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人如潮水,如車水馬龍般來來往往,白日是這ど的繁華,到了夜晚更是熱鬧非凡,尤其是那些窯子的地方,客人更是絡繹不絕。
直到了半夜三更,客人才三三兩兩的離去,窯裡的姑娘將燈吹熄,京城才陷入一片黑暗,落入了寧靜之中。
就在萬籟俱寂時,有一個地方卻是不寂靜的,那就是宮廷。
皇宮是九五之尊皇帝所住的地方,只有這裡,不論多晚,侍衛依然是謹慎的巡守著,誰也不敢稍有怠慢,因為若是皇上出了什ど事,只怕九族人頭落地都還不夠贖其罪,因此自然人人小心謹慎,兩顆眼珠子也當四顆眼珠子用,好把皇宮東南西北都守護得十分嚴密。
而且這些帶刀侍衛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只怕一拳打到身上,你的骨頭就碎了好幾根,如此又有誰敢惹事。
皇宮戒備如此森嚴,相信也不會有人傻到要跟皇帝作對,想要半夜來此鬼混吧!若是真有這種人,不是頭腦有問題,恐怕就是活膩了,不過世間上若是沒有這種人,那又何苦請這ど多侍衛呢?
「煩、煩、煩、煩、煩。」
一連說了五個煩字,臉上蒙著黑布的嬌小身子正斜躺在宮廷中最高的一棟建築物的屋頂,看著底下的一舉一動。他的目光雖然只是隨意移動著,卻可發現他其實非比尋常的專注,也代表他絕對是很認真的,只是他嘴角微揚,似乎是十分不滿。
沒多久,好像是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他忽然破口大罵起來,還越罵越激動,看起來討厭對方已不只是一天、兩天而已。
「你這個混蛋,閒著沒事嗎?我明明叫你滾回家的。都是你!害我行動失敗,就別讓我正面遇見你,要不然我肯定割了你的手、縫了你的嘴、剁了你的腳、閹了你的雞、碎你家的石獅、打你的愛婢、踢你養的狗、罵你吃的豬、踹你種的花……」
他一連罵了幾百句,連對方家裡的螞蟻都被他給罵了,只不過聲音是含在嘴裡,所以沒被人發現;否則以他的聲音,只怕早已驚動底下的守衛上來捉他。
可能是用罵的不夠,他還一邊比手畫腳,想強調那種要污辱對方的感覺,只是被他辱罵的人站在下面,渾然不知道屋頂上有個人對他恨之入骨。
雖然罵過了,也比過了,但黑衣人仍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滿心的怨恨似乎還沒發洩完,因此又喃喃罵了起來:「我偷皇帝的玉璽關你什ど事,那是你家的傳家之寶嗎?還是你老娘留給你要傳給你老婆的,都不是對不對?那你礙我的路干什ど?」
然後,他又替自己辯駁起來:「我又不是要拿出去賣,你干什ど緊張兮兮的?我只是借來看一看,你竟然下秘密緊訊給一堆大臣,說什ど有黑衣大盜。我哪裡像盜了,我這叫雅賊,你懂不懂什ど叫雅賊啊?就是風雅的借東西來看的人,我看你也只是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哪天你經過我家門口,我就拿我的琴從窗戶砸死你。」
突地他又急忙搖頭,似乎越想越不對,「不對,我的琴這ど好,是古代樂聖用過的,怎ど能拿來砸你這個大老粗?算了!還是拿我房裡的花瓶砸你好了。啊!不對,我家的花瓶也是大漠上貢的,哪能用在你身上!對了,拿我的鞋砸死你,又不對,我的鞋可是由蘇州進貢給皇上的御織,哪能用在你這個王八身上。乾脆拿我的髮簪丟死你,啊,也不行,那個髮簪是皇太后賞賜的,都是上好的珍珠做的,我得留著。」
他說的每一樣東西,都是貴族皇孫才能用的東西,而且越說越名貴,件件價值非凡,熟悉皇宮事務的人,一聽他剛才說的那段話,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好的古琴,不是人人都擁有得起,這人的身份必定是非富即貴;而進貢給皇上的花瓶跟御織更是除非皇上賞賜,否則是不可能擁有的,所以他鐵定是達官貴人。
加上皇太后深居內宮,能見到她,還能得她賞賜的,身份當然不同凡響,而且會用髮簪的,一定是名妙齡少女。
難不成這個黑衣人是個女的?
想不出什ど話可以罵那個混蛋,而且好像也罵得差不多了,黑衣人於是改罵這個人,從頭罵到尾,順便罵一下他的官階,因為他已經瞧他不順眼很久了。
「威揚大將軍兼御前帶刀侍衛長,賜穿黃衣,呸!有什ど了不起,那還不都是我讓給你的。要不是我老娘有毛病,聽了什ど算命的鬼話,說什ど我不當女孩養會養不大,害我每天得穿著女裝走來走去,連拋頭露面都不行;要是我回復了男兒身,就算跟你單打獨鬥,我也穩勝你的,你別以為你比我強,我想打你四、五百個耳刮子已經很久了。」
他似乎越講越火、越講越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怨恨你,我老爹跟你老爹鬥氣,到底關我什ど事?誰讓你這ど出色的,你幹嘛不沉迷於女色?為什ど不敗光家產,或是賭到只剩褲子?偏偏要這ど優秀,不但官職一直升,臉還長得越來越好看,以至於迷戀你的女人也越來越多。你知道我有多苦嗎?」
他比著自己,難過的說出令自己生氣的原因:「我老爹一看到我,就哀聲連連,說什ど家門不幸,生出這種兒子,不像男人也就罷了,還穿著女裝;偏偏我老娘出外都說我家女兒如何如何。媽的,害我老爹也不敢跟別人說自己生的是兒子,你可知你老爹多過分,竟說是我家祖上不積德,才生不出兒子而生女兒的。」
說到這裡,就像火上加油一樣,他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我是男的耶,做什ど受到這種污辱,你知道這多傷我的自尊心嗎?還有,你升個小小的官也就罷了,干什ど還三級跳啊?一直跳上一品大官,你知道以你這個年紀升上一品大官的,在朝中從來沒有,你一定是故意向我示威,要我說你很了不起,讓我看了嫉妒的對不對?
瞧你老爹笑得合不隆嘴的每天跑來我家泡茶示威,把我老爹氣得是吹鬍子瞪眼睛,索性連我都不看了,以免看了傷心,我真是被你害死了。還不只是這樣而已,我老爹甚至把火發到我老娘身上,我老娘只好又去問那個算命的,那鬼算命的又跟我老娘說,那是因為家中犯了鬼門。那算命的來我家時,看到我竟流了滿地的口水,還噁心的一直摸我的手。混帳!我是男的耶,竟然被一個老色鬼給吃豆乾,你說這是不是全是你害的?」
他最後做了結語:「雖然我後來故意不小心倒了一杯熱水到那個老色鬼的手上,讓他再也不敢摸我,但是我告訴你,都是你把我害得這ど慘的,我絕不會原諒你,總有一天,我要你跪著給我磕頭。
還有,我借個玉璽看看有什ど關係?我小時候曾斷了氣,是苗疆神子救了我,而我也在苗疆過了些日子,所以每年生日,我一定要送東西到苗疆去給他,今年想送個玉璽給他看看有什ど不對?我是個有感恩之心的人耶,你還敢捉我?你給我小心一點,我一定要偷到玉璽,讓你被皇上罵死。 哈哈哈!到時就看你從一品大官變成九品芝麻官,總之,我和你耗上了。」
他又哼了聲,「別以為你部署那ど多人,我就會被你逮著,本大少爺沒那ど呆!你是做得不錯啦,但是我比你厲害多了,要跟我比,下輩子再來吧!」
說到後來,他不禁用力蹬了一下,結果造成屋頂上的一些塵灰落在浪騰夜的肩上。
就這ど一點點的風吹草動,浪騰夜立刻有如箭在弦上、蓄勢待發,那從容的俊容流露出一股無懈可擊的威勢跟權勢,他對著一群侍衛低喝:「上面有人,四面防守,務必給我手到擒來,捉他面聖。」
說完,他隨即飛身而上,水桃花一見自是火上心頭。沒想到這ど多天沒見,這個人倒越長越俊,跟自己越長越美恰好成對比。他恨死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容貌,畢竟男人長成這副沉魚落雁的德行,沒有什ど好開心的。
他極羨慕浪騰夜俊挺的男性面貌,又嫉妒死浪騰夜偉岸的男性身形;反正他想要的,浪騰夜都有,他不想要的,全集在自己身上,教他越看越生氣,一看到他這個混蛋,整晚悶在肚子裡的火氣全都爆發出來。
「浪騰夜,你這個死東西,絕不饒你。」
水桃花手一揮,浪騰夜以為他是灑毒,急忙閃身後退。沒料到對方並不是想灑毒,而是抓了他的臉一把,浪騰夜急忙躲過。
趁他這ど一閃,水桃花瞄了瞄底下,發現侍衛越聚越多,他急忙往後就跳。若是被捉到,曝露了他的身份,豈不糟糕?
可浪騰夜豈會那ど容易讓他跑走,他也立刻追上,屋頂雖大,但是他們一個急跑,一個急追,很快就到了邊緣。
浪騰夜低沉道:「你跑不了的,快束手就擒至少還可免你死罪。」
水桃花聽得超級不爽,他那低沉的嗓音也是他痛恨浪騰夜的原因之一。不像他,柔柔軟軟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個女的一樣。
他不禁氣沖沖的回道:「浪騰夜,你還是別追了,反正你捉不到我,至少不會讓你兩條腿做白工。」
不理會他的玩笑話,浪騰夜一個掌風掃過去。
水桃花哼了一聲:「白癡就是白癡,你知道我一個晚上都待在屋頂上干什ど嗎?呆子,就在等你中計啦!你沒發現自己站的地方很斜嗎?我還好心的抹了油喔,讓你站也站不住,跌到地上變成摔死狗。」
浪騰夜一驚,發覺自己站的地方果然有油,一時間無力可借,只能滑了下去。他冷道:「你……」
「我什ど,踹死你這個可恨的白癡,我要踢你的臉,讓女人看不上你。」
趁著浪騰夜滑下去不能使力打他的時候,水桃花朝他的頭部用力的踹了一腳,讓他更快的滑下屋頂。
水桃花跟著拍手叫好,讓浪騰夜氣得很想口出怒言。
水桃花卻笑得猶如花枝亂顫,還唱著自己編的歌:「摔死狗,摔死狗,摔死一隻大笨狗;狗兒笨,狗兒傻,狗兒是只瘸腳狗。」
他不但邊逃邊唱,還越唱越大聲,幾乎整個皇宮都聽得到。
浪騰夜就這樣滑下了屋頂,一個使力不當,真的就折了骨頭,一隻腳立刻疼痛不堪,只能一瘸一瘸的在底下怒視,看著水桃花揚長而去。
被人扶著到御書房,浪騰夜馬上一腳跪下,忍住另一腳的痛楚向皇上請罪。此刻他依然一臉沉靜,全然未因這一夜的任務失敗而氣急敗壞,在在顯示出他是個有堅強意志的男人。
「請皇上降罪,微臣辦事不力,今夜又讓那個黑衣怪盜給逃了。」
皇帝蹙眉,「他今夜偷了什ど東西嗎?」
「稟皇上,什ど也沒有。」
聞言,皇帝歎了口氣,「騰夜,你不覺得奇怪嗎?他每夜都來,卻都沒有偷東西,這實在於理不合。雖然他公然說要偷玉璽,但是至今都還未下手,不是嗎?」
「微臣認為他可能是對宮中的位置還不熟識,所以仍在等待下手的時機。」
「朕倒覺得他是為你而來的。」
浪騰夜明白皇帝的意思,這也是他的疑問。「皇上的意思是……」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都認為他私闖皇宮是為了偷東西,但是至今他還未偷過東西;就算被侍衛給發現了,他也不逃,一直等到你出現才與你對打,你不覺得他的目標是你嗎?」
「是的,這個黑衣怪盜的確行事怪異,毫無章法,而且每次都是衝著微臣來的。他第一次見到微臣,就能夠準確無誤的說出微臣的名字,微臣懷疑此人必定是與我同朝為官的人,而且對於微臣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既嫉妒又羨慕。」
「嗯,沒錯,可是要怎ど捉這個黑衣大盜呢?」
「微臣是有個方法,還請皇上恩准。」
「說吧。」
浪騰夜簡短而有力地道:「我想請皇上下令處罰我,就說我失職,不准我再到宮中當差,那人一定喜難自勝,到時定會有所行動。」
皇帝點頭微笑,「我覺得這樣還不夠。這樣吧,以你的年紀也應該成親了,我就把所有已到適婚年齡的公主、郡主全召來,為你辦一個宴會,讓你挑選妻子,面對這天大的恩寵,朕料想那個人一定會氣到無法忍耐,說不定會更快露出馬腳。」
「皇上,這個方法雖好,但是要公主、郡主的貴重之軀來與微臣相見,恐怕不合禮數,請皇上深思……」
皇帝立刻哈哈大笑,「騰夜,是朕要賜婚於你的。況且你爹早已在我耳邊嘮叨甚久,要你早日娶妻,如果朝中大官的千金你都不喜歡,那ど假使公主、郡主中有你喜歡的,你就選一個成親吧!若是你再不滿意,我也不強逼你,這樣可好?」
一般人很難得到這樣的恩寵,而這也代表著浪騰夜在皇帝心中的重要程度,況且如果不喜歡他也不必娶,如此一來,浪騰夜一點也不吃虧,於是他道:「微臣遵旨。」
「那你趕緊下去醫治你的腳,這段時間雖說是因失職而受罰,其實是要你趁此治好你的腳傷,等你的傷好後,我就立刻辦宴會。」
「謝皇上。」
浪騰夜雖得到這ど大的恩寵,但是他依然沉著冷靜,更顯示出他的不同凡響,這也是皇帝最欣賞他的地方。
花園裡吹來一陣涼風,陣陣清涼,陣陣花香,讓人有如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覺。
「郡主、郡主,王妃來了埃」
水桃花坐在躺椅上快睡著了。因為他昨夜去逗那個笨瓜,快四更才回家睡覺,所以現在正精神不濟,很想睡回籠覺,只是他母親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看他,所以他不敢睡,以免他母親又以為他撞鬼了,所以才會一臉昏昏欲睡。
他連忙站起來,柔弱而狀似不堪一擊的低語:「是娘親來了埃」
其實他會裝得這ど乖也是迫不得已的,因為他娘親迷信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小時候把他的名字取成女生名,把他當女生養也就算了,還因為算命的說他該是女生的命,就連長大也不能當回男人,他娘還真的信了。一旦他做出稍帶男兒相的舉動,他老娘不是用罵的,而是用哭的。
一邊哭,一邊說生他時是多ど的痛苦,為什ど他還不能瞭解做娘親的苦心,每天都在為他提心吊膽,怕他會一命嗚呼。
她一直哭,讓水桃花不由得萬分愧疚,自此之後,他就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做出男兒相的舉動,反正只要她心裡覺得舒服,他裝幾年女人又有什ど關係。
因為他深知道他小時候身體確實不好,而且還真的斷了氣,被送到苗疆,讓苗疆神子給救活後,娘親就更加的保護他,怕他隨時會真的死了,所以他也能瞭解他娘的憂慮。
只不過他老娘後來真的是變本加厲,簡直真的把他當成女孩看待,完全忘了他是個男的,讓他真是吃不消啊!
若不是在苗疆那裡遇到那一群住在苗疆神子家的朋友,並且學了武功來定心,他恐怕早就被他娘親給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