傷。」
沉穩清柔的嗓音不急不緩地傳出,溫和輕柔的目光逐一掃過原本殺氣騰騰的面龐,非常奇妙的,剛才還蠢蠢欲動的一眾頓時安靜下來,「你們可不是什ど爛命一條,還有老婆孩子,上有老,下有小,何必為魔教中人與朝廷為敵,無端為自己和家人招來殺身之禍?」
桓宸氣運丹田,繼續出言蠱惑。
所說的算不上咄咄逼人,可從他口中徐徐道來,卻有股奇妙的魔力,竟令人禁不住想拋下武器,甚至跪下投降的衝動。
當一雙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逐漸被平和所取代,沈翠羽辛苦凝聚起來的戰意終告消散。「噹啷。」
解下配劍恭敬地放在桓宸的面前,一青年弟子鞠一躬,然後慢慢向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語,「不錯,沈翠羽是魔教使者,根本沒資格做我們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我們沒必要為他枉送性命。」這第一個,眼看就要成為餘下的追隨者,突然……沈翠羽出手快如閃電,目標並非桓宸,裴憐風,十二禁衛,弓弩手,或者離開的弟子,而是站在他身旁一直把視為兒子的——武烈成!渾身透著刺骨的凍,武烈成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成為沈翠羽的目標,他瞪大眼睛,心有不甘地望著暗算他的人,「——我,你——好狠……毒……」
「快放下我大哥。」
駭然發武烈成漸漸凝結成冰,從頭髮,眉毛,面龐,甚至雙手……
「好啊,想要就給你。」
沈翠羽非常爽快地將武烈成往他弟弟身上一推。
裴憐風驚呼道,「小心,玄冰毒掌。」
武漠成突覺面前寒意驟然大增,陰氣如漣漪圈蕩困住自己,霎時間身體如跌落入萬丈冰窟,冷得他牙根不停地顫抖。
桓宸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一道強大的冷流經武漠成的右手衝出來,若非裴憐風出言提醒,他還真會著了道兒。
「十二禁衛!」
話音剛落,「嗆啷」聲響,十二劍同時出鞘,十二身影成合圍的勢態,十二道閃動的銀線交織在一起。銀光閃爍,已然將沈翠羽圍在當中,剎那間彷彿化成千百柄劍,寒光閃爍,奪人眼目。沈翠羽嘴角凝著一抹冷笑,不斷催動內勁,將玄冰毒掌發揮得淋漓盡致。十二個身形再展開,幻化成為一個劍網,連綿不絕,一道被擊散,又一道迅速地織成,一道又一道地困住沈翠羽。
「哼。」
沈翠羽悶叫一聲,左臂隱見一道血痕,傷口隱隱覆蓋寒霜。
那一招傷到敵人的禁衛大喜,剛想乘勝追擊,猛覺一股寒氣襲向左肩,內勁直透筋骨,如萬千道利刃鑽入,劇痛攻心,男子大叫一聲,利劍脫手飛出,突化作萬千的碎片,疾射向十二禁衛面門。哪怕是訓練有數,身經百戰的禁衛都不禁為眼前的變故慌了手腳,為求自保,疾向後避退,可依舊有四人慘被碎劍所傷。
綿綿的劍勢於瞬息之間破去,沈翠羽甫一得機,拔身而起,竟衝上屋頂,一把帶著腥味的銀針灑出。屋頂的弓箭手慘叫連連,紛紛落地。
裴憐風心知不妙,身形頓起,拔劍出鞘,擋住了沈翠羽的去路。
「叛徒!」
陰狠的聲音,陰狠的眼睛,彷彿要將他吞噬掉。
裴憐風也不答話,身在半空,劍走邊鋒,封掌,截筋,挑脈,一氣呵成。沈翠羽不閃不避,雙掌齊發,擊向裴憐風的胸口,裴憐風只覺冰寒徹骨,胸口鬱悶難當,身子在半空一滯。
「背叛乾坤教的下場只有死。」
耳邊只聽到沈翠羽陰冷的聲音,背心一陣刺骨的寒風,他閉上雙眼,半晌後才驚喜地發現死神的斧頭並沒砍下。
「美人,你的對手是本王。」
桓宸衣袖蹁躚,腳步流轉,劍尖卻如點點寒星,灑向沈翠羽的少衝,少府,神門等手少陰心經九穴,化解了揮向裴憐風的絕殺一擊。
一介王孫貴胄,武功竟不弱於己。
沈翠羽見招拆招,卻見對方攻勢凌厲,而且門戶守得甚是嚴密,竟找不到破綻。眼見禁衛和裴憐風都似喘定,這樣下去吃虧可是自己。
一把銀針甩向桓宸,趁對方閃躲的空隙飛身跳落外院。
「大美人,我還未一親芳澤,你別跑啊。」
桓宸一看沈翠羽脫離了包圍網,口中失望地叫著,伸手接過侍衛弓及箭,拔箭挽弓,運勁射向沈翠羽的背心。
「嗤!」
聽得背後破空之聲,勁道十足,沈翠羽不敢有任何怠慢,連忙足尖點地,身子向左一躲,那箭貼著衣衫掠過。
笑看著那美麗的優雅地躲過了自己的暗算,桓宸毫不遲疑,同一時間五珠連環,颼颼連響,分別襲向沈翠羽上中下以及左右五路!
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江湖一等好手,沈翠羽臨危不亂,眼看那五箭就要插入身體,在電光石火之間,他倏地倒地,打了十來個滾。
法子雖不雅,姿態甚是優美,卻也逃出了強弩所及的範圍。
「美人就是美人,連逃命的姿勢都挺美的。」
桓宸喃喃自語,如此才色兼備的絕代佳人他可不捨得放手。
「區區拿著弓箭的五百木偶或三千廢物就能阻擋我了?靜王宸,你也未免太幼稚,有本事就追來吧。」張狂的笑聲傳進耳膜,桓宸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哦,有本事就追來?有意思,既然出言邀請,自己怎能令美人失望。
漆黑的眸仁彷彿被點燃了一簇火種,亮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