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眾人皆知洛國朝綱敗壞,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神算雖然算定我是青龍轉世,但是只是密告我爹娘,想不到我爹娘並非聰明之人,他們四處告訴別人,我若不裝瘋賣傻,豈能活到現在,恐怕官府早已為了莫虛有的青龍之名把我抓去砍頭了,有哪個做皇帝的,可以接受民間有人自稱青龍轉世。」
「這倒也沒錯。」截天流點頭。
「我的腦筋的確比別人好很多,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夫子不用講,我自己隨便看看就懂了,可是我性子懶,夫子卻以為我沒念書,再說裝瘋賣傻也挺有趣的,也就這麼裝下去了。」
洛可可又歎了一口氣,像在耳語一樣的小聲道:「其實神算有來找過我,我們談了一會兒話,這段話才是我裝瘋賣傻最重要的目的。」
「你們談了什麼話?」
截天流的間話,讓洛可可開口想說,卻又很難啟齒,他搔搔頭道:「大王,這段話很奇怪,你聽聽就好。其實從我小時候,我就常做一個夢,那個夢實在真實得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洛可可極少露出這種為難的表情,截天流按撫他背部的手不自覺地慢了下來,聲音也同時沉了下來。
「什麼夢?」
洛可可再次搔一下頭,這個夢到他成年後,雖然已經不再做了,但是夢境卻宛如昨日一樣鮮明。
「我在夢裡都會看到一只全身雪白的白額老虎,它很大只喔!你知道的,白額老虎是萬獸之王。它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直盯著我看,害我全身不自在,可它不會咬我,也不想追我,只是站在那裡,我們兩個就這樣對看,我不曉得它在看我什麼。」
截天流撫著洛可可背部的手然停下,他眉頭微微皺起,隨即又舒展開來。
「也許它看到一只賴在地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懶洋洋青龍,那只青龍張著一雙迷迷糊糊睡不飽的眼睛也瞪著它看,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說『它餓了』。」
洛可可張大嘴巴,「大王,你也會算命嗎?要不然怎麼知道我當時的確跟那只白額老虎說我餓了。」
截天流想笑卻還是忍了下來,最後他在洛可可的唇上印下一個吻,柔聲道:
「再來呢?」
「反正就常常做那個夢,那只白額老虎也不像對我有惡意,我們兩個老是對看,可是每次距離都在縮短,好像冥冥之中在告訴我們,我們遲早會碰面,後來我實在受不了這個詭異的夢,就跑去找那個神算,說了這件事。」
「然後呢?」
洛可可歪著頭道:「神算說,青龍白虎齊下世,兩強相爭必一傷,青龍的帝位命格雖正,但是可惜……可惜青龍個性太懶,還說我再不振作點,帝位就要被白虎給搶走了,我聽了實在很煩,就對他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罵他?」截天流的手一停。
「當然要罵,他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來人家家裡說什麼我是青龍轉世,搞得我痛苦不堪,還得裝笨裝傻,而且還敢指使我人生要怎麼過?」
洛可可一想起自己所受的痛苦,就氣得一副想跟人干架的樣子。
可惡的臭算命師,以為自己算得很准就可以這麼拽嗎?
「干什麼?我不當皇帝會死喔,老子就是不想當皇帝,不行嗎?」
人生是由自己來決定,可不是由上天來決定的,洛可可越說越氣,氣到連粗話都冒出來了。
「誰要他碎嘴的念東念西,所以我當場就砸了他的招牌,跟他說——老子不信這一套,如果最愛閒散的我不幸當了皇帝,要每天從白日忙到晚上忙到死,我第一個抄的就是他的家,所以他隔夜馬上就逃之天天的逃往北國。」
「哈哈……」截天流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從來沒聽過有人因為被別人鐵口直斷可以當皇帝,所以氣得臭罵對方,還威脅對方當上皇帝就要抄他的家。
但這的確很像洛可可的作風,若要他當皇帝,他寧願在家睡大頭覺,也不要當皇帝累得半死,害得截天流又是笑得止不住笑聲。
洛可可瞄他一眼,可能他的威脅對正常人而言很可笑,但是截天流應該可以了解他心裡的想法才是。
「想不到這死算命仙,臨行前還向我撂狠話,他說白虎就在北國,我如果這麼不可靠,他就去投靠白虎,以後讓白虎封他當國師:我跟他說『放屁,如果白虎會用你,代表白虎也是個白癡,我就不信我夢裡那只白虎那麼威風凜凜,會是個白癡』。』
截天流梳著他的長發,感受著發絲的柔軟跟言語無法形容的清香,懶懶地道:「這倒是……」
「反正一來裝傻好玩,二來裝笨可以避禍,所以我就這麼裝瘋賣傻的過日子,沒想到最後還是被捉到宮裡當皇帝。」
一想到這裡,洛可可忍不住長吁短歎,不過幸好他這個皇帝還沒登基,所以他應該還算不上是真正的皇帝。
截天流淡淡地道:「監國只是通知北國已找到繼位者,並未讓你真正登位,也未真正召告天下,我看只有幾個人知道你的身分,所以你並不是前朝皇帝,你也不會招來任何的殺身之禍,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你已經是我的愛妻了。」
「愛……愛……愛妻?咳咳……咳……」
洛可可因為這兩個字太驚世駭俗,所以聽到的時候當場嗆到口水咳個不停,還得截天流拍撫他的背為他順氣,只不過截天流力大無窮,拍得他差點沒命。
洛可可細瘦的手朝後面猛揮,示意截天流停下手,不然他沒被他的「愛妻」兩字嚇死,也會被他的蠻力拍死。
「咳咳……咳……別再拍了,我快被你拍到得內傷了。」
截天流放輕了力氣,洛可可終於順了氣,他擦拭著剛才因為嗆咳而流下來的眼淚,抬起淚汪汪的眼睛,卻不知道他這樣淚眼迷蒙有多麼惹人愛憐,只不過他說出來的話跟他惹人憐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拜托,大王,你什麼時候學會開這種奇怪的玩笑了?你真的變得很奇怪耶,害我差點嗆死,『愛妻』這兩個字可不能隨便講。」
「隨你選擇,看你要愛妻或要愛後,或要我叫你娘子皆可,總之這一生你是我的妻了,你自己也說過『夫為天,妻為地』,我們既然已是夫妻,你就是我的愛妻沒錯。」
洛可可聽了,大皺其眉。「大王,你越說越離譜,我是男的,怎麼當你的愛妻?」
「那又如何,我們已經發生男女之事,更何況是男是女都是你啊。」
越聽越怪,而且已經不是奇怪兩個字可以形容,洛可可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截天流莫非是瘋了嗎?看他明明挺正常的。
還是當了皇帝就會因為太忙碌而變得瘋癲?所以說他才不當想皇帝,果然當皇帝還是挺危險的,會有瘋了的可能。
「大王,你沒遇見我之前,也跟很多女人發生過關系,難不成那些都是你的愛妻嗎?」
洛可可雖然只有兩次經驗,但這兩次經驗太過愉快,讓他不用想也知道,截天流必定有過許多女人,更何況他高大威猛,面容英俊,哪個女人看了不想倒貼,若他是女的,只怕早就倒貼了。
截天流臉色一正,「我不愛她們。」
洛可可越聽越迷糊,「你不愛她們,所以她們不是你的妻?那言下之意是你、你……」他瞪大眼睛,「你……愛我?」
截天流臉色不變,只是直勾勾的望著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讓洛可可被他看得心慌意亂,甚至嚇得滾下床鋪,急忙跟截天流保持三尺距離。
「大……大王,你別亂開我玩笑,我膽子很小的。」
他們才認識幾天,而且一個是亡國之君,一個是滅國的敵君,這種愛不愛的話題,未免太過可怕。
截天流沒有伸手拉住他,更沒有要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懷抱,依然目不轉睛的望著他,那眼神熾熱無比,讓洛可可從頭麻到腳,感覺好像快要被他的眼神給融化身體,只剩下一顆赤裸裸的心。
「你不愛我嗎?可可。」
「我……我……」
「那你為何願意上我的床?為何不願意百花夫人服侍我?你向來無欲無求,承認自己是個志向很小的男人,那你攀上一國之君所為何來?若不是為權,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那你為何獻身給我?」
截天流說得頭頭是道,洛可可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他的確不求名利權勢,但是若問他為何跟截天流上床而沒使奸計逃離,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是雄性動物,貪圖歡愉的享受。
「大王,那是因為跟你上床很舒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哪邊舒爽哪邊躺的人,跟你在一起那麼舒服,我怎麼可能會拒絕?」
洛可可說得有點小聲,因為他看截天流的眼神黯沉下去,讓他原本振振有辭的聲音,也跟著低落下去。
他是不懂愛,也沒打算愛上截天流,可是他沒瞎,他也知道截天流真的對他很好。
他明明可以殺他、折磨他,甚至把他綁起來侵犯他,但是他什麼也沒做,反而耐心地等他投入他的懷抱。
不可否認,截天流對他是十分溫柔的。
「是嗎?你是這樣覺得嗎?」
「嗯。」
洛可可幾乎低垂著頭,因為截天流黯然的目光讓他很難面對,但是他還是不想欺騙截天流,更何況截天流也不是他騙得了的人。
截天流站了起來,神情變得冷漠。「就像你說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也不是一個會勉強他人的人。你可以離開,也可以留下,但我不會再抱你了,如果你只是因為身體舒爽才跟我在一起,相信有許多男人技巧也很好,可以讓你得到這種感受。」
「大……大王……」
洛可可眼睜睜的看著截天流離開自己住的宮殿。
他伸出手,好像想要挽回什麼,卻只捉到虛無的空氣,而截天流很快就離開了他的視線。
截天流剛才簽下名字的字據還貼身揣著,但是現在那張薄紙卻透著涼意。
洛可可的背還有點痛,雙腿間也還有疼痛感,然而兩人情交時的歡樂似乎不是昨夜,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
「啊啊啊啊……怎樣都好,不要再讓我這麼無聊了。」
洛可可放聲大叫,叫完之後,只是更空虛。
他在宮裡又住了一個月,洛國大部分的人已經投降,截天流也對洛國的城鎮重新建設規畫,不從的人只有少部分,但是這樣的人因為截天流的德政變得越來越少,為數並不多。
洛可可住在原本的宮殿,過著平靜的日子。
也許是因為在外人看起來,他已經失寵了,或是截天流不准別人來打擾他;總之他的宮殿除了守衛之外,沒人會過來。
他好懷念以前有女人來找他挑釁的情景,至少他還可以要奸計把別人騙得團團轉,但是現在他只能對著捉到的螞蟻說話。
就連以前三不五時過來閒晃的侯力武,都因為遠派到洛國臣民最後反抗的根據地了解狀況,沒再過來了。
而他最懷念的當然是截天流。
他沒再過來,整整的一個月洛可可都沒看到他,據說他因為國事繁忙睡在書房,後宮眾女子都在等著他的寵愛。
本來洛可可就希望人生過得平靜,只要吃得飽飽、睡得飽飽,他的人生就再也別無所求,但是當他真的過著他所希望的生活,卻……卻……卻覺得無聊到爆,害他都快「花轟」了。
嗚嗚嗚……他現在不只愁眉苦臉,而是慘到想哭。
他很想截天流,但是又覺得沒什麼臉去見他,一想到當初截天流黯然離去的落寞神情,他就很心虛。
這一個月來,洛可可真的有很認真地思考截天流愛他的這件事,想得他頭都痛了。
要知道能讓他頭痛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世間上再難的事,他都可以耍奸計幸運度過,從未想一件事想到頭痛。
但是現在這一樁他愛不愛截天流的事,卻讓他頭痛萬分。
他當然不愛截天流,只是兩人交歡時身體非常速配而已。
但是現在沒有截天流,他晚上一個人睡覺都覺得好冷,他從來不曉得自己是身體虛寒的人,竟然半夜會冷得醒過來,而且聽不到截天流那豪爽到幾乎快震聾他耳朵的笑聲,他覺得好……好寂寞。
他當然也曾偷偷跑到御書房門外,但是又因為不知道該跟截天流說什麼,就踱著腳步又重新回到宮殿。
更奇怪的是,他的身體……說起來很丟臉,但是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的婦人會耐不住寂寞而紅杏出牆。
他的下身有的時候熱熱腫腫,尤其是想到截天流跟他交歡的時刻,他的下半身瞬間就硬挺起來,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難不成他其實是那種很yin蕩的人?只是以前不知道交歡的舒暢,所以才一直守身如玉,一直到遇見了截天流,被截天流給「那個」之後,就再也忍不住身體的欲望。
◇◇◇
「洛先生……洛先生……」
一聽到「洛先生」這三個字,洛可可的精神就來了。普天之下,會用這種稱呼叫他的人,當然只有侯力武,自從他提出治叛軍的建言之後,侯力武就很尊敬他,常常叫他洛先生。
看來是侯力武回來了,這樣他不會無聊到想哭了。
他歡迎之至的奔到門口,差點跟侯力武相撞,幸好侯力武及時停下腳步,不過洛可可差點跌倒,侯力武急忙一手抱住他的腰身,穩住他的身子。
「洛先生,你沒事吧?」
「沒……沒事。」
洛可可全身掀起一陣戰栗,侯力武的手雖然比截天流小了一點,但是環住他腰身的感覺好像截天流,讓他全身酥麻。
「洛先生,我家王上采用你的計謀,派我去那裡招降那個姓陳的,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投降,除了姓陳的親信跟他本人不肯投降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投降了,可說是大大的成功,這都是洛先生你的功勞。」
「沒什麼,只是小事而已。」
因為兩人站得狠近,侯力武的體熱熏著洛可可,而侯力武的高度、體型都好像截天流,洛可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侯力武的胸膛。
嗚嗚,怎麼辦?他好像有點發春了!
「洛先生,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紅?是不是不舒服?」
對,他很不舒服,而且是超級不舒服。
洛可可看著侯力武的臉,幻想截天流就站在他面前,他情不自禁地張開雙手抱住侯力武,嚇得侯力武不敢動彈。
「洛先生,你怎麼了?」
「我有點不舒服,你先抱我到床上去。」
侯力武以為洛可可真的不舒服,立刻將他打橫抱起,往宮殿內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