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 第七章
    「宜卿,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走後第二日我就離一王府,出了京城,一路尋你而來,如何能知道你是怎麼過的?這其中恐怕有所誤會,不如你先靜下心來,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一下。」昊鈺麟站定身軀後,一用力,輕易就掙脫了原本就綁得不緊的束縛,他所面對的並不是自己熟悉的宜卿,自然不能呆呆地任人宰割,坐以待斃。

    「本座所經歷的就是事實,沒有任何需要溝通之處!」慕容宜卿不由分說又要動手,卻被一個人伸手攔轉—

    「慕容大哥,且慢動手——如果你真想知道,就讓我來告訴你吧——」立在慕容宜卿身後始終一言未發的少女突然開了口,「慕容大哥遭人攔截追殺,受過傷。」

    「受傷?是何人傷了你?」昊鈺麟驚呼一聲,想要上前,卻被慕容宜卿手中的寶劍硬生生地擋了回去。

    「那些殺手身上帶著這個。」那少女從包袱裡翻出一樣東西懸在掌心中——

    「紫微令!」昊鈺麟臉色一變,心中砰的一聲,預感到事情遠比他所想的還要複雜,自己正在踏入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0你是何人,怎麼會與宜卿在一起,又如何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懷疑地看向那名少女。

    「慕容大哥擊退殺手後自己也因受傷不支,昏厥過去,恰巧被我所救,事情的原委也是他講與我聽的。」那少女回答,一雙杏眼中滿是無邪與無辜。

    「梅香,不必與他多話——」

    「等一下,你當真是袁梅香嗎?」慕容宜卿那句『梅香』提醒了昊鈺麟,想起這少女乃是個身份不明之人,「根據官府的卷宗,袁梅香兩年前已於與其父外出經商途中遭遇海難,不幸身亡,你怎麼會仍活在人世,又如此『恰巧』地救了宜卿?」

    「我與父親的確遭遇了海難,但事後被人所救,保得了性命。至於我與慕容大哥相遇,真的只是個巧合,這又讓我如何解釋?」那少女被昊鈺麟咄咄逼人的樣子嚇得向後退了一步,但仍鼓足了勇氣回答。

    「被人所救為何不與家人聯繫?遭遇海難,你的嗓音又為何像是遇過祝融,為煙熏所傷?」昊鈺麟一步也不肯放鬆,步步緊逼,不知為什麼,他有種直覺,事情的關鍵就在這個少女身上!

    「因為家中主權的並非梅香生母,而是父親的續絃,得救後我曾經回到了家中,二娘為了與她的親子獨霸父親留下的家產,竟狠心放火,製造意外假象,欲置我於死地,我僥倖再次逃出,卻傷了嗓子,為免再遭殺身之禍,便隱姓埋名到異地他鄉生活,只求能夠平安度日。」袁梅香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雖然聲音粗啞,啜泣的樣子仍然是我見猶憐。

    「夠了,本座與你之間的恩恩怨怨都與梅香無關,無須再多言!」慕容宜卿把袁梅香拉到身後,不由分說地拔劍向昊鈺麟刺去,劍頭如毒蛇吐信,兇猛狠辣,直逼他的要害——

    「你我之間的事情確實與她無關,但不是恩怨,而是愛人之間的情分!難道你認為是我發了紫微令追殺你嗎?我對你若有一絲一毫的歹意早就在王府中動手了,又何必千里迢迢追到你的領地上來?你雖然從來沒說過半句喜歡我的話,可我相信你是體會得到我的心意的,我將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又怎麼可能會派人追殺你啊,宜卿!」昊鈺麟無奈,情急之下只好拔出暗藏在腰間的軟劍,縱起身形靈活矯捷地左閃右避,一邊抵擋慕容宜卿如龍騰虎嘯、傾巢而來的進攻,一邊試圖喊回他的理智。

    「大言不慚!你追殺我是因為我拋下你離開了王府,令你覺得在人前顏面盡失,才惱羞成怒,懷恨在心——而且你在離了皖城之後不是才又加派了幾人在途中襲擊我們嗎?」慕容宜卿一劍快似一劍,一招狠似一招,絲毫不給昊鈺麟有喘息的機會。

    「因為我不知道是你,那日在客棧中交手你戴了人皮面具,我以為是對你下了毒手的歹人,才派了人想查個明白!而且他們也並不想傷人性命,只想抓住歹人問出你的下落!你離開王府,我自知是自己有錯在先,只覺得後悔莫及,一心只想追你回來,求得你的原諒,何來的懷恨在心?」昊鈺麟險險地躲過慕容宜卿刺向他面門的一劍,漸漸地開始感到力不從心。衣服又被劃了幾道口子,本來就破破爛爛的漁夫布衫如今已經變成了幾條破布掛在身上,利刃割破了肌膚的那一刻並不意外——

    若真用上全力拚殺,他未必會吃多大虧,可這場爭鬥不公平的地方就在於他根本不可能對宜卿出手,更捨不得傷他一絲一毫,最後的落敗會是必然的結果,但疼痛並沒有如想像般的蔓延,因為宜卿手中的劍再次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

    「宜卿?」他帶著一絲希望輕輕地喚他。

    「你……你……」有那麼一會工夫,慕容宜卿迷惑了,眼神恍惚地凝望著昊鈺麟的胸口和左肩,那幾條附著在蜜色肌膚上的白色疤痕如針般在瞬間刺痛了他的心,讓他無法朝他的心臟刺下——

    「就算不是你,能喝令紫衣神騎的就只有龍帝——有了你,本座不怕不能和他新帳舊帳一起算!」

    他閉上眼睛,手腕抖了兩下,後退了幾步,調勻氣息後向兩旁命令——

    「把他帶走,關進地牢。」

    「是,屬下遵命!」

    赤瀟湘與冷寒星見慕容宜卿發了話,立刻抓住機會,毫不遲疑地一左一右迅速將昊鈺麟帶離,免得他又臨時改變主意。他們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情形,但卻相信絕不是昊鈺麟發出紫微令追殺主上,而且主上態度古怪,性情亦有明顯的改變,這其中定有蹊蹺。

    按照慕容宜卿的命令,赤瀟湘與冷寒星將昊鈺麟帶到了地牢,將看守的侍衛遣退後,安慰道:

    「王爺放心,我們相信事情絕不會是你所為,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們會設法保護你的,只是要委屈你在此待上幾天。」冷寒星邊說,邊解下披風鋪在牆角的石床上。

    「此處不宜多言,我與星護法回去之後會再做打算,定會盡快說服主上,助王爺脫身。」赤瀟湘道。

    「多謝二位。」昊鈺麟想了想,又低聲道,「瀟湘,星護法,多注意那袁梅香。」

    「嗯,我們知道了。一有消息,我們會馬上前來告知王爺的。」

    赤、冷二人點點頭,退出了地牢,轉身離去。

    夜半,寂靜得可怕的地牢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吱啞啞』的尖銳之聲,一道輕如鬼魅的影子輕輕閃入——

    「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雖然我仍在懷疑,你究竟是人是鬼——」昊鈺麟坐在潮濕陰暗的角落中,雙目炯炯,直盯住那黑影。

    「昊鈺麟,你果然是絕頂聰明,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黑影粗礪地獰笑了幾聲,上前湊到昊鈺麟面前,讓他看清了『他』的面容——袁梅香——以及深藏於這具軀殼中已經腐敗的邪惡靈魂——

    「因為你的眼神還是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那般令人厭惡——」感覺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那股噁心的屍氣,昊鈺麟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不會有錯。

    「呵呵,說得好——我也仍是一樣恨不得一點一點吸光你的血,讓你再不能如此囂張!」『袁梅香』說著,冷不防伸出尖銳的十指,凶狠地掐住了昊鈺麟的頸子。「不過,我卻不會這麼做,因為你還有利用的價值——」

    「你對宜卿做了什麼?」

    「很簡單,我在他身上下了蠱,只是還沒來得及等它足夠成熟到可以任我操縱,就被你破壞了。你們以為我死在了海上那一役中,這個女人卻正巧『救』了我,待我元氣恢復之時,宜哥體內的蠱也成長了。說來,該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利用蠱在路上順利地找到了他,再易容成你的樣子,他沒有任何防備,我才能如此輕易地就掌握了他的精神——」

    「你——你休想控制宜卿一生一世!借屍還魂之術乃是逆天之行,並不能長久保持;光鮮感人的只是你的外表,其實你的身體早已如你的魂魄一般腐朽得令人作嘔!」

    昊鈺麟抓樁袁梅香』手腕,掌下運了力,狠狠一掰,就令她不得不放開了雙手;接著,他順勢一推,將她生生震退到了牢房的鐵門邊——

    「真不愧是擁有上古神龍血統之一的昊氏一族,現在想來,你有神力護體,每每能夠逢凶化吉,死裡逃生倒也不足為奇,所以,這次我不只要你的命,還要你的身體!」

    「你說什麼?」昊鈺麟此時已一骨碌站起了身,警惕地提防著正再次緩緩向他靠近的『袁梅香』——

    「我說——我要你的身體——你剛剛說得不錯,普通人的身體的確無法承受借屍還魂之術,至多能撐上一年有餘就要另覓合適的宿主;不過,你的身體卻不一樣,你們昊氏一族之人的體質異於常人,即便老死長埋地下,也是百年不腐——所以我要一箭雙鵰,取了你的性命,再讓你的身體為我所用!如此一來,宜哥就會永遠屬於我!」

    『袁梅香』——或者該說是借屍還魂的慕容丹青仰頭一陣狂笑,打量著昊鈺麟的渾濁雙目中竟散發出別樣的詭異光芒,彷彿毒蛭附身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全身發冷,連寒毛都直直豎了起來——

    「你還想對宜卿做什麼?都是你把他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要殺了你——絕不會再讓你傷害他!」

    昊鈺麟憤怒地咆哮一聲,一手伸向前,扼住了慕容丹青的頸子,誰知過了一會兒,他的面都變了色,卻沒有掙扎半分,反而繼續笑道:

    「你自己剛才都已說了,我只不過是一具腐屍——你當真以為這樣就可以殺了我嗎?不過你

    越恨我,我就越高興!告訴你,宜哥是我的,從來都是——我雖一直沒能完全得到他,卻是第一個碰觸過他身子的人——」

    「你說什麼?」昊鈺麟聞言,驚得一怔,一股怒焰隨即湧上了頭頂,彷彿被傷害的是他自己一般,心痛如絞——

    「你方才不是聽得很清楚嗎?我說,我碰過他——我碰過宜哥——如果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慕容丹青那張慘白得沒有半絲血色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惡毒而縹緲的詭異笑容,將萬道鋼針一般的言語一點點刺入昊鈺麟的心房——

    ◇◇◇

    十二年前,青龍宮第十四代宮主慕容鏵瀾夫婦不幸早逝,慕容宜卿年僅十二歲就在忠心耿耿的屬下們以及年長他三歲的姐姐慕容芸英輔助下登上了青龍宮第十五代宮主的寶座。眾人雖然都對他關懷備至,但屬下們終究不是親人,而姐姐又是女兒身;和慕容宜卿感情最親密的便是與他年紀相仿,只大他一歲的哥哥慕容丹青。

    兄弟二人從小便形影不離,慕容丹青最喜歡做的事便是與慕容宜卿手牽手,一同運起輕功,像一對快樂的鳥兒一般翱翔在空中,宜卿總是比普通兄弟更親近地直接喚他『丹青』,而他則最愛叫他『宜哥』,這暱稱本是慕容鏵瀾取的,因為宜卿出生之時美得驚人,以至於前來道賀的客人們幾乎忘記了他是一個男嬰,紛紛猜測他長大了會是怎樣『傾國傾城』。慕容鏵瀾煩惱之下,為了時刻提醒眾人他的兒子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漢而非什麼美嬌娘,就為他取了這個乳名。

    慕容宜卿並非生性冷淡寡言,幼年時的他與其他男孩子一樣爭強好勝,平日除了在姐姐的督促下勤學父親留下的青龍劍咒外,還時常與哥哥一同闖些小禍,生活卻也無憂無慮,直到四年之後,他年滿十六歲,正式親自掌權青龍宮;而老一代的長老們則開始考慮為他尋找合適的伴侶,希望他早日定下終身大事,這才算真正對老宮主有了一個滿意的交代。

    經過一番精挑細選之後,慕容鏵瀾昔日舊友歐陽皓日的獨生女歐陽寧被定為了最佳人眩十五歲的歐陽寧與慕容宜卿同樣自幼父母雙亡,一直寄住在叔叔家中,雖然武學方面的造詣平凡了些,不過卻是個落落大方、溫柔聰慧的女孩。而在此前,慕容宜卿已與她有過數次接觸,兩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對彼此也頗有好感,便未多加推辭,一切全憑長輩們安排了。

    只是,沉浸在新鮮的緊張與喜悅中的慕容宜卿此時並沒有料到,三個月後,他與歐陽寧成親那日會成為他人生中的一場慘烈浩劫——

    「寧兒——」終於擺脫了一干賓客糾纏的慕容宜卿小心翼翼地推開新房的門,生怕驚嚇到自己的妻子。他向歐陽寧保證過,他會像父親對母親那樣,一生一世疼惜她。

    「……」大概是因為害羞吧,蒙著喜帕坐在榻邊的歐陽寧只是輕輕低下了頭,並沒有答話。

    「寧兒,喝過這交杯酒,你便是我真正的妻子了——」慕容宜卿微微一笑,輕輕掀起歐陽寧頭上的喜帕,端起早在桌上準備好的兩杯女兒紅送到她手中。

    歐陽寧接過酒杯,露出一個嬌羞的微笑,與慕容宜卿一同將酒飲下——

    酒液下肚,慕容宜卿才起身欲將酒杯放回,便猛然察覺到似有不對之處——

    「這酒……好怪——」

    「呵呵呵呵——不愧是宜哥,這麼快就發現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的功力呢!」這時,始終端坐的『歐陽寧』突然站起了身,發出一陣銀鈴似的笑聲。

    「你——不是寧兒!你是誰?」慕容宜卿怒吼了一聲,質問道。

    「宜哥,你才娶了妻,就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嗎?」『歐陽寧』又是一陣輕笑,只是這次明顯的冷了幾分。她走到慕容宜卿身邊,環住他的頸項仰起頭,與他四目相對,不知為何,她的眸子竟變成了一種極淺的青璃色。

    「你——你是——丹青?」慕容宜卿迷惑而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之人,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他的身量比歐陽寧高出了半顆頭,散發出的體息也完全不同,此前被酒氣所浸,他竟一點也沒有察覺!

    「宜哥,你沒讓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仍是能認出我的!」慕容丹青說奮鬥目標,抬手扯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宜哥的身量是什麼時候開始超過他的呢?該是一年前他偶爾從島上一名來自苗疆的侍衛那裡學會了施蠱,愛上了那些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人掌握於股掌之中的毒物時開始的吧。雖然,他也因此而付出了代價——永遠不會再長大,直到老死那日。

    「丹青,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為什麼要在酒裡下藥?寧兒呢?」眼前那張面孔明明是那麼熟悉,可是感覺卻為何如此陌生?突來的一切讓慕容宜卿有些摸不到頭緒。

    「你知道嗎?宜哥,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樣迷惘的眼神,我曾經經你能夠一輩子這樣依靠著我,永遠不會離開我。可是,你卻越來越強,越飛越高,離我也越來越遠——我本想等到更適當的機會再和你告白,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想不到那些老不死的傢伙竟然把那個女人送到了你面前,想要讓你拋棄我——所以——我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身邊將你奪走!」慕容丹青說著,輕輕吻上了慕容宜卿的唇——「好甜——宜哥——你是我的——」

    「丹青,你瘋了!不要這樣!快快放開我!你再這樣過分下去,我便真要怒了!」慕容宜卿掙扎著將頭偏開,想要推開慕容丹青,卻是力不從心,全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

    「即便如此,今日我也一定要得到你——宜哥——我們從小到大並不是從沒吵過架,你不是每次都原諒了我?」慕容丹青說著,用力一推,將慕容宜卿壓倒在身後巨大的喜床上,雙手毫不遲疑地『哧啦』一聲扯開了他的衣襟——

    「慕容丹青!你給我住手!你以為你當真做出了這般有悖天理人倫的事情來我還會原諒你嗎?」眼看著慕容丹青吻上了自己光裸的胸膛,慕容宜卿不禁受激地一顫,再次怒吼道。

    「天理人倫?何謂天理,何謂人倫?我隨心而用情,如何有悖天理?你與我本就是世上至親之人,又如何有悖人倫?」

    慕容丹青眼中幽幽閃過一絲攫取的寒光,繼續不顧一切地狂吻噬咬著慕容宜卿的每一寸肌膚;鮮紅如血的吻痕從胸膛一直蔓延到小腹,眼看就要接近禁地——

    「可惡!你瘋了!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又驚又怒的慕容宜卿瞠大了雙眸,越發劇烈地掙扎起來,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那恍如夢魘般令他倆身發冷的雙手——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這樣大發雷霆,為什麼?宜哥?難道我對你的心,你從來沒有過半點感覺嗎?還是——你是為了那個多餘的女人?」慕容丹青邊說邊褪下了他剩餘的衣物,將手伸向他的下體——

    「告訴你吧,那個女人再也不會來妨礙我們了——因為我已經讓她永遠地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毫無人性的冷酷話語就這樣一字一句地緩緩從那紅得刺目的唇間流瀉而出,在一瞬間將慕容宜卿推入了地獄的更深處——

    「你把寧兒怎麼了?你這個魔鬼!魔鬼!」

    看著慕容宜卿因震怒與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和被咬破的唇邊絲絲滲出的鮮血,慕容丹青露出一個更加邪門而嗜血的笑容——

    「我親手送她去見了閻王——要扭斷一個女人的脖子甚至不需要費上半分功力,只要這樣輕輕一擰,她就斷氣了——那個愚蠢的女人,死到臨頭還叫著你的名字!她怎麼配?她根本不配叫你的名字,更別說像如此這般親密的碰觸你的身體!」

    「住口!住口!你不是我的兄長!你是一個魔鬼!我要殺了你為寧兒報仇!」慕容宜卿拼盡最後一分氣力撐起身來,將口中的鮮血噴在慕容丹青的臉上——

    「殺了我?宜哥,你說要殺了我?你竟然為了那個女人說要殺了我?」

    慕容丹青的面孔在一瞬間變得猙獰可怖,恍如阿鼻地獄中的鬼魅現身人間!正當他喪心病狂地扳開了慕容宜卿的雙腿的時候,一顆挾風帶勢的『冰球』突然穿透了珠簾與屏風直打過來,狠狠擊中了他的肩膀——

    「冷寒星!」慕容丹青驚呼一聲——他太大意了,以為眾人都在前面殿中通宵達旦地慶賀暢飲,絕不會有人來破壞他的好事,卻萬萬想不到冷寒星會突然出現——

    「主上——你要對主上做什麼!你——你是——長公子?」冷寒星持劍衝入內室,看到眼前的景像,辨出壓在慕容宜卿身上那人之後,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他不善飲酒,便在喜宴中途悄悄逃了出來,想在宮中隨便散散步,順便消消酒氣。走到一半,被風一激,酒氣上湧,便忍不住吐了出來,直到幾乎連苦膽也嘔了出來,才總算緩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暈旋中竟辨錯了方向,一不小心已沿著後山小路走出宮來了,此時正站在一片野地之中,正要轉身離去之時,腳下忽然被什麼一絆,仔細看去,忍不住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此番已是完全清醒過來——絆到他的不是其他,正是歐陽寧的屍體0不過——主上那邊出事了!」,這個念頭在腦中驚現,他不敢再遲疑,立刻趕了過來,果然才到了門外就聽到慕容宜卿的怒罵——

    「寒星,快——殺了這個魔鬼!」見了冷寒星,慕容宜卿這一聲幾乎喊得聲嘶力竭。他的忍耐此時已經到了極限,剛才只是因為在受辱的情況下不想連尊嚴都失去才強行壓抑住想要咬舌自勁一死了之的痛苦。

    「主——主上——是!」冷寒星在瞬間略微遲疑了一下,但此刻已經來不及多想,他手中『銀魈』一閃,疾如雷電般朝慕容丹青攻去——

    慕容丹青遭到了之前那突如其來的一擊已經受了傷,無論如何也再躲不過這第二擊,只勉強讓過了要害,生生被『銀魈』刺穿了左胸——

    此後,慕容芸英聞訊而至,果斷地將慕容丹青軟禁起來的同時,暫時對外封鎖了一切消息;三天之後,眾人還沒來得及從震驚中恢復中過來,慕容丹青已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自青龍島上消失,成了慕容宜卿心中深藏的一塊不可碰觸的傷疤。

    ◇◇◇

    「為什麼?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他?你這個魔鬼!」

    聽完慕容丹青的一席玩味享受般的講述,昊鈺麟早已是五臟俱焚,一掌推出,當場將他震飛出去,當他正想擊下第二掌結果了這個瘋子的時候,另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卻突然插進了兩人當中,不容分說,飛起一腳,正中他的胸口,踢得他當場嘔出一口鮮血,好容易才止住後退的腳步,勉強站穩身子,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卻是最殘忍的景象——

    「宜……宜卿?」

    他吞下口中的甜腥,顫抖著雙唇開口喚道。但,那個人卻連看都未看他一眼,而是逕自轉身扶起了跌坐在地上不住輕咳乾嘔的慕容丹青——

    「梅香,你還好吧?他有沒有傷了你?」

    「我——我只是想,不論如何,他也是曾經與慕容大哥有情之人,覺得他很可憐,就帶了些點心來給他充飢,想不到他竟想殺了我——」慕容丹青此刻已經重新恢復成了『袁梅香』,臉上哪裡還有半點陰霾可怖?剩下的唯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我剛才在你房中不見你人,問了婢女才知道你竟偷偷跑來看他——昊鈺麟,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心腸竟如此狠毒,連一個弱質女子也不肯放過?」慕容宜卿一邊安慰著懷中之人,一邊抬起頭狠狠盯住昊鈺麟的雙眼,那目光好像刺穿了他的身體一般,直欲將他碎屍萬段!

    「禽獸不如……心腸狠毒……宜卿,你醒醒!他才是真正禽獸不如,心腸狠毒的人!他根本不是什麼『袁梅香』!他是慕容丹青!」昊鈺麟才開了口,就感到一陣氣血翻湧,竭盡全力提著氣才堅持把話說完——宜卿剛剛那一腳,若是常人挨了,恐怕早已肝膽俱裂,立時斃命;但他知道,他是被慕容丹青所控才會失了心智;他此時唯一擔心的是宜卿的安危!比起毫無音信的那幾十個難熬的日子,此刻他就近在眼前,他感到的卻是全然的挫敗與束手無策!

    「閉嘴!你不配提起本座的兄長!丹青已經去世八年,又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本座面前?而且他們一男一女,你竟敢如此信口開河——看來不給你些教訓,你便不知本座的厲害!」慕容宜卿低吼一聲,『鏘啷啷』拔出腰間的青龍劍 便要上前,卻被身後之人死死抱住手臂——

    「別,慕容大哥——不要傷他——我想他心中終是愛著慕容大哥,所以才會一時因為嫉妒出手傷人,梅香無事,就放過他這一次吧——而且他貴為當朝王爺,若是傷了他,皇上必定不會放過我們;我不想因為我而連累了慕容大哥!」慕容丹青一席話看似好心相勸,實際句句均是火上澆油,不著痕跡而恰到好處地激起慕容宜卿心中的怒火——

    「王爺?就是龍帝也沒有資格干涉本座!」慕容宜卿冷笑一聲,用力甩開慕容丹青的手,語音未落,手中長劍已如蛟龍出海,毒蛇吐信一般探了出去——

    直到鮮血噴湧出來,濺上慕容宜卿冷酷決絕的俊美面容,昊鈺麟才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般的激痛——這痛,痛得並不是胸前被刺穿的那道血口,而是他的心!

    「宜卿——你真要殺我?我以為你內心深處仍是記得我的,我以為你不會當真狠心殺我——」

    「你——你——」

    與此同時,滾燙的液體撲面而來,慕容宜卿感到自己彷彿被灼傷了一般,胸口一窒,直直痛到心裡——

    他瞠大雙目,搖著頭後退了兩步,同樣鮮紅的血絲就這樣從他的唇邊滲出——

    他做了什麼?他究竟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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