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風的聲響。
但是老樵夫知道今天朔風狂呼;在一年當中,也許今日刮的風是最大的,但是這片被高大樹林還繞的色湖泊卻波瀾不興,彷彿所有的風都吹不進來;就連外頭狂呼的風聲都聽不見。
他在山林裡迷了路,走到這個奇怪的地方,總覺得樹林裡雖然幽幽無聲,卻透著奇怪的壓迫感,讓他一路走來,總覺得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呼吸緊繃得幾乎窒息。
這不知道是什麼詭異的地方,怎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老樵夫拔開了比人還高的草,終於走到了綠色的湖泊邊。他抬頭一看,萬里過雲的天空中,月色紫色,而遠看又有些像銀色。
他正覺得這片湖水顏色不對勁的時候,原本波瀾不興的湖面突然一陣震盪,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那漩渦二開始非常小,最後整片湖水晃動得非常劇烈,有如狂風暴雨來襲般的恐怖,嚇得老樵夫當場滾倒在草堆裡,全身發抖地緊抱住頭。
當湖水漸漸平靜卞采時,他才壯起膽子從草椎的縫隙中往外看,這才發現湖中心站著一名少年。
低頭吐血的少年讓老樵夫看不清楚他的臉龐,最詭異的是,少年是紅顏白髮,他每吐出一口鮮血;原本漆黑的髮色就隨著血色的流失而變白,褪色的速度非常之快,構成一個奇怪又不可思議的景象。
老樵夫看那少年片刻間全白了頭,訝異地張大嘴。
湖水顯然不深,可以便少年站立在水中而沒有漂浮,但是也不見得很淺,因為水已經淹到了少年的胸口。
少年的衣衫已經全部浸濕,而且染滿了自已所吐出來的血,老樵夫不敢相信一個人可以吐了這麼多血還能夠站著。
鮮血染紅了整個湖面,湖泊雖然極小,但是一個人能嘔出這麼多血卻也十分驚人,看來少年似乎將體內所有的血都嘔了出來,即使如此,卻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少年的白髮上沾滿了血跡,整個人簡直像沐浴在血海般,看起來十分駭人。
老樵夫相信沒有任何人可以嘔出這麼多鮮血還活著,就連少年的步伐也早已在水中不穩的晃動顫抖。
就在他覺得少年下一刻就要死去時,更不可思議的情況發生了。
他看到一個人突然從天而降,而且他敢發誓他沒有眼花,一個黑色衣服、黑色頭髮的男子,兩手緊緊的扶住少年的雙肩,他似乎在對少年說些什麼,少年努力想扳開他的手,卻因為失血過多而無法讓他不碰自己。
當少年一抬起頭來時,老樵夫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揪住般地停止跳動。
少年長得很美,美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不僅如此,少年有一種冷艷的氣質,尤其是他的眼睛會散發出冷若冰霜的光芒,當他注視著人時,那光芒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直直地射進入的體內。
少年比冰還冷銳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黑衣男子,冷冷的說了一個「不」字,聲音鏗鏘有力,顯示出人不容忽視的決心。
那黑衣男子的手勁一定相當可怕,因為少年擰起了眉,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流下。他明明已快站不穩地顫抖著,卻還是咬緊牙關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目光更是從沒由黑衣男子的臉上離開過,可見少年的意志力高人一等。
黑衣男子牢牢握住少年的肩膀,將他住自己的方向拉近,接著倏地吻上他毫無血色的唇瓣;少年猛烈地掙扎,卻只剩虛弱不已的痛苦喘息,可見少年早已在剛才吐血時就用盡身的力氣,所以無法抵抗。
那吻慢慢地止息,少年似乎也沒有力氣推拒了,那吻就像有止血及安眠的效果,使少年慢慢的合上眼睛。
剛才要命的嘔血緩緩停止了,少年細瘦的身子往後仰倒,落在黑衣男子的懷裡。
在淒清冰冷的銀色月光下,黑衣男子的目光像火一樣,貪婪的焚燒著少年冷若冰霜卻艷如桃李的臉龐。
他的手指略微一彎,竟就像刀子一樣輕易的劃開少年喉頭的肌膚,但奇怪的是,少年的喉頭並無血絲冒出,只見得到裡面一層粉色的肌理。
黑衣男子像在愛撫一樣,輕柔地撫摸著那層粉色的肌理,倏地,少年的喉頭竟出現一片奇異、駭人的絳青色,接著傷口就在下一刻自動復元。
那片詭譎的色快似乎被慢慢的吸收,少年的喉頭又回復成原本白皙的膚色,完全看不出黑衣男子曾下過殘忍、毒辣的盅毒。
「素飛言,你是我的,這是你的宿命,一輩子也逃不了。」
黑衣男子的聲音異常動聽悅耳,像清亮的鐘聲一樣,卻又帶著一股狂妄的不馴及冷酷的笑意。
他的柔和的嗓音幾乎聽不出任何惡意,卻讓人冷汗直流。「甚至是你珍貴的生命、美麗的身體全部都是我的……」
黑衣男子一邊說著,指背一邊愛戀的輕撫過少年銀白的髮絲、美艷的臉頰,然後下滑到少年剛才被下盅的喉頭,戀戀不捨的輕柔撫摸,他的嘴唇向上彎起,彷彿極度滿意自己剛才下的盅毒。
接著,他的手指度曲起猛力一劃,銳利的指甲割開少年的衣物,使衣物立刻從少年的肩頭滑落。
在月光的映照下,昏迷的白髮少年赤裸著肩膀,閃著迷離艷色的銀光。
老樵夫還中猜測情況究竟會如何演變的時候,黑衣男子像早已知道他躲在暗處偷看似的,突然冷冷的開口:「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把剩下的時間花在殺人上,識相的話就快給我滾開,再看素飛言一眼,我就立刻殺了你。」
雖然黑衣男子的目光從頭至尾都沒瞥過來,但是他的聲音就像在他身前響起般清楚,令人恐懼。
黑衣男子話裡血腥的殺意,讓老樵夫不由自主的冷汗直流,趕緊連滾帶爬地離去。
從此以後,老樵夫就把今日的事當成一個奇怪的夢境。
***
一個蒼皇的身影驀地跑進一家客棧,他穿著一件粗鄙的外衫,臉上紅色有酒糟鼻特別醒目,瞠大的雙眼裝滿了驚慌,惟恐慢一步就錯過了他要找的重要人物。
他跑上木製的階梯,製造出極刺耳的噪音。
掌櫃忍不住走出來大吼道:「你在做什麼,要拆了我的客棧嗎?」
但當掌櫃一看到來人,嘴裡就像突然含了顆雞蛋一樣,半天都合不攏,臉上的表情更馬上由臭罵變成巴結的甜笑。「錢大爺,你怎麼穿成這樣?害我一時認不出來。快請坐,我立刻就要店小二幫你上菜……」
那姓錢的大爺本名叫錢二,是他們這個地方最財大氣粗的上財主,誰知道他今天發了什麼瘋,竟穿得這麼破爛,平常他最愛誇耀的可是自己價值不菲的衣物啊!
錢二根本沒聽到掌櫃的巴結,他喘著氣,急忙忙的跑到二樓雅座,左右張望一下,終於看到他要找的人。
他急忙飛奔向前,一到桌前立刻跪了下來,哭爹喊娘的大聲嚷嚷:「大爺,求你救救我的性命,有人等著要見價錢,你再不去,我們一家三十多口就死定了,求你念在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份上,快點救救我吧!」
他一邊叫一邊哭,可見情況不假。
但是錢二才哭沒多久,又有一個鄰村的富豪同樣一身布衣的衝向前來,跟他一樣跪在桌前,並且掏出了身上的金銀珠寶放在桌上,他雖沒像錢二一樣哭得可憐,但是慌張的語氣不比錢二遜色。
「這位公子,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金銀珠寶,我全都送給你,求你跟我去見一個人吧,有人想見你啊!」
他也才哀求沒多久,又有好幾個富豪紛紛來此下跪請人,就連平常魚肉鄉民,橫行霸道的縣老爺也衝來這裡下跪求情。
這種難得的景象讓客棧裡的客人無不目蹬口呆,不禁好奇他們要請的人是何方神聖,於是紛紛把目光移向在桌前吃飯的人。
那人一身的潔白布衣,看得出來已經穿了很久,從打扮上來看,並不是什麼富貴子弟,還有一隻黑色的小貂像在玩樂一般,在他身上鑽來鑽去。
他低著頭吃飯,使人看不清楚他的臉面,但他一頭銀白色的長髮,卻很引人注目。
他對哭鬧聲完全充耳不聞,只是依然安適地吃著桌上的飯菜。
氣氛一時之間詭譎得令人膽寒。
吃完飯後,白髮男子在桌上放了足以付財的銀兩,然後從容地站了
客棧裡注視他的客人們紛紛倒抽一口氣,就連跪在地上的富商、官員們也同時止住了呼吸。
由白髮男子冰冷的表情來看,實在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喜是憂,但是他那舉世無雙的美艷臉龐,卻有如最美的春花綻放,使人忘卻煩憂。
他的唇瓣微啟,吐出來的聲音十分冷冽,有如臘月寒雪:「告訴花絕寒不要再來煩我,我能冰凍他一次,就能再冰凍他第二次,再來惹我,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
「漂亮、漂亮,真是漂亮……」
老王爺一連說了好幾聲漂亮,黑衣男子的表情才微微放鬆。
黑衣男子自稱花絕寒,進入王爺府時並沒帶任何貴重的物品,但他是個絕世美男子,只要微微一笑,就會使奴婢們個個心醉神迷。
黑衣男子來訪的原因只有一個——他要借住等人。
這麼奇怪的要求,若是在一般人家早已被亂棍趕出,但是早已告老還鄉的老王爺卻一眼看出他身上的衣料名貴,必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所以立刻把這個不請自來、氣質怪異的男人奉為貴客。
老王爺發覺花絕寒有一種凜然的氣勢,嚴厲到幾近恐怖的地步,他已派人去找他要等的人,但此人是誰,老王爺並不知曉,他只知道每當有人連滾帶爬的回來稟報消息時,花絕寒的神色就會狠厲一分。
為了讓他解悶,老王爺重金買下天下第一的舞妓在後花園跳舞給他看。
舞妓不但身材曼妙,舞姿更是絕美,她舞完一曲後,花絕寒只是側頭微微一笑,那舞妓竟就雙腿打顫的來到他面前。
老王爺驚訝莫名的看著柔順的舞妓任由花絕寒伸手輕撫她的腰身,據老王爺所知,這個舞妓是不輕易買身的。
「很漂亮,你叫什麼名字?」花絕寒勾起唇角,徐緩地道。
「姬兒……」舞妓愣愣地回答。
花絕寒的手指輕柔地撫過姬兒的紅唇,姬兒隨即全身打顫,可見花絕寒的男性魅力超凡絕倫。
他微微一笑,有如聊天般的開口:「你長得很漂亮,不過我的狗更漂亮,我那隻狗有銀白色的頭髮,遠遠看有如銀色飛雪般迷人,他沒有你這麼愛笑,不過我就是喜歡他冰冷的氣質;他也不懂諂媚主人、不知逢迎拍馬,我要他回來再好好的侍奉我,他竟然不肯,真是氣煞我了。」
花絕寒低頭看著姬兒,撫摸她嘴唇的動作改為輕撫著她的脖子,說出來的話雖然冷酷,但是依然笑意盈盈。「我在想我究竟要殺了這只不知好歹的狗,還是再把他捉回來好好的訓練一番?」
老王爺聽了他的話,終於知道他口中的狗就是他要等的人。
花絕寒綻開笑顏,問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問題:「老王爺,若是你被你養的狗反咬一口,你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必回答,狗既然會反咬主人,當然就代表它不適合飼養,大多數的大戶人家都是以處死居多。
花絕寒似已看穿老王爺心中所想,突然朗聲大笑。「我竟然會被我的狗給咬了,這遠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些年來,我是氣憤難平,若是讓我一出冰洞,第一個殺的就是這隻狗。」
他笑著搖搖頭,繼續道:「但是我有時候又忍不住會欽佩這隻狗,他以一個小小人類的力量,竟能封得住我這麼多年,他這麼能幹,若是殺了他,我鐵定再也碰不到這麼厲害的人,這麼一想,我又捨不得殺他了。他是我的所有物,他的生命、他的身體都是我的,殺了他,豈不是太可惜了。」他抓起姬兒的手,笑容裡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漂亮的姬兒,我的狗雖然外表冰冷、態度冷漠,但是其實他的內心很善良,他若是看到你一個弱女子血都快流光的躺在他面前,他絕對會出手救你。」
話才剛說完,姬兒被他握住的手腕竟莫名地流出血水,旁人完全看不出花絕寒究竟是怎麼做的,只見老王爺駭然地跌下椅子,半天都喘不過氣來。
見到汨汨流出的血水,花絕寒依舊不必臉上殘忍的笑意,他在姬兒耳邊仔細吩咐所有的細節,更可見他心思之縝密。
「我下的盅是天下奇毒,他大概要傾盡絕學才能救你,你要記得他一靠過來要救你的時候,要將你流血的手揮向他喉嚨的正中間,切記,血一定要染在正中央的位置上,絕不能給我有任何失誤。」
他放下姬兒的手,姬兒的手腕流出大量的血水,正不斷的滴落到泥土裡,花絕寒輕笑道:「他秀怕髒,所以一定待在這個城鎮裡最乾淨的客棧,他有銀白色的頭髮、艷麗的容顏,很容易認的,別像那些蠢貨一樣,一個個哭著回來討饒,知道嗎?」
姬兒不知在什麼時候已被花絕寒迷昏了神智,她恍惚地點點頭後,邁開腳步緩緩地住外走去,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
老王爺嚇到完全發不出聲音,他早已知道花絕寒不是一個平凡人,但是眼前如此恐怖的景象,卻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花絕寒對他溫和一笑。「老王爺不必害怕,我的目的只是要我的狗乖乖回來,你讓我借住在這裡,我的心裡是很感激的,絕對不會對你不利。」接著臉色一沉,「我雖不會對你不利,但是你府內的人我就不敢保證了,今晚最好叫他們早點安睡,我可不希望我在訓自己的狗時,有任何人在我房門前探頭探腦,要知道我發脾氣的時候,連我自己也很難控制。」
花絕寒頓了一頓,又道:「還有,我的狗非常怕髒,記得找人把我住的客房重新整理一遍,最好全換新的,記得拿最上等的出來,我要我的狗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他說要教訓他的狗,又要他的狗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可說是自相矛盾至極,但是老王爺已被剛才的一幕嚇得六神無主,豈不有照辦的道理,於是他立刻點頭顫聲道:「是,我馬、馬上要人去辦好。」
***
一個絕色的美女走在街上,定會引起旁人的注目,但若是個美女的手腕不斷流出血水,這可就一點也不賞心悅目了。
隨著血液的流失,這個衣著亮麗的美女臉色越來越蒼白,似乎隨時有死去的傾向,但是她雖然眼神茫然,腳步也因失血而踉蹌,但是卻上步也不曾止息的往前走,就像有什麼不明的力量命令她這麼做,而她完全不能反抗一樣。
但因為她流血過多,所以當她一踏進客棧的時候,臉色已經白得像雪一樣,她的氣息越來越弱,終於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在客棧裡休息吃飯的旅人,早巳看見這個美女身受重傷,看她一倒下去,紛紛站起來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