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康凱絲非常信服先人傳下來的道理,於是她打算用美味料理踏出她的第一步。
「住這麼漂亮的地方會不會太過份了?」
他的客廳裝潢采法式鄉村風格,漆成粉橘色的牆面帶點甜蜜的溫馨,古典奢華的水晶吊燈十分大方,隨處可見的花草植栽為這屋子增添了活力。
落地窗外有個大大的露台,台北市的夜色一覽無遺,真是奢侈的享受。
旁邊復古木櫃上擺著許多照片,大部份都是潘愛和康永達的親暱合照。
康凱絲一想到舅舅:心裡難過,差點哭出來。文司寒沒有了媽媽,不管再怎麼討人厭,他應該也是很難過的吧?
或許自己對他的偏見實在太深了,他其實也沒有做什麼無法原諒的事呀。
康凱絲想著心事,眼光很快的被另一張黑白照片吸引。
照片中有個小男孩光溜溜的坐在沙灘上,拿著小沙鏟,天真無邪的對著鏡頭笑。
「好可愛唷。」她拿起來,對著那胖嘟嘟,像極了米其林寶寶的嬰兒笑,「真想咬你一口,怎麼這麼古錐呀,不知道是誰耶。」
這裡是愛姨的公寓,文司寒是她兒子,家裡擺的會是誰的照片不難猜吧?
她腦中突然閃過文司寒油膩膩的中分頭、帶有霉味的西裝、兩隻不同顏色的襪子,還有在婚宴上吃蛋糕沾了滿嘴奶油的事,忍不住起了一陣惡寒。
「唉唷喂,嚇死人了!」她趕緊把照片丟回去,順手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難怪人家要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了。」
誰知道這個跟天使一樣的小嬰兒,長大了會走樣成這副德行?
她嘀咕著把手裡的大包小包拿進開放式的島型廚房,一整排乾淨光亮,按照大小吊掛整齊的鍋子簡直可以當鏡子了。
「那傢伙連自己都搞不定了,家裡居然可以保持得這麼乾淨?真是見鬼了。」
康凱絲驚喜的在餐具櫃裡找出許多高級瓷器,她挑了幾個藍底金邊的靜物彩繪盤,喜孜孜的將她從知名甜點屋買來的小蛋糕和冰品擺好。
「啊哈!這東西拿來裝果汁剛好。」她哼著歌,將一個有著莖緩刻花的玻璃寬口胖胖瓶洗乾淨,裝進買來的新鮮果汁。
「文司寒一定會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她從來沒替任何人做過這種事,他應該要感到很榮幸才對。
「對了!蠟燭、蠟燭!」
她七手八腳的翻出造型蠟燭,在桌上擺好,才剛點燃就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
康凱絲火速穿上充滿蕾絲花邊的愛心圍裙,擠出一臉虛假的笑容跑到玄關,還不忘把燈全關了製造氣氛,準備等他一開門,就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門一開,她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往前跑,連話都還來不及說,一個黑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撲倒,害她的頭重重的敲上地板,痛得她眼冒金星。
跟著,一個硬邦邦而冰冷的東西抵住了她的額頭。她伸手在黑暗中亂揮,抓住抵著她額頭的東西,感覺像是金屬棒子。
「康凱絲?!」文司寒突然詫異的脫口而出,將槍插回後腰的槍套裡,一把將她拉起來,「妳這個蠢女人,在這裡做什麼?!」
「幹什麼啦你!痛死人了!」
他憤怒得不得了,巴不得賞魯莽的她兩巴掌,要不是認出她的香水味,她早就是死屍一具了。
文司寒天性謹慎小心,雖然已經離開情報工作,但是過去的一些仇敵依然對他緊追不捨,所以他出入都很小心,單是一個很簡單的關門技巧就可以讓他在進門前知道有人來過。
所以當他在開門時,早就做好迎敵的準備,果然門一開就有個人衝上來,他順勢將人撲倒,在千分之一秒內掏出手槍,如果不是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他已經扣下扳機了。
他記得她的微笑,她的香水味,她一切的一切都像烙印似的深埋在他心裡。
「輕一點啦!粗魯鬼,很痛耶。」她又不是垃圾,居然用拎的?
「妳這個白癡!」他很生氣的推她一把,「妳沒死都要謝謝妳的香水。」
她揉著後腦的腫包,沒好氣的回嘴,「靠!我還以為撞到頭的人是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被K到頭痛得半死的人是她耶,那表示她才是有資格胡言亂語的人好嗎?
「嘴巴放乾淨點!妳這個莽撞的小笨蛋!」
文司寒按亮電燈,餘怒未消,抓住她的胳膊就要將她扔出去。
誰知道康凱絲卻突然在這個時候鬼叫了起來。
「你你你你——」她陡然一口氣接不上來,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想了下又道:「難道你……你是小偷?」
這個昨天把她電得亂七八糟的帥哥,為什麼會走進文司寒的公寓,還叫了她的名字?
看她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文司寒差點沒笑掉下巴。「妳的推測可以再離譜一點沒關係。」
他並沒有預料她會突然出現,所以沒有預先喬裝好,也難怪她會鬼叫了。
「你是文司寒?」她全然不敢置信,「不對呀,文司寒不是這樣的耶。你的油頭和聳眼鏡勒?還有呀,那套有霉味的古董西裝哪裡去了……」
眼前這個帥勁十足、穿著時髦的美型男怎麼會是文司寒?
康凱絲無法停止欣賞他完美的五官、無可挑剔的身材。「這樣不是很好看嗎?好好的一個帥哥,幹麼把自己弄得像發酸的包子?」
發酸的包子?這倒是挺新鮮的形容詞,至少文司寒從沒聽過任何人用這種詞來形容他中規中炬的打扮。
也許他是有點誇大,但也沒那麼離譜,什麼發酸的包子呀。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露出惡作劇的笑容,「惹火辣妹都會穿卡通內褲了,為什麼我就不能穿舊西裝?」
「呃,你這個色狼!眼睛都在看哪裡呀!」康凱絲紅著臉,氣呼呼的說。
真不敢相信視力二點零的她,這次這麼瞎,居然沒在珠寶店把文司寒認出來,他一定笑死了吧?
可這也不能怪她呀,除了穿著打扮不同之外,他整個人的感覺也全然不同。
她所知道的他除了笨拙、畏縮之外,渾身還散發著一種不討喜的氣息。
而眼前這個文司寒魅力十足,性感又迷人,渾身散發著完美與自信,而這種帶著疏離的自信很明顯是來自於卓越的社會階層。
如果現在的他才是真實的文司寒,那自己真的要對他的演技佩服到五體投地。
「別想轉移話題,妳跑來這裡做什麼?妳幹了什麼好事才進來的?」
門鎖並沒有被破壞,這女人八成是騙個鎖匠來幫她開門的,就是有那種看到美女就昏頭轉向的男人。
「幹麼這麼大聲呀?我是心地善良怕你肚子餓,特地帶東西來給你吃的耶。」康凱絲瞪他一眼,有點不甘心,「我才不像某人:心機超重,那麼會假裝。」
那些笨拙和呆滯都是裝的,故意做些惹人厭的蠢事,簡直把她當傻瓜嘛!
「妳幹麼擔心一個心機很重的人餓不餓?」文司寒點出她的矛盾,「說真的,妳最近慇勤得很恐怖耶。」
她為什麼不好好當那個用鼻孔看他的康凱絲就好?
自從專機失蹤以來,她可沒關心過他這個「表哥」,現在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熱絡的黏上來,還大刺刺的說要跟他交往。
她如果不是個自大的白癡,認為每個男人都該乖乖拜倒在她的迷你裙下,就是個天大的騙子,為了某個他還不清楚的理由來唬弄他。
「我哪有?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呀。」康凱絲為了掩飾心虛,連忙親熱的挽緊他的手,燦爛的笑著,「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嘛!親近一點也是應該的。」
為了繼承權,不管對方是傻瓜還是帥哥,她都應該要勇往直前,把他弄到手來嘉惠姊姊妹妹。
她可是為了姊妹們的未來才願意這麼做,絕對不是因為他突然變得又性感又迷人。
看著她傻呼呼的笑容,他明白她對親近的定義鐵定跟他不大一樣。
「我不習慣跟陌生人太親近。」
文司寒特地加重陌生人三個字,順便把他的手抽回來:心裡不斷嘀咕著,她是沒神經還是故意的?居然挽著大男人的胳臂,在雄偉的胸前晃著磨蹭?
「還好我不是陌生人。」康凱絲臉不紅氣不喘,將他連拉帶拖的弄到餐桌前。
「喂!妳到底想幹麼?門口在那裡!喂!」
「這麼客氣幹麼?叫我凱絲呀,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學舅舅叫我絲絲。」
「我為什麼要叫妳的名宇?我跟妳很熟嗎?」
這女人到底是吃錯什麼藥了?他巴不得她離遠一點,才千方百計的把她惹毛,否則他這個舞林高手怎麼可能踩掉舞伴的裙子?
「登登登登∼∼驚喜。」康凱絲驕傲的說,「全都是我做的喔,你吃吃看,超級好吃的。」
一桌的甜點讓文司頓時寒傻眼,看得牙齒都痛了。
他最討厭吃甜的東西,尤其是巧克力。
「這個叫做仲夏夜之夢,有很多種水果冰淇淋,還有手指巧克力餅乾,好好吃喔。」
「謝了,我沒胃口。」
她瞇起眼睛,冷冷的瞪著他,用威脅的口吻說:「我花了很多時間做的,你最好肚子很餓。」
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的哄他不聽偏要人家抓狂?
「吃完妳就走?」兩害相權取其輕,牙痛也就認了。
她笑得眼睛彎彎,模樣可愛極了,「思。」
文司寒只好抓起湯匙,埋首於甜膩膩的冰淇淋餅乾大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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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我八成是瘋了。」
文司寒吞下一大堆胃藥,安慰他飽受重創的胃,難以克制的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大罵。
他幹麼不狠狠的拒絕她,叫她帶著她的巧克力滾出去呢?
他向來不吃甜食,因為他會牙痛、胃痛兼失眠,這下可好,漫漫長夜他睡不著了。
這該死的康凱絲!
他試著要遠離她,也真的很努力,她幹麼又來找他的麻煩?
「都是這個無聊的婚禮、該死的工作。」否則他又何必來台灣呢?
四年前,當時老媽還在刑警大隊當隊長,她花了許多年的時間追蹤一個販賣人口集團。
那個集團專門綁架少女,運到中東賣淫,老媽雖然掌握住情資,但卻苦於沒有人力和物力到中東去瓦解這個國際犯罪集團。
那時候他是個剛進反恐組織的菜鳥,他說服長官出動菁英小組,成功的瓦解那個犯罪集團。
康凱絲是他救出的其中一名少女,他還記得她被流彈擊中腿,而他抱著她離開槍林彈雨時,她蒼白的臉充滿恐懼,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只是緊緊的攀住他的脖子。
當他們將被綁來的各國少女分送至大使館時,她出其不意的在他臉頰上一吻,沒有說謝謝。
她是他的第一個任務,她的吻成為他對首次任務的唯一記憶。
只是沒想到,居然因此讓他守寡多年的媽認識了康永達,兩人談戀愛也就算了,都七老八十了還要結婚?
原本這個婚禮他並不想出席,珠寶展的工作也不想接,但他就是不知道哪根筋錯亂了,居然通通都答應了。
都怪那張老媽寄來的大合照,還真是把他給害死了。
已經四年了,想不到他居然在那張照片裡一眼把她認出來。
他告訴自己,他會來台灣跟那個黑髮女孩無關,還因為怕她認出自己,特意改裝讓她連看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
他成功了,卻矛盾的感到不舒服,尤其是當康凱絲在珠寶店面對他的真實面目時,依然沒有記起四年前她吻過的他。
「可惡!該死的巧克力!」文司寒心情惡劣,他把原因歸咎於滿肚子的甜食。
衛星電話突然響起,他衝出浴室接起。
「凱爾,你有麻煩了。」
「你還真是會哄我開心,這麼久沒見一開口就是我有麻煩了。」
白戴維呵呵的笑著,「難道你要我把你家祖宗都問候遍了,才能開始談正事嗎?」
說得一口流利中文的他,和文司寒是當年的戰友兼老搭檔,在他離開反恐組織之後,接任他菁英小組隊長的位置。
「不好笑。」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我是中國人,有什麼壞消息你說吧。」去他的幽默感,他從來都不瞭解老外的笑點,說他無趣或是嚴肅都可以。
「好吧,格魯賓出來了,我猜他會很想念你,你自己小心一點。」
這個知名的德國法西斯狂熱份子,是個偏激的炸彈客,專門在猶太小區設置爆裂物,造成不少傷亡,最後栽在文司寒手裡,被送進大牢。
「他出賣了誰來交換他的自由?」
「你也知道老大們要抓的是大魚,格魯賓願意指證意大利的肥尼,我們將他加入證人保護計劃,結果讓他溜了,我擔心他去找你。」白戴維笑著說:「他說過要把你炸碎的。」
「我有沒有說過我痛恨美國司法的暗盤交易?那種人渣也配加入保護計劃?」
「有時候為了多數人的權益,你就是得妥協,生氣也沒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運轉。」他的聲音也透著無奈,「局長要我休個長假,我過去找你沒問題吧?」
文司寒想也知道這個長假是怎麼來的。
他翻翻白眼,不耐煩的說:「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嗎?我不需要你保護。」
「老兄,你別這麼敏感好嗎?」白戴維歎一口氣,「我不想在這個時候一個人留在這裡,那會讓我胡思亂想。」
文司寒抿著嘴,久久不語,半晌才說:「抬起你的肥屁股快滾過來吧。」
「我的屁股一點都不肥。」他認真的抗議。
好友的經歷就是文司寒始終不想談感情的主因。
兩年前紐約發生一件槍擊案,死者是白戴維的新婚妻子朱迪,這是個冷血的報復行動,為了報復他在掃蕩幫派上的努力和成就。
他的事業害死了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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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人了!」康薇琪故意用高八度的三八腔調說著,「好可怕喔,康凱絲居然在發呆傻笑耶。」
「我哪有!啊!燙死人了!」
康凱絲猛然跳起來,卻來不及阻止滿出杯外的熱咖啡滴到她大腿上。
「還說沒有?」康薇琪咬著土司,說著風涼話,「咖啡都倒到腿上了還不知道要停,呵呵,妳在想些什麼?笑得那麼浪?」
前幾晚還在抱怨今天得跟文司寒去當義工,恨得都失眠了,還說今天絕對要穿麻布袋去丟人現眼的她,現在居然打扮得比平常更加耀眼。
那件純白的小蓬袖高腰及膝短洋裝是怎麼回事呀,怎麼看都不像麻布袋嘛!
她洋娃娃般精緻美麗的臉龐在淡妝的烘托之下,更加完美無瑕,甜蜜得像顆粉嗽的水蜜佻。
康薇琪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對勁。
「妳有病呀?一大早就說這種話,我看發浪的人是妳啦,我可沒為了想把某個男人弄上床就去看A片。」
康艾蜜點點頭,「中肯。」然後繼續埋首她的牛奶麥片。
「閉嘴!沒人問健忘蟲的意見啦!」康薇琪的語氣帶著點惱羞成怒的味道。
這件事怎麼不叫她火大?她都豁出去鑽研A片了,勾引方尹的行動還是宣告失敗,真是氣死人了。
「說來說去我還不都是為了妳們?身為大姊,難道不用想想辦法,以免妹妹們流落街頭嗎?」
「是,大姊最偉大。」康凱絲吐吐舌頭,「叫妳去嫁給方尹最委屈了。」
「那還用說。」聽見幾句中聽的,她的火就消了一點點,開始想到要愛護妹妹了,「不過凱絲也辛苦了,妳那麼討厭文司寒,說起來呀妳最可憐。」
「希望老天保佑,讓我成功的把方尹拐到手,他是那麼優秀的律師,一定能想出讓妳不用嫁給文司寒也能繼承遺產的方法。」
「誰說我討厭他的?拜託妳不要自作聰明、多管閒事好嗎?」康凱絲完全否認自己在昨天之前說過的話。
她才不是討厭文司寒,她只是不喜歡他刻意裝出來的笨拙、窩囊、沒骨氣又無趣的蠢樣,如果一個人存心要人家討厭,那有什麼辦法?
既然他可以停止醜化自己,那她幹麼堅持要討厭他到底?
「妳這是欺負艾蜜記性爛,也把我當糊塗蟲呀?妳明明說過的。」
「我不能改變心意嗎?既然我們都決定要拿回繼承權,我當然得要拋開個人的喜惡問題,好好的去追求他呀。」
「呃……」康薇琪無語,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康凱絲站起來,昂首道:「我吃飽了,現在我要努力去追夫,不陪啦。」
「出門小心點,當心又被賣了。」康薇琪半開玩笑的說。
她微微一愣,想到四年前那可怕的經驗,忍不住感到有些冷。「烏鴉嘴!少破壞我難得的好心情了。」
好心情?跟文司寒去醫院當義工會有好心情?怪了,真的有問題呀。
姊妹倆狐疑的看著她的背影,康薇琪疑惑的說:「是她真的怪怪的,還是我的錯覺呀?」
凱絲明明很討厭文司寒,從高森律師一公佈遺囑的但書開始,她就抱怨個不停,沒想到現在卻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